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有目的的技術擴散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少聰明人，當樂伯爵跟樂先覺在探讨石山領的發展模式的時候，董都尉和小公主也分別接到了手下的報告，對這個看起來有些怪異的石山領，大家似乎都十分感興趣。石山領的人似乎也非常的配合，幾乎不費什麽力氣，石山領先進的種養技術和大規模使用石炭作為燃料的事情就詳詳細細的報告到了他們的主子面前。
這些技術裏面所包含的價值如何，他們心裏自然也十分清楚，所以第二天天一亮，去龍嶺鎮運送衛隊補給的小隊就帶着各種各樣的密信出發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山南省的大家族和勢力團體就都會知道石山領的秘密了。
而石山領的人們似乎并不知道他們将要面對什麽樣的局面，仍然按部就班的為新來的領民搭建房屋，開墾新的田地，說服新領民加入黑石農業，擴大黑石農業的生産能力。已經比較空閑的工程組則開始在石堡前的廣場周圍繼續開山擴建學堂，還在村子的一些邊角開挖石窟，另一部分人則在東村新建大片的房舍，準備用來興建各種作坊。少爺還要求在靠近東村和老村之間的道路邊上，興建一片不知道用來做什麽用途的建築。
其他的各個小組都在為即将到來的冬季做着準備，特別是養殖和種植小組，養殖組要為雪雞和土蚓過冬做準備，但是他們根本沒有經驗，只好盡量為各種可能出現的問題做好準備，而種植組則要擔心他們新移植的藥材能否順利過冬，還需要為即将開始的新的種植品種做準備工作。算起來，最清閑的應該是耕種組了，等到冬天到來前将地裏的苜蓿一收割，他們就能安心過冬了。
這兩天陸有貴都很盡心的陪着小公主，認命的做着他的三陪工作，反正他平時在石山領的活動大致也是這樣，一天沒事到處溜達。期間還很執着的監督養殖組将從龍嶺鎮購買回來的魚蝦幼苗放進水塘，為明年春天的垂釣大計打下堅實的基礎。
小公主這兩天也過得十分愉快，陸有貴對她親切而不谄媚，随和而不随意，給她的感覺非常好。雖然陸有貴沒有出過什麽遠門，卻對事務有着獨特而深刻的見解，這也讓她獲益匪淺。更重要的是陸有貴性格裏的那種疏淡和真誠，雖然陸有貴也告訴小公主，希望利用小公主的身份為石山領揚名，但卻不會讓小公主反感，因為這些要求陸有貴是當着李鳳蘭的面，直接就向小公主提出來的。
雖然不大明白為什麽陸有貴要求自己将石山領的大小事情都詳細密奏給父皇，但是小公主還是按照陸有貴的請求做了，反正這本來也是自己的任務。今天早上，小公主還按照陸有貴的要求，專門派了一個近衛隊隊員将小公主的奏折和關于石炭使用的技術，以及棘輪技術一起送回都城，順便還帶走了一封李鳳蘭給家裏的密信。
幾天時間，大家對石山領算是有了一個比較全面的認識，當然，主要是石山領的人們努力的讓這些外來者盡快的認識石山領。
陸有貴預料中的談話終于開始了。
陸有貴跟樂進堂兩人，吃了晚飯之後，溜溜達達的散布消食，走下了石階，一直晃到山腳下的水塘邊，看着水塘中的月光在如鏡的水面上無聲的徘徊，耳邊偶爾傳來遠處牲畜的叫聲，暮色中的石山領忽然安靜了下來，仿佛勞作了一天在休憩的農夫，靜靜的排遣着一天的勞累，又像是吃飽了的貴族，正捧着茶杯安靜的享受着餐後的滿足。
“世叔，您請坐。”一看到能坐的地方，陸有貴的腿腳就會覺得有些酸澀有些，從這點上就能看出這個家夥絕對是一個懶人。
樂伯爵似乎也有同樣的感受，掃了掃池塘邊大樹下的石條，也不嫌棄直接坐了下去：“賢侄，你這領地可真不錯。”
陸有貴咧了咧嘴，在伯爵對面的石塊上坐下，光滑的石塊摸上去有些涼，嗅着空氣中淡淡的炊煙味，陸有貴随聲回答道：“世叔慧眼如炬，我這領地的情況世叔想必都已經看到了。石山領土地貧少，想要養活更多的人口，只能從工坊入手，小侄也是被逼出來的辦法。”
