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塵

第52章 水元靈珠

五日後。

東洲大陸，北海，人皇宮。

易曉蘇覺得渾身骨骼都要碎裂般疼痛，一股股水元素的反噬之力，幾乎讓她窒息了無數次，丹田充盈飽和而至不堪重負，原本被雲長曦收斂住的土靈珠和金靈珠，也都隐隐在她體內作祟，讓她痛苦不堪。易曉蘇拼命與水、土、金三元素的反噬之力抗衡，同時又努力壓制不斷上湧的魔髓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易曉蘇終于感到體內的氣息開始平衡下來，才慢慢從混沌中蘇醒過來。

普一睜開眼睛，霎時驚出一身冷汗。

此刻，易曉蘇周身被各種神器重重困鎖住，就連一絲一毫的仙力都無法使出。渾身被捆縛住，她甚至連一動都不能動。

而她現在所處，卻是一間諾大的寝室，四面張燈結彩，喜字高挂，一片豔紅，就連她自己的身上竟也是披着一張大紅色的毯子。

随着頭腦的愈發清明，不遠處喜樂聲陣陣傳來。

易曉蘇心中不由的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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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幾個男人的争論聲自記憶中浮現……

——父皇，兒臣堅決反對處決易曉蘇！據她所說，雲長曦仍還健在，不出兩日便會前來人皇宮要人。雖說，我人皇宮有上元神尊所賜百件法寶，可那雲長曦修仙兩千餘載，又是無極宗首座，不說體內仙骨精純，修為高深叵測，但論這無極宗實乃上古仙派遺存，我們也是得罪不起。還望父皇三思！

——皇儲殿下，此話說的差矣。那易曉蘇乃是魔女轉世，體內魔魂血極為不定，根本無法控制。莫說一千年前，她的自爆之力差點将整個東洲大陸全數毀去，就說她昨日魔性大發，将北海水牢夷為平地，致使百裏人家毀于一旦，便足可見此魔女不可多留。況且，那雲長曦随神舟覆滅，乃是皇儲您親眼所見，僅憑魔女一人所說，魔道中人心思狡詐，實在難以令人信服。人皇陛下，唯恐多生事端，還請盡快裁決魔女，還東洲百姓一個太平。

——父皇，三長老所說偏頗，據兒臣多日與易曉蘇相處觀測，她本性善良單純，若不是諸位長老非要将她關在水牢內聽候發落，又怎會引起她魔性不受控制？況且，兒臣這數月與易曉蘇同路，才知鸠魔宮餘黨還在伺機行動，若我們就這般輕易處決了易曉蘇，鸠魔宮的人也會來我人皇宮尋仇，屆時東洲大陸又将生靈塗炭，百姓何以安居樂業？父皇，請您萬萬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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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曉蘇想起來了，這大段大段的對話，是兩日前她剛昏迷之時，模模糊糊聽到的。

那時候，在朦胧間，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卻隐隐約約的聽到遠處柳錦書與那人皇，及衆位長老，正為了她的生死而争論不休。當時，龍顏大怒，幾個長老也是同時要求即刻裁決易曉蘇，只有柳錦書一人極力維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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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那時，人皇陛下威儀的聲音傳來……

——皇儲，照你所說，易曉蘇身份特殊，仙魔兩派皆會因此而追究于我們。可她将北海水牢盡毀，致使地河枯竭，地面塌陷，百裏人家傾覆，百姓無家可歸，這其中的損失，你叫朕該如何向百姓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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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易曉蘇心中大駭？

這……竟是她做的？

她……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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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曉蘇使勁兒晃了晃腦袋，腦海中又傳來柳錦書的斥駁之聲。

——父皇，若不是易曉蘇将塌陷區內的百姓及早撤離，恐怕就不是無家可歸那麽簡單，而是生靈塗炭，死傷慘重。父皇，念在易曉蘇本性未泯，那雲長曦又很可能兩日之後，便會尋來，請您萬萬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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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還好，她并沒有殺人。

易曉蘇使勁兒眨了眨眼睛，調息內觀，命令自己迅速清醒。

很快，思緒一點一滴的拼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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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柳錦書帶着易曉蘇，乘坐馬車沒日沒夜的奔波，終于将十日行程縮短了一半，便回道了人皇宮。

可柳錦書前腳才去人皇宮禀報，她後腳便被人拖到了離人皇宮百裏之外的水牢關押。

北海原本就地處東洲極北，四季惡寒。而北海水牢更是深處地下，整個水牢都是由萬年寒冰所造，普通犯人被關押在此處，不出兩日便會凍死在這極寒的冰水之中。而像易曉蘇這樣的修為尚淺的修仙者，也是耐不過七日。

易曉蘇原本大病初愈，又被關在水牢之下，身子愈發不舒服了，在被扔到這水牢中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好似被凍成了冰塊。

