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你要将我的女兒怎麽樣?!”突然傳來一聲厲喝,然後木非帶着幾個人從錢庫門口飛了下來,落在我們身邊。一襲黑色勁裝,身上裹挾着讓人膽寒的殺意。
尤及擡眼盯着他,用我從未見過的,男人憤怒的目光:“她快不行了。”
沒理他,木非大步流星走到勾魂使面前,雙手扯出兩團藍色火焰猛地往下一蓋,三只勾魂使吱也沒吱一聲,瞬間在藍色火焰中灰飛煙滅。
接着掠到我身邊,胳膊一揮将尤及推開,右手扶住我,左手凝出藍色火焰從我的頭頂灌進去:“喜樂!”
喜樂上前,手一抖,十指化成十條柔軟的觸須,接替了已經吓暈過去的掌櫃夫人的工作。
“娘子,我在你身邊,什麽都別怕。”木非道。
源源不斷的力氣從頭頂竄遍全身,我大吸一口氣,回過魂來。
有他陪着,确實什麽都不怕了。
又掙紮了一陣子,終于聽到了孩子清脆的哭聲,喜樂道:“夫人,還有一個,再撐撐。”
……
暈暈沉沉地醒來,我已回到幹淨整潔的卧房。
窗外一片漆黑,木非坐在床邊輕輕晃着身旁的搖籃,身影被暮色染得一片模糊。
“夫君……”我輕聲喊。
他回過神,忙俯身柔聲道:“醒了,想喝水嗎?”
我點點頭。
桌上燃着小火爐,他點燃燭臺,倒了碗水,用嘴唇試了下溫度,扶起我湊到我嘴邊:“慢些,別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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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水,我說:“讓我抱抱孩子。”
他一手一個,将孩子抱過來湊到我面前:“瞧,多像你。”
看着兩個粉嘟嘟的孩子,我覺得心裏暖洋洋的,吃再多的苦也值得。
不過她們雖然都可愛,其中一個卻有些……不一樣……
怎麽說呢,輿兒和其中一個女孩一樣,身上散發着一層凡人看不見的,淡淡的光華,那是生而為神的證明。而這個女孩不同,模樣雖然和姐妹一樣,身上卻沒有任何光華。
我疑惑地問:”這孩子,是,凡人?“
“嗯,出世早了些,神魂還未生成。”木非笑笑,“別擔心,她是我的孩子,沒什麽好怕的。我給她取名為霖,木遇水生發,我掌管水脈,她會在我的庇護下一世平安快樂。
我不覺得凡人不好,我自己也是凡人:“有你保護,她一定會平安快樂。”
……
哄好孩子,木非吹滅燭火,躺在我身邊握着我的手一聲不吭。
好半天,他緩緩道:“這次我很感激尤及。娘子,以後不要随意出門,如果失去你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發抖的聲音,冰涼的手掌,他居然在害怕。
心髒一抽一抽地,為他心疼,我與他十指相扣:“我不會有事,我會和你白頭偕老。”
他撐起身體,提高了音調:“我要你發誓,以盤古大神之名發誓,無論生死,都要陪在我身邊。”
“好,我以盤古之名發誓,永遠陪在你身邊。”伸手撫着他冰冷的側臉,“夫君,你莫怕,有我在你不會一個人的。”
他笑了,躺在我身邊将我擁入懷抱,輕輕親着我的額頭,臉頰:“娘子,我愛你,有兒有女已經足夠,咱們別再生孩子了。”
我笑:“好。”
沒有他親自陪同,木非不準我再踏出大門一步。買東西讓商販送到府裏,想要什麽吩咐下人即可,要是悶了就陪陪女兒,做做家務,繡繡花,畫畫寫字。
我起初不習慣,滿腹委屈,還偷偷溜出去幾次,惹得木非大發雷霆。但我現在的宅子比芸生殿有意思多了,再說整天要照料鳶兒霖兒,慢慢地也不想出去了。
于是每天收拾花園,養養魚,種種花草,閑暇時逗逗兒女,和木非玩點新花樣,日子過得悠閑自在。
