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貓鬼(1)
天蒙蒙亮,墨藍色的天空下薄霧籠罩,燈火在走廊上逐漸點亮,遙遙望去宛如夜間螢火。
偏僻的宮殿裏安靜極了,來往行走的下人們弓着身子,腳步匆忙又小心翼翼,唯恐弄出一點聲音,吵到裏面的主子。
一名身穿暗紅色錦袍的中年男子朝着這邊走來,他的身後跟着幾個侍衛。
中年男子所及之處,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低下頭來不敢與他對視,口上喚道,“奴婢見過崔公公。”
崔公公颔首,“姑娘醒了嗎?”
外面守夜的丫頭恭敬回道,“姑娘昨晚睡得不踏實,尚且睡着。可要奴婢去把姑娘喚醒?”
“不必了。”崔公公嗓子裏擠出一聲冷哼,他瞧裏面的人不順眼,只是礙于陛下,不好發作。他眼睛垂下,看着眼前強忍着恐懼故作鎮定的宮女,頗為不屑,卻又不得不道,“陛下辰時出發,此處離着太和殿距離不近,千萬別誤了時辰。你們這些人可仔細着,姑娘若是哪裏惹得陛下不悅,受累的可是你們自己。”
“多謝公公提點。”宮女道。
崔公公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帶着一應侍衛轉身離去。
宮女松了一口氣。
她身側站立的小太監擡起臉來,憤憤看着崔公公離開的放心,啐道,“有什麽好神氣的!不就是個跑腿的嗎?若是咱們姑娘醒着,看他敢不敢這麽無禮!”
宮女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好啦,人都走啦。”
小太監道,“繡心姐姐,你要進去服侍姑娘了嗎?”
“廚房煮了熱水,勞煩你去取一些來備着。姑娘一會兒要用的。”繡心點頭,她猶疑了一下,才伸出手來推開門。
小太監道,“姐姐小心些,莫要再添傷口了。”他壓低了聲音,小小抱怨道,“我只有那麽多藥膏,再受傷真沒得用啦。”
繡心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告誡小太監莫要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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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閉嘴,轉身去廚房拿熱水。
繡心屏住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擡腿邁進了屋子。
屋裏雖然燃着幾盞燈,光線卻并不明亮,仿佛被什麽東西遮擋住了一般,昏暗極了。
繡心看不清屋裏的擺設,突然腳上一拌,摔倒在地上。
一聲尖利的貓叫劃破寂靜的清晨,繡心猶如被人關進了逼仄詭谲的夢境,冷意籠罩全身。
床上有聲音傳來,繡心知道,肯定是剛才那聲貓叫吵醒了主子。
她心裏膽怯極了,跪到地上不知所措。
“過來。”溫柔至極女聲自床上傳出,她似乎并沒有生氣,繡心略微放下心來,跪行來到床邊。
“沒眼見的奴才!我是在跟你說話嗎?”她聲音倏忽冷了下來,一只白嫩可愛的腳伸到床邊,朝繡心踢了一下。看似輕飄飄的一腳蘊含的力道與它表面完全不同,繡心整個人被踢了出去,她咳嗽兩聲,吐出一口血來。
“喵~”一只黑貓從繡心眼前略過,光線太暗,她甚至都看不清楚這是這多大的貓。她終于明白,方才那聲“過來”,是姑娘對貓兒說的。
床上的姑娘把貓抱在懷裏,神情溫柔。她輕飄飄道,“天還沒亮,急着到我房裏來做什麽?”
繡心不敢敷衍回答,老老實實講了剛才崔公公說的話。
姑娘冷哼一聲,抱着貓赤腳從床上站起,踩在柔軟的毯子上,“不過一個小小的奴才,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她低頭看貓,被她盯着的貓老實極了,身體僵硬沒有一絲屬于貓兒的柔軟。姑娘并不在意,她撫摸着黑貓的腦袋,像是哄孩子一般,溫聲問道,“我養了你這麽久,你可願像哥哥姐姐一樣回報我?”
