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谷雨不知道老板之前說的話做不做數。
他之前明明輕蔑地說自己不缺這點錢,現在又把自己打發回家。
“現在你不缺錢,沒必要來上班,你放假幾天,好好想想要做什麽決定。”
這句話住進了她大腦。
谷雨睡前翻來覆去,總是不能擺脫這句話。
她實在睡不着,一拉床頭燈,坐起身猛一琢磨,老板是不是在默默抗議分贓不均。
反正第二天被大赦不用上班,她幹脆拿出手機打開淘寶給林新野選起了禮物。
她選禮物選的迷迷糊糊,腦海裏一直反反複複“900221”六個數字,這六個數字好像長出了小翅膀,飛到夜空裏,變成煙彌漫開,慢慢充滿整個房間,吞沒了她。
以至于她睡前,翻來覆去,嘴裏不自覺默念着這一串字,好一會兒才睡着。
她做個一個很冗長的夢,長到有點疲憊。
夢裏她坐到了林樂童演唱會的第一排,她準備好了所有的吶喊,所有的愛,和一百零一次的眼淚。
舞臺上的燈虛妄亮起,大片的色彩塗抹着舞臺,這是一副讓人流淚的畫,筆觸搖搖晃晃,不可捉摸,一筆一畫都是她這幾年的不求回報的愛。
她突然很想流淚,她拼命地去喊,卻喊不出聲。
于是她安靜下來,靜靜地等待。
青春仿佛因為愛你開始。
她的青春真的是從喜歡林樂童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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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屏吸中,升降臺慢慢升起,一個人從升降臺上走下來,燈光悄無聲息地跟随他。
她看不清他的臉,努力仰起頭,想要看的清楚點,再清楚點。
那個人的臉,漸漸清晰,他靜靜拿着話筒,眼神裏有最單純的祈求。
他的聲音像靜靜流淌的河,她是被河水流過的石子,不留一點痕跡,那個人說:“谷雨,你可不可以永遠做我的小朋友。”
是林新野。
周圍所有人的吶喊尖叫都被隐去,她之前所有等待的顫栗都偷偷消失。
這個夢精疲力竭,重演了一遍演唱會的瘋狂。可當他開口,一切都像他陪自己夜排的那個早晨一樣平靜。
第二天早上醒來,谷雨全身上下都像被人狠狠揍過一樣疼。
可能昨天晚上做夢時候翻騰得太厲害了。
當然,疼算不上什麽,可怕的是揮之不去的羞恥感和做賊心虛。
她這算什麽,說的好聽點就是文雅春/夢?
老板是誰,什麽女人沒見過,怎麽會那樣清純地挽留她一個小豆芽。
大概是她狗膽包天才敢想象老板有初戀般的清純。
後怕之後,她立馬從床上跳起洗漱,有氣無力地摸着刷牙,擡頭看了眼鏡子裏心虛的自己,喃喃唱了一句:“是我想太多,你也這樣說。”
的确是她想太多。
放假整整三天了,林新野沒找她說過一句話。
谷雨幾次打開對話框,想問問他自己什麽時候回去上班。可是她看着他的頭像,總想着他好看的矜貴。
一句話突然敲打她的榆木腦袋,這個世上很多事情很簡單,老板這氣質就一句四川話。
莫挨老子。
行,老娘也不挨你。
谷雨緊張有序地進行着追星準備工作。
她打算扛起大炮,做個限定站姐,體驗一下前線生活。
反正這幾個月本來就是偶爾開車有空準備下一次求職。
她這幾天在兌獎中心和銀行到處跑,十三萬再除去百分之二十的稅,到手大概是十萬。
大概是腦子有問題的人才會用中獎的所有錢追星。
這平常日子還是要過的,而且才十萬,經得起怎麽折騰?
這十萬她存個五萬,留個五萬跟巡演。
門票路費住宿費,如果她省一點,在國內選擇性跟巡演(巧妙避開江浙滬的天價場),再找毛絨絨搭夥,兩個人各跟一半的巡演,錢應該夠用。
她沒做神站的野心,就想體驗一把做站姐的感覺過過瘾。
自己拍哥的照片,有獨一無二的中二幸福。
在走完一切手續把錢領到手後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谷雨和追星游擊小隊隊友毛絨絨,在暗號點咖啡店碰頭。
這家咖啡店是她們高中附近的一家小店,老板娘跟她們倆很熟,總愛跟她們兩個人開玩笑。
而且老板娘女兒也是Cynic的鐵粉。千裏姻緣一線牽,全靠同狗一愛豆。
谷雨簡單交代了自己中彩票的事實,以及接下來想找個人搭夥開站的企圖。
兩個人之間深厚的革命友誼讓兩人一拍即合,就讓這個站子作為她們這幾年共同追星的見證。
她們緊緊握住彼此的雙手,眼中泛着淚花。
“谷雨啊~”
毛絨絨用她那雙大眼睛真摯地看着谷雨,一切盡在不言中。
谷雨咬着嘴唇,連連點頭。這麽多年了,她們終于實現了這個願望,她懂這份激動。
她回以同樣真摯而抑揚頓挫的一聲:“毛毛球啊~”
沒想到毛毛球臉一變,小祖宗的表情說來就來,剛剛那份情真意切還沒消逝完,她就問:“站子名字想好了沒?”
