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宅鬼(2)
趙謹是一只宅鬼,而且是一只吊死鬼。
他是欽宗趙桓的第二個兒子,當年完顏亮攻破汴梁,沒有将宋徹底消滅,而是提出條件,要求宋朝割地賠款。可是前面的戰争已經耗費大量財物,空虛的國庫再拿不出來銀錢。
金國掌權者想了個辦法,用皇子皇女抵扣紋銀,最值錢的皇帝也沒能逃脫命運。完顏亮帶走趙桓、他的兩個皇後還有其他後宮和宗室。
離開皇都後發生的事情,他已經記不清楚。
趙謹自盡身亡,魂魄永遠留在了這裏。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回到汴梁,可是卻被束縛在了曾經宋朝的土地,如今的金國國都。
宅鬼不希望任何人來到此處宅邸,吊死鬼則會想盡辦法,蠱惑旁人上吊自盡。
趙謹的記憶中,他不曾害死過人。此地作為圈養俘虜的場地守備森嚴。裏面關着的都曾經是一個國家的管理者,政客們的心思總是很多,而且宋朝比起金國人多地廣,難免有人在得知消息後跑來營救。所以無論金國人有多麽作踐他們,也不會放松警惕。
趙謹死後,其餘人也随着部隊遷徙去往別處,人氣淡了之後,趙謹的意識漸漸成型。
吊死鬼雖然也是怨氣很重的鬼,卻沒有辦法對一群在戰場上厮殺過的将士們做的太過分,最多只是夜裏發出一點聲音,擾地居住在宅中的金國士兵睡不好覺。不曾想有個人半夜起來接手,聽到呼嘯的風聲之後,直接墜入了池塘。于是宅邸鬧鬼的傳聞愈演愈烈,裏面的人悉數搬出,沒有人敢繼續居住了。
宅院裏的鬼沉寂了幾年,終于在今日迎來活人。
易容生效後,顧安寧總算可以使用與性情身份相匹配的臉。這張臉與他原來的臉差別很大,接受趙謹的記憶之後,顧安寧完全可以撐得起來。
少年“小王爺”的身份觸動了趙謹的內心,沒有激發起蘊含在靈魂中的怨氣。顧安寧很高興不需要極力克制殺人的想法,他朝少年露出溫和的表情,柔聲詢問,“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貴族打扮的少年注意到他身上穿的宋人服飾。燕京早就被金國占領,一部分百姓逃到了南方,選擇留下來的漢人,就作為下等人歸屬金國管轄。少年知道漢人有多仇恨金人,他不想這麽快與對方撕破臉,猶豫了一下,道,“我叫楊康。”
少年在心裏飛速想着對策。
他的一身金人打扮太顯眼了,趙謹肯定會覺得奇怪,然後詢問他為何做這樣的裝束。
楊康想了許多種理由,每一個都有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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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承認自己就是小王爺,如果是宋朝的小王爺,兩軍交戰之際,為何會做敵方打扮呢?
然而對方什麽都沒有問,他依舊表情溫軟,眼中似有清風明月,淡薄雅致,完全不像這塵世中人。
事實上顧安寧受到趙謹的影響,不發瘋的時候看起來如同生前那般,但也僅僅只是看起來。
他扮演的多數鬼,心性上都與普通人類有很大區別。
鬼有執念,死後依然在意的執念無法完成,便會化作痛苦與怨憤盤旋在腦海,消磨掉它們的理智。如果一直無法解決,這些鬼的結局只有兩種,一種是能量耗盡灰飛煙滅,另一種是濫殺無辜壯大自己,直至執念完成。
扮演厲鬼時,陳夫人懷疑陳蔚受傷瘋傻不是沒有道理,因為這些鬼,确實與瘋癫神經的人類很像。
顧安寧根本沒有意識到楊康身上的違和感,或者說,他不在意。
作為鬼呆在宅邸裏的日子不短,先前來往的士兵都穿是金人打扮。如果趙謹能力強大,想殺誰就殺誰,他或許會把所有穿着金人衣服的人殺個幹淨。可惜他做不到,而且受到金兵潛移默化的影響,覺得楊康穿着沒有違和感。
能撩動顧安寧情緒的,只有回家,還有對金國的仇恨。
後者因為趙謹的無能為力而掩埋,就連顧安寧自己都不清楚,要受到怎樣的刺激才會把它激發。
“楊康。”顧安寧輕輕念了一句,疑惑道,“你是哪位叔叔的孩子?為何我沒見過你?”
