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張子初在碧霞莊的後院繞來繞去,不想回到前廳,幹脆找一個偏僻的地方待着。他讓常春找到一個擋風之處,便心滿意足的窩在那裏不出去。
可惜他不招惹別人,也還是難免躺槍,所謂主角光環,也許真的存在吧。
有幾個小厮正在一處閑談,對話一直圍繞他展開,也算是奇葩了。
“你們聽說了嗎?榜眼相公在将軍府住了一段日子,據說和齊将軍出雙入對。”
“啧啧,這還不止呢。本來将軍府是全京城最為慈善的地方,齊将軍雖然治軍嚴明,但從來不責打下人。他府裏雖然人少,但個個都是好命的。誰知道張公子去了以後,下人們就因為招待不周被打得很慘。”
“張公子看起來是個文弱書生,怎麽這般狠毒?”
“你想啊,他又做不了王妃,和王爺也沒有交情,忽然入住自然就尾巴翹上天。他不就是在下人面前立個威,這樣府裏自然沒人敢瞧不起他。”
“我看他是禍水,你們聽說了沒,他最近又搬走了。這才不到一個月光景,這就玩膩了。”
“你懂什麽!是最近風聲太緊,傳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再不避嫌,怕是連官都不能做了。”
“我看他根本就是禍水,誰碰誰倒黴。”
“可不是嗎,我聽墨童說,狀元爺就是因為邀請他來這次的聚會,才會被他家老爺打個半死的。據說現在看着出門沒事,但其實傷還沒好全呢。”
張子初皺了皺眉頭,怎麽也沒料到吳滿是因為自己受了責打,但書裏和記憶裏,他和這個人都沒有很深的交情。
“我看狀元爺也是太好心,覺得幾個同科的,缺了人不是事。不然其他幾個公子聚會,從來沒有請他的。上次探花郎請大家去同福堂用膳,不就沒有請他來嗎?”
幾個小厮繼續聊家常,說的話越發不堪,聽得常春面色如土,就要沖出去理論。
張子初把他拉了回來,示意不可沖動,主仆二人就靜靜坐着,直等到這群人散去。
“少爺,為什麽不讓我出去和他們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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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好理論的,他們都這麽想了,我能怎麽自證清白?何況旁人說什麽,有什麽打緊。你去請吳公子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其實吳滿身體沒有大好,又是此間的主人,張子初不該去請他,而是自己去見。但他想到一去就要面對衆人,萬一生出口角總是不好,反正自己名聲掃地,這會兒多一個放肆無禮也不打緊。
他回到方才喬東坐過的池邊,手裏拿着魚食喂魚,但見一會兒工夫,整個池塘的魚都聚攏過來。水面的泡泡不停的暈開,大大小小的魚兒都在拼命争搶吃食,好不熱鬧。
他以前在公園也最喜歡喂食錦鯉,好幾次都去查養魚資料,但工作太慢,上班顧不上自己,就沒敢養在家裏。
吳滿走到後院就見他躬身在池邊,手上時不時的抛灑魚食,頭上身上有好幾片落葉,但他似乎全然不覺,正滿臉興奮的看着池塘裏的錦鯉。
他看了一眼常春,後者會意,沒有出聲打擾,只乖乖告退。
張子初手裏的魚食很快就喂完了,他正要往旁邊去拿,見一只手遞過來,連忙接過投喂出去。
“常春,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吳公子呢?”
他正喂着,卻聽身後的人笑道:“張兄似乎很喜歡這裏的魚,不若我送你幾尾如何?”
這聲音絕對不是常春,張子初無奈放下魚食,卻見吳滿也開始喂食。
“這就不用了。我家的花鳥都送人,池子裏也有魚,就不勞煩吳兄。”他那宅子可不是自己的,到時候搬家,難道從池子裏撈魚走嗎?他倒是喜歡這裏的錦鯉,可惜沒有房子,也不想魚缸養魚。真是古今共同的苦惱。
吳滿見他袖手,又道:“我們一邊喂食一邊聊天,不是更好嗎?”
張子初只好拿起魚食繼續,但再無剛才那份閑心,只道:“我那天去找你,沒想到沒有幫上忙,不知你傷勢如何了?”
他說的是去瑞王府報信,但并沒有搬動那尊大佛,最要緊的是眼前這人挨打的源頭,居然落在自己身上。想到這裏,他就有點心虛。
“修養幾天就好,并無妨礙。讓張兄見笑了,家父素來如此,還望你不要在意。”
張子初心中暗想:我要有一個兒子考上全國第一,無論如何也舍不得碰他一下。不過算了,反正這輩子注定沒孩子,也不用想這許多。
不過這個人倒是很厚道,就不知道為什麽要為他挨打,難道是老頭子聽到什麽風聲不成?