伯爵大人的眉頭稍稍皺了皺，随即舒展開來。陸有貴的語氣和眼神給伯爵一種感覺，這個少年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到貴族院求見自己的少年了，石山領也不再是一個可以随意揉捏的小領地了。當時陸家需要樂家的庇護，這少年雖然不亢不卑的向樂家提出了交易，但是雙方确實不在同一個水平上，樂家願意接受這個交易完全是因為樂家占了天大的便宜。陸家用一個價值連城的釀酒技術，換取的不過是一個輕輕的承諾，看似非常的不公平。而現在，樂家雖然仍然能夠用非常劃算的代價從石山領取得那些超值的技術，但是，已經沒有辦法再限制這些技術的傳播和交換了。
表面上看起來，其他的勢力甚至皇族，他們未必就沒有獨占這些技術的打算，但是卻只能想想，這些技術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應用面非常廣泛，又容易洩密。石山領敢于将這些技術公開給大家看，顯然就沒有打算用這些技術獲取巨大利益的打算，這樣一來，大家獲取技術的成本都是很低的，而這些技術帶來的利益卻是巨大的。獲取容易，收益巨大，保密困難，這樣的情況下，每一個人都很容易作出選擇，那就是想辦法盡快的擴大市場的占有率，而不是去花心思控制技術的傳播。
石山領如此操作，成功的将自己放在了一個人畜無害，不，應該是人畜有益的地位上。越多的勢力看好石山領，越多的人期待石山領的新技術，石山領就越發安全，如果帝國最大的勢力皇族也對石山領感興趣，那麽石山領就更安全了。等所有獲取了石山領技術的勢力嘗到了甜頭，就更不會容忍任何勢力企圖獨占石山領的打算，除非是他們自己，石山領本身并不強，但是陸有貴通過巧妙的布局，讓石山領成為衆多大勢力之外的一個支點，各個勢力牽扯之下，石山領反而安若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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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道理十分簡單，如果把石山領比作一個水源，那些勢力就是需要使用水的農夫，不管他們為了争奪水源控制權如何大打出手，或者如何陰謀詭計，但是沒有人會去損壞水源的，除了那些抱着‘要死大家一起死’想法的瘋子。等到有一天水源壯大到如同大同江的時候，誰還會打着控制的主意呢，那時候剩下恐怕只有敬畏了。
樂伯爵看着面前這個平凡的少年，輕輕吐了口氣說道：“能将你的打算告訴世叔麽？”
陸有貴無聲的笑了：“當然，小侄的打算很簡單，石山領的技術将會公開對帝國內的任何人出售，當然，價格也不會高。另外，可以适量的接受學子前來學習，也可以接受委托對指定的技術進行進一步的深入研究，或者有什麽需求我們也可以接受委托以及合作研究。世叔，上次我跟您說過，石山領沒有什麽大的野心，我陸家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而已，我的目的很簡單，讓石山領平靜的發展下去，我能安靜的跟親人生活下去。”
樂伯爵看着陸有貴清澈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羨慕，這樣的生活他也想要，誰又願意背負着沉重的責任，在人生短暫的旅途上像個馱獸一樣的前行呢？
“賢侄你不怕這些勢力聯合起來，控制石山領？”伯爵似笑非笑的看着陸有貴，似乎對他這種悠閑的人生非常不滿意。
“世叔說笑了，讓他們聯合起來？首先不同意的恐怕是您還有聖明的皇帝陛下吧，我着什麽急呢？”陸有貴眼神裏帶着一絲得意，現在終于可以挺直了腰說話了。
“哦？那你不怕我們那位聖明的陛下盯上你？”伯爵不死心的追問。
“您都說他是‘聖明’的了，怎麽會盯上我這個小‘領主’呢？再說，您也不會讓他盯上我的，您可是我的世叔呀！”陸有貴笑着回道。
