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白澍皺眉,看了一眼消息是十點四十發過來的,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他不确定門外是否有人,卻還是去了外面,門一開就看到了蹲在走廊的季定。
季定已經換了衣服,簡單的T恤休閑褲,比起中午剛接到他的時候,這才是大部分時候白澍見到他的樣子。
“你來做什麽?”白澍擋在門口,沒開口讓他進去。
“阿澍,到你家當然是來看你呀。我問過叔叔阿姨,他們說你現在一個人住這兒。”
“哦,來了怎麽不敲門,你在外面很久了?”
“不久,也就一個小時。剛才吃完飯送我爸媽回去了,所以過來晚了些,知道十點鐘是你雷打不動的閱讀時間,不敢吵你,只是你今天讀的有點久。”
白澍點點頭,道:“現在确實有點晚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說罷想關門,卻被季定眼明手快擠了進來。
季定将主人家的臉色完全抛諸腦後,大搖大擺進了人家客廳,道:“阿澍,你們家還是一點兒都沒變哎,連電視機都沒換過,還有這沙發,從小到大我都不知道睡過多少次你們家的沙發,我在美國的時候跟朋友合租一間house,主人家留下的沙發我怎麽睡都不舒服,當時就想回國之後第一件事一定要找個機會在這個沙發上睡一覺。”
白澍看着自家客廳裏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的人十分頭疼,秉承着“他是我曾經最好的兄弟”這個念想,他努力地壓抑着自己的怒火,笑着問道:“你戴表了嗎?”
“戴了呀。”季定揚手給他看自己手上的表。(注)
白澍心說自己還是太委婉,所以造成了現在雞同鴨講的局面,幹脆更直接地說:“那你看看時間,是不是挺晚的了?”
“對,十二點都過了,阿澍,我們去吃宵夜吧,我來的時候看到袁記還開着,路過的時候聞到裏面的味道都要流口水了。阿澍,我已經近一年沒有吃過火鍋了,你陪我去吃宵夜好不好?”
白澍是個無神論者,但他現在很難相信,眼前這個一聲不吭走了五年,再回來時仿佛失憶不斷跟他套近乎的人沒有中邪。
白澍最後還是跟他出了門。
季定好像很高興,一直在說話,同他懷緬曾經逝去的青春。落坐之後白澍的興致不高,讓季定随便拿菜,結果他拿回來的全是自己喜歡的菜,白澍頓時有點臉紅,不為別的,他有些內疚。他想,當年的事情可能真的就是對方酒後失态,季定第二天醒來可能也是因為愧疚所以才不告而別,而現在已經五年過去了,他再這樣拘泥小節反而奇怪,便當下決定在自己這兒将那件事情徹底翻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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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這一點,白澍難得真心實意地對季定露了笑臉,并且歡迎他回來。
季定坐他對面狼吞虎咽吃着火鍋,仿佛剛從難民營出來,白澍笑他,說:“我記得李姨不是經常會寄東西給你,裏面沒有火鍋料嗎?還有吳銘不是開到了China town,人均也不貴吧,你怎麽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
季定停了片刻,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哥大對我這種外校直博人員要求嚴苛,學術成果少了就不能按時畢業。當初能進學校完全是因為運氣好,要不是大三的時候去交換了半年,認識了我老板,我們的研究方向又實在對路,藤校的全獎直博名額怎麽會落到我頭上。一個實驗室裏,那麽多人看着,隊友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希望你做不出成績的競争對手,我沒辦法,為了畢業,整天就實驗室,老板公司我家三點一線。忙起來的時候連吃個外賣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自己煮火鍋了,又要準備食材又要洗碗的。Anyway,我現在總算是苦盡甘來,按時畢業回來了。”
白澍一邊聽,一邊給他夾菜。
“原來你這麽忙,怪不得五年都不回國。我本來以為你會移民,我朋友前段時間剛拿了工作簽,說是在那邊工作一年就儲夠資格申綠卡了,我想着你條件比他更好,這兩年政策相對寬松,你應該更好留才是。”
“別說你了,我爸媽都以為我要移民,前兩年還聽中介的話在布魯克林給我看了套公寓。我真是有口說不清,蒼天為證,我當真是為了按時畢業早點回來才那麽拼的。”說至此處,季定甚至立了三指做起誓狀。
“行了,快吃,深更半夜,我又不用倒時差,明天還要早起看書,別磨蹭。”
兩人吃完埋單,季定跟着白澍往c大花園走,這會兒比剛出門的時候倒安靜了許多。兩人走到門口停了下來,白澍道:“行了,打車吧,這個點兒估計沒什麽車。哎,你,算了,你到季叔他們現在的住址嗎?我用滴滴幫你打車。”
季定不置可否安靜等在白澍旁邊,讓人幫他打車。
八月份的成都,半夜一點,郭家橋路口,路燈老舊,燈光昏暗。這條路,白澍跟季定一起走過無數次,從天真的孩童變成青蔥少年,這真的是頭一遭季定如此安靜。
季定一直盯着他,盯得白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擡頭對上季定的眼睛,問他:“你看着我幹嘛?”
“阿澍,我很想你。”季定說話時聲音有些顫抖,同方才那個打了雞血的海龜判若兩人,“我走了五年又一個月,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哈,哈哈,”白澍尴尬地不知道該說什麽,“什麽想不想的這麽矯情,人都回來了,以後常見面不就行了。”
一束車燈遠遠地從科華路打過來,雖然看不清車牌,但兩人都知道這大約就是白澍幫忙打到的車,白澍被季定剛剛的一句想你帶的有點兒偏,十分想送走眼前的人,結果季定卻再一次抱了他,跟今天在機場那樣。
三更半夜,兩個大男人在小區門口摟摟抱抱成何體統?這是白澍被抱了之後的第一反應。
季定這一次比在機場的時候抱的更緊,他說:“阿澍,對不起,五年前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也知道自己說不通你,所以只能做了那種事之後走掉。但是現在我回來,阿澍,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我要追你,并且一定會追到你。”
“什麽玩意兒?”白澍用力把季定推出去的時候,車子剛好到了兩人跟前。
季定後排落座,開了窗同他打招呼,道:“阿澍,你早點休息,我明天早上再來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