黑貓感知到她的情緒,尾巴炸起,身上的貓也立了起來。一雙金色的瞳孔像受到威脅的猛獸,死死盯着懷抱自己的女人,然而它甚至沒能反抗,就失去了聲息。
姑娘把貓的屍體扔到繡心身邊,淡淡道,“像之前一樣,把它處理好。”
“是。”繡心咽下胃裏泛上來的血,跪在地上身體顫抖,“姑娘可要沐浴?”
“嗯。”姑娘淡淡道,“下去準備吧。”
繡心顫抖着手,抱起害自己受累的小貓屍體。姑娘那一腳力道太重了些,她覺得胸口又悶又痛,也沒有什麽力氣站起來,便謹慎跪行推出了房間。
出來門之後,一旁的守衛露出同情之色,卻沒有一個人敢幫她。
她扶着門框站起來,慢吞吞地抱着死貓去了後院。
姑娘從不在意他人死活,也不喜歡被陌生人親近,一直以來都是繡心在照顧她。
也不是每一次繡心都會傷的這麽重,她身上的大部分傷是被貓撓的,膝蓋傷的淤青是在地上跪出來的,除此之外,只有額頭傷的一道傷口,是幾年前姑娘生氣時拿茶碗砸過來劃破的。
繡心把貓扔進後院的火爐裏,關上閥門後,喊人搬了浴桶去姑娘寝殿。
小太監擡好了熱水,正好能讓姑娘沐浴。
姑娘喜潔,繡心換下身上染血的衣服之後,又洗了臉和手,才回到房前。
小太監剛把水送進去,出門看到繡心後,上下将她打量了一圈,他低聲問道,“姑娘沒有為難你吧?”
繡心搖了搖頭,剛吐過些,她的聲音略微沙啞不适,怕被裏面的姑娘聽見,同樣壓低了聲音,“我沒事。”
“那就好。”小太監沒有察覺到她隐忍的痛苦,露出欣喜的表情,繡心看到他的笑容,也跟着笑了一下。
與小夥伴告別,她收起笑臉,慢慢走進了屋子裏。
比起方才,天色又亮了不少,勉強可以看清屋內的擺件。
這次繡心沒有看到一只貓。
姑娘從內殿走出,她身上只穿了一層紅色裏衣,白皙的肌膚半露半掩,她閉着眼睛,一張臉美麗極了。
然而她的頭發卻是白色的,而且沒有絲毫光澤,宛如年過花甲的老人。
繡心連忙過去,幫姑娘褪去衣衫,扶她進了浴桶。
“繡心。”姑娘喊了她一聲。
繡心指尖顫抖,“奴婢在。”
姑娘依然閉着眼,她道,“還有多久天亮?”
繡心:“大概再過兩刻天色便能完全亮起來了。”
姑娘“嗯”了一聲,沒有再講話。
從頭至尾她都沒有睜開眼睛,任由繡心動作。沐浴完後,繡心挑選好華美的衣服為她穿上,又動作細致地将她的頭發挽成精巧的發髻。最後為她穿上羅襪與短靴。
最後姑娘帶上帷帽,絲紗遮住了她的白發與美麗的容顏。
時辰差不多,繡心扶着姑娘進了辇車,後面跟着兩隊衣着華麗樣貌俊秀的男子,穿過大半個皇宮,來到宮殿前。
坐在辇車裏的姑娘睜開了眼睛。
她任由繡心扶着下來,步行來到殿前,朝守在外面的總管太監行禮,“高公公。”
高公公滿臉堆笑,“姑娘總算是來了,陛下念叨好幾遍了,您快請進。”
姑娘颔首,對繡心道,“你不必等,回去吧。記得照顧好我的貓兒。”
繡心連連應是。
姑娘走路的姿勢很優雅,她穿了一身紅色長裙,身材婀娜,遠遠望去仿佛一簇炙熱的火焰。
然而她的神情是冰冷的,若是仔細去看,冰冷中還帶有惶恐,她總是忍不住往左側看。
在她的右邊,跟着一只半人高的白貓。
白貓的身上滿是燒傷,臉上一半的皮肉露在外面,它的嘴巴很大,張開後可以吞入整顆人的腦袋。
但是這只貓什麽都沒有做,它只是跟在姑娘身後,叫聲凄厲哀婉。
姑娘養了它十幾年,對它最熟悉不過。
這只貓被她喚做“雪兒”,它被送到姑娘身邊時,僅僅只有一個月大。姑娘将它喂養到一歲,親手殺死了它,将它做成了貓鬼。
貓鬼幫姑娘做了許多事情,她的父親獨孤陀曾對隋文帝的妻子獨孤皇後施以貓鬼之術,敗露後被貶谪為庶民。當今聖上登基後,追封他為銀青光祿大夫。她也被楊廣帶了回來,繼續與貓鬼為伴。
姑娘極力無視身邊大貓的叫聲,強忍着不去看它,推開門來到了陛下寝殿。
