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相當乖巧地靠在那兒,不敢吭聲。
谷雨正默默感慨于自己怎麽這麽有眼力見,林新野淡淡問:“睡醒了怎麽不說話?”
谷雨一時尴尬。她有些僵硬地坐直,嘴上打着哈哈,“老板,早上好。”
林新野靜靜點頭,“早上好。”
谷雨立即臭屁道:“老板你餓了沒。”
潛臺詞是,要是您餓了,我立馬給您買早飯。
這是谷雨拍馬屁讨好上司的三百六十招之一。
她沒想到老板一點都不嬌氣,相當有骨氣且慵懶地說了一聲
——“不餓。”
谷雨默默自我反省,是她的錯。
老板這樣的人,每天喝露水就夠了。
谷雨發誓自己只不過又悄悄看了老板那麽一眼,他的睫毛顫巍巍的很讓她動容,好像身邊沒有一個她,完全是他自己一個與世隔絕的小世界。
她也沉浸在這個氛圍裏,好一會兒,鬼使神差地問:“老板,你在想什麽?”
林新野轉過頭看她,她在他臉上仔細尋找,找不到一個答案。
她以為他要說什麽驚世格言,但他輕快一笑,“想你為什麽這麽迷戀我的肩膀。”
如果從使用舒适感來說,老板的肩膀的确很棒。老板是五星級男人,老板的肩膀是五星級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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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不知道如何為自己狡辯,覺得好睡,就睡了,躲閃道:“困了。”
進場之前,林新野敲着她腦袋無數遍,一遍遍叮囑她要注意安全。
谷雨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老板對自己這操心的樣子。
像不像變種的媽粉。
俗稱老父親粉。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投出擲地有聲的聲音。
“老板!你放心!我經驗豐富!你不用擔心我!”
他好像沒聽見她說什麽,有點冷冷地說:“搶欄杆搶不過別人,就跑,聽明白了沒。”
谷雨有點疑惑地問:“老板,你怎麽知道搶欄杆?”
林新野瞥了她一眼:“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是笨蛋。”
說完林新野沒再多逗留,沒她這個司機他照樣活得很好,不知道哪兒出現了一輛豪車,他潇灑上車,潇灑關門。
留給她一聲關門聲。
谷雨心裏有點失落,感覺老父親粉突然脫粉了。
而且沒她這個三流小司機,不是照樣有人給他開車?
她一個人早早進場,拿着藍色絲帶對着好幾個欄杆就是一頓綁,綁完之後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長籲一口氣。
天選之女谷雨。
百戰百勝谷雨。
今夜的欄杆,我為你承包。
幹完這些事之後,她一個人閑得慌。拿出手機刷起微博,一個晚上沒追星了,她現在渾身癢癢。
林樂童,我的**,我的欲望之火。
她打着哈欠聚精會神地刷着微博,突然看到林樂童後援會昨天晚上發了一條很簡短的微博。
“冬天晚上天氣冷,為了安全和身體考慮,後援會建議大家不要夜排哦,晚上好好休息,第二天開開心心見哥~[愛心][愛心]”
谷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糊塗了,她看這條微博,怎麽總覺得每個字為自己量身定做。
她晃了晃腦袋,希望把自己腦子裏的水晃出來。
谷雨正一個人好好刷着微博,突然有兩個人帶着紅色發箍出現。
她放下手機,稍稍轉頭看了看那群人,手心微微出汗,悄悄捏住剛剛綁的絲帶。
這該死的危機感不會騙她。
紅色是謝星文家的應援色。
果然那兩個紅色發箍女沒廢話,從包裏掏出兩根紅絲帶,非常麻利地開始綁欄杆。
谷雨果斷掏出手機,按下錄音鍵,再把手機往兜裏一扔,一個大步上前捏住了對方還沒綁完垂在地上的絲帶。
紅色發箍女甲白了谷雨一眼,使勁把絲帶一拽,很不客氣地說:“你瞎嗎,沒看見我在綁東西?”
