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只能怪我眼瞎喽12
第二天琅琊為哄弄慕思再度招來梁婳時,慕思開啓了劇情日志。
日志顯示,皇帝當着冀王的面戳穿梁婳身份,賀郁極力為梁婳辯解證明她絕非烏國探子。皇帝雖然願意放過梁婳不治罪,但是要求冀王不得與她再往來。
看到劇情日志後,慕思不由得心中冷笑。
賀藺恐怕也知道男女主關系着世界的穩定,不能輕易毀壞吧?
最後這四枚月石,她沒有留着兌換解藥,而是兌換了一柄匕首。
她在紫宸殿中嚴密受到監管,無法邁出一步。而紫宸殿中,也沒有留下任何可能會傷人的事物。
事到如今,只有放手一搏。
賀藺基本上不留宿,哪怕夜裏不走,也是遠遠地在卧榻上待着,并不靠近她。只是吃飯的時候每每都來,将她當做小孩子一般照顧并且樂此不疲。
真是有病的癖好。
今日賀藺又将飯菜端在床邊,一口一口地喂她。慕思只吃了兩口,卻突然蹙眉将飯菜吐了。
“怎麽了?”琅琊連忙拿帕巾為她擦拭,不安地問道:“可是不合口味?”
“不舒服。”慕思皺着臉說:“難受。”
琅琊有瞬間的錯愕。這是他将慕思的啞藥解開後,她第一次說話。
喜悅只有剎那,轉而擔心起來:“……哪裏難受?”
“心口疼。”慕思淚光盈盈,好似真的難受得緊:“惡心。”
“禦醫!”他惶急向門外喊道:“叫禦醫來——”
琅琊想要起身,卻被細瘦的手拉住袍角,一雙委屈的眼睛望着他。雖然沒有說話,卻明顯表達着讓他留下的意思。
對于他來說,慕思的依戀是他觸不可及的驚喜,而她仿佛要随風而逝的虛弱卻帶給他惶恐。
他最終還是克制不住将她揉進自己懷裏:“不用怕。我在這裏……不用怕。”
他全身上下的血管經脈都在叫嚣着慕思的名字,但是卻不敢訴諸于口。“慕思”這兩個字一旦說出,就是對世界法則的侵犯。
就在這一刻,就在他心神震動的這一刻——
如光影之速,慕思從被褥後抽出匕首,狠狠向他腰側紮去!
然而匕首卻沒能穿透他的身體。
而是被一只骨節分明手握住。
琅琊平靜地握住那只匕首的刀刃,就如同當日在天庭之上,握住麒麟槍的槍尖。
他的神色并不驚訝,而是有一種瘋癫。
“我無數次懷疑這是一場虛無的夢,夢裏我妄想着能擁有你的一切,你的每分每毫,肌膚骨血,連思想意志也都屬于我。”
他望着慕思,語氣平靜得過分:“看來你已經厭倦這個游戲了……我果然不該抱有幻想。你總是有辦法的,我永遠都控制不了你。”
永遠也得不到你。
他的神态怆然而悲傷,好像他才是受到傷害和委屈的那個人。
慕思失手被制,那種全然被囚禁永無天日的恐懼重新翻湧上來。她劇烈地掙紮,手腳并用地踢打着琅琊——
她唯一的希望,已經破滅。只剩下滔天海浪般的驚恐與仇恨。
“你放過我……你放過我,咱們一刀兩清。”她漸漸失去力氣,動作停止,只剩下無聲的抽泣:“不管你想做什麽……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不可能。”琅琊依舊是沉靜的姿态,眸中一如北冥之地的深海,語氣有種毛骨悚然的輕柔:“我不可能放過你,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他的手掌被匕首刺入,血液順着沾到慕思的衣裙上,染紅了她的眼。
“你會有報應!”慕思嘶吼着:“我恨你——你應該下地獄!”
報應嗎?
她的掙紮抵抗和濃郁的仇恨惡毒的詛咒,對于琅琊來說已經是報應了。
琅琊沒有讓她說出更多他不想聽的話語。
迷藥有時候真的是這世界上最好用的東西,它可以讓一個人喪失心智,也可以讓一個人昏迷不醒,假裝盛世長存。
他知道不可能一直用藥物制止慕思的抵抗,他更不希望慕思永遠都無法醒來。
他只想得到一份淺薄的愛意,但卻從開始就偏離了軌道,讓他再怎麽奮力争取也不可得。
昏暗的天空一聲霹靂,深冬竟然下起雷電大雨。
琅琊在磅礴大雨中彳亍行走,沒有前路,也沒有歸路。所過之處,所有的宮女內侍都匍匐在地,但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敢出聲。
他帶着一身的水淋淋回到偏殿,世界之大,卻仿佛已然消亡,只有他一人。
但是在這寂靜的世界裏,忽然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
身影在空氣中逐漸顯現,他的投影模糊而奇特——正是琅琊見過的,在虛空世界裏看到和慕思對話的那個人!
