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塵

第73章 舍身化魔

世界一片寧靜……

全然沒有了魔氣的存在，根本蕩然無存。

冰原上青白一片，幹幹淨淨，沒有任何顏色。

梵音和墨玄在遠處依然保持着被震飛出去的姿勢。

雲長曦的黑色長發飄浮于空中，殘缺的俊臉蒼白如紙，那弧度優美的薄唇卻是豔紅。

他的神态淡然，猶似回到從前那飄飄欲仙，脫出凡塵的仙尊人物。

他的肌膚白皙若瓷，手指纖長，十分動人。

坐在那裏猶如一尊唯美的塑像……

易曉蘇甚至不敢呼吸，猶怕細小的呼吸聲都驚擾了此刻的寧靜。

人魂火球消失了，魔氣消失了，魔尊的殘魂也破滅了……

危機……結束了嗎？

易曉蘇不敢置信，卻還沒等到她反應過來……

一滴鮮血，從雲長曦胸口的血洞處低落……

……啪嗒……

瞬間！

旋風四起，萬萬裏冰原之上，青白之色忽然暗淡下來，變成敗落的灰黑，鋪天蓋地的烏雲圍攏而下。地面上萬年寒冰叱咤作響，碎裂成片。暮然之中，平地上形成了一個個巨大的的龍卷風，席卷着這鏡像之地的所有，碎冰、泥土、乃至空氣……全部都被它卷入在漩渦之中……

墨玄率先反應過來，口中法決默念，便瞬移到雲長曦面前。

“長曦，住手！”

墨玄大手伸出，還未及觸碰到雲長曦的衣袂，便被震飛了出去。

“你——”

墨玄堪堪倒走了數步，才止住向後傾倒的勢頭。

卻見雲長曦低垂着額頭，一頭烏黑的長發垂落而下，遮蔽住殘缺的俊臉。發梢猶在狂風中四散飄舞，一聲聲低吟從他口中沉沉發出。

“五靈齊聚，五靈祭煉，五靈洗髓……”

“你說什麽？”

墨玄居然聽不明白雲長曦所說之話，五指掐訣就要往雲長曦的昏穴去點。

墨玄哪裏能近雲長曦的身子，指尖才觸到他的衣襟，已經被雲長曦大手牢牢束縛住，頃刻間竟有骨骼搓斷之聲。

“長曦，放手！”

梵音也在此刻從重創中清醒過來，前來制止，卻發現身前不知何時形成一股強大的法陣，竟也将她團團包裹住。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狂絕的笑聲再次響起，雲長曦慢慢擡起頭來……

直到此刻，三人才發現雲長曦的面色居然一派灰敗，雙頰凹陷泛着恐怖的青，印堂更是發黑滲人，深陷的眼窩漆黑猶如地獄，而那雙薄唇居然是暗黑色的紫紅。

“長曦……”易曉蘇一聲低呼。

墨玄和梵音也不由得倒抽涼氣。

卻聽雲長曦大笑道。

“你們二人果真是木靈根和水靈根的上上之品，若把你們祭煉成靈珠，那真是再好不過。”

說罷，他的五指收攏，竟然自掌心開始生生吸收起墨玄的精氣來。

不過瞬間，墨玄就覺得身上的仙力仿佛要被一個巨大的磁石吸走。他冷眉倒豎，心中念決，迅速與雲長曦的力量抗衡。

“長曦，你瘋了。”

而雲長曦卻完全不把墨玄的話放在心上，甚至就好像墨玄不存在一般，嘴角邊抿着狂喜的笑意。

“精純的水靈根，盡為我用。哈哈哈……”

“墨玄，趕緊脫身。長曦入魔了！”

反倒是丈許之外的梵音先發現了事實的真相。

墨玄渾身一震，回頭望着狀似瘋魔的雲長曦，痛心不已。卻也不能再耽擱，左手被雲長曦牽制住，右手擰神聚氣，大力一發，轟的一下直搗雲長曦胸口血洞之上。

雲長曦果然痛的渾身一顫，右手也在此刻松開。

墨玄便借着這一瞬的機會朝後飛走，以眨眼的速度，将捆在梵音身上的法陣化開，拉着梵音迅速朝鏡像之地的入口飛奔。

“曉蘇姑娘，長曦業已入魔，鏡像之地即将崩塌，此地不宜久留，趕緊随我速速離開，再作打算。”

說着，墨玄就帶着梵音朝入口處一閃而去。

易曉蘇聽後，心中一寒，卻堅定的搖了搖頭。

在這個沒有靈力、沒有生氣的鏡像之地，離開雲長曦的支撐，易曉蘇根本連站都站不起來。她一寸寸爬向端坐在不遠處的雲長曦身邊，抓住雲長曦冰涼的大手，扶上自己熾熱的臉頰。

“長曦，你到底怎麽了？你趕緊醒醒。”

雲長曦卻在剛才被墨玄狠擊傷口之後，痛遍全身，一時之間，垂首無力，全然沒有反應。而四周的龍卷風卻越來越多，風力越刮越猛力，仿佛真的要将這世間萬物統統吸食殆盡。

易曉蘇心中害怕，可是她更害怕雲長曦就此不再醒來。空氣越來越稀薄，她咬着牙又朝雲長曦身邊靠了靠，小手朝雲長曦低垂的俊臉上摸去……

“——啪——”

