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只能怪我眼瞎喽9/10/11
慕思感覺自己被咚了。
雖然不清楚這種姿态應該叫做什麽咚。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彎腰從賀藺手臂下面鑽出來,跑遠幾步結果不留神撞到了桌子,膝蓋一彎,差點跪。
當然只是差點,她堅持住沒跪,而是順勢坐在凳子上,大馬金刀說道:“陛下咱們還是看病吧!”
琅琊并不關心蘇長情作為瞎子怎麽看病,而是施施然走到她身邊,拉開另一張凳子坐下。
慕思覺得這個角色分配有問題。因為根本不是她給皇帝看病,而是皇帝一直在盯着她。
他幹咳兩聲,試圖讓皇帝恢複正常狀态:“陛下,把脈吧。”
琅琊不做聲地将手腕擱在桌面上,嘴角露出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能感覺到慕思時不時地打量她,眉目間是一片壓抑不住的星光。
她應當不是真的瞎,只是視力也的确不好,動作起來多半跌跌撞撞。
琅琊痛恨她的僞裝,漫長的寂滅裏無數次設想過撕開她的面具,撕開她所有的僞裝和甲殼,翻出殼下的嫩肉。
可經過昨天之後,他才發現這個人遠比記憶裏脆弱,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武神,只是一個天氣驟變便能叫她發燒昏迷的姑娘。
他不敢。他不能也不願再見慕思七竅流血瀕死的模樣,那是比當初她消失在眼前更深重的恐懼。
至少她現在此處,就在眼前。
這樣真好。琅琊胸腔裏興奮得發緊,他可以留下慕思,而她不能抗拒。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防備她再次突然地消失。
慕思将兩指搭在他手腕後,才想起來皇帝是腿疾。
腿疾跟診脈……好像關系不太大。
她硬撐着羞赧,裝腔作勢地切脈,迅速地閱讀職業輔助器給出的信息:
“脊髓灰質炎,又名小兒麻痹症,在古代屬于治愈率低的急性傳染病。該患者幼年發熱被當做普通風寒,未得到及時對症治療。自行抵抗過後亦未有相應複健鍛煉,遂部分肌肉萎縮,進而殘疾。建議采用針灸治療。”
針針……針灸?
以往的治療方案都是直接出方子就行,可針灸是需要親自上手操作的啊!
她一個大學讀文科的穿越者,真的不會紮死人嗎!
琅琊叫她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只覺甚是可愛,問道:“如何?”
“可以針灸治療。”慕思下意識說道:“但是針灸一行,我手法不精,恐怕……”
但皇帝顯然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他搖了搖桌面上的大黃銅鈴铛,殿門被适時推開,葉總管低眉順眼道:“陛下可要傳膳?”
賀藺“嗯”了一聲,內侍們便魚貫而入,将各樣菜式擺滿雕花圓桌,有些放不下的,便擺在案幾上。
随後便如進來是悄無聲息,迅速收拾完畢退下。
慕思雖然看不太清是什麽菜色,但只聞見味道便覺饑腸辘辘。時間已至中午,她還沒吃早飯呢。低調地咽了咽口水,屏氣靜心,不讓自己失态。
但是真的太tm香了!
賀藺有病吧!當着別人面吃大餐算是幾個意思!
狼牙時期,黃楊木托盤中的兩雙象牙镂空食箸,将其中一雙遞給慕思,瞧見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問道:“這些菜你都不喜歡,那可要讓禦膳房重做一遍?”
“我?”慕思摸不清他的意圖,試探着問道:“陛下要請我吃飯?”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補充道:“或是想讓某為陛下試菜?”
