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論學
林大有專程送陸有貴跟陸湘回到客棧,之後坐着同一架馬車繼續去城南接上幾個木匠,趕着回去鴻運碼頭處的房屋處,今晚他需要規劃好明天開工需要做的工序,雖然陸有貴反複的叮囑陸福和林大有,讓他們注意身體,不要過于勞累,不過兩人都正是熱血澎湃的興奮勁頭上,陸有貴說了幾次沒什麽反應也就罷了,只是吩咐陸湘記得經常提醒陸福。
陸有貴帶着陸湘走進客棧小院子的正堂時,發現兩個麻煩已經在正堂上坐着喝茶等候了,看來這個兩個美女是跟陸有貴耗上了,盡管陸有貴有些莫名其妙,甚至稍微有點不耐煩,可是這個兩個女孩身後的家族能不得罪最好還是不要得罪,這個可是封建時代,沒人跟你講人權的,到時候被人滅了都沒處哭訴去。
兩位美女完全無視了陸有貴的驚訝和陸湘隐隐的怨氣,客氣的邀請陸有貴去外面不遠處的高尚飯店吃飯,說是要回謝昨天陸有貴的殷勤招待。
陸有貴轉頭看了看撅着嘴但眼神堅定的陸湘,想要讓陸湘留下怕是不行的,但是,自己在那兒吃飯,讓陸湘站在一邊看着他可不願意。
心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陸有貴明白這兩個女孩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反正自己也沒有什麽東西會被她們惦記,且看看她們到底要幹什麽吧。
“二位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說老實話,我吃不慣外面的東西,還是在我這裏吃吧,別說什麽回謝的話。”
李鳳蘭的臉色有些尴尬,不過小公主卻開心的說道:“好呀,我也覺得你這裏的東西比外面的好吃,雖然簡單,不過吃着舒服,那就不客氣了,嘻嘻。”
李鳳蘭瞪了一眼小公主,臉上略帶紅暈的向着陸有貴說道:“那就叨擾了。”
陸有貴笑了笑回道:“哪有叨擾,是我的榮幸。湘兒,你去給小六子說一聲,然後幫我倒杯茶來。”
陸湘應了一聲,不着痕跡的掃了兩女一眼,轉身出去了。陸有貴看着陸湘窈窕的背影離開,轉過頭來直視着小公主說道:“玉軒姑娘,今天你們是去雁丘學館了麽?有什麽新鮮的事情發生麽?”
小公主看陸有貴直接找上自己說話,其實是告訴自己他已經知道她們兩個女孩是以自己為主的,不揭穿不過是心照不宣,給自己留點面子而已。
小公主頑皮的笑了笑說道:“今天呀,雁丘學館是來自金川清源學宮的心學大師謝退主講,他提出心有多寬世界就有多大,你說這個想法如何?”
陸有貴看了看小公主含着笑意的眼神,淡淡的搖頭:“我哪裏懂那些,不過這句話聽起來還是挺有氣勢的。”
“嘻嘻。。。”小公主樂不可支的笑着,連李鳳蘭清冷的臉上也帶着一絲笑意,小公主眯着眼睛看着陸有貴說道:“陸少爺可真謙虛,今天早上你的小跟班小六子還說‘那些大賢也不咋的’,現在陸少爺自己卻如此謙虛,可是覺得我們姐妹不能一談麽?”
陸有貴心裏贊了一句:果然是家學淵源,這個丫頭可不簡單,小小年紀就這麽精明,說起話來更是滴水不漏,還讓人不覺得讨厭,贊一個!
“呵呵,玉軒姑娘說笑了,我說的是真的,我根本就不懂那個什麽‘心學’,事實上那些虛頭八腦的東西我真的不感興趣,至于小六子說了什麽,嘿嘿,他是太過崇拜我而已,當不得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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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鳳蘭和小公主愣住了,真不知道該如何說好了,要說他太謙虛,他說他的跟班太崇拜自己,要說他不知好歹,可是他又說自己根本就不懂‘心學’,這個人,真是讓人無語。
正好,此時陸湘端着茶水走了進來,陸湘沒有看那兩個女孩,徑自走到少爺面前,給少爺斟上一杯菊花茶,趁着背對客人陸湘沖着少爺甜甜的一笑,然後将茶壺放在身後靠牆的茶幾上,默默的站在少爺身後。
小公主趁着陸湘進來打斷了談話,仔細的想了想,發現陸有貴剛才的話裏還有一層別的意思,想了想肅容說道:“陸少爺,你剛才的話裏好像對‘心學’之類的學術很有看法,你是不是比較傾向于‘術學’、‘器學’這類實用學術?”