她不得不拼命運功，抵制水牢內的冰寒之力對自己身體的侵襲，卻讓她意外發現那水牢底下的水元素之力充沛得無法形容。

易曉蘇迅速将神識拓展而出，順着腳下的冰水一直向下蔓延，這才發現腳下幾米處便是一條地下河流。那河流的水元素充沛澎湃，她只不過稍一收斂，便凝聚了點點元晶。

易曉蘇瞬間大喜，莫非這裏就是雲長曦與她提起的上古仙界冰泉所落之處，那不就可以祭煉水靈珠？

得到這番驚喜的發現，易曉蘇立即抓起頸間的曦目石，在腦海中大聲呼喚雲長曦。

【長曦，你在嗎？我找到上古冰泉了。長曦——】

呼喚了許久，仍得不到雲長曦的回應。

果然，正如雲長曦所說，他這兩日所處之地，仙力不可達，縱是有曦目石作為媒介，也無法使兩人神念互通。

易曉蘇咬了咬嘴唇，思忖了片刻。

現下雲長曦完全聯系不上，而此地水元素如此充沛，像是極好提煉，若她能獨自于此處先行将水靈珠提取而出，那雲長曦便不用再替她多分擔一些痛楚了嗎？

一思及此，易曉蘇貝齒一咬，吐出一口魂血，掐在指尖，便探入水中……

随着時間一點一滴偶去過去，易曉蘇的仙力迅速消耗殆盡。

此時的她渾身燥熱，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從額際滑落，竟不似正侵泡在冰泉之中。

而她手中的元晶不過略大了一點而已，遠遠不夠凝聚成水元珠。

想到她不過才凝結了這一點元晶，便渾身脫力，那雲長曦為她祭煉元珠，豈不是每次都仙力耗損嚴重？

他那樣的身體，又怎麽承受得住？

不行，她還不能放棄，哪怕再多一點、再多一點……

易曉蘇再吐一口魂血，點在胸口，護住心脈，手上仙決更勝！

還不夠，再來！

還不夠，再來！

還不夠，再來！

不知過了多久，易曉蘇的神志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卻在最後喪失神志的時候，聽到雲長曦的聲音遙遙飄來。

——曉蘇，須得謹慎內觀，切不讓魔髓複蘇。

易曉蘇禁不住一凜，丹田內瞬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流轉。卻頓時，靈臺一片清明，體內各種力量突然凝聚融合，竟充沛而起，使得她在這一剎那仿佛渾身都充滿了神力。

易曉蘇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使得她體內的仙力和魔髓竟然調和在一起。事實上，她也顧不得這許多。情況危急，反正她此刻仍是清醒的，便趕緊抓住這機會，将體內的神力一湧而出。

瞬間，河水倒漲，冰泉逆流，湍湧的地下河流全部彙集到易曉蘇的面前，凝聚成一個碩大的水球。水球越聚越多，竟然将整個牢室撐得垮塌下來。獄卒們紛紛四散而逃。

随着，水球的不斷擴大，不僅是牢室，整座半城大小的水牢都在瞬間崩塌。

易曉蘇已然忘我，随着水球的吸力，飄于空中。

地下河流還在不斷的奔湧而至，那水球渾然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龐然大物。

随着最後一滴冰泉之水，彙入水球，易曉蘇已然将全身神力發揮到了極點。她怒目以瞪，慢慢将雙手收攏，那方圓數百裏都能看到的龐然大物，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縮小。

半盞茶的功夫，那水球之內赫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就在人們完全看不清天地之時，極光一閃而收，一顆巴掌大小的水元珠，滾落地面。而易曉蘇也在這瞬間，從空中飄落，迅速抓起水靈珠，按入丹田。

易曉蘇是如此急迫，因為她不知道這神力的充沛，是否只是暫時的，若一旦過去，或者她一個不注意失去了心智……她不敢想。

卻在水靈珠一進入丹田之後，易曉蘇便覺天旋地轉，渾身猶如被冰棱錐紮，千瘡百孔，瞬間匍匐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來。

恐怕這就是是水靈珠的反噬之力在作祟，易曉蘇且喜且痛。

忽然，天地震顫，水牢廢墟外的大地，開始不住的搖晃。

順着易曉蘇吸取冰泉之水的地方，開始崩裂而開。

“咔咔咔咔——”

“轟轟轟轟——”

地表開裂的瞬間，萬物崩塌下陷，以易曉蘇腳下的水牢廢墟為起點，迅速向遠方蔓延而開，竟像是要蔓延數百裏。

易曉蘇心中大驚，曾經在電視裏看到過的地震場面她是看到過的。地陷之後，房屋倒塌，所有的人都會被壓在下面，生靈塗炭。

她怎麽能？

易曉蘇吓得渾身顫抖，根本來不及細想，一沖出去，猶如一道閃電。趕在地裂之前，淩空便将途徑的房舍扒開，将裏面的百姓，一個個拍出百米開外。一直到地陷停止，易曉蘇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飛奔了數百裏。