宮廷劇裏都是這樣寫的,皇帝吃飯之前得有人先試毒。
不過一般給皇帝下藥的都不是立刻發作的□□,試毒這種東西完全是然并卵。
“你擔心菜裏有毒?”他此前和慕思相處的大多數時間都處在身份地位相差懸殊的情況下,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慫包的情态。
甚是,有趣。
他原先只是女武神腳邊的塵埃,得其垂憐,野草不死。
而今他這粒污穢已膨脹成黑暗巨獸,女武神卻從神壇跌落,化作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他有了圈養她的資本,也滋生更加罪惡的*。
琅琊的眼中是一種意味不明的溫柔,盛起一碗蟹肉芙蓉湯,舀一勺吞咽進喉,再将那翠玉小碗遞給慕思:“你想吃哪個,我便先為你試菜,可好?”
慕思:“……”
一般來說,路人npc都是兢兢業業地完成系統人設,該謀權謀權,該篡位篡位,該攤煎餅果子的攤煎餅果子,哪有像賀藺這樣總是找事情的?
這讓她腦海中不禁有一個猜想。青梅醬是在發表二十萬字之後坑了這篇小說,對于古言頻道而言,二十萬字就結尾的小說很多,但一百萬字還不完結的也有不少。
誰也不知道《盛世為嫁》如果按照正常更新寫下去的時候完結會有多少字。這也就意味着,如果它原本是個大長篇,那麽在二十萬字後多半會有重量級配角出場。
慕思有充分理由懷疑,皇帝賀藺有可能是原著中未來得及全面登場的男二或者大反派。
不然他的戲怎麽這麽多?!
雖然內心對于未知的劇情有些發愁,但這頓飯慕思吃得還挺高興。畢竟是皇家專供果然不同凡響,一下子就征服了她叫嚣着要吃火鍋和小龍蝦的腸胃。
在如此珍馐面前,小龍蝦和大閘蟹算什麽!
等她吃飽喝足後,又見宮女列隊而入将東西收拾好撤走,最末尾的宮女還提來一個小木盒,輕手輕腳地放到桌面後躬身退下。
慕思瞧着那木盒有些眼熟。
如無意外這應當是蘇長情入京時帶來的醫療器具之一——
琅琊将木盒打開,取出一卷銀針:“針具已經煮過燒過,請先生為我施針罷。”
慕思掩面不能直視:“某于針灸之道實在不精,陛下莫要以身犯險。”
“建州百姓與蒼耳山下村民可是盛贊蘇先生的針灸之道呢。”賀藺的語調有種奇異的上揚:“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但我不相信自己啊!
她一只手緩慢地捋着針卷帶,另一只手快速地打開職業輔助器,最後一句話仍是停留在“建議使用針灸治療”。
她往下劃拉幾下也沒發現更多內容,卻發現【針灸】兩個字是帶方括號的。
對,就像這樣的方括號。
這意味着一個超鏈接啊!她立即點進去,跳轉出一個界面——
[玩家是否開通囧囧商城?注:開通需要1月石,玩家餘額38月石。]
這是啥破玩意兒啊摔!
的廣告植入無處不在到這種地步了嗎!慕思還以為向每個作者站內短信發送頁游廣告已經是廣告部喪心病狂的巅峰了!
管三鐵公雞!藥丸!
她生無可戀地點擊開通,[終身獎勵商店]旁邊立刻出現[囧囧商城]app,并在同時推送彈窗,“[針灸治療套裝(自動裝備款)]售價10月石,購買後玩家的針灸工具将自動裝備瞄準與軌道指引功能。”
慕思繼續以心灰意冷臉點擊“購買”。
“購買成功,剩餘27月石,[針灸治療套裝(自動裝備款)]已裝備,請玩家查驗。”
她撥開手下揉捏已久的針卷袋,抽出一枚針,果然在賀藺腿上出現一個對應的目标紅點,并且針上還表明刻度。
她狠下心決定試一試:“請陛下到榻上去。”
等琅琊好整以暇地半卧着望向她,慕思才想到一個問題。
賀藺需要治療的是腿。也就是說,她要紮針,得先給賀藺脫褲子。
馬蛋,做好了許多準備,卻忘記做心理準備。
慕思決定最後在掙紮一下:“蘇某是瞎子,陛下當真敢讓我紮針?”
