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塵

第44章 四散各處

易曉蘇覺得渾身鈍痛，昏昏間感到身子正起起伏伏，腦海中有說不清的紛亂，許久才睜開了眼睛。

“曉蘇姑娘，你醒了？”

聲音仿佛從極遠處飄來，極為不真切。易曉蘇擰着眉頭看了很久，才發現自己正置身于一輛馬車之中，轎廂內除了自己還有柳錦書和東樞放。

柳錦書依然溫文爾雅，一派書生氣質。而東樞放卻冷眼相對，不發一言。只兩人身上都有些深深淺淺的傷痕，纏在袍子下的紗布也是若隐若現。

而此時說話之人正是柳錦書。

“柳公子？”

易曉蘇掙紮着想要坐起，卻發現渾身疼得無法描述，幸好被柳錦書托了一把，這才沒又跌回去。

她覺得頭痛欲裂，腦袋沉得仿佛怎麽擡也擡不起來，只得伸手扶着額頭，又問。

“我這是怎麽了？這裏是哪兒？長曦呢？”

柳錦書一聽，沉吟了片刻，才道。

“曉蘇姑娘，你受了傷，現下正高熱不退，還須好生将養。不要說這許多話，趕緊再睡一會兒吧。”

“我受了傷？”

易曉蘇卻沒有聽話，神思猶疑間，忽的腦中一痛，一下子想起在神舟上，自己替雲長曦擋了飛天蝠魔的利爪。那時候，雲長曦為替她療傷，兩頭兼顧，左手幾乎要被彩晶石上的灼焰燒成焦炭，她情急之下就……

就怎麽樣了？

她竟然一點想不起來了！

易曉蘇拼命晃了晃腦袋，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傷處，卻發現皮膚完好無損，半點沒有傷痕。心下一冷，難道是雲長曦？

“長曦呢？他的手怎麽樣？我要見長曦。”

易曉蘇一下子情緒激動起來，渾身的疼痛仿佛瞬間便消失了一般，說着就要朝轎廂外爬去。

柳錦書伸手牢牢将她拉住。

“曉蘇姑娘，冷靜一點。你先靜養一段時間，我慢慢和你解釋。”

易曉蘇一聽，他顯然是在拖延時間，并不想一下子告訴她實情，這樣的隐瞞，雲長曦一定出大事了，心下更是焦急萬分，胡亂推搡着大喊。

“我不要聽解釋。你們要帶我去哪裏？沒有長曦，我哪裏也不去。”

眼見易曉蘇愈加控制不住，柳錦書連喚多次也是未果，只得向東樞放使了眼色。

東樞放颔首，迅速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封蓋開啓，一抹異香飄出，易曉蘇頓時全身一軟，倒進柳錦書的懷裏。

昏睡間，易曉蘇的口中依然不住喃喃。

“長曦——長曦——”

柳錦書輕輕扶易曉蘇躺倒，望着她神形憔悴，也是動容。

而東樞放依然面容冷肅。

“殿下，那雲長曦如今堕入混沌，恐怕兇多吉少，沒有他為魔女洗髓，這魔女恐怕終成禍患。我們該當如何處置？”

柳錦書幾不可察的幽幽一嘆。

“可惜上元尊神賜予我們的法寶，只夠我們救下一人，我又怕放着這魔女歸入混沌會再生事端。如今，她離了雲長曦，體內魔力愈發不可控制，須得早日趕回人皇宮，請人皇陛下與諸位長老早作定奪。”

東樞放肅然。“殿下說的是。此處已是北海境內，再過幾日我們即可趕回人皇宮。殿下請放心，屬下一定護得一路周全，必不會有失。”

柳錦書聽後，心思深沉，略略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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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柳錦書與易曉蘇所處千裏之外，有一處祝融山，山體極高，高聳入雲，本是一處仙山，卻因常年地火綿延，山上草木不生，地上鳥獸無蹤，方圓幾百裏全無人煙，實乃一處不毛之地。