楊廣年紀已經不小,登基之後,他的雄心壯志未被磨平,只不過在酒色財富的侵蝕下,變成了別樣的殘暴。
“徐阿尼來了。”楊廣喊了她一聲,他雖然跟徐阿尼年紀相仿,從外貌上看起來卻更像她的父親。他溫和了嗓音,像對待小輩一般,“南下的行裝可有打點好?”
徐阿尼點頭,摘下帷帽放到一邊,露出動人的容貌:“陛下放心,不會誤了陛下的大事。”
楊廣笑了起來,“朕就喜歡你這般耿直的性子!若是朝中大臣能像你一樣有話直言,朕做夢都能笑醒。”
徐阿尼微微一笑,絲毫不與楊廣見外,自覺找地方坐了下來。
楊廣道,“朕聽宇文愛卿所言,民間有一功法現世,名為《長生訣》。阿尼認為這等傳言是否可信?”
徐阿尼身邊的貓鬼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定了定神,“不知傳言中的《長生訣》,可是我聽過的那個《長生訣》?”
“宇文愛卿所言,應當沒有錯。”楊廣道,“不知徐阿尼的貓爪可還鋒利,能否替朕掃除阻礙?”
徐阿尼微不可查地皺眉,随即輕笑,“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好好好。”楊廣大笑。
登上權力的巅峰,掌管天下人的生殺大權,無拘無束的感覺會令人着迷。沉浸在權力中的人也會忘掉最初的本心,人的欲.望是沒有盡頭的,成為帝王之後,楊廣便不想松手。可是人總有生老病死,便是一國之君也不例外。他已經到了中年,在位這些年耽于酒色,身體上的變化,沒有誰比自己更了解。
楊廣急着在有生之年做出一片功績,現實卻不遂人意,越來越多的世家不再服從中央命令。只有手下的宇文成都忠心不二,替他分憂。如今《長生訣》現世,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顧安寧跟在徐阿尼身後,随楊廣上了船。
徐阿尼用貓鬼做了許多壞事,傷人性命取人錢財已經是常事。然而貓鬼并非會一直為她所用,聽從她的命令。顧安寧附身的這只貓鬼,便強大到不必聽從徐阿尼的命令,為施咒者造成了反噬。
貓鬼脫離控制後,有了自己的想法。它怨恨徐阿尼早早地殺死了它,更憎惡徐阿尼的日夜驅使。
她殺死了太多的貓,無辜的貓也殺死了太多的人。
這些因果都要由徐阿尼來承受,徐阿尼沾染了業障,然而她又被龍氣保護。想要等她為業障付出代價,唯有等她死去,轉世之後才有報應。貓鬼不甘心,于是顧安寧便過來了。
顧安寧無法距離楊廣太近,只能守在不遠處,用一雙流血的眼睛盯着徐阿尼,喉嚨中發出凄厲的叫聲,讓她日夜難寐。
他暫時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不過這個世界相較于之前的幾次任務都略有不同。顧安寧覺得,只要抓準機會,就可以攻破保護在徐阿尼身上的龍氣,讓她受到應有的懲罰。
貓鬼除了報複徐阿尼之外,還想将她身邊豢養的其他貓鬼救下,讓它們擺脫受制于人的狀态,重新進入輪回。這一點很簡單,只要制服了徐阿尼,就不難辦到。
顧安寧在大船的甲板上來回轉了兩圈,摸清楚了船上的人。
除了楊廣和徐阿尼之外,這裏還有宇文成都,以及他的的兒子宇文化及,還有在身邊伺候兩位妃嫔,四個太監和十來個宮女,再就是武功不錯的百來個守衛。
船行至南面,徐阿尼便與楊廣分開,跟随宇文成都一道策馬離開。
顧安寧尚未搞清楚徐阿尼打的什麽主意,便跟在她緊緊跟在她的身邊,半步都沒有離開。
宇文成都的年紀有些大了,但是他的武功應該不錯,即使已經生出皺紋與白發,走路時腳步依舊健碩,腰背也沒有彎曲,挺得筆直。
他騎着馬,對身側帷帽遮臉的徐阿尼問道,“獨孤小姐真的有辦法能一擊殺死石龍?”