說實話,慕思也不太明白蘇長情這個瞎子過去是怎麽給人紮針的。
——總不能真的憑感覺吧?那也太驚悚了。
琅琊輕聲嗤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慕思視死如歸地閉了閉眼睛。怕什麽,就是上啊!又不是要口口!
她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扒他的褲子,解腰帶半天沒解開。尴尬得不行想要收回來時,卻被一把按住。
木榻邊上的珠簾是用虎睛石串成,那斑駁的黑色,似乎映襯進賀藺的眼瞳裏。
她現在距離賀藺極近,能夠看清他的面龐,有種危險的意味,也有種不明的吸引力。
這種不明就裏的驚慌感讓慕思猛地低下頭将他外褲一把扯下來,好在他裏面還有一條短褲,視覺沖擊不算太大
不過剛才的動作好像太勇猛了,有種要被和諧的感覺。
琅琊也說不清楚抓住她的手是要做什麽。他有許多秘而不宣的*,但也知道慕思不是蘇長情,他也不是賀藺。
但在這樣也很好。只要能永遠同她待在一起,這兩具軀殼也沒什麽不好。
他看着慕思拿起毫針一根一根仔細地紮到穴位上,有些痛,但值得。
這讓他能光明正大地盯着她的臉頰,眼角仿佛有星辰。就這樣看着,一生都不願轉過頭去。
慕思艱難地按照針灸套裝的指示将所有毫針紮在正确位置,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聽到皇帝恍若無意地問道:“你與冀王相處期間,可見他與秋凝樂館一名喚作梁婳的女子來往?”
她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想要否認。但轉念想到男女主要想he,不可能一直搞地下情。停頓幾瞬,組織語言道:“我與那梁婳,實際上是相識的。她是烏國舞女,一路逃亡而來……”
琅琊面無表情地聆聽着慕思說謊不打草稿。
他知道慕思必定會編出瞎話來糊弄,但那原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任務究竟是什麽。
慕思口幹舌燥地說了小半刻鐘,最後總結道:“梁婳雖是烏國人,但她在烏國飽受折磨,對烏國并無感情,直到來到秋凝樂館才有了歸屬感。王爺與梁姑娘是真心相愛,絕無半分陰謀雜念,還望陛下明察。”
如果賀藺是反派boss,那麽慕思給出的信息他必定也早已查詢過,畢竟梁婳不是什麽手段高明的人物,查起來還是很容易的;
如果賀藺是未來得及出場的男二男三,那麽梁姑娘與冀王的确是你情我願鹣鲽情深,您還是早點放棄吧;
如果賀藺當真什麽都不是,只是單純的皇帝身份,那麽梁婳與賀郁真的就是普通的小情人談談戀愛,絕對沒有間|諜反|動那一套,還請陛下您成全苦命的小情侶吧。
慕思心裏是這樣想的,但聽在琅琊耳中,卻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測。
所以幻境裏的世界如同情愛話本,當真還有男主角女主角,而慕思所謂的任務便是讓這男女主角終成眷屬麽?
華筵與紫微如此,梁婳與賀郁如此。
慕思說完這大段話後悄悄看皇帝的反應,見他眉眼低垂道:“我知道了。”
……慕思很想問問他究竟知道了什麽,但沒來得及問出來。
因為晚飯時間又到了。
晚飯倒不像中午那般豐盛,以清淡為主,但卻甚是精細。将每道菜式點心都嘗過一遍後,戀戀不舍地望着連一半都沒清完的盤子,向皇帝告辭道:“天色已晚,蘇某不好叨擾陛下。回去自當細細研究針灸之法,過兩日再來為陛下治療。”
琅琊眸中無甚色彩,擡頭問道:“你想回哪裏去?”
慕思愣了愣:“自然是回楊枝殿徐太妃處。”
琅琊不虞反笑:“你還把自己當成賀郁的人?”