那只冰涼的大手一把擰住了易曉蘇摸來的手腕，骨骼被捏得生疼，易曉蘇不由得呻|吟出聲。

“長曦——”

一聲倒抽，雲長曦的動作一頓，似是猶疑了很久，才将俊臉擡了起來。

那一臉死氣的灰敗仿佛退去了一些，可深陷的眼窩之中卻沒有能供他看上一眼的雙眸。他似乎片刻的錯愕，才改為側耳傾聽。忽然，暗紅色的嘴角抿出一絲笑。

“岚兒……”他喚了一聲，忽的又改口。“曉蘇？……”

一聽之下，易曉蘇原本強忍的淚水，迸發而出，不知哪兒來的力量，一下子将她托起，環抱住雲長曦的脖頸，低泣道。

“長曦，是我，我是你的岚兒，也是你的曉蘇。我不相信你化魔了。你怎麽可能化魔？”

大手猶似從前那般在她幼嫩的雙頰游走，略過鼻尖，探查她點滴的情緒變化，而他的聲音依舊低沉。

“曉蘇，別怕。待我将世間所有的五靈之力彙集，便為你洗髓，重塑仙身。到時，你便能生生世世平安順遂，永不堕魔道。”

易曉蘇這一聽驚駭到骨髓。

“長曦，你在說什麽？你已經替我洗過髓，不用再彙集五靈之力了。長曦，你怎麽忘記了？”

雲長曦卻似乎聽不懂她說得話。

“我幾時替你洗髓？曉蘇，莫不是你還想回鸠魔宮？”

忽的，他反手将易曉蘇重重一推。

“你是誰？你不是岚兒，不是曉蘇。你不過是魔修幻影。你欺我雙目失明，我怎會上你的當？”

易曉蘇拼命搖頭，嘴唇幾乎咬破，卻無論她如何呼喚雲長曦，他都聽不進去，只低低邪魅的笑着。

“這漫天的魔氣，腥臭無比，讓人無法忍受。我一刻也不能再等，我要将這魔氣消散，還世界清明。肅清天地之際，就是我岚兒仙骨重塑之時。……哈哈哈……五靈之力盡為我用，世間萬物彙集五靈，盡在我手！”

此話一出，雲長曦周身的仙魔之氣更勝，龍卷風呼嘯，整個天地都變為烏壓壓一片混沌。

忽然，在混沌烏雲的盡頭，出現一片虛影，竟似是一面鏡子映照出外間的世界。易曉蘇震撼不已，這竟是雲長曦神識所化，鏡像之地以外的真實世界一覽無餘。

而那虛影之中所體現的場景，卻讓易曉蘇更為不寒而栗。

只見遙遠的無人之地，已經開始山崩海嘯，地動山搖，外面的世界也如同鏡像之地一般在震顫。大地上的人們在不知情的境況下不住的顫抖，體內凡有五靈之力的生靈，無論是人還是動物，亦或是草木冰川，全部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附起其內的靈力，而他們卻全不知情，只覺渾身脫力，面目蒼白。而那些被吸附而出的靈力從遙遠的各個地方直飛而來，一直飛到無極山巅，彙集在山頂宗廟之上……

“長曦，你快住手。我不需要再五靈洗髓了。那些五靈之力根本就沒有用了。長曦，你快停手！”

可是，無論易曉蘇如何搖晃雲長曦的身子，他仍兀自運功，臉上的猙獰之色不減反增，虛影之上的景象越發駭人。

就在這時候，墨玄又從入口處閃了進來，一把拉起易曉蘇的腕子。

“曉蘇姑娘，快走。長曦體內聚集了全部魔修的力量，若不再關閉鏡像之地的入口，外面的世界亦将被吸食崩潰。”

易曉蘇渾身震顫。

“入口關閉，那長曦怎麽辦？”

墨玄緘默。

易曉蘇明白了，關閉鏡像之地，等同于直接讓雲長曦送死。她拼命搖頭，根本無法同意這無情的決定。

墨玄卻只得一把抓住她的身子，往外拽。

“入口務須要關閉，否則生靈塗炭。而你留在此處也已于事無補，徒添一條性命罷了。莫要忘記長曦生前與你所說，莫要辜負他的心願。”

“不——我不走。什麽‘生前’？長曦明明就活生生在我眼前，我要陪着長曦，我不信他認不得我。”

易曉蘇淩厲的向墨玄怒吼回去，一股腦又撲回到雲長曦身旁，捧着雲長曦的俊臉便深吻了下去。

【長曦，醒醒，我是你的曉蘇啊！】

【長曦，經過一千年的等待，我的魔髓已經被你洗靜。為了替我洗髓，你甚至讓芬身消散毀去了半生魂血，被困在這混沌的鏡像之地，這些難道你都不記得了？】

【長曦，你說過，等我魔髓洗淨，便與你生生世世。如今我就在你眼前，你卻怎麽一點也感覺不到我？】

【長曦——】

易曉蘇幾乎無法呼吸，将自己深深的吻了下去，雲長曦冰涼的唇齒，将她的兩片嬌唇嗑出絲絲血跡。

世界崩潰的聲音越來越劇烈，墨玄的呼喊還在耳邊。

一滴滴晶瑩的淚花砸落，卻有一滴，順着纖長的睫毛滴入雲長曦深陷的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