先前他們在船上提到過,《長生訣》就在石龍那裏。
徐阿尼目光閃爍,但是沒有否認。她道,“有沒有辦法,宇文大人親自看一眼便知。”
顧安寧是跟着徐阿尼最久的一只貓鬼,也是最厲害的一只。
他反水之後,其餘貓鬼基本頂不上,最多騷擾一下人類,偷些錢財。
而且徐阿尼外出,顧安寧跟了她一路,沒有在她身邊發現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貓鬼。他很清楚徐阿尼的色厲內荏,別看她外表十分輕松自在,內心應該慌張極了。
顧安寧權衡一番,撇下了徐阿尼,自行離開去了其他地方。
徐阿尼的情況跟平南王很像,但是完全不一樣。
平南王做了壞事,把他的陰謀抖出,暴露在皇帝面前,自有國法主持公道。但是徐阿尼背靠的皇帝是個性格極端的昏君。
他沒有明君該有的包容仁慈,甚至縱容徐阿尼繼續豢養貓鬼為他所用。
顧安寧沒有辦法從皇帝那邊下手,只能離間她與皇帝,或者推翻隋朝的國運。
他畢竟生活在後世的明朝,即便沒讀過幾年書,也知道隋朝存在的時間并不久,而且就是毀在楊廣的手中。不過這件事到底是一件很大的事,顧安寧又只是一只貓鬼,沒有起義需要的兵力與財力。他能做的只有蠱惑帝王這麽一條路。
但是嘛……
徐阿尼以貓鬼之術贏得了許多東西,這個世界又有一些厲害的功法。
如果能找到修為高超的佛教或者道教中人,破除徐阿尼的貓鬼術便簡單的多。
離開徐阿尼之後,顧安寧由巨貓變成人形,只是十幾年的修為終究差了些,他的耳朵依然是一雙貓耳,眼睛也像做貓時那樣,泛着淺淺的藍色。除此之外,身上的毛發變為人類的白袍,因為原型是一只白貓,顧安寧的頭發和膚色也是如雪一般的白色。
顧安寧學着徐阿尼的樣子,偷了一定帷帽戴在腦袋上,遮住了頭頂的耳朵還有他異于常人的發色與瞳色。不過露在外面的肌膚依然白的晶瑩剔透,在陽光底下仿佛會發光似的。
拜他孤僻冷漠的氣質,一路上沒什麽人敢與顧安寧搭話。
顧安寧受到貓鬼的影響,不喜歡使用人類的語言。他沒有主動打聽這個世界的時局,而是豎起耳朵傾聽周圍人的談話。
周圍好些人都在談“慈航靜齋”。
聽名字像是一座尼姑庵,不過添上前面的形容詞,就變得顯眼起來。
佛陀與菩薩以大慈悲普度衆生,猶如舟航。
如果沒有真本事,慈航靜齋絕對不會打出這麽大的名氣。
顧安寧決定今日就去慈航靜齋走一遭。
他打聽好慈航靜齋大致的位置,沒有等到天黑,毫無畏懼地以鬼怪的身體來到了慈航靜齋廟前。
慈航靜齋裏沒有男人。門派中的女子因為姿容甚美,武功潇灑清揚,被江湖人尊稱一聲“仙子”。
可是當通身雪白的顧安寧站在慈航靜齋門前,沒有人覺得違和。
——他雖是個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卻比靜齋裏的仙子更像是仙子。
“你是何人?可是要找人?”身穿白衣的女子從裏面走出,她手中提着劍,神情冰冷。
顧安寧後退一小步,用怪異的語調慢吞吞道,“我想請你們幫個忙。”
貓鬼從出生起就沒有說過人話,他活了幾十年,又變成了鬼,可以聽懂簡單的人類語言,但是構造不同的聲帶,使得他發聲依舊有些困難。
“你是西域人?”那姑娘問道。
顧安寧沒回答她。接着用破鑼嗓子問道,“我能進去嗎?”