慕思實在不知他想表達什麽意思,只好掂量着回答道:“……蘇某原本就是冀王殿下請來為太妃娘娘診治的,有約在先,不可有違。”
“有約在先?”
慕思已經走到門邊,琅琊距離她原本尚有兩步距離,卻忽然反身将她按在牆上,瞳孔幽深不見底:“我竟從來不知,你還是個信守承諾之人。”
慕思實在是有些懵逼。
剛才吃飯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給她夾菜給她盛湯給她剝蝦殼,溫柔的好像田螺姑娘,怎麽一轉眼又開始神經病上身?
究竟是哪句話得罪了你好歹解釋一下!簡直無理取鬧!
琅琊見她低着頭一副軟弱心虛的模樣,方才聽見她理直氣壯地想要離開的憤懑才減輕些。放柔聲音道:“不必回楊枝殿,就在紫宸殿住下。你但凡想要什麽、缺少什麽,我找來給你便是。”
缺什麽少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紫宸殿是皇帝寝宮啊!住在這也太不正常了好嗎!慕思弱聲弱氣地反駁道:“我覺得……還是不用了……”
賀藺的身軀雖然不如長年待在軍中的賀郁健壯,但畢竟是個成年男子的身體,肩寬手長,也比蘇長情高出大半個頭。他整個人壓迫下來,讓慕思油然生出窒息之感。
“是麽?”琅琊離她更近一些,嘴唇甚至擦過她的臉頰,滑膩而溫涼。
他朝慕思耳中輕輕呵氣:“那你覺得是留在我身邊更痛苦,還是我殺了梁婳更難以接受呢?”
慕思心中大駭,試圖脫離他的桎梏,卻被牢牢鎖住。
若是皇帝真想對男主賀郁下手,也該是用梁婳威脅賀郁才對,怎能會想要殺死梁婳?
她鬓角滲出微微細汗,撇過臉去道:“蘇某不懂陛下是何意。梁婳有何罪過,讓陛下如此言語?”
琅琊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按到紅漆窗棱上,另一只手壓在她的肩側,猶如不可撼動的鋼鐵牢籠。慕思不明所以,然而無法抵禦他的氣息和意志。
他盯着慕思,緩緩撕裂她的僞裝:“你承認梁婳是烏國人,但卻沒說她出自烏國宮廷;你對梁婳與賀郁二人大加贊美,但事實上,賀郁從未告訴過你梁婳之事。”
唇角勾起濃郁的弧度:“所以,你還要對我說謊嗎?”
“說謊也沒什麽。”他的聲音恍若嘆息,螢火暗影悠長:“只要別妄想逃離我——便是滿口謊言全無真實,我也不會舍得将你怎樣。”
慕思十分幻肢疼地認識到一個事實。
她被非法拘禁了。
其實也不算非法,畢竟在古言世界裏,皇帝的命令就是律法。
她隐隐約約地感覺到,可能是賀藺在表達對她的喜愛。因為這種套路在可以打上兩個标簽,叫做[強取豪奪]和[虐戀情深]。
這種感覺并不美妙。慕思是一個活生生的玩家,而賀藺就是一個npc,一段數據,一個本應連意志都是設定好的人物。
這就像你家的花露水突然有天成精了并且還要和你搞對象的那種幻肢疼,既酸爽又難以言喻。
慕思很想進主控室裏冷靜一下,但是主控室該死的打不開。
主控室只有兩種情況不能進入,一是周圍有人在注意玩家,二是玩家處于緊急狀态。
所以她現在究竟是算緊急狀态還是在被監視中?