“哈哈。。。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世澤兄，生子當如此呀！”樂伯爵感慨的搖了搖頭，笑着問道：“那麽關于黑石農業呢？賢侄覺得如果我樂家要移植這種制度會有什麽問題麽？還請賢侄不要藏私啊！”
“小侄不敢，只要世叔不要怪小侄胡說八道。這種制度的優缺點世叔想必已經考慮過了，小侄也不再獻醜了，只是小侄覺得這種制度對于族人和外人要分開執行，您完全可以将族人與外人分開兩個層次，将族人的利益整合成一個統一的利益，再與雇工、佃農和自由民合作。另外就是對待利益和權利的自律，世叔想必也很清楚，這個制度最核心的東西在于利益共享和權力制約，但初始階段由于雙方投入的不均衡，會使家族擁有比較大的權力，一旦限制不好，就會出現問題。”
“賢侄的意思是必須防止權力過于集中？”樂伯爵有些怪異的問道，要知道家族中的權力不是過于集中，而是過于分散。
“不是，小侄是說強勢和弱勢的差距過大，是根本沒辦法合作的，這種過于明顯的主導性會讓弱勢合作者退縮，導致合作的崩潰。至于權力，則必須集中，但不是全部集中到一個人手裏，而是分權分責。”陸有貴看了看遠處正在移動的燈籠，應該是湘兒來找他了，想到湘兒，陸有貴嘴角悄悄的翹了起來。
“我明白了，就像陸安平他們那樣，權責一體卻又分權分責。”伯爵恍然，停了一下接着說道：“賢侄，你這樣的制度會從土地上釋放更多的勞動力出來，這樣沒問題麽？西部暴亂的起因雖然是天災，但勞動力過剩才是內因呀！”
“世叔錯了！西部暴亂并非由于勞動力過剩引起，是由于土地兼并過烈，将大量的勞動力驅離土地，而官府卻沒有及時妥善的安置，這才觸發了這次暴亂。”陸有貴輕輕的反駁道。
“這有區別麽？反正都是勞動力過剩。”樂伯爵對西部那些毫無關系的小民是怎麽變成過剩勞動力一點興趣也沒有，他關心的是自己的地盤勞動力過剩後該怎麽辦。
“呵呵，沒區別麽？那好，這個問題我們暫且不說了。就先說說由于制度和技術造成的勞動力過剩該怎麽辦，世叔，您沒有注意到我這裏只有不到四百畝土地麽？您覺得我這裏的勞動力過剩不？”陸有貴撇了撇嘴，對于西部暴亂的農民，他也只是心裏存着一絲同情，說穿了，那些人再可憐跟他也确實沒有任何關系，與其假惺惺的表現廉價的同情心，還不如像樂伯爵一樣忽視算了，事實上，每個人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石山領？。。。這裏當然勞動力過剩，然後多餘的勞動力進入各種作坊，還有礦場之類的地方。可是，能容納那麽多的作坊麽？誰來買作坊生産的産品？。。。”樂伯爵的思想很快就沿着陸有貴指的方向發散下去，對于商品經濟，地球上的無數精英研究了幾百年，也沒有研究通透，樂伯爵想要弄個明白，怕是最後走火入魔的機會比較大點。
“世叔！”陸有貴打斷了伯爵的思考，看着伯爵有些混亂的眼神，陸有貴笑着說道：“世叔，這些東西哪裏能夠一下子想得明白。就用我們這個比較閉塞的石山領做個例子，我們生産的東西最終肯定會剩餘，所以要向外出售，但同時，我們也需要向外購買一些我們不能生産的東西。将之放大到整個帝國，整個大陸，我想，只要我們生産的東西是有用的，總會有人購買，您完全不必擔心沒有人購買您生産出來的東西，就算真的有這麽一天，難道你不能生産新的東西麽？”
樂伯爵自嘲的笑了笑：“呵呵，是世叔多慮了。”
“少爺。。。”陸湘并沒有看到少爺在哪裏，只是隐約聽到遠處說話的聲音，于是大聲的叫了一聲。
“湘兒，這裏。”陸有貴朝着樂伯爵點頭示意了一下，站起來繞過大樹，向着剛剛走下石階的陸湘揮了揮手大聲回應着。
陸湘短衣長裙，梳着兩條發辮，纖秀的身影伫立在燈籠的光暈裏，像個從傳說中走來的古典美人，不過，貌似現在就是古代來着。
陸有貴看着笑面瑩然的湘兒，舒心的笑了笑，接過湘兒手裏的燈籠，輕聲的問道：“湘兒，晚上清涼，穿的這麽少會冷的？”
湘兒甜甜的笑着，微微仰着小臉輕輕的搖了搖頭，一絲清幽的香甜萦繞在陸有貴的鼻尖，讓人陶醉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