紅色發箍女乙不說話,牽着絲帶的另一頭,自顧自綁着欄杆。
谷雨清了清嗓子,無動于衷道:“誰看不到欄杆上已經綁了藍色絲帶誰瞎。”
發箍女甲這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把絲帶往地上一扔,“你一個人綁了三個欄杆是不是有病?別人不用綁嗎?”
谷雨懶得跟她們多費口舌,直接上手拆她們的紅絲帶。
“你有本事就早點來搶位置,別人夜排挨餓受凍想綁幾個欄杆就綁幾個欄杆。”
一直沒說話的發箍女乙這才慢悠悠開口。
“呵,聯通姐姐們不就是什麽都只會搶嗎。”說到這兒她可以頓了頓,每個字聽起來都很刺耳,“跟你們哥哥一個德行。”
聯通是林樂童粉絲的名字。
那時候他剛出道,第一次參加綜藝,有個給粉絲打電話的環節。
結果半天沒人接電話。
錄制現場回蕩着“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被綜藝之神眷顧的男人林樂童,不可思議地盯着手機屏幕,好像過去二十年的尊嚴被人碾壓在地。
他嘗試撥打了第二遍。
還是沒人接。
林樂童那時候才出道,很青澀,跟個小奶包似的。他輕輕笑了笑,臉上有點孩子氣的調皮,語氣輕快地說:“這位聯通號碼的粉絲,下次一定要接我電話哦。”
正巧樂童的首字母縮寫是“LT”,跟聯通的首字母縮寫“LT”一樣。
全網林樂童粉絲沸騰,自封聯通姐姐,日夜等待林樂童的電話。
谷雨背挺得筆直,輕輕一扯,把紅色絲帶拽到了腳下。
最近粉圈的盛傳洗腦包比較多。
比如什麽林樂童狗仗人勢搶了謝星文的五大封面啦,公司把原本是謝星文的個人代言給林樂童啦。
反正罪行累累林樂童,不搶別人的東西就難受。
谷雨看到這些弱智言論就白眼翻到天上去,業內人士有眼睛有判斷力,她哥又帥又有商業價值,不用他用誰。
“是你的就是你的,別人搶都搶不走。本來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幻想別人來搶。調整心态別嫉妒,人會開心很多。”
紅色發箍女乙不甘示弱,難聽話張嘴就來。
“皇太子一口一個資源被喂撐了,當然不知道隊友每天摳腳多心酸,搶了別人的東西也覺得理所應當。”
谷雨眼神冷了一點,她漠然地說:“你混粉圈混傻了嗎?有些話在現實說真的很可笑。”
分不清現實和網絡世界,真的很可笑。
發箍女甲聽到這句,臉色變了變,怒火忽然消失,她扯了扯發箍女乙,息事寧人道:“我們走吧。”
發箍女乙還不樂意,聲音更尖細了點,不知道話說給誰聽。
“你這個人就是脾氣直,來得快去得快,一會兒就不氣了。可是你對有些人脾氣好,她過會兒就蹬鼻子上臉,有必要嗎?”
谷雨完全屏蔽這些刻薄話,自顧自把剛剛被扯下來的藍色絲帶繞回去,面色冷淡。
“剛剛我都錄音了,你再鬧就直接錄視頻。既然你滿嘴粉圈話,那我不介意粉圈事粉圈畢。發到微博上不會打友情馬賽克,這麽漂亮的臉,這麽尖酸刻薄的話,不讓人知道多可惜。”
發箍女甲臉騰一下變紅,好像吃了什麽癟,低着頭拉着發箍女乙就要走。發箍女乙使勁甩了甩手,一臉不甘心,回頭還想跟谷雨争。
發箍女甲:“走吧,去找個新的欄杆。”
發箍女乙:“不是,幹嘛讓着她啊……”
發箍女乙話還沒說完,就被生生拉走了。
谷雨松了口氣,這兩個人還算好對付。要是真有一群人來刁難她,她還真沒辦法。
不是人人都可以當張無忌,六大門派圍攻光明頂都可以脫身。
谷雨有點放空地重新繞着藍絲帶,忽然覺得不得勁。是追星追到這樣蠻不講理,還是那個人本身就蠻不講理。
應該是後者吧。
但她自己也不敢确定。
谷雨打着哈欠在那兒守着欄杆,一晃神突然想到昨天晚上陪着她的林新野。
她有點恍惚地想,她現在這麽累,不知道老板怎麽樣了。
一直到後援會的人來,谷雨才放心轉移陣地,把戰場交給組織。
為了這次演唱會的燈牌,她特意拉了個“藍海行動”的群。
她就一會兒沒看群,立馬999+。
“哪個口進去安檢比較松?”
