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幽冥(3)
任務中兩邊時間流速相同,顧安寧離開的時候是白天,經過幾個時辰之後,回到顧家莊是在夜裏。
炎熱的夏日與被大雪封住的華山相去甚遠。熟悉的味道舒緩了心神,顧安寧靜靜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發現睡意不重,便慢慢睜開了眼睛。
房間裏只燃了一盞壁燈,燭芯似乎該剪了,光線很昏暗。
透過門窗,顧安寧看到外間屋裏也有微弱的光線,想來是守夜的下人。
顧安寧嗓子有些幹,他輕輕磕了一聲,發出的聲音微不可聞,沒有驚醒外面的人。
不遠處的桌上擺放着水果點心還有清水,預備着顧安寧夜裏醒來腹中饑餓,好在熱好飯菜前墊墊肚子。
顧安寧活動了下手腳,掀開被子悄悄下了床。
他離開身體也就一天時間,之前的感冒好的差不多,沒道理連這點力氣都沒有。
每次任務之後面對顧聞山和秋棠,還有顧家莊的關心他的大夫和下人,顧安寧總是有種做了壞事的心虛感。他只是回來呆一會兒,吃點東西天亮就走,沒有必要被人發現,興師動衆的鬧得所有人都睡不好。
顧安寧心裏打算的很好,可是他沒想到,兩只腳剛剛着地就搬了一下子,硬生生地摔在地上,凳子被他一推,擠到了旁邊,刺耳的響聲在夜裏十分明顯。
屋門從外面推開,圓圓臉的小厮跑了進來,看到顧安寧後驚叫一聲,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伸出手臂來卻不敢碰他,生怕把人給碰壞了。
“扶我一下,沒力氣了。”顧安寧沙啞道。他頭腦發懵,因為低血糖,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什麽都看不到了。顧安寧很熟悉這種暈眩的狀态,并不覺得害怕,只是覺得自己臉都丢光了。
他被扶到了床沿上坐好,靠着床尾的圍欄,緩了半天才恢複視力和知覺。左側胯骨磕了一下,正疼的厲害。還有其他部分在疼,顧安寧一時間也分不太清楚究竟是哪裏。
大半夜的又渴又餓,還摔了一跤,簡直倒黴透頂了。
顧安寧支使小厮給他拿來水和點心,吃完兩塊桂花酥糖之後,秋棠和顧大公子也過來了。
秋棠是住在顧安寧院子裏的,估計是聽到動靜後特意去喊的顧大公子。顧聞山目光嚴厲,但是衣服穿得皺皺巴巴,跟平日的一本正經相差很大,顧安寧也因此更加心虛了,他垂下頭,低低地喊了一聲大哥。
Advertisement
顧大公子并作幾步走過來,“摔着了?嚴不嚴重?可有哪裏不舒服?”
“沒什麽問題,”顧安寧道,“下床的時候絆了一下,過一會兒就好了,大哥不必擔心。”
“要想不讓我擔心,就把身體養好。哪裏摔着了?”顧大公子對秋棠道:“去拿藥酒來。”
“真的沒事,用不着塗藥酒,我哪裏有這麽嬌氣……”
顧大公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确定弟弟沒有說謊才松口。
顧安寧已經是成年人了,就算他偶爾任性,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把人扒光了從頭到尾檢查一遍。
秋棠的腳步轉了個彎,自覺去廚房為顧安寧準備吃的。
既然已經起來了,顧聞山便沒有再回去,陪在顧安寧身邊過了大半宿,直到顧安寧精力不濟,閉眼假寐,實際準備回任務世界時,感知到顧大公子給他蓋了蓋綢被,輕聲問秋棠:“還有一個月就……”
話聽了一半,顧安寧回到了被雪花覆蓋的華山,身上穿着一層薄薄的黑衣,站在山頂觀望着下方。
還有一個月就怎麽了?
顧安寧直覺這件事跟自己的關系很密切,想了半天,沒能回憶起一個月之後是什麽日子。
如果能晚一些回來,把話聽全就好了。
剛下過雪的華山,清晨日出與平日相比色彩更加瑰麗。白雪染上紅色的朝霞,映照的天空似乎也成了橘紅色。
華山派的弟子起的很早,他們先是掃完雪,然後修習內功心法和拳腳功夫,最後才吃早飯。
顧安寧站的很高,将底下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華山派年輕一輩,算上岳靈珊,總共有七個女孩子。岳靈珊是岳不群的女兒,在師門中備受寵愛,她心地善良,又不擺大小姐的架子,在女孩子裏也很受歡迎。
岳不群把令狐沖當做繼承人培養,令狐沖天資出衆,而且與岳靈珊青梅竹馬,心裏也有小師妹。就算岳靈珊現在年紀小,在長久的陪伴下,總能生出一些情誼。如果不出意外,這次的任務就是默默看着這兩個人結婚生子、繼承華山派,把門派發揚光大。
可是顧安寧心裏有些不安,他直覺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令狐沖起了個大早,比平時上早課的時間早的多。
他心裏壓着事兒,一晚上沒有睡好,滿心都是幽冥的異常。
他的武功太高了,令狐沖自認為在年輕一輩裏不算太弱,卻連幽冥的底細都探知不到。而且聽小師妹的意思,這個神秘黑衣人出現在他們華山已經好多年了,師父師娘卻沒有見過他,誰知道他打的什麽注意呢?
令狐沖越想越睡不着,天微微亮就過來敲開了岳不群的門。
岳不群與妻子青梅竹馬,對妻子甚是寵愛。冬天裏不舍得寧中則出來挨凍,動作輕巧地披了件衣服,安撫好睡的迷糊的妻子,打開門看到是令狐沖,表情沉了下來。
令狐沖是華山派有名的熊孩子,雖然是大師兄,卻比他的師弟師妹們更讓人頭疼。岳不群看到令狐沖,就知道又有麻煩了“沖兒,天色尚早,你有何事?”
令狐沖收起了吊兒郎當,正色道,“師父容禀,弟子确實有要事要講!師父可還記得,幾年前靈珊所說的黑衣人?”
“你莫要告訴我,那個黑衣人确有其人。”
“昨天在小師妹在山路上看雪,自稱又遇到了那人。弟子将信将疑,也跟了過去。”令狐沖, “他自稱幽冥,如同小師妹所說,全身包裹的嚴嚴實實,連眼睛都沒有露出。如此寒冷的天氣,他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衣,像是感覺不到寒冷一般。
“弟子邀請他來華山派過夜,他正歇在客房裏,師父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查看。”
岳不群對華山派的責任心很強,如果黑衣人卻如岳靈珊和令狐沖所言,他竟然半點都沒察覺。
岳不群表情不太好看,他道,“事關重大,若是為師發現你有半句謊話,說什麽也要罰你。”
“師父放心,就算是為了小師妹,弟子也不敢有半句假話。”
岳不群匆匆套上了衣服,跟着令狐沖來到客房。
敲門後沒人回應,岳不群伸手一推,門吱呀一聲打開,壓根就沒上鎖。
他們小心地走進去,令狐沖喊道,“幽冥兄,你可起來了?”
屋子裏靜悄悄,沒有半點聲音。
他們來到床前,岳不群伸手擋住令狐沖,示意他離遠些,他獨自謹慎靠近,忽的掀開了被褥。
——裏面空蕩蕩沒有一個人。
岳不群用手背感知了一下溫度,“涼的。”
“師父……”
岳不群道,“去,把珊兒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