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節
淺。
九月,一場秋雨一場涼,秋風瑟瑟,黃葉鋪地,一地金黃。
一日,表哥對我說,近來碧涵有些奇怪,整日悶在屋裏,也沒去顯陽殿服侍司馬衷,許是抱恙在床。
我讓碧淺打探,兩日後,碧淺回禀,服侍碧涵的宮娥說,碧涵的信期延遲了半個月。
心中一動,我帶着太醫來到碧涵住的小殿,碧涵正在床榻上吃粥,見我直闖,驚得米粥灑了。
兩個宮娥立即換了一套褥子、錦衾,然後扶着碧涵躺下來,我示意太醫去視診,縱然碧涵不肯讓太醫把脈,也不敢當面頂撞。
宮人都退出去,寝殿中只剩下四人。
把脈後,太醫禀道:“皇後,是喜脈。”
“碧涵這胎,勞煩李大人多多費心,若有不慎,仔細牽連無辜。”我緩緩道。
“是,微臣定當竭盡所能,為碧涵姑娘安胎。”李太醫連連點頭。
“碧涵這胎,是龍種,不過眼下齊王權傾朝野,吾不想陛下的子嗣有何不測,你明白了嗎?”
“微臣明白,微臣定會守口如瓶。”
“如有洩露,大人的親人便如蝼蟻,死不足惜。”我放言威脅。
“皇後放心,微臣不會洩露半句。”李太醫信誓旦旦。
我讓他下去煎藥,接着看向驚惶不安的碧涵。她面色蒼白,下颌尖俏,顯得一雙靈秀的杏眸比以往大了,想必是懷孕後胃口不好、膳食不進所致。
碧淺責怪道:“碧涵,有喜了,為什麽不向皇後禀報?瘦成這樣,怎能保得住胎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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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有喜
碧涵低垂着螓首,眼珠滴溜溜地轉,“奴婢不知懷孕了,以為感染風寒,躺幾日就好。”
我知道,她隐瞞身孕,是因為,一旦我知道了,有可能會殺了她腹中孩兒,有可能會在她生養後搶了她的孩子。她想保住孩兒,借此保住榮華富貴,說不定還可以得到名分地位。
“皇後,孩子是無辜的……”碧涵坐起身,凄苦地求道,“奴婢懇求皇後手下留情。”
“碧涵,當初我就說過,只要你誕下一男半女,我會奏請陛下,冊封你。”
“真的嗎?”她雙眸一亮,欣喜道,“奴婢一時糊塗,做錯了事,奴婢以為皇後不管奴婢的死活了。”
“我答應過你,不會食言。”我坐在床沿,輕拍她的手,“你好好養胎,若能誕下男孩,我會盡力把你的孩子捧上太子之位。只不過,你腹中龍種,絕不能讓人知道,必須秘密行事。”
“為什麽?”碧涵迷惑地問。
“眼下齊王獨攬朝政,雖然已冊立皇太孫,但齊王會允許陛下再有皇子出世嗎?”
“皇後說的是,奴婢糊塗。”
“此處人多眼雜,勢必會洩露風聲,稍後你搬到昭陽殿的偏殿,我讓碧淺幫你,嗯?”
我盯着她,眸光清冷。
她愣了片刻,眨着無辜的眸,緩緩地颔首。
——
兩日後,我對司馬衷說,我有喜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他激動得就像個孩子,在寝殿中奔跑,歡呼大叫:“容姐姐為朕生孩子了……朕要做父皇了……太好了……”
宮人看着興奮得忘形的司馬衷,忍俊不禁,掩嘴偷笑。
“朕什麽時候才能當父皇?孩子什麽時候長大?”他拉着李太醫的衣袖,問出令人噴飯、無奈的問題。
“陛下,皇後十月懷胎,小皇子才能呱呱墜地,出世後大約一年才開始學語,那時陛下再教小皇子叫‘父皇’。”李太醫耐心道。
“哦,朕知道了。”司馬衷笑得合不攏嘴,“小山,賞李大人。”
“謝陛下。”李太醫随着小山退下。
“陛下,臣妾乏了,想歇一歇。”眼見司馬衷奔過來,我連忙道,他在這裏,大聲吵鬧,想靜一靜都不能。
“哦,那容姐姐好生歇着,朕先回去了。”
司馬衷臉上的笑容來不及隐藏,凝固在臉上,眼中閃過一絲絲的落寞。
碧淺送他出去,回來後,不解地問:“皇後為什麽假扮懷孕?”