“不要去西1,安檢是女的,查的很仔細,我撤退了。”
“不是吧,這麽嚴。”
……
突然有個人發了一句。
“林新野發的藍色塑料袋怎麽回事?”
語氣與其他人一口一個老大完全不同。
這都指名道姓了,林新野還繼續屏蔽狀态,不關我事的樣子,半天不見個人影。
她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還是得說一下。
畢竟老板是幫她發的塑料袋。老板仁,她也要義。
“那個,藍色塑料袋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燈牌進不去,我們手機手電筒一開,藍色塑料袋一套,以假亂真。”
對方半天才回一句。
“姓林的幫你發的?”
姐挺狠的。
對老板真是出言不遜。
谷雨看着手機,有點羨慕,又有點為老板拉不下面子。
如果能借她點勇氣就好了,她也想對老板放狠話。
她沒想到,開場後,這位出言不遜并且湊巧也姓林的林妙泉小姐,正好坐在自己旁邊。
林大小姐大名,谷雨在熱搜上見過很多次。
林妙泉是某倒閉娛樂壟斷大公司的破産千金,自帶話題度。
這熱搜還真不是她自己想上的。
是不得不上。
谷雨遲疑了會兒問:“要我幫你舉燈牌嗎?”
林妙泉很潇灑地搖搖頭,漂亮的五官在演唱會的燈光下更有模糊的吸引力,說話的語氣也異常輕快。
“雖然我只比樂童大一歲,但我算看着他長大,幫他舉一次燈牌,應該的。”
谷雨一愣,舉着燈牌的手都僵了僵,她澀澀地問:“你,你認識林樂童?”
林妙泉側着頭,抿着嘴巴,好像在想什麽。
呃……
之前姓林的好像千叮咛萬囑咐自己不要把他是樂童哥這事讓這小妹妹知道。
她給忘了。
林妙泉笑了笑,假裝不在意道:“也不是很熟啦,他是我爸朋友家的孩子,我們倆就……一年偶爾見幾次。”
哦。
我哥家有背景實錘了。
谷雨一下緊張到說不出話。身邊坐着的人認識她哥,知道她哥七歲是什麽樣子,十六歲是什麽樣子。
有點幸福,有點浪漫,但跟她沒關系。
她沉默了半天,絞盡腦汁才磕磕絆絆問出一句:“那我老板,他認識林樂童嗎?”
“你老板?”林妙泉好像心情好了些,語氣微微雀躍,“他就一破開車的,不認識童童。”
出門在外,還是要維護上司的面子。谷雨試探着問:“你好像不是很喜歡我老板。”
林妙泉笑:“有什麽關系,你老板也不喜歡我。”
谷雨語氣帶着責備,連連應道:“怎麽會有人不喜歡漂亮姐姐啊。”
林妙泉低頭把燈牌攤開,“你真是我見過唯一一個不替林新野說話的女孩。”
谷雨忽然覺得身後一涼,這要給老板知道了還得了。
她迅速挂上職業笑容,極為公事公辦铿锵有力道:“我老板,頂級鑽石王老五,極品好男人,如假包換。”
“他逼你們每個人背這些話?”
“沒!我的真心話!”
林妙泉覺得谷雨挺有趣,怪不得林新野這麽用心。
“我跟他互損慣了,改不掉。”
谷雨突然反應過來,急急忙忙道:“對了,我有個朋友很喜歡你,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林妙泉慵懶一笑,恰好散發自己的魅力,“當然可以。”
谷雨打開自己錢包,想從裏面拿出一張不怎麽用的小卡片,卻不小心把林新野給她買的那一沓彩票掉了出來。
林妙泉先彎下腰撿起彩票,就着場地暗暗的光,不小心瞥到了彩票上的數字。
她挑眉問:“都是5900221?”