說實話慕思并沒有受到壓迫和虐待,賀藺只是單純地将她軟禁在紫宸殿,甚至為了照顧她情緒,晚上讓慕思住主殿,他自己搬到隔壁偏殿住。只是在吃飯的時候才過來,對慕思的冷漠不回應全無所覺,滿臉溫柔地為她布菜。
前兩日都是山珍海味、珍馐錦食,今日卻換了模樣。翡翠豆腐味道清鮮,不淡不薄,嫩得讓人掉舌頭;掀開帶蓋盅碗,其中菜色嫩黃,卻是一道開水白菜,清鮮淡雅,湯味濃厚,不似珍肴,更勝珍肴。
“嘗嘗這個。”琅琊用象牙箸夾起一截菜心,如哄弄幼兒,直接遞到她唇齒旁。
但任何一個身陷囹圄的正常人都不會領情,除非她精于演戲或者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而這兩樣,慕思都沒有。所以她面無表情地伸手用力敲掉他的筷子,淋漓帶水的菜心落在桌面,沾染一片污漬。
“這個不喜歡?”琅琊依舊神色柔和,不氣不惱,迎光望去,竟還有幾分委屈,重新夾起蛋黃焗蠶豆仁:“那這個呢?”
慕思:“……”呸,惺惺作态。
慕思冷漠地撇過臉去,恰逢門外葉總管低聲禀告道:“李丞相求見陛下。”
琅琊一臉被打斷的不愉快:“他能有什麽事情?”
葉總管謹慎回禀道:“奴不知,但丞相大人一向穩重,急匆匆趕來,想必是有大事。”
大太監所言的确是實情,琅琊即便心有不虞,但他的确是打算與慕思在此長久生活的,便要力求國家安穩。
等到賀藺走後,慕思才算是松了一口氣,戳了戳筷子,終于可以好好吃飯。心滿意足後,喚宮女進來收拾餐盤。
宮女将食盤撤走後,并未完全退下,而是搬進琳琅滿目的華貴物品,女官還笑着解釋道:“陛下恐先生在此憋悶,特命我等從庫房中搬出這些精巧玩物。”
其中最顯眼的就是一座紫色玉珊瑚,那玉色幽深熒透,如暗夜流星,很是稀奇罕有引人奪目。單就外觀而言,除了沒有靈氣,簡直和上一個副本《三生三世枉情深》中的魔界稀有材質星樓石十分相似。
慕思不禁驚異問道:“這是什麽材質?”
宮女躬身答道:“是西海進貢來的罕見物,本是沒有名字的,陛下稱為星樓石。”
——星樓石。
這個回答好像是一個恰當而暴烈的□□,讓慕思這段時間的疑問驟然找到了突破口。
而這個突破口讓她如此驚懼,惶然不能。
琅琊回來的很快。
本身也談不上什麽大事,丞相急急忙忙地進宮來,所為禀報的也是梁婳之事。在琅琊穿越過來後掌權親政後,這位是第一批投誠的老狐貍。冀王賀郁雖然也一直為皇帝效力,但對于口蜜腹劍的牆頭草向來看不上。
顯然,丞相探查到了冀王與敵國宮廷舞女的秘密戀情,便認為掌握了一枚扳倒冀王的好棋。
琅琊不可能對梁婳和賀郁下手。如果這兩個所謂的“男女主角”是慕思的任務,他不确定當這兩人死亡時,慕思會不會受到相應的損害。
将丞相哄回去後,他再度回到紫宸殿,卻發現慕思怔怔坐在窗前。明知道她不是真正的瞎子,卻還是看到她目光空洞茫然,好似堆積太多情緒,又好似一片虛無,皆不在心。
琅琊最讨厭的,就是她這種永遠捉摸不透的狀态。
他推開殿門走過去,将窗戶一把關上,扳過慕思的肩膀讓她面對自己。
她迷茫的眼神莫名激起琅琊的怒氣:“你在想什麽?”