我走到窗前,凝眸望着窗外在風中飄飛的落葉,道:“我畢竟是皇後,陛下不留宿昭陽殿,我也不去顯陽殿,宮中人多眼雜,勢必有人猜到我與陛下只是挂名夫妻。”
碧淺明了地點頭,“皇後借懷孕告訴所有人,皇後與陛下是名副其實的夫妻。只要碧涵生下一男半女,到時就是皇後的孩子,誰也不敢質疑皇後了。”
其實,這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必須防着齊王司馬冏。
司馬冏是司馬衷的堂弟,獨攬朝政之餘,很快就顯露出好 色、淫逸的本性。
作者題外話:15收2更哈。
傷痛,折磨
表哥說,司馬冏在王府夜夜笙歌,與衆多美姬、侍妾浸淫酒池肉林,甚至一夜連禦數女,淫蕩荒唐。
我有孕,也許他就不會打我主意。
其三,大晉皇後有喜的消息一傳出去,司馬穎、劉聰就會知曉。司馬穎會作何感想,我不想理會;劉聰是否認定我腹中的孩兒是他的種,我也不理會,我只要他們知道,我已是司馬衷名副其實的妻。
“皇後放心,服侍碧涵的宮娥,是奴婢安排的,奴婢會時刻盯着。”碧淺道。
“嗯。”我點點頭,“那偏殿禁止任何人出入,去傳表哥來一趟。”
不久,孫皓匆匆趕來,正想行禮,我連忙道:“表哥,無須多禮。”
他腰懸寶刀,清俊的臉膛被亂發遮掩,微微繃着,眉宇之間似有愁色。
我知道,他應該聽宮人說起我懷孕一事。
“表哥,李太醫說,是喜脈。”我站到他面前,觀察着他的反應。
“哦。”他愣了半晌,眼眸才眨了一下,“恭喜。”
“有喜脈的是碧涵,不是我。”
“哦……你沒有身孕?”孫皓又驚又喜地問,激動得握住我的手腕。
我颔首,微微一笑。
他有點尴尬,放開我的手,雀躍道:“我就知道,你會保護好自己的。”
保護好自己?
心頭苦澀,我眨眸道:“表哥,我讓碧涵住在偏殿,禁止任何人出入,你指派兩個可靠的人守着,若有人硬闖,或是碧涵有什麽動靜,立即跟我說。”
孫皓堅決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你放心,我不會讓碧涵生事的。”
我看他身上穿得單薄,囑咐道:“天涼了,表哥保重,當心染了風寒。”
他說自己會當心的,過了片刻,他欲言又止,終于鼓起勇氣道:“容兒,眼下孫羊兩家已經……其實你不必留在宮中,大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們可以回泰山南城,和祖父、祖母團聚。”
是啊,沒有人逼我當皇後了,我也不必再背負家族興衰榮辱的重擔,即使我逃走,應該也沒有人會追緝我。我想過,假若部署得好,我完全可以離開洛陽,回到泰山南城,過平淡、寧靜的日子,總比在宮中無依無靠、身不由己、受人欺負強百倍。
當司馬穎離開洛陽、我卧病在床的時候,我真的這麽想過。
只不過,數日後,我就被劉聰綁出宮,被他欺負了。
眼下我也可以毫無牽挂地離開,可是,為什麽我無法果斷地做出決定、毅然離開?
是因為還無法對司馬穎忘情,還是因為對劉聰的恨?
我不知道,摸不準自己的心。
“表哥,我不想連累外祖父和外祖母。”這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無論你有何決定,我都會在你身邊。”孫皓沉沉道。
——
司馬穎的書函還是一封封地傳來,每次看着他的字、他的紙上深情、他的慚愧悔恨,我就會想起那些美好的回憶,那情意綿綿、旖旎溫柔的一幕幕帶給我無盡的傷痛與折磨。
每次都發誓不再看他的書函,卻總也克制不住,還是看了。
一看,就會心痛。
傾國傾城的美人
眨眼間,秋天過了,冬寒來了,百花凋零,花苑蕭瑟,飛屑漫天飛舞,一片凄迷。
宮城北角有一處溫泉眼,先帝命工匠建造了一個專供自己與後妃溫泉暖湯沐浴的小殿,叫做“仙澤殿”。近年來,先皇後賈氏專政,諸王亂政,司馬衷又是失智的帝王,這“仙澤殿”便廢棄數年。
有一日,我無意中發現這個沐浴的好地方,便讓工匠和宮人清理打掃,讓太醫看過溫泉水,确定沒有問題,這才時常來仙澤殿沐浴。
這日黃昏,吃了點心,我避過耳目,披上風氅,戴上風帽,來到仙澤殿泡溫泉。
表哥指派給我的四個護衛守在殿前,兩個宮娥在殿門處候着,碧淺在一旁服侍。
我浸在溫熱的湯泉中,微閉着眼,全身舒張,四肢放松,享受溫湯帶來的舒适與惬意。
這裏很安靜,無人打擾,仿佛整個世間只有我一人,沒有煩憂,沒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