然後他就進去了。
慈航靜齋的仙子們好奇地看過來,若是一個普通人進來,絕對不會引起她們的注意。
可是顧安寧帶着帷帽,一身打扮像極了江湖人,而且是遮遮掩掩的江湖人。
雖說慈航靜齋是正道翹首,又都是慈悲為懷的女子,行走江湖打打殺殺,難免會招惹上仇人。
一群漂亮的女孩子警惕起來,不着痕跡地看向顧安寧,時刻準備與他打一架。
顧安寧本體是一只貓鬼,對周圍人的情緒變化很敏銳。他停下了腳步,雙手自然下垂,極力表現出自己的無害。
圍繞在一起的仙子們忽然讓出了一條路,一名白衣飄然氣質若仙的姑娘走了出來,她身上同樣拿着劍,表情冷的倒像個真正的不識人間情感的仙子。
她走上前,“閣下是何人?”
“雪。”顧安寧不會說大義凜然的客套話,他回道,“你可以叫我雪。我想請你們幫個忙。”
那位仙子道,“閣下口音怪異,莫非不是中原人?”
顧安寧沉默了一會兒,不明白為什麽每個人聽到他講話都要問一句。
“這很重要嗎?”
仙子愣了一下,微微一笑,“這就要看公子想讓慈航靜齋幫忙做什麽了。遠來是客,公子不妨進來坐一坐,順便喝杯茶水?”
“不必了。”顧安寧道。
還未至慈航靜齋時,他便看到廟外一層淡淡的金光籠罩,踏入靜齋之後,顧安寧略感不适,也看的更加清楚,那層淺淡的金光是從裏面發出來的。
屋子裏應該供奉着什麽東西,可以驅散妖邪。顧安寧雖說也是妖邪中的一員,他想做的事情卻是與正道相同。發現慈航靜齋确實有本事之後,稍稍放心。
顧安寧道,“就在這裏談。”
“閣下孤身一人來到慈航靜齋,想來不是膽小之徒。既然來了,又何須顧忌?”
中間隔了兩個物種,即便顧安寧做任務前是人類,此刻依然聽不太懂她在說什麽。他思考了一會兒,大概明白對方的意思。
既然有求于人,至少得拿出點求人的誠意來。
顧安寧看了一眼周圍的姑娘們。
慈航靜齋的弟子個個姿容甚美,身穿白衣悲天憫人,實在不像是奸惡之輩。
“我并非人類。”顧安寧用古怪的調子直言,他頓了一下,毫無隐瞞,“我畏懼裏面的東西。”
“并非人類?”那仙子反問了一句,其餘姑娘們也紛紛露出詫異之色,原本隐晦打量的目光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顧安寧也不惱,他依然平靜地站在原地,沒有絲毫不悅。“不錯,我是一只貓鬼。”
貓鬼對面的仙子沒有感覺到顧安寧的惡意,聽聞顧安寧的話後,她雖緊緊皺起了眉頭,倒還沒有立刻拔劍相向。“貓鬼之術在下略有耳聞,只是從沒見過能有貓鬼像閣下這般。閣下莫要哄騙在下。”
帷帽下的嘴角微微勾起,顧安寧道,“我可以證明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