叔叔?
楊康一愣,難道這人是完顏洪熙的兒子?
他認真起來,上下打量顧安寧的穿着和面容。
“楊康”是他的師父取得漢名,他的真實姓名叫做完顏康,父親乃是金國六王爺完顏洪烈,完顏洪熙是完顏洪烈的哥哥,也是給楊康印象最深的一位伯父。
因為完顏洪熙很沒有腦子,連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都不如。
顧安寧跟完顏洪熙一點都不像。
他雖然長得很高,但是身材纖細,五官也很柔和。他的鼻子很挺拔,眼睛比完顏洪熙大不少,膚色更是不一樣。對比之後楊康才發覺,面前這位青年比他更像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
而且他姓趙,宋朝皇室也姓趙。
楊康終于記起了靖康之恥後面,完顏亮俘虜宋朝皇室的事。
對于大金來說,那是一次很值得誇耀的事情,這麽多年過去,還有好些人津津樂道。不過完顏洪烈卻告訴楊康,這并非是一件好事。
他們可以用錢收買宋朝整個朝廷,甚至以軍事手段攻下宋朝國都,卻不能這養對待宋朝的皇室。漢人對皇族,有一種天生的崇拜感。宋朝的皇帝是天選之子,也是整個國家的精神支撐。折辱了皇室,不但不會讓宋人放棄抗争,反而會激起他們的憤怒,迎來更加猛烈的反抗。
楊康聰明伶俐,沒有忘記完顏洪烈的話。
猜到顧安寧的身份之後,他更覺得新奇。
誰能想到風光霁月的謙謙君子竟然是個階下囚?
他一定是被那些叔叔伯伯們關在這座空蕩宅院裏的。
楊康問道,“為什麽你會覺得我是你叔叔的兒子呢?你姓趙,我姓楊,怎麽看都不會是一家人吧?”
“是啊……為什麽?”顧安寧露出迷茫的表情,他不安地在樹下繞了幾圈,才想起自己這麽說的原因,“因為我的叔叔都封了王,而你是小王爺,你的父親是王爺,所以你應當是皇叔的兒子。”
他對楊康道,“你是我的堂兄?還是堂弟?”
楊康今年只有十五歲,顧安寧看起來至少二十歲。兩人的年紀差別明顯,一般人絕不會有這樣的疑問。
楊康覺得他的精神不太正常。
是因為一個人在這裏關久了嗎?還是有人對他做了什麽,把人給折磨瘋了?
楊康挺了挺胸膛,跟他說,“我想,我可能是你哥哥。”
顧安寧笑了起來,“我只有一個哥哥,他已經離開這裏了,怎麽可能會是你?你是康王叔的兒子嗎?”
康王就是現在的皇帝。
“嗯……嗯。”楊康含糊應道。
顧安寧望望天空,“外面,還好嗎?”
對于宋人來說,恐怕是不太好的,畢竟連國都都被迫遷到了臨安。
楊康繼續含糊地回應,“就那樣吧。”
顧安寧問,“父皇什麽時候接我離開這裏?我不想一個人呆在這兒了,我好想回去。”
楊康心道,你父皇已經被抓去做苦力啦,跟着你爺爺一起,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我。
不知道為什麽,在發現顧安寧頭腦不清醒之後,楊康瞬間放松。他也沒有搞明白剛才在緊張什麽,只是面對顧安寧這張臉,還有他溫溫柔柔的語氣和表情,總是忍不住放低了聲音,講出口的話也會在心裏斟酌一番,好像怕吓到他似的。
這麽一想,這不就是他面對自己親娘的态度嗎?