“你篡改編碼,盜取信息,甚至阻攔我與玩家的聯系。”
“那麽現在,你知道後果了。”服務器001號說道:“你和她不屬于同一個生物形态,也不應該有任何交集,因為軌跡是錯的,所以不論你做什麽都是錯的。”
“你就是所謂的系統,那個主導一切的意志?”琅琊撐扶着桌案,目如毒蛇,陰鸷而謹慎地望着他。
“我不是系統。”服務器001號淡然地否認道:“系統是由許多個法則組成,正如世界有法則一樣,法則維系整個架構的存在。而我只是一個輔助者,為系統清理錯誤的內容,對發生意外的程序進行修補維護。”
他看向琅琊,意味深長:“比如說你。但是我卻沒能阻攔你,也沒能清理掉。顯然你現在的能量越來越強大,我已經無法清理你了。”
”是嗎?“琅琊冷笑道:“那我現在要做的事情,你也無法阻攔。”
“你比我更清楚,你的所作所為不過是自欺欺人。”服務器001號說:“要知道運行維護這樣的一個系統,少則幾臺,多則需要幾十上百臺服務器。我之所以能勉力支撐系統繼續運轉下去,所依賴的是系統本身已經設置分配好的能量塊。”
“這沒什麽好隐瞞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訴你,系統預設的是玩家至少歷經十個世界,才能夠中斷脫離。每個世界的存儲能量都是有限制的,如果惡意拉長這個世界的時間線,消極對待任務,就會超過這個世界所能承擔的原本限制。用不了多久,系統就會過載,我就必須要消耗能量去維護系統。”
“而當我的能量也消耗殆盡時,系統會崩潰,我會消失,慕思會消失,同樣的,你也會消失。”
他的聲音在空蕩的偏殿中有着低啞的回聲。琅琊笑意凄涼:“那我也算是和她同生共死……而不是眼睜睜地鏡花幻影,獨自等待,沒有年月。”
“但是她恨你,她不想與你同生共死,也不想生同裘死同穴。玩家根本不記得你,哪怕記得,也對你并不存在特殊感情。而你這種不分青紅皂白死纏爛打的行為,在玩家真正生存的那個世界裏,有種說法叫做變态癡漢。”
服務器001號冷漠地戳穿,繼而誘導道:“所以你為什麽不願意重新開始一個世界,重新獲得她的心呢?”
“在新的世界裏,慕思會忘記主角無關的所有事情。包括你怎樣惡劣地對待過她,統統不會記得。控制好自己,用一種全新的、非侵略性的态度去愛她,相信你會得到回報。”“
對于服務器001的提議,琅琊不置與否,而是陰測測地反問道:“慕思之所以會忘記我,不正是你的把戲嗎?”
“其實你是明白的。”服務器001號平靜地回答道:“系統存儲量有限,如果不将大部分記憶清除的話,根本無法支撐到以後。在不同的世界中,只有玩家與男女主角才是特殊的,我無法精确到祛除她關于其他人的記憶卻唯獨保留你——因為系統無法單獨識別你。”
琅琊沉默了一會,黑暗中看不清神情。許久後他問道:“你為何稱呼慕思為玩家?”
這下輪到服務器001號無言以對。他猶豫幾秒鐘,回答道:“因為在慕思的潛意識裏,她認為自己現在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十分逼真的游戲罷了。所以她有時候才會顯得漫不經心,因為她沒有想過屬于這裏。”
一場游戲,一場夢。
琅琊進一步質問道:“所以我的存在、你的存在,不同空間與界面的存在,都不過是游戲系統中的組成部分?”
“我無法給你答案。”服務器001號模棱兩可地說:“不論系統在‘玩家’眼中是怎樣的,但是現在你我都是依托于系統而存在。存在即為真理——既然如此,又怎能聲稱它只是虛幻的游戲呢?”
“玩家并沒有做錯什麽。如果你想讓他死在這裏,靈魂消亡于此,那你就繼續一意孤行阻攔我吧。”他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是我最後的忠告。”
“我做不到。”
在漫長而難堪的靜寂中,琅琊聲音低啞,如同透過濃厚的霧氣傳來的光:“無論多深重的愛意都得不到回報……正如她有恨我的理由,我也有恨她的理由。”
“但是我愛她,我愛慕思。你所說的後果,我半點也承受不了。”
他的腳步沉重而有規律,敲打着漢白玉的地磚,走到服務器001號面前。
“所以把我的記憶也清理掉吧。”
“讓我此後與她的每一次遇見都是新的見面,我會做她的守衛,做她的刀劍,做她的忠誠追随者,我應該竭盡所能地給予,而不是讓愈發膨脹的*妄圖掠奪她的一切。”
001號只是一個人工智能,但不代表他不理解感情。他略微猶豫,還是問出口道:“……那麽也許你會消失所有的情感,從此以後變成完完全全的病毒體,侵入到系統的數據中,最終感染全部線路。”
“不。我不會。”琅琊斬釘截鐵地否認道。
“即使我暫時忘記,也會在每一次重逢都重新愛上她。”他流露出可以堪稱溫柔的神情:“在我遇見她之前,最艱難的時候,許多次想過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麽。但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回答——她就是我存在的意義。無論多少次輪回,意念也會雕刻在魂魄裏。”
他最後似乎冷笑一句:“畢竟,我不會像她無情無義。”
……服務器001號覺得他還是不發表評論的好。
夜半雨停,随即是難得的清朗天氣,月明星稀。
而禮官卻在三更時就被陛下派人從被窩裏叫起。若只是這樣便罷了,關鍵是陛下還下達莫名其妙的旨意,命他立即執行——
宣布賜婚于冀王賀郁與劉閣老義女梁婳,并在明日完婚。
哪怕是山村裏的人家,也決計沒有今日定婚期明日成婚的!
禮官不禁大逆不道地腹诽,陛下是腦殼有毛病吧?!
但是他什麽也不敢說出口,只能戰戰兢兢地接下旨意,披星戴月地去通知冀王與劉閣老。
然而這一切都不在慕思掌握之中,她仿佛睡了一個很長的覺,夢裏撕心裂肺,醒來又皆是朦朦胧胧,半點記不清楚。
……就在醒來的一瞬間,忘記了。
她晃了晃腦袋,放棄追尋消失不見的印象,睜開眼打量四周——
等等這是什麽情況!不過是睡個覺怎麽全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