所幸，這極北之地居所并不太多，被易曉蘇扒爛的房子也不過幾百座。

易曉蘇望着眼前因地下河流枯竭，而崩塌出的一道恐怖的深壑，心下不由得一驚，這竟是她的力量造成的？但是，再看四處渾然莫名的百姓，都幸免于難，她的心頓時又松懈了下來，身子一軟便暈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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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曉蘇自回憶中抽離，喘着粗氣對自己微笑，幸好沒有人因為她提煉水靈珠而受傷。

幸好！

只是，那突如其來的神力融合，果然是暫時的，她此刻渾身虛軟，體內的幾股力量，好像在打架一般，正把她撕扯得痛苦異常。

易曉蘇苦笑了一番，也好，她多痛一些，雲長曦便能替她少痛一些，也好、也好。

可耳邊的喜樂聲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這一身的喜服又是怎麽回事？

易曉蘇迅速在記憶中繼續搜尋，她昏迷後，應該還聽到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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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蒼老的聲音，自耳邊傳來。

——人皇陛下，老臣倒有一策，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

人皇的話語依然是威嚴素素，極具威懾力。

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上古神族創造天地，分人仙魔三者，仙魔各有法力，唯人類最為弱小。但萬萬年來，吾等凡人之所以可以繁衍生息，甚至比仙魔更為昌盛，不僅是因為神族眷顧，更是因為我皇族血脈可以溶解仙魔之力，甚至可以使之消亡。

人皇輕“哦？”了一聲，問道。

——大長老的意思是……

——既然易曉蘇是魔女轉世，如今又牽涉到仙魔兩派的勢力，正如皇儲殿下所說，确實殺不得。但那魔女體內之力，實在太過巨大，若不除之，确實于蒼生乃至天下是為大患。老臣的意思是，将其手腳筋脈用捆魔印封住。帶到，兩日期限一滿，若雲長曦不來，便其與具有人皇血統之人□□……

那蒼老的聲音未說完，柳錦書已經大喝出聲。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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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思及此，易曉蘇也是吓的渾身一顫。

“□□”！！

他們怎麽可以随便替她做主？

他們怎麽可以？！

就在下一刻，易曉蘇再也等不得，開始拼命掙紮，奈何身上重重枷鎖，她根本動彈不得，就連口中也被塞了法器，連聲音都嗚咽不出。

她該怎麽辦？

【長曦？長曦，你在哪兒？你快回答我。】

易曉蘇在腦海中不住的呼喚着雲長曦，急切萬分。

【現在已經是第五天了，你說過要來找我。你怎麽還不來？你快點來，求你了。我不想嫁給別人。我不要嫁給你以外的任何人！長曦，你在哪裏——】

一聲聲呼喚，仿佛落入虛無，腦海的那一頭，陷入無盡的沉默。

易曉蘇急得雙眼通紅，不停的掙紮間，額頭又攢出汗來。

眼見那喜樂聲，越來越近，易曉蘇的心不住的顫抖起來……

就在易曉蘇心急如焚的時候，房門被人悄悄推開，進來一人，竟也是一身大紅。易曉蘇凝眉一看，居然是柳錦書神情急肅的疾步而來。

他一跑過來，便伸手去解她身上的束縛，奈何皆是最為厲害的上古神器，根本沒法徒手解開。

柳錦書急的一嘆。

“曉蘇姑娘，委屈你了。這要是被雲前輩知道該如何是好？我也是才偷跑出來，奈何我半點法術不會，不然也能幫你把這些勞什子給解了。現下唯一的法子，就是我背着你盡快逃出去。只盼你日後，在前輩面前，多美言幾句，莫要責怪我父皇，牽累衆生。”

易曉蘇還搞不清眼前狀況，卻瞪着眼睛望盡他一臉懇切，便猶豫着點了點頭。

柳錦書見她點頭首肯，連忙恭敬的深深一鞠。

“曉蘇姑娘，委屈你了。”

說完，便要伸手去抱她。

卻在這時，門外傳來嘈雜之聲，甚或有宮女太監的尖叫聲傳來。

易曉蘇和柳錦書皆是一愣，但聽一聲轟然巨響。

一陣狂風大造，皇宮的屋頂，竟然被生生掀翻，一望出去，這原本的黑夜，居然堪比白晝。

赫然之間，在這人皇宮外，不知有何神物聳立于天地之間，竟然比太陽還要耀眼，比山巒還龐大，使得地上的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威亞陣陣。

而就在所有人天地之間忙不疊遮住雙目，抵擋強光的同時，腦海中卻都浮現出一個虛影。

那虛影颀身玉立，黑發如瀑，遙遙飄于遠處，雖看不清眉眼，卻讓人渾然一凜，瞬間便被那冷肅的氣質凍僵，便不住的發起抖來。

須臾，在空中無盡的光芒中，卻有一人聲，徐徐傳來。

【人皇何處？】

那聲音猶如天威，仿佛自遠古傳來，低沉而曠達，遙遙而不及。

只四個字，卻停在人心裏，猶如被洪鐘震懾，回聲陣陣……

所有人的心底，均浮現出一股敬畏之意，甚至不由得想匍匐于地上。

唯有易曉蘇，激動得就要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