他娘是個愛哭包,天知道她哪來這麽多淚水,動不動就掉眼淚。他娘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做,非要在府上建一個茅草房,自己一個人住在裏面,整日對着鋤頭發呆。
她讀的書不多,性子又柔軟,根本管不了楊康,若是楊康不聽話了,便留上幾滴眼淚。楊康見不得她流淚,只要她一哭,就什麽都答應了。
幸好趙謹是個瘋子,瘋子總是好糊弄的,不必擔心在他面前丢了形象,也不怕把他弄哭。楊康心想。
天漸漸暗了下來。
楊康問顧安寧,“我以後可以時常來找你嗎?你要是有什麽想要的,也可以找我要。”
“你要走了嗎?”顧安寧眼中哀愁更甚,“不能留下來嗎?”
當日父兄離開這座宅邸,而他卻被無形的枷鎖束縛,怎麽都走不出去。
他大喊大叫,沒有人能聽到他的話,他最終只能回到埋葬屍體的土地上。
自殺的人會受到懲罰。
他們陽壽未盡,一直徘徊在人間,重複着死亡的過程,一遍又一遍地将腦袋伸入繩索中,感受瀕死的窒息與痛苦。
吊死鬼的死相都很難看,頸骨斷裂後腦袋不正常地垂下,舌頭向外吐出,有些甚至會失禁。
趙謹不喜歡自己的死相,顧安寧也不喜歡。
顧安寧不清楚,換了一只鬼之後,是否還會重複死亡那日的場景。
楊康搖頭,“我已經與他們失散太久,如果天黑之前侍衛們找不到我,肯定會告訴父王。”
顧安寧愣了一下,露出羨慕的表情,“你去吧,不要讓皇叔擔心。”
楊康的好奇心還沒有得到滿足,他還想繼續探索顧安寧身上的秘密,承諾道,“那我改日再來看你。”
“好。”顧安寧朝他溫和的笑,好似對方真的是自己的堂弟一般。
楊康向着大門走,顧安寧便跟在他的身後,一直來到門前才停下來。
“我記得門沒有關啊……”楊康嘟囔一聲,沒有放在心上。他推開門,奇怪的是,這次一點灰都沒蹭到。
或許是有人來過了吧。他心想。
拴在樹上的馬兒扯着脖子往後退,好像在躲避什麽可怕的東西。
“行了行了,不讓你進去。”楊康摸摸它的脖子,安撫道。
他知道顧安寧送自己來到了門口,想回頭再與他說聲再見,沒想到轉過臉去之後只看到風吹得樹葉飄動,連個人影都沒有。
“原來不是送我走?”楊康不高興地沉下了臉,随即寬慰自己,“算了,跟一個瘋子計較什麽?”
說罷,他上馬離開了。
顧安寧站在門口,眼中含笑望着他遠去的背影。
要把趙謹的屍骨送回汴梁,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
這座宅子已經是有名的鬼宅,無論是百姓還是商賈都會繞路遠行。而游俠和商賈又很少走這條道,趙謹等了這麽久都等不到人,顧安寧不相信自己會有這麽好的運氣。
于是他飄到宅子上空,在路邊設下了一個小小的障眼法,讓楊康策馬跑到了這邊的路上。
也就好奇心強的孩子會表露出友好,換做成年人,一準吓得飛速離開。顧安寧不能保證,那個時候吊死鬼會不會被激發出殺意。之前控制厲鬼沒有殺人已經很難受了,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
楊康離開後,顧安寧無事可做,暫時脫離任務,回到了顧家莊。
照舊是在床上醒來,不過這次,除了身上乏力之外,臉頰和手腕也很疼。
顧安寧睜開眼睛,擡起了疼痛的左手,看到上面包了一層布,還有淡淡的藥味。
“秋棠。”顧安寧朝外面喊了一聲。
秋棠很快過來,她道,“二公子醒了,身上還疼嗎?”
