第8章 殺
荒漠中，突然發生的異象吓得三人一狐魂不附體，當聽到那聲從沙漠深處傳出的咆哮時幾人已經意識到了什麽，可是他們怎麽也不會相信自己這麽倒黴。
“師兄……這……這究竟是怎麽了！”古一終于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恐懼，吓的大叫起來，再無半點蜀山之人的脫俗的氣質，在生死面前，什麽東西都是虛的，只有活下去才是人們真正想要得到的東西。當今世界人人皆是如此，蜀山術士當然也不會例外。
鐘元雙眼這時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震驚之色，喋喋自語：“難道……真的是他？”
鐘一困惑不解的看了看鐘元，問道：“師兄，你在說什麽？”
鐘元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們還記得那個傳說嗎？”
“傳說？”鐘一與鐘古同時一愣，接着面色失驚：“難……難道是那只惡屍嗎？”
“嗚……”銀狐仰天一聲長嘯，似乎在宣洩心中強烈的不安，但這聲長嘯瞬間便被寂滅在雷聲的咆哮中，變得微不足道，猶如蚊吶。
屍眠荒漠傳出的巨大屍吼聲傳遍了方圓千裏，遠遠看去，荒漠內部陰雲澎湃，電閃雷鳴，宛若魔神降臨，威震四方天地，不少修為高深的道家在同一時間睜開雙眼，掐指一算，臉上俱是不可置信的震驚之色。
“吼！”屍眠荒漠中部的太極圖已經是溝壑縱橫，漫天的屍氣滾滾湧出，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低吼着自地下爬了出來，兩只眼睛閃爍着足以沖天的赤芒，幹枯的青黑色皮膚緊緊的貼在骨骸上，四顆寒光閃閃的獠牙突出唇外，全身上下披着破破爛爛的衣服，真如從地獄的惡魔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這只古屍望了望四周，迷茫的喃喃自語道：“這是哪裏？我又是誰？”接着擡頭看向不斷撕裂長空的赤色電芒，驀然狂吼道：“我是誰！”巨大的音波狂卷四方，天地為之失色。
三人一狐聽到這聲來自荒漠深處的怒吼，吓的全身顫栗，沙漠中的那些骷髅更是一股腦的鑽入了地下，再也不敢探出頭來。
古屍這時突然安靜了下來，吸了吸鼻子，喃聲道：“這裏還有人？告訴我，這是哪裏？我又是誰？”說着便向荒漠外挪動了腳步，在他背後，隐隐可以看到有一個常人大小的紅色虛影，臉上帶着一股殘忍的冷笑。
銀狐此刻忽然從喉間發出陣陣低吼，那五條光帶更是劇烈掙紮起來，欲掙破這股大力對自己的束縛。但一切終歸徒勞。
注意到了銀狐的異常舉動，鐘元面色一變，說道：“完了，那家夥來了！”
鐘古與鐘一同是面色慘白，絕望道：“師兄，我們死定了，我們……我們活不來了。”說着說着鐘一那眼淚便很不争氣的流了下來。
看着鐘一的哭樣，鐘元頓時怒不可遏，要是能動的話他一定會狠狠踹上鐘一一腳，怒聲斥道：“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我們是蜀山的人，就算死也要有個死樣！”
說話間，一股崇山般的巨力便迎面壓來，壓的三人一狐喘不過氣來，眼睛心驚膽戰的掃着四方。
“呵……”一聲沉悶的呻吟從漫天的黑霧中傳出，如同一口催命大鐘回蕩着幾人耳旁，一雙赤芒自黑霧中射出，緊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影便從中緩緩顯現出來。
當看清來人的真面目後，鐘元不由絕望了，慘笑出聲：“看來，我們真的在劫難逃了，兩位師弟，我們下世再見。”說着便閉眼不言，不管鐘一與鐘古如何叫喊，鐘元也不再睜開雙眼，宛若死人一般。
銀狐此刻雙眼綠光大盛，頗有一股拼命三郎的架勢，時不時的沖這身影龇出幾顆鋒利的獠牙。
古屍看了看銀狐，對它的示威性動作根本沒放在眼裏，又扭頭看向鐘元幾人，微微一愣，似乎在回憶着什麽，就這樣靜靜的過去的三分鐘，突然，僵屍抱頭長吼了一聲：“五行！五行！我是誰！”一圈肉眼可見的巨大音波席卷四方，将三人一狐抛出老遠。
“噗！”鐘元心頭一陣翻滾，吐出一口鮮血，鐘古與鐘一更是被這音波當場震暈了過去，銀狐幸虧有五行光帶護體，才幸免于難，從沙土中探出頭來，見那古屍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又連忙縮回頭，化為人身，正是景浩。
景浩将自己埋在厚厚的沙子中，自語道：“算了，還是呆在這裏裝死吧，傳說中僵屍不吃腐肉的，希望這個傳說是真的，丫丫的，我這次真的是連我孫子的黴也倒了，竟遇上這只千古一屍，玄皇保佑，不要讓你這個小玄狐就這樣稀裏糊塗的挂掉啊。”