谷雨一愣,搖了搖頭,木木地說:“沒。”
毛絨絨手一撇,認真道:“那你好好琢磨個好站子名,一定要吉利。”
谷雨這一下又愣了,老天爺,幸好毛絨絨還記得這茬,不然就闖大禍了。
前塵往事一時湧上心頭,江湖上總有玄學追星的傳說,她怎麽可以不當回事。
社會主義民主富強,建國之後不許成精的官方話,她牢記于心,但一路追星,撞到了不少邪門事。
玄學追星,說不明白。
她第一個在飯圈認識的朋友,微博名叫“粉誰誰倒黴”。
誰不希望自己愛豆好,這人是不是腦袋缺根筋,咒誰倒黴呢。不過跟倒黴勾搭上了之後,覺得她名字雖然古怪,人倒是沙雕畫風十足,搞笑的很。
谷雨傻乎乎問:【你好好的叫什麽粉誰誰倒黴,咒我們哥呢。】
就算隔着屏幕,倒黴洶湧澎湃的悲傷都要淹沒谷雨。
【說真的,每次我爬牆粉誰,那人就倒黴。】
谷雨被吓到,回:【你別吓我啊。】
倒黴反應非常大地回複:【我們哥福大命大,一定可以扛過去的。】
谷雨一直認為哥福大命大,但是一個星期之後,哥驚天一摔,拄了一個月拐杖。
她每天眼淚汪汪看着哥努力扯出的笑容,心裏想的都是,哥,疼不疼。
倒黴那天晚上十二點突然找她:【我開始擔心了。】
谷雨一想到哥吃力走路的樣子,生生抽了一下,【你擔心什麽?】
倒黴說的莫名惆悵,竟然還很虧欠。
【魔咒開始生效了。】
谷雨盯着她的名字,心裏油然而生一種惶恐,【喂,你不是吧。】
又過了段時間,哥終于丢開了拐杖,像只快樂的小蝴蝶飛來飛去。但倒黴每天還是愁眉不展,粉誰誰倒黴的陰雲籠在她上空,揮之不去。
最可怕的事情還是來了。Cynic所屬公司的董事長被爆出嫖/娼醜聞,整個團被醜聞纏身,整整一個月他們都沒露面。
谷雨自認不脆弱,但看到哥無緣無故遭到的攻擊都恨不得提刀從軍,讓別人知道鐵血娘子軍的厲害。
“那些小娘炮一個個不男不女的,誰知道老總是不是做過老/鸨。而且娛樂圈很多大佬有很多特殊癖好,你懂的,說不定自己都試過,啧啧,亂得很。”
諸如此類的評論數不勝數。
整整一個月,哥只發了兩條微博,沒什麽內容,就是兩張天空的照片。
藍的無憂無慮的天。
倒黴每天郁郁寡歡,等哥終于露面,她還是在一個深夜的十二點來找谷雨,【我不能再害哥了。】
谷雨心裏十級預警。
【你要幹嗎?】
倒黴一定是打一個字掉一滴眼淚,【脫粉保哥平安。】
谷雨心裏幽幽嘆氣,【你之前喜歡的人都怎麽了。】
【一個談戀愛談到全世界皆知,粉絲脫得幹幹淨淨。一個被自己親媽爆隐私賺錢,一蹶不振。哎,總之都很慘,我脫粉之後才慢慢好起來。】
就這樣,倒黴換了一個ID,谷雨也不知道她接下來喜歡誰,或者幹脆不再追星。
毛絨絨叫了她一聲:“谷雨,想什麽呢?”
谷雨回過神,搗蒜般點頭:“你說的對,說的對。”
兩個人聊到很晚,店裏就剩她倆,老板娘很貼心送給她們今天剩下的蛋糕。
兩個人一點沒晚上不能吃甜點的意識,笑的跟高中一樣白癡,齊齊點頭說:“謝謝阿姨啦。”
谷雨立馬嘴上抹蜜一樣說:“阿姨,這麽多年了,你還跟以前一樣年輕,都沒變的啦。”
阿姨笑的很爽朗。
“那你不如直接叫我姐姐,別叫阿姨了。”
谷雨和毛絨絨正要接話,阿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看屏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一邊接起了電話。
電話另一頭似乎很着急,阿姨卻邊聽邊笑,笑着安慰道:“小孩子發脾氣,過會兒就好了嘛,實在不行你晚上把他帶到我家住。”
不一會兒阿姨走回來,笑着說:“沒什麽大事,就我妹妹的大兒子跟她們發脾氣。”
毛絨絨問:“怎麽啦姐姐?”