“沒有。”慕思迅速避開他的目光,望向已經被阻攔的窗外,說道:“我只是覺得,從這裏望去,能看到一整片的墨翼玖蘭,真好。”
雖然琅琊已經下令将所有的梅樹都清除,但不遠處還有一片大蘭花。
她語氣中顫抖着的期許讓琅琊的心弦随之一跳,下意識地回答道:“那不是墨翼玖蘭……”
雖然長得像,但墨翼玖蘭的根部是黑色的。
然而琅琊沒有說出下半句話,只來得及開了個頭便戛然而止。
而這半句話,已經足夠了。
顯而易見,琅琊和慕思都能夠認識到,這短暫的對話意味着什麽。
這段時間以來琅琊有了完全掌控慕思的能力,也讓他放松警惕,中了圈套。
“你是跟着我來到這裏的。”慕思竭盡全力讓自己表現冷靜,卻還是有抑制不住的顫抖:“《三生三世枉情深》,你知道那個世界,對吧?”
在慕思這句話說出口的一刻,她的耳洞與鼻腔便滲出了血。
而她卻全然無覺,或者說,疼痛讓她更加清醒:“你就是那個沒有被檢查出的病毒——對吧?”
“隐藏身份,究竟想要做什麽?接近我,接近主角,你想要破壞程序,還是要改變程序讓它按照你的意志進行?”
她眼前只剩下一片紅,完全看不見了。視網膜上是彌漫的血液,順着眼角流到臉頰。
“不要再說了!停下來——”萬般的惶恐幾乎擊碎琅琊所有的心理防線,他伸手去緊緊捂住慕思的嘴,試圖讓她停止對世界法則的攻擊。
她的血沾染到琅琊的手指手背上,而她的眼中滿是厭惡與仇恨。
——這是琅琊最不能容忍的場景。
他沒再猶豫,伸手敲上她的後頸,看着她目光中的情緒消失,緩緩阖上眼睛,安然脆弱地倒在自己懷裏。
天色漸昏,紫宸殿中一片黑暗。
沒有燈,沒有聲音。所有的尖銳物品和能夠摔碎的東西都被挪走,整個寬廣的大殿空空蕩蕩,如年就無人居住的冷宮。
但這并不是冷宮,而是皇帝起居的地方,是大邺國內戒備最森嚴之處。
就連床頂的帷幔也撤去輕紗,換成絕對無法撕開或者懸挂在房梁打結的厚重綢緞。
慕思意識漸漸回複,卻發現她僅有的一點視力也被奪走——是被蓋住了,有什麽緊緊蒙着她的眼睛。
她試圖扯掉眼睛上那塊布,卻陡然驚覺:“我的手?!”
手還在,但卻被細細的鎖鏈捆住釘在床周,動彈不得。
……雙腳亦然。
那鏈條長度只能讓她在床上活動,雖被鎖着,手腳卻并無疼痛,鎖鏈碰撞也無聲,應當是被柔軟絲綿包裹着。
她張開喉嚨,想要詢問想要叫喊——
卻發不出半個音節。
一個聾啞又盲的人,她的世界該有多麽昏暗?!
更何況這昏暗的世界突如其來,沒有緣由。恐懼蔓延至全身,她甚至想這是一個夢,想要立刻去死!