“今天我有些倦了,想和吳兄說一聲,這就回府,不在此地打擾。”
“怎麽這麽快?是我招待不周嗎?”
“當真不是,還望吳兄見諒。”
想到這裏的其他人是怎麽看待他的,他就一分鐘也不想待下去了。瑞王對自己下毒一事,想來被瞞得嚴嚴實實的,不然傳揚出去,只怕對他名譽有損。
他也不想在京城得罪這麽一座大佛,是個啞巴虧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也許這樣也好,以後也不會有人給他說親,一了百了。
“張兄,有一事我不知當不當問。”吳滿看起來很是糾結,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便大着膽子往下說:“張兄可曾娶妻?”
“先妻三年前亡故了。”張子初淡淡的道。
“那你可有子嗣?”
這是查戶口嗎?雖然不知他用意,但張子初還是老實的搖了搖頭。
“不知張兄有無續弦的打算?現如今京城人多口雜,你在府上也無人照顧,不若早日娶繼室入門,或可……”
這家夥是在委婉勸解自己,娶妻破謠言嗎?且不說他不想禍害妹子,就算想娶,天知道齊禦風會不會發瘋。
他笑着道:“多謝張兄好意,此事我自有主張,告辭。”
他作揖而去,到外面就看到常春守着,便徑直往門口去了。吳滿跟在後面,正要相送,不想才見張子初上馬車,裏面就一聲大喊。
“張兄,可有不妥?”
“沒有,沒有,吳兄,在下告辭。”
張子初連忙揮手,示意下人快走,卻不想馬車裏有人說道:“怎麽看到我,這麽害怕?”
聽聲音似乎是齊禦風,吳滿衆人見他不出面,自也不好再說,眼睜睜看着馬車遠去。
張子初大為惱火,卻也無可奈何,皮笑肉不笑道:“将軍,那日在瑞王府你不是看不到我嗎?我如今也看不到你,這樣也不是最好?”
齊禦風知道他說的是那天在瑞王府,對他視而不見的事情。他沒想到這人這麽記仇,便問道:“你又為什麽從瑞王的後花園跑出來?”
“大将軍為什麽要管我的事!”
對他張牙舞爪的樣子,齊禦風不知如何是好,以前他是陳三月的時候,其實經常撿到這樣的少爺。非常不好伺候,脾氣也大,雖性急但鮮少苛責下人,也只有在他身邊才是溫柔多情的模樣。
現在他徹底被當成外人了,這種感覺很不好受,但他無法可想。
少爺心裏放着陳三月,這是好事。他派去山北的探子已經把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證實張子初确實曾經購置外宅,想要安頓他,只是沒有來得及。
探子還說,張子初在陳三月墓前哭暈過去,但現在這成了他接近他的絆腳石。
只怪他一開始心有誤會,對他的态度太惡劣,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挽回。
張子初發完脾氣,頓時收斂起來,又有點害怕,畢竟自己如今是被全方位碾壓的存在。
出于意料的是齊禦風竟然沒有說什麽,只是默默坐在一邊不吭聲。
“喬東方才出現在碧霞莊,是你派來監視我的嗎?”
“是,一刻不知道你的近況,我就不能心安。”
張子初一口茶嗆了出來,拜托這種甜言蜜語為什麽讓他說出來這麽可怕,尤其齊禦風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在背臺詞。
“齊将軍,你聽過京城裏的傳言嗎?”
“嗯,是我讓人散布的。”
張子初瞪大了眼睛,看着這個人:“你知道我考取功名不易,所以就想毀我一聲嗎?因為這個傳言,我仕途無望,這就是你的目的嗎?将軍,不如你老實告訴我,草民到底何處得罪你了。”
他料定他解釋不出來,雖然也知道原因,但這都無法放在臺面上。
“你那宅子是別人的,府裏的也都是眼線,不若從此住進将軍府。只要你願意,大可坐實謠言。”
這個攻勢有點猛,說到底他确實是沒得挑的人選,但是出于本能的,張子初不想占這個便宜。
想起原主在夢裏說的話,他忽然有點懵圈,為什麽當時那家夥一臉祝福,分明慫恿他搶他的男朋友。
“齊将軍,你看天下男子如雲,比我好的不計其數,你又何必……”
“你找出一個比我好的來。”齊禦風不接他的話茬,反将一軍。
張子初在心中碎碎念,太子瑞王都比你好,但這話決計不能出口,只好苦笑:“強扭的瓜不甜。”
“你不是瓜。”齊禦風看着他,道:“我知道以前我做事過分,但人都是會變的,我相信你會對我改觀的。”
他這種溫柔的眼神比兇他還可怕,張子初有點喘不上氣,別再這麽看着我了,老天,他為什麽那麽好看,我快把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