阿姨笑的合不攏嘴:“我那侄子真的太逗了。”
谷雨和毛絨絨兩人好奇的眼神齊刷刷對準阿姨。
“我妹妹大兒子七歲。上個月她又生了個小女兒,花了五百給小女兒算了個名字。大兒子今天晚上知道這個,在家裏打滾造反,說爸媽不疼自己,爸媽偏心,爸媽不要自己了。”
谷雨心裏奇怪,好奇地問:“怎麽偏心了?”
阿姨說着說着又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那個侄子說,爸爸媽媽偏心,當初他算名字只花了五十,給妹妹算名字花了五百,爸爸媽媽有了妹妹就不要他了,他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小孩。”
谷雨和毛絨絨兩個人拍桌大笑,“現在小孩也太逗了。”
阿姨匆匆忙忙去拿包,很利落地整了整頭發,“那我今天就先關門,我妹家現在鬧翻天了,我把我侄子接過來住一晚上先。”
她們也識趣地站起身跟阿姨說謝謝,拍拍屁股打道回府。
回家路上,毛絨絨用手肘戳了戳谷雨:“不然我們也找個算命先生給站子算名字?”
谷雨轉頭看了她一眼,無語又好笑地說:“大小姐。”
說完她用手畫了一個大大的西瓜,極其誇張地說:“現在騙錢的神棍,有這麽多!”
毛絨絨完全沒這種擔心,說的很輕松。
“有什麽好擔心的,打聽打聽誰名氣大就找誰呗。”
谷雨跟在毛絨絨後面,哭笑不得,問:“那你去打聽,還是我去打聽?”
毛絨絨轉過身來,很篤定地說:“讓我媽去打聽。”
親媽是一塊好磚,哪兒缺往哪兒搬。
谷雨站在原地翻了個白眼。
“是誰之前跟我說回來就要找工作,現在張口閉口還是我媽我媽?”
毛絨絨理直氣壯道:“一日為媽,終身為媽,我媽愛我,我愛我媽。”
“術業有專攻。大師……”谷雨好像有什麽話不想說,但還是得說,“算命會不會也偏科?”
毛絨絨怔了怔。
還別說,她媽那群小姐妹,可沒出息。一天到晚就愛問大師,自己小孩什麽時候找到對象,什麽時候結婚。
“你別說,我媽那群小姐妹找的大師,業務面就是家長裏短那點破事。”
谷雨接話:“嗯嗯,二十一世紀了,親親這邊建議您要全面開展算命業務呢。”
“毛毛球,你努力我努力,站子才能最給力。別偷懶啊,我們倆都去追星小姐妹那兒好好打聽打聽。”
毛絨絨瞥了谷雨一眼:“打聽什麽?”
谷雨認真嚴肅道:“打聽打聽追星這一行,哪個師傅最聲名遠揚,一算一個準,捧誰誰就紅。”
如果人閑的快嗝屁,有時候會報複式二十四小時瘋狂追星。
這種填鴨式追星帶來的快樂往往伴随着無盡的空虛。
所以谷雨一向提倡解壓式追星,每天留一到兩個消失快樂追星,無論是追星時的快樂還是工作學習的效率,都會翻倍。
到現在,她跟老板斷聯整整七天了。
七天是什麽概念。
7*24=168小時。
168*60=10080分鐘。
10080*60=604800秒。
她重溫了一種感覺,哥一個月不發微博她每天百無聊賴的感覺。
谷雨想,也不是特別想老板,就是想工作,不想閑着。
應該是這樣的。
不過她把那句“莫挨老娘”牢記于心,既然自己是老板的員工,那自己就要有老板的氣質。
大概是過了一百年,所有的CP都愛過恨過複合了,所有的組合都撕逼解散活久見又合體了,她老板終于惜字如金給她發來了七天的第一條微信。
【嗓子好了嗎?】
當微信發出提示聲,當屏幕提示欄跳出這句話,她給老板買的禮物都已經在角落裏靜靜躺了三天。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谷雨一下子不知道該回什麽。
想了半天,才回了一句。
【老板TAT,你竟然沒開除我。】
又過了很久,谷雨都要等睡着了,林新野才回了一句。
【最近很忙。】
谷雨看着手機,竟然有種淡淡的惆悵。
【老板,我可以回去上班了嗎?】
這回他回得很快。
【歡迎回來,小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沒更新都不敢打開晉江。
有這份焦慮怎麽就不快點更新呢!!(再次羞愧
林樂童這個團五個人,名字我都是拿起名軟件随便謅的。這兩天才知道原來真的有個組合叫樂童音樂家,歌還蠻好聽的,太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