古屍瞬間來到鐘元面前，一把死死掐着鐘元脖子，低吼道：“你是誰？我又是誰！說！告訴我！這是哪裏！”
鐘元看着古屍那一雙充滿暴戾煞氣的雙眼，雖然心中極度不想示軟，但自己的嘴卻違背了自己的意志，顫聲道：“我是……蜀山的劍士，這裏是……屍眠荒漠。”當一個人真正站到生死邊緣的那一刻時，什麽尊嚴、榮耀統統都會被抛到腦後，因為沒有什麽東西比活下去更現實，這也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話的完美展現。
“蜀山……”古屍眼中浮出一絲迷茫：“蜀山……好熟悉啊……”
就在古屍心神恍惚之際，鐘元突然一反常态，眼中掠過一絲狠厲之芒，狂吼道：“反正難逃一死，不如拉你做墊背！”說着手中突然暴閃亮芒：“劍靈斬！”鐘元右手劈出一道璀璨劍芒，自古屍胸前劃出一道火光。
“吼！”古屍猛然遭襲，不由慘嚎一聲，身體向後倒飛而去，恰好砸在景浩的頭上。
“哎呦！丫丫的！老子沒這麽倒黴吧，這樣都能被砸！”景浩低聲哀叫不已，卻偏偏不敢亂動，心中的那個郁悶啊。
見偷襲成功，鐘元右手一伸，旁邊被沙土半掩埋的飛劍發出一聲響亮劍鳴，“嗖”的一聲回到了鐘元手中，鐘元單手持劍，體內真元運轉，劍身頓時霞光異彩，無形之中給人一種攻無不破的犀利感。
“孽障！拿命來！”鐘元一躍而起，一劍直接刺向古屍胸膛。衆所周知，僵屍之所以能跑能跳，憑的都是胸前的那團屍氣，只要僵屍體內這團最精純的屍氣被放，那麽這只僵屍就會變回一具普通的屍體，從此再也不會四處作惡。可是鐘元之前身體已經遭受重創，再加之古屍屍身的強悍程度确實超出了他的意料，所以平時犀利無比的飛劍竟沒有傷到這只僵屍。
鐘元一劍刺中古屍胸膛，只聽得一陣鳴金聲，飛劍竟然被彈飛了出去，鐘元愕然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覺自己的脖子被一只堪比鋼鐵的利爪死死掐住了，掐的自己幾乎窒息。
沒錯，正是這具古屍，古屍連番遭襲，雙眼中的暴戾煞氣四溢，一手狠狠掐住鐘元脖子并将其高舉起來，一陣狂風自天邊卷來，古屍的長發迎風肆舞，露出了那張恐怖至極的幹枯臉龐，屍口大張，沉聲低吼道：“我想起來了！你是道士！可惡的道士，将我封印千年之久！如今還不放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去死！”說着屍爪猛然用力，只聽一陣骨骼碎裂聲想起，鐘元的脖子頓時鮮血亂迸，慘不忍睹，頭顱無力的耷拉下來，“呵！”古屍發出一聲興奮的吼叫，一口咬住了鐘元鮮血淋漓的脖子。
不一會兒，古屍扔掉了已成幹屍的鐘元，雙爪一伸，鐘古與鐘一的身體也被吸了過來，胸膛被古屍當場貫穿，毫無意外，兩人在昏迷中也紛紛步了師兄的後塵，于是在屍眠荒漠的群沙中，又多了三具幹屍。
景浩在沙中目睹了這整個過程，已是吓的身若篩糠，顫抖不已，不由喃喃禱告道：“大慈大悲的觀世音啊，無敵的天帝大老爺啊，萬能的主啊，聖明偉大的真神拉啊，請你們都睜開眼看看我這個可憐的孩子啊，保佑我有驚無險渡過此劫，我出去後給你們塑金身，為你們免費傳道。”
古屍吸幹了三人的精血與真元後，仰天低吟了一聲，似乎十分舒服，接着又悵然的低下頭來自語道：“我叫葉飄零，已睡千年，世間還會有我的位置嗎？我現在要去哪裏？天下之大，何處是我家啊。”正說着，葉飄零卻忽然一愣，繼而吸了吸鼻子，用含糊不清的聲音道：“怎麽……還有一股生氣？”說着又吸了吸鼻子，扭頭看向了景浩藏身的地方。
他這一扭頭可是吓的景浩險些沒跳起來，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景浩還是趴在原地繼續裝死，當然也有一股僥幸心理在作怪。
葉飄零看着景浩藏身的沙堆，雙眼的紅芒變弱了一些，沒有了剛才的暴戾之氣，沉聲道：“出來！”
景浩微睜開眼偷偷看了葉飄零一眼，見葉飄零還是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不由吓的全身一顫，又連忙閉上眼睛裝死。
葉飄零沉聲道：“再不出來我可就要動手了！”
聽到葉飄零的話，景浩心中也在暗自琢磨着，既然會說話，就說明這只僵屍還有神智，不想一般的僵屍無情無欲，既然有神智，那自己待會兒施展哀兵政策說不定還會起作用。