顧安寧揮了揮左手,“我這是怎麽了?”
“二公子聽話,別亂動。”秋棠按住他,“上午您暈倒在草地裏,手腕脫臼,已經敷上藥了,這幾日不能用力。您臉上還有被樹枝劃破的傷口,所幸不深,也得塗幾次藥膏,免得留下疤。”
顧安寧記起來了。
系統發布任務時,他正在院子裏散步。
夏天的太陽很曬,即便還沒有到正午,依然讓人睜不開眼睛。顧安寧就沿着樹木的陰涼處走。看到系統發布任務,顧安寧看了看遠處的小涼亭,又看了看庭院中心的石頭凳子,最後看了看自己的房間,确定十秒鐘的時間那個都去不了,破罐子破摔站在原地沒有動。
早知道會摔成這樣,他一定會用這十秒鐘時間趴在地上。
顧安寧為自己的選擇感到懊悔。
“好吧。”顧安寧道,“秋棠,今日有龜苓膏嗎?”
秋棠心道,二公子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受了傷便想着要吃糖。
顧安寧的表情很自然,秋棠也沒拆他的臺。
“二公子想吃,奴婢就去做。不過需要等您用過晚飯、喝完藥之後才行。”秋棠道,“您這一下摔得不輕,大公子很擔心您。大公子守了您一上午,下午收到消息,生意上出了一點事情,便急着趕過去了,估計要等後日才能回來。”
顧安寧醒着的時候,大多數都是去正堂和顧大公子一起吃飯的。偶爾病得沒有力氣,又或者犯了懶,他就會在自己屋裏單獨吃。
顧大公子不在,顧安寧沒覺得多失落。
随口應了一聲,顧安寧對秋棠道,“備飯吧。”
吃完了飯,又灌了滿肚子藥汁,顧安寧再也吃不下任何東西。
秋棠照舊笑得很好看很溫柔,顧安寧卻覺得她的笑容裏多了點揶揄和善意的嘲笑。
“你是不是根本沒有準備甜點?”顧安寧問她。
秋棠笑道,“二公子果真聰明。”
顧安寧無奈道,“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我又不是幾歲的孩子了。”
“奴婢記住了。”
在家裏睡了一覺,第二日醒來,顧安寧在秋棠的服侍下梳洗完畢,秋棠正打算幫他更衣。
顧安寧穿着一身中衣坐回床上,努力擠了個哈欠,他對秋棠道,“我今日有些困倦,想多睡一會兒,先不穿衣服了。”
顧安寧兌換穿越時空的權限時間不長,在秋棠看來,顧安寧是最近才變得嗜睡,而且怎麽喊都喊不醒。她掩下心底的擔憂,“二公子吃點東西再睡吧。”
“好。”顧安寧不急不緩地用完飯,在心裏估算着快到喝藥的時間,離開身體回到了任務中。
他第一次做任務這麽爽快,原來這個技能還可以這樣用!
可惜沒有任務的時候,顧安寧沒辦法控制自己睡過去……不對,沒有任務還睡什麽睡?
定了定神,顧安寧打量四周。
偌大一所宅院,放眼望去看不到一個人。
不過顧安寧也沒有受到不知名力量的影響跑去上吊。
他稍稍放心,飄到房頂上,注視着遠處的人來人往,甚至還能聽到一點集市的叫賣。
所有的熱鬧都與他無關,他被這個世界隔絕開,只能一只鬼守着一所宅院,直到他徹底消失,或者完成執念。
遠遠地,顧安寧看到了鮮衣怒馬帶着侍從在街上行走的楊康。
楊康看起來心不在焉,應當還在想着他這個新交的朋友。
顧安寧倍感欣慰,等待楊康甩掉身後跟着的侍從,主動過來找自己。
他需要先和楊康搞好關系,少年人的友誼來的最容易。只要能跟楊康成為朋友,告知他真實身份之後,楊康順利接受,同意幫他“遷墳”的可能性會更高。
不過在此之前,他需要讓楊康更了解自己。
趙謹的執念看起來很簡單,實際上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
他想回歸故土,回到汴梁。可是如今的汴梁,還是他記憶中的東京嗎?