慕思奮力掙紮着,哪怕是被仔細處理的絲綿,也将她的皮膚磨出紅印。她敲打着,沖撞着,卻完全掙脫不開——
這空蕩的紫宸殿中,并非完全沒有光,也并非沒有人。
牆壁上鑲嵌着幾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月光下透着皎潔光芒。琅琊就在床邊站着,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
他看着慕思慌張、恐懼、掙紮——
直到精心處理過的鎖鏈也能傷害她的時候,琅琊才伸出手臂将她整個肩背圈住。
這個動作成功讓慕思停止掙紮。嘶嘶的聲音傳入她耳朵,讓她知道至少聽力還在。
“別害怕。”那個聲音十分輕柔,似乎唯恐打破一個夢境:“你雖然暫時看不見,也不能言語,但只要你肯聽話,都會好起來的。”
最溫柔的語氣,吐露最惡毒的話語。
這是囚禁,是脅迫,是侮辱……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壓制。
琅琊卻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裏,拿起一支白玉小瓶,打開瓶塞聞了聞。并不刺鼻,只是有種清淡的苦味。
不!不!!慕思在心裏嘶吼着,但是她言語不得,也動彈不得。
她的下颌被強硬張開,白瓶中的液體被全然灌進嘴裏。空瓶被琅琊小心收起,在這紫宸殿中,不會留下任何可能會被打碎的東西。
夜明珠的幽光下,慕思沾染過液體嘴唇發亮而誘人。如同珍珠的色澤,又似月光的朦胧。他幾乎是抵抗不住誘惑地伸出手去,停在她脖頸衣襟半寸之前——
然後,緩緩收了回來。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讓慕思留下來。
琅琊自欺欺人地這樣想着,只要留下她,看到她便好。雖然傷害了她,卻不能做更卑鄙的事。
即便他想要得到慕思的*,從身到心,從裏到外,積累得發瘋。
***
慕思服用白瓶中的藥液已經七天。
這七天中,她從掙紮到順從,從仇恨到茫然。
那是使人渙散神智的藥物,它會讓人忘記一切,宛如初生幼兒。
琅琊端着她甚為偏愛的蟹黃粥,試過溫度才将小勺遞到她唇邊,對着緊張無措的慕思哄道:“乖,吃一點好不好……”
她眼睛上的布條已經拿掉,啞藥的毒也已經解開。但從她意識被抹去後,雖然恢複了“自由”,卻再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慕思掃過輕聲細語的琅琊,伸手打翻了他手中的翠綠小碗,背過去不看他。
“聽話。”琅琊仍然是小心翼翼地哄着,将她拉進懷裏:“只要你将這碗粥喝了,我就叫梁婳來給你跳舞,好不好?”
她忘記了一切,甚至沒有了思想,卻似乎還記得梁婳。聽到這句承諾後,終于有稍稍的配合。
琅琊輕輕嘆了口氣,宮女重新端來軟食,親手一勺一勺給她喂下。然後按照他所答應的,把梁婳叫進宮來跳舞。
梁婳的确無愧于她第一舞師的名號,雲袖甩動,腰肢如柳。但慕思潛意識裏深刻的是這個人,而不是對她的舞蹈感興趣。
在淡雅的琴聲與狀似美好的假象裏,慕思眼皮越來越沉,琅琊伸手去攬她也安安靜靜不反抗,乖巧地趴在他的胸口睡着了。
舞樂漸停,梁婳悄悄退下。琅琊一動也不敢動,像一棵紮根的大樹。縱然心智已失,但成年女性柔軟的軀體與香氣無休止地撩撥着他,雙眸燒得赤紅,軀幹卻依然克制而溫柔。
別恨我,慕思。
他在心裏乞求着,我別無他法。
直到深夜,琅琊給她掖好被角,戀戀不舍地離開,慕思才睜開眼睛。
在完全的黑暗中,她的雙眸沒有半分混沌,清亮透徹。
打開輔助器找到[囧囧商城],再次花費2月石購買萬能解毒劑。空氣中掉出一只木塞試管,慕思打開喝下後,空試管自動消失。
賀藺每給她灌下一劑□□,她就要服下一次從商城購買的解藥。還要裝瘋賣傻強忍着憎恨與惡心去讨好他。
慕思并不知道現在的[賀藺]真實身份究竟是誰,只能推斷出他是從第一個副本《三生三世枉情深》就存在的病毒,并且成功躲過防火牆侵入第二個副本。
一開始的恐懼過後,慕思迅速冷靜下來。
她不想死,尤其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一個游戲裏。為了活命她不能和這位病毒僞裝的npc撕破臉皮,不然就會觸動世界法則,到時候最先受傷的就是她。
但是月石所剩不多了。還有4月石,只夠再買兩份解藥。
她必須要在徹底喪失自我前,抓住機會——
否則,将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