見對方還是不出來，葉飄零似乎想起了什麽，心念一動，暗中施展那神秘女音傳授給自己的“屍身活化術”，只見一股墨黑色的屍氣從葉飄零體內湧出，轉瞬将葉飄零包裹的嚴嚴實實，不一會兒，屍氣又盡斂體內，一個與常人無異的高大青年站在原地，剛毅的臉龐，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猶若黑夜中的兩顆寒星，透着一股歷經千年的無盡滄桑，四顆獠牙也消失了，整個看起來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青年罷了。
景浩此刻已經是目瞪口呆，這只僵屍都已經擁有了變幻相貌的本領，那他豈不是最低也有旱魃期的修為！我的乖乖，如今的塵世經過了兩次聲勢浩大的滅屍之戰，現在能看到一只普通僵屍都算運氣罕見的不錯，當然，也可以說是運氣罕見的背。現在自己卻見到了一只修為如此之高的僵屍，真不知道自己是修來了八輩子的福，還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其實葉飄零現在的修為并沒有景浩心中想象的那麽驚人，勉強算得上是跳僵初階的修為，這還是經過了天地元氣千年熏陶的結果，這個境界的僵屍，雖然在世人眼中已是很恐怖的存在，但在屍族中只是一個剛剛步入修行正軌的小僵屍而已。
葉飄零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景浩，幽幽嘆了口氣，說道：“你出來吧，我不會傷你。”
見實在躲不過了，景浩這才認命的爬起身，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只是警惕的看着葉飄零，看見景浩那一頭閃亮的銀發時葉飄零微微一愣，問道：“你不是人類嗎？”
景浩點了點頭。
葉飄零釋然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剛才的那只銀狐？”
景浩繼續一言不發的點了點頭。
葉飄零無奈的看了看景浩，說道：“我說過了，我不會害你，你不用這麽害怕。”
笑話，僵屍說的話誰敢信？你說不害我，萬一屍性大發把我吸成排骨，有誰會知道啊？景浩心裏暗自想着，嘴上卻沒敢發一言，只是目不轉睛的看着葉飄零。
葉飄零被景浩的舉動逗笑了，繼而又悵然說道：“看來不管是人還是妖，都不會接受我們這些僵屍啊，唉……僵屍啊僵屍，三界六道真的不會容納你的存在啊。”言語間竟透着一絲孤寂的傷感。
景浩看着仰天長嘆的葉飄零，一雙淡淡的綠眸中浮出一絲不解，這真是只僵屍嗎？
葉飄零感慨的一陣，扭頭看向景浩，忽然微微一笑，道：“謝謝你救我出來。”
“我？我什麽時候救你出來的？”景浩聽到葉飄零的道謝聲心中大惑，忍不住問道。
葉飄零微微笑道：“要不是你吸走了那五道聚元符上的天地元氣，我根本沒有可能突破五行封印大陣，所以是你救了我，我欠你一個人情。不過讓我不解的是，你是用什麽方法可以奪走聚元符上的元氣？”
景浩這時想起了自己療傷時所吸收的那股精純的天地元氣，當時自己還困惑不解，現在竟葉飄零這麽一說，應該就是聚元符上的天地元氣了。景浩看了看葉飄零，覺得他并沒有什麽惡意，于是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奪走聚元符上的元氣的。”
葉飄零看了看景浩，點頭說道：“看來在你身上也有很神秘的東西存在啊，竟然可以從聚元符中強行奪走天地元氣，的确不簡單。好了，不聊這個了，如今你救了我，我便欠你一個人情，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我叫景浩。”景浩猶豫了片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和葉飄零待的時間久了，景浩也漸漸的恢複了心态，與葉飄零坐在一座沙丘上談天說地，再無半點的拘束。
葉飄零扒了鐘元的衣服，換下了自己那破破爛爛的布衣，試了試，還挺合身，呵呵笑道：“真是給我送衣服來了，唉……雖說很讨厭這身衣服，但還是将就的穿着吧。”
景浩此刻坐在沙丘上說道：“老大，你被茅山的那幾個老頭封印的千年啊？”
葉飄零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千載歲月在夢中悠悠逃去，如今的世間恐怕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吧。”言罷看了看陰暗的天空，喃喃自語道：“這個地方，也因為我的一時之怒，就再也看不見繁星閃閃的美麗夜空了，再也看不到小橋流水和蝶舞花間了，我還是真是罪孽深重呢，千年後，我該去哪裏落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