兒子女兒也讓我很省心,輿兒自不用說,漸漸長得光彩奪目的少年。
鳶兒和他哥哥一樣,是天縱奇才。性子甚至比她哥哥還沉穩,小小年紀就喜怒不形于色,知書達理,往那一站便是個乖巧懂事的大家閨秀。
不過龍生九子子子不同,霖兒和哥哥姐姐完全不同,就是個混世小魔星。
她很懶,同鳶兒一起學文,鳶兒都能寫出一手好看的小篆了,她還只能勉強認識幾百個字。
叫她和鳶兒一起習武,她揮兩拳就喊累,兩年後鳶兒已經能自在地使用輕功,她連一套拳都打不下來。
木非極其寵愛她,寵得有時候連我都有點嫉妒。
書背不下來,我想打她的手心,她第一件事就是撲到木非懷裏,奶聲奶氣地說:“爹爹,我怕疼。”
她一喊“爹爹”,木非平日裏嚴肅的目光立刻變得溫柔似水,溫柔得快要溺死人:“好,我的幺幺,心肝,小公主,不想背咱就不背。”然後向我求情,“夫人,她又不考狀元,就饒了她罷。”
拳法記不住,老青要罰她,她馬上使出求情大招:“青伯伯,爹爹說過,我累了可以不練的。”
老青像教訓輿兒鳶兒一樣給了她幾鞭子,她嚎啕大哭,躺在床上裝病,心疼得木非衣不解帶地照顧,好幾天沒合眼。
鬧過幾次,再沒人敢管她,連我也淡了想把她教成大家閨秀的心思。
在木非的縱容下,她自由野蠻地生長。
好奇地趴過一次教坊的窗口後,她迷上了不入流的筝琴之音。木非不顧我的反對,給她請了身份低賤的教坊樂師,專門教她筝琴。不到十歲,木家那位好看的,會彈筝琴的小小姐便名動京師。
同小厮賭過一次錢後,她迷了賭術,三天兩頭往賭場跑。木非沒辦法,幹脆給她了找了幾個老手做師傅。這可不得了了,沒過幾年,她床底下多了十來個戰利品箱,裏面裝着她從別人手裏贏來的各種東西,金銀財寶破銅爛鐵傳家寶……
害得我和木非經常登門還人家地契房契,還釋放過幾個把自己輸給她的賭徒,幾位被父親拉來抵債的少女。
她還喜歡玩水,經常衣服一扔往水裏一紮,竄到離岸幾百米遠的地方才露頭。常常把可憐的跟班青約吓得雙腳直跳。
實在忍無可忍,我找木非說理:“夫君,你不能再讓霖兒為所欲為。筝琴,賭錢,逗水,同男孩子打架,偷奸耍滑。站沒站像坐沒坐像,成何體統?”
木非坐在書桌前,放下書本朝我笑:“人生苦短,我的幺幺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其他的不說,她起碼得知道禮節。晨起向爹娘問安,尊重師長,尊重兄弟姐妹,就像她姐姐一樣。”
“不需要。”木非說。
這時有人敲了敲門:“娘親,爹爹,女兒有事禀告。”
是鳶兒的聲音。
我還沒發話,霖兒快步跑了進來,一屁股坐到木非腿上,雙手攬着木非的脖子:“爹爹,我做錯事了,爹爹不要怪我。”
木非心疼地抱着她:“幺幺做了什麽?”
“我不小心弄髒了姐姐的書冊。”
輿兒走進來,義憤填膺地說:“爹,阿霖是故意的。阿鳶好不容易抄好的書冊,轉眼就被她扔墨缸裏了。”
鳶兒跟在他身後,手裏捧着本墨黑的書冊,除了通紅的眼圈,一臉冷靜。
木非輕咳一聲:“幺幺,向你姐姐道歉。”
霖兒馬上飛快地說:“姐姐對不起。”
木非又看着鳶兒:“二丫頭,你妹妹跟你道歉了,你不要再生氣。”
“哇……”畢竟還是個孩子,可憐的鳶兒終于忍不住大哭出聲,奪門而出。
霖兒笑得一臉得意。
輿兒氣憤之極:“父親,這不是第一次了,只要阿鳶心愛的東西阿霖都會弄壞……”
我拿起桌上的戒尺往桌上一拍,揪起霖兒的胳膊:“跟娘去內室。”
霖兒急忙抱住木非的胳膊:“爹爹……”
木非剛要開口,我用毛筆指着他的鼻尖:“女兒我也有份,做娘的教訓女兒天經地義,你要敢攔我,今後別進我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