陸有貴沒有回答,而是微微側頭對着陸湘說道:“湘兒,你去坐下,我們現在不是貴族之間的交流,而是學識上的交流,你坐下也不算對她們不尊敬了,坐吧。”
說完,陸有貴不再言語,看着陸湘有些遲疑的看着自己,溫和的笑了笑,用下巴指了指左手邊的椅子,陸湘想了想,用力的點點頭,堅定的走到左側的椅子上坐下,正視着對面的兩個漂亮女孩。
陸有貴在三個女孩的注視下緩緩站起,走到靠牆的茶幾上,拿起茶壺和一只茶杯,走到陸湘身前,在陸湘有些吃驚的眼神中,給她斟上茶水,回身放下茶壺,走回座位坐下,看了看一臉震驚的三個女孩,平和的開口說道:“我這麽做是要告訴你們,在我的心裏,學問是沒有高低的,所以學習研究學問的人也同樣是沒有高低的。我對任何正經的學問沒有什麽看法,但是傾向确實是有的,正如玉軒姑娘說的,我比較傾向于實用的學問。”
小公主眨了眨大眼睛,想着陸少爺的一舉一動,忽然覺得有些不真實,不過他說得真好,‘在學問面前是沒有高低的’。
“既然如此,陸少爺為何不喜‘心學’,是因為太務虛麽?”
陸有貴搖頭,看了看李鳳蘭說道:“李子爵喜歡兵書多些還是心學多些?”
李鳳蘭愣了一下,想了想回道:“當然是兵書戰冊了,即使不看兵書戰冊我也會看些農事工器書籍,甚至是史書之類的,但是很少會去看心學物學之類的書籍,至于原因麽?我覺得那些東西離我太遠了,似乎沒什麽用處。”
陸有貴點點頭:“李子爵是個實在人,湘兒,說說你的看法。”
陸湘一點也不怯場,先回了少爺一個溫柔的笑容,這才大大方方的開口說道:“所謂心學、物學等少爺所說的形而上的學問就是指這些吧,這些學術雖然也出于生活,但卻高高在上,這些學術更适合學者和掌權者研究學習,對普通人來說毫無用處。但是,我們又不能缺少了這些學術的研究,即使我更喜歡學習實用的學術,沒有了這些形而上學的指導,就像缺少了工具和路标一樣。少爺,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陸有貴對陸湘從來不吝笑容,給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轉過頭看着小公主說道:“湘兒的說法玉軒姑娘覺得如何?”
小公主若有所思的點頭答道:“這位湘兒姑娘說得很好,我原來對這些務虛的學術和實用學術的取舍也有些迷糊,這麽一說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形而上學,這個詞真有趣。不過,陸少爺,別人都說了,但是我問的問題你自己可沒有回答呢。”
陸有貴皺了皺眉,這丫頭可真執着,自己這給她轉移了半天的注意力,她還盯着自己不放呢。
“玉軒姑娘,她們兩個的說法其實也正是我想要說的,既然她們都說了,還有我什麽事呀?不過,我這麽說玉軒姑娘肯定不會放過我的,那我也說說。”看着小公主一副得意的樣子,陸有貴心裏有些奇怪,這丫頭到底要幹什麽呀。
“所謂的心學、物學等等,不過是思辨之學,而能夠直接改變我們生活卻是實用的學術,農、工、商、醫等等,這些學問并不比思辨之學稍低,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實用之學比思辨之學更重要,但是,我們不能否認思辨之學對實用學術起到的提綱挈領的作用。在我看來,思辨之學固然要研究,但是實用之學更要研究,因為思辨之學容易流于無畏的争論,最後甚至會成為義氣之争,所以,不要将這些學術的地位提得這麽高,現在,已經有些過分了,如果芸芸學子們都忙于研究這些務虛的學問,那麽後果實在有些堪憂了。”
看着小公主變得有些難看的臉色,陸有貴心裏對這個神神秘秘的女孩身份的猜測又提高了一些,一個普通的貴族是不會教育自己的女兒憂國憂民的,這個女孩的親人必是朝中重臣,而且還應該是忠心耿耿的那種忠臣,陸有貴對這些忠臣可不感興趣,他自己更不會去做忠臣孝子,有鑒于此,對這個女孩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小公主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陸少爺果然見識過人,為何不繼續求學,将來也能通過舉賢學試出仕為官,造福一方呀!”
陸有貴心裏一凜,決然的答道:“為官呀!我記得我父親跟我這樣說過,他說做官其實就是與人相鬥的游戲,你說這人的精力都用來跟人鬥了,還做什麽事呢?玉軒姑娘,我想你家裏必定有在朝堂做高官的親人吧,你可以去問問他們,做官是否大部分精力都用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不是實現自己的抱負呢?官場渾濁呀!所以我們陸家的家訓,永不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