汴梁早已被金人占領,即便回去,也不再是他熟悉的家。
趙謹念着的是曾經的大宋,曾經的皇帝,曾經的安定生活。那些都已經回不去了。
所以除了将屍體送回故土好好安葬之外,還需要讓趙謹明白這些道理。
顧安寧揮了揮手,憑空變幻出一根粗麻繩。
尋常的皇室即便是被賜死,也該是柔軟堅韌的白绫,而不是粗麻繩。自從被金人帶走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貴族,僅僅是個普通的奴隸。
吃不飽、穿不暖,每日還要做大量工作的奴隸。
這樣的落差放在任意一個皇室身上都是一種精神上的折辱。
趙謹親眼看到自己的姐姐,被金人帶着倒刺的鞭子抽打。挨完打她還要給最普通的士兵洗衣服,帶着汗漬和血漬的衣服怎麽都洗不幹淨,而且一盆盆多的令人絕望。
到了晚上,一名金人過來将她帶走,第二日見到的,只有她的屍體。
他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他不知道父皇被帶走之後,大宋變成了什麽樣子。父皇尚且與他們一起,還有誰能救得了他們呢?
這種日子無邊無際,茫茫黑暗中看不到希望,于是趙謹自盡了。
顧安寧把繩子一扔,繩子像有意識一般套在了樹枝上——正是昨日他出現時站立的位置。
他踩着石頭,雙手抓住繩子,施了一個小小的障眼法,讓淚水沿着眼角流出。
楊康越來越近了。
顧安寧将腦袋伸進系好的套索裏,雙腳離地。
與重複死亡那日不同,顧安寧的舉動雖然勾起了趙謹關于死亡的記憶,那些痛苦的情緒仿佛重新回來,但是與實際感受到的并不相同。
飄蕩在半空中的,是一只輕飄飄的鬼,沒有人能說得清鬼到底有多重。
楊康推開門進來,“趙謹?我來了,你在嗎?”
比起上一次,這回楊康熟練很多。
他順着記憶中的方向走,來到昨日遇到顧安寧的樹前,果真看到了顧安寧的身影。
只是眼前看到的,與楊康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大驚失色,驚恐地後退兩步,又喊了一聲,“趙謹?!”
顧安寧的雙手擡起,像是要去夠上方的繩子,可是他已經沒了力氣。
見人還活着,楊康心裏的恐慌總算消散了些。他抽出佩劍,腳尖點起向上一躍割斷麻繩,将顧安寧接住,安穩平放在地上。
“怎麽回事?你還好嗎?”楊康手足無措,他看着顧安寧青白的面色還有虛弱半阖起的雙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幸好他沒有去觸碰顧安寧的身體,也幸好他的武功算不得高明。否則便會發現顧安寧身上冷的吓人,而且沒有呼吸。
顧安寧閉眼等了一會兒,像是剛回過神那般睜開了眼,他朝着楊康笑了起來,那笑容與昨日楊康看到的一模一樣。
他道,“你來了啊。”
“嗯。”聽到他的聲音後,楊康終于不再覺得恐慌。他道,“你這是在做什麽?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晚來半步,你就會死?”
顧安寧依然笑着,臉上的淚跡沒有擦拭掉,鬼魂雖然哭不出來,卻能輕而易舉做出哭泣的樣子,“我好想回家。”
楊康問道,“有人攔着你,不讓你走?”
“我出不去。”顧安寧搖了搖頭,他道,“我沒有辦法走出去。你能幫我嗎?”
楊康知道他的身份特殊,而且兩人相識只有一天,沒有輕易答應幫忙,“說說看,你想讓我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