谷雨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老板有多幼稚。從第一次給自己買這個號碼的彩票之後,他每天都會給他塞一張這個號碼的彩票。
美名其曰,給她沾點的運氣。
呵,運氣不運氣不知道,彩票垃圾倒是制造了一大堆。不是全世界的彩票都跟她哥的生日彩票一樣特殊。
不過每次她都故作開心地收下彩票,看不出一點不悅,馬屁十分到位的。
有時候她一個人發呆,又覺得這疊彩票很可愛,把它們整整齊齊塞進錢包裏。
場子挺躁的,谷雨卻覺得現在氣氛有點僵,她圓場尴尬哈哈笑了幾聲。
“公司福利,公司福利。”
林妙泉啧啧了兩聲,嫌棄道:“你知不知道,900221是林新野的出生年月日,開頭這個5應該是他找的随機數字。姓林的怎麽這麽自戀,把自己生日當彩票號碼。”
谷雨愣了愣,怔怔地接回那疊彩票,心跳的快了點。她輕輕用指尖摩挲彩票邊緣,忽然想到林新野每天給自己彩票時一臉矜貴的不耐煩。
老板長得真好看,連不耐煩都那麽好看。
林妙泉瞥了谷雨一眼:“被你老板的厚臉皮吓到了?”
谷雨把彩票放好,應了聲:“有點。”
不過演唱會一開始,谷雨就把林新野那點破事抛在腦後,看着臺上的林樂童聲嘶力竭地大喊:“林樂童!我愛你!啊啊啊啊啊啊!哥!我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哥!!!”
老天爺!
她感動的要暈倒了!
哥!我!愛!你!哥!!!!我愛你啊!!!!!
林樂童一心一意沉浸在舞臺中,舞臺是他的一個小世界,他在這個世界裏以一種他自己的方式诠釋自己,而觀衆們遠遠看着,隐隐感受着與他某種微妙的聯系。
每次看演唱會,無論以什麽樣的距離望着林樂童,她都覺得異常感動,一場演唱會對她來說就是幾萬人的感情共鳴,她在這樣的波浪吞沒,努力吶喊,才覺得找到一點出路。
看着舞臺上的林樂童,她有微妙的感受,她跟宇宙許下的浪漫秘密,他是唯一的見證人。
他是感情的媒介。
她舉着燈牌,手又疼又酸,但她巴不得把燈牌舉得再高一些,最好蓋過身後所有的其他顏色,全世界只有屬于林樂童一個人的藍色。
一首歌跳到最後,林樂童就勢脫了外套,往地上一扔,整個人悲憫又絕望地微微垂眸。
谷雨兩眼淚汪汪,喊破喉嚨了也在拼命大喊。
“哥!衣服穿好啊!冷啊!”
“哥!不要感冒!哥!衣服穿好啊!”
“哥!快把衣服穿回去!求你了哥!太冷了!”
媽的,今天晚上怎麽突然冷了這麽多。
凍到她哥了啊!她哥不可以着涼啊!
進入互動環節,導播給第一排切了鏡頭,谷雨還沒整理好自己情緒,妝脫得差不多了,整個人過于激動,就算沒哭,也有哭了之後的抽噎感。
她猛一擡頭,就看到自己驚慌失措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
不好意思,土地爺,就近有地洞可以讓她鑽一鑽嗎。
她一時不知道做什麽反應,整個人木木的,愣了幾秒立馬抄了張手幅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臉。
手幅上寫着的是“童童,看看媽媽吧!”
她羞憤欲死,昨天出門太匆忙今天搶欄杆來不及領手幅,包裏只有這張手幅了。
她谷雨,是鐵血女友粉,不是媽粉啊。
哥!媽粉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哥!我愛你啊!
哥啊!TAT!