而偏偏潘兆南就是在此處醒轉……

彼時，潘兆南正與東樞放和小紅對敵飛天蝠魔，根本無暇他顧，卻不料突然神舟傾覆，才發現易曉蘇不知怎的竟魔性大發，全然變了一個人。

驚詫間，潘兆南肩膀受傷，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眼看神舟四散，即将沉入混沌，小紅一蹿而上，牢牢将潘兆南抱住。

“轟轟轟轟——”

潘兆南在小紅懷中，聽到四處爆裂之聲，便暈了過去……

待到醒來時，已經置身于這不毛之地。

仿佛從高空被重重抛下，潘兆南直覺得自己渾身散了架。睜眼瞧見四野荒廢，不時有熱浪從地底噴射而出，着實吓了了一跳。

“師父——小師叔——小紅——”

他爬起來聲嘶力竭的呼喚，卻唯有山中的回音和熱浪噴湧而出的噗嗤聲。

不多久，在另一片赤焦之地，他看到一個巨大的紅毛動物，正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也是受了傷。潘兆南登時眼淚含眶，沖過去把那紅毛動物抱在懷裏。

“小紅，你在這裏，太好了！”

小紅也在他的呼喚下蘇醒，虛弱地嗚咽着給予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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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處，離潘兆南所處倒是不遠。

祝融山下的祝融谷內，洛司潼也恰好從昏迷中醒來。

普一睜開雙眼，便頓覺周身壓力無窮，仿佛置身在萬丈海底，透不過氣來。她勉力活動了下手腳，還好并無太大的傷口，只是之前被雲長曦仙力一扇，五內有些吃痛。可這重重壓力是怎麽回事？洛司潼禁不住雙手掐訣，卻發現魔力被死死封住，一點也使不出來。就連存放玄天扇和諸多法器的內府，也根本不能打開。

洛司潼滿腹狐疑，支撐着站起來，走了幾步，才發現自己竟跌進了一個深谷之中。這座深谷寸草不生，四面都是陡峭的懸崖，別說是現在魔力全失，就算有千年修為加持，也不是一時半刻能爬的上去。所幸，谷內雖熱浪滾滾，顯是藏匿地火所在，但她常年居住在赤炎山上，反倒覺得分外熟悉和安心。

洛司潼略微思忖了一番，決定還是到處找些工具，盡快爬出谷去。四下裏搜尋了一番，洛司潼用火山岩做了一副石鑿和石錐，并用那些韌性十足的火山植物擰了一條繩索。正盤算着從哪處峭壁慢慢爬上去，卻聽到不遠處有低低喘咳之聲。

洛司潼渾身一凜，尋聲過去，竟看見雲長曦靠坐在懸崖邊，虛弱不堪。

此刻，他右手胡亂的在身前摸索，左手仍帶着燒傷蜷縮在側，無力的晃蕩拖曳着，一邊咳一邊欲要扶着懸崖上的石塊撐起身子，卻接連幾次都脫力摔倒下來。如是這般，臉色更加蒼白得猶如鬼魅，咳嗽也更加止不住了。

見他眉頭倒豎，臉色鐵青，卻只專注于掙紮着站起身來，恐怕此時的雲長曦，已經虛弱到對她的存在全無所覺。亦或者，他的仙力也被封住了，現下根本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殘廢？

洛司潼眉頭一挑，頓存了殺伐之心，小手攢緊石錐，朝雲長曦慢慢靠近……

眼看石錐就要刺下的那一剎那，忽然一個聲音在洛司潼腦海中響起……

“潼兒——”

洛司潼心下一抖。

“答應姐姐，勿要傷害他，千萬替我保他周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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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多年前。

鸠魔宮內……

鳳羽幽潼從側妃寝內走出，心情低落到谷底，腦子裏不停回蕩着母親的責罵聲。

“不争氣的東西！資質魯鈍如你，竟過了百年也修不會這魔神決。你如此無能，怎能叫魔尊瞧上一眼？我就你這麽一個女兒，對你期望頗高，你卻連鳳羽幽岚的分毫都及不上，如此差距，實在叫母親心寒。”