我愛你啊……
林新野站在安全出口邊,周圍空蕩蕩的沒人,他一個人安安靜靜站在那兒。
他看到大屏幕上的谷雨,沒來由突然大笑,笑到他覺得要嗆住自己。
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像受驚的小兔子第一天出兔子洞。
隔着這麽遠的距離看着她,有個念頭忽然很明确地閃過腦海,跟小朋友在一起的很多時刻,他确實是很快樂的。
他側倚在牆邊,演唱會的光照着他半邊臉,描出點夜晚的悵惘和浪漫。一切都是慢悠悠的,懶懶的。
等演唱會散場,谷雨有氣無力地走出場館,嗓子啞到說不出字,整個人卻還異常興奮。
林妙泉本來打算順便送谷雨回家,可低頭一看手機,林新野惜字如金發給她幾個大字。
——「我送她」
從小到大都這副公子哥做派。
林妙泉懶得理他,轉身問谷雨:“你家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谷雨還沒反應過來,努力扯着嗓子對林妙泉說:“我……我自己。”
才說一句,她就忙從包裏拿出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接着才補了一句,“我自己回去。”
谷雨話剛說完,手機突然響了,她拿起手機一看——是老板。
她趕緊把礦泉水瓶蓋擰好,接起電話,努力沙啞地說:“老板……”
谷雨生平第一次知道,小美人魚喝了巫婆的毒藥是什麽感覺,喉嚨又癢又疼,根本說不出話,離啞巴就差一步。
林新野難以察覺地皺了皺眉,語氣還是淡淡的。
“送我回家。”
她嗓子實在難受,剛努力擠出一個“啊?”字,林新野又接着往下說:“你不用說話,我去找你。”
谷雨不知道林新野有什麽毛病。
他讓人送他來這兒,然後把人趕走,就留一車。
這車是特意給她開的。
她嗓子說不出話,心虛地看了林新野一眼,故作聲勢地咳嗽兩聲,以示不方便說話。
林新野很自然走到她身邊,很紳士地替她開了車門。
谷雨受寵若驚地笑了笑,局促不安地坐進車裏。
她想了想,對老板還是要有應有的尊重。
只要努力說聲嘶啞的謝謝,他就能感受到自己這個小下屬畢恭畢敬的心。
谷雨悄悄瞄了一眼林新野,抿了抿嘴唇,剛想開口。
林新野沒看她,車裏的燈光有點暧昧,他說話語氣柔和到讓谷雨不敢相信。
“剛才不是說了,你不用說話。”
谷雨心裏咯噔一下,覺得林新野語氣溫柔到像陷阱。
該說的還是要說。
她又清了清嗓子,努力擠出聲音,“還是要……”
“不舒服不要強撐,我明天我陪你去看醫生。”
老板說的也太他媽自然流暢了。
谷雨想拍自己幾個響亮的巴掌确定這是不是做夢。
她拿出手機,給老板發了條微信。
【老板,你知道什麽是閉麥嗎?】
林新野勉強有點興趣的樣子,懶洋洋地問:“是什麽?”
【我這樣不說話就是閉麥。】
林新野沒說話。
【你也要閉麥啦?】
林新野這才應了聲:“沒。”
【老板!你真的是全天下最善解人意最最通情達理的領導!!】
老板臉色照舊冷淡,谷雨懷疑自己這馬屁拍到了腿上。
林新野面不改色問:“然後呢?”
【老板,你這兩天對我太好了,好的有點像做夢。】
林新野:“人還是要敢做夢。”
雖然說話不方便,谷雨還是狗腿地連連點頭,大拇指在屏幕上打得飛快。
【老板教育的是!】
林新野頓了頓,好像想到什麽無關緊要的事要順便提一提。
“我也是幫你做點鋪墊,适應一下做夢的眩暈感。不然等下美夢成真,你一下太興奮暈倒進醫院,沒人開車,那很麻煩。”
谷雨很遲疑地敲下【怎麽了】三個字,放下手機,有點怯怯地看着林新野。
暴風雨前的平靜?
老板打算對自己好兩天彌補他的愧疚感,然後炒了自己?
谷雨百分百确定自己現在臉部肌肉僵硬,努力維持鎮定的樣子像剛被人揍過。
林新野說話的語氣好像領着谷雨在一個迷宮裏走,他慢吞吞地問:“小朋友,這幾天演唱會之外的事,你是不是都不管了?”