鳳羽幽潼膝行上前，淚水不禁流出眼眶。

“母親。是女兒不好，讓母親失望了。女兒日後一定勤加修煉。”

母親卻是一聲冷哼，語調中渾然沒有一絲情感。

“哼！再給你五十年，若還修不好功法，便不要再叫我母親，随他們一同叫我聖姑吧。”

……

母親的話猶似餘音缭繞在耳邊，一刀刀刻在她的心頭。她還不到一百歲，要修習那麽高深的功法那怎麽可能？

何況，姐姐鳳羽幽岚得天獨厚，得親生母親雲帝大仙尊之女的仙體遺傳，又得魔尊父親從小精心□□，資質自是比一般小魔修要高上太多。

反觀她自己，母親不過是鳳羽幽岚生前的一個婢女。自己便是在鳳羽幽岚生母去世後，魔尊失意時，母親偶得臨幸才懷上的。魔尊雖然給了母親側妃的名分，許了她一方寝殿，卻根本從未給過她母女正眼，別說身為父親的諄諄教導和關懷，就連個體己話都未曾說過半句。而她自己的這一身修為，都是曾為婢女的母親一人傳授的。母親的修為尚不及姐姐半分，自己又怎麽可能……

鳳羽幽潼越想越落寞，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鸠魔宮與凡間的交界處。

這處人魔交界處乃是一面清澈的湖泊，因湖周終年楓葉豔豔，故而湖面上折射出美麗的橙紅色。而湖中有一小島，長有一顆萬年大榕樹。大榕樹枝繁葉茂，碩大無邊，垂墜下來的藤條，柔軟而堅韌。小時候，鳳羽幽岚時常帶她在此處玩耍，并經常與她述說凡間有趣的故事。

時間久了，鳳羽幽潼便也會藏了小小的心思，若是能投身到普通凡人之家，大概也比如今幸福百倍吧？

她随手向湖中抛了一粒小石子，蕩起翩翩漣漪。

姐姐鳳羽幽岚就是從此鏡湖去了凡間，找她的仙尊情郎相會。

那一次她回來的時候，渾身是傷，卻只躲着自行療傷，不敢讓魔尊和母親知道。

鳳羽幽潼那時還小，完全不懂得情愛是為何物，她眨着懵懂的大眼睛問鳳羽幽岚。

“姐姐，既然你這麽疼，不要再去凡間了好不好？”

鳳羽幽岚卻巧笑嫣然，将玄天扇放在她手中。

“小丫頭，痛快痛快，不痛怎能快樂呢？以後，當你遇到心愛之人，你便懂得，便會同我一樣義無反顧。”

後來，鳳羽幽岚又去過幾次凡間。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鳳羽幽岚拉着她的手，目光灼灼，仿佛眼含天上星辰。

“潼兒，姐姐與那仙尊哥哥私定終身了。”

“私定終身是什麽意思？姐姐，你要丢下潼兒，不再回來了嗎？”

鳳羽幽岚微笑颔首，目光中參雜着幸福的憂傷，她捧着鳳羽幽潼的小臉親了又親。

自那以後，鳳羽幽岚便再也沒有回來，如今已有八十載。歲月匆匆，過去了這麽久，不知道姐姐還記不記得在鸠魔宮內，還有她這麽個妹妹。

想到此，鳳羽幽潼禁不住俯下身子，用小手去輕撩那橙紅色湖水。

那湖水落在掌心沁人心脾，好不舒爽，鳳羽幽岚唇角勾笑，卻發現那蕩漾的水波中，竟模模糊糊現出一個女子的面目來。

她大吃一驚，正要呼叫出聲，那湖中女子，卻從湖底伸出手來，将她一把拽入湖心……

作者有話要說：

連續空窗三章，有點耐不住 。求路過的仙子門施舍個評論呗~~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