谷雨驚恐而肯定地點了點頭。
林新野接着問:“根本沒想過看彩票中獎號碼,對不對?”
那一瞬間谷雨心裏閃過了一個念頭,老板你可快拉倒吧,我哥的生日都不能中獎,你怎麽行啊。
但她面上還是拘謹地點了點頭,尴尬而不失驚慌。
林新野轉過身看着他,神情有點戲谑,但眼神卻很真誠,好像要宣布什麽。神情戲谑是因為他不在乎要宣布的事,眼神真誠好像是因為面對着的人是谷雨。
這樣的眼神是會給人錯覺的。
谷雨有點呆呆地望着他,老板這不在乎的調調太他媽迷人了吧。
“小朋友,恭喜你,中獎了。”
每三個字之間恰當好處的停頓,簡直把谷雨那顆小心髒捏的稀巴爛。
她努力撕扯着自己好像喝下毒藥的嗓子,她飄忽不定的沙啞嗓音,好像一縷煙艱難地漂浮在空氣中。
“我……中……”
她重重咳嗽兩聲,好像要磕出肺,前兩個字還能勉強擠出聲,最後兩個字聽不到聲,只能看到她的嘴張來張去。
“獎……了?????”
微弱到聽不見的聲音,配上她震驚到幾乎扭曲的五官,像一篇漫畫的誇張結尾畫。
林新野不知道是不是在憋笑,但他完全像沒看作她扭曲的神情,鎮定地問:“你還能開車嗎?”
谷雨咽了咽口水,很慌亂地撈起手機,顫抖着手查最新一期的中獎號碼。
中獎號碼是“5900221”
啊,她連中六位,二等獎。
看到這兒谷雨險些暈倒一頭栽在方向盤上。只有兩個二等獎,她又強撐着接着往下看,每注獎金十三萬。
她暈暈乎乎,很想張口說話,嗓子又疼,只能激動的兩眼眨不停,淚光閃爍,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抓林新野的手臂。
谷雨想抓住所有真實,告訴自己一切都是真的。
林新野輕輕看了眼她握着自己的手,很認真地說:“說不出話是不是很難受?那下次看演唱會的時候不要喊得這麽賣力。”
谷雨淚眼婆娑地點了點頭,用口型問:“這是不是真的?”
當然,她說不出聲。
林新野點頭,接着收手,重新握住她的手,“是真的,就像你的手很冰一樣是真的,也像我現在握着你的手一樣是真的。”
谷雨覺得他的手很暖,從指尖開始慢慢暖着自己。
這種溫暖反而讓她情緒更激動,跟她冰涼的手不一樣,老板的手是暖的,這一切都是真的,眼淚吧嗒一下掉在他手背上。
林新野沒有去拭眼淚。
谷雨抽回手,兩眼淚汪汪地拿着手機打字:“老板,我做夢也不敢想你握着我的手,下次你打我一巴掌,我就知道是真的了。”
林新野第一次碰到撩人鐵壁。
然後她忍不住抽泣起來,對着車前方大哭,可能是愛給了她勇氣,她用一種微弱而奇怪的聲音喃喃道:“哥……我……”
說完她深呼吸,用小獸般奇怪的沙啞聲哭道:“我終于有錢追你了。”
然後她拿袖子擦了擦眼淚,又迅速給林新野發:【老板,你知道媽粉嗎?】
林新野過來人,悄無聲息地擦去手背上那滴眼淚,有點冷淡道:“不知道。”
就算老板的冷淡很迷人,谷雨還是不會沉迷于此。她繼續打字。
【就是把愛豆當作自己兒子,什麽都關心他,擔心他睡好了沒,衣服穿夠了沒,吃好了沒。】
林新野笑:“然後呢?”
【老板,說了你別生我氣,這兩天你真的好像我的老父親粉。】
林新野沒說話,心想這鐵壁還真的刀槍不入。
作者有話要說:
趕上期末加忙碌的兼職寒假,現在我回來更新了,見諒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