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張子初被他揪得喘不過氣,直嚷着“快放手”,好容易才松了一口氣。他見齊禦風臉色鐵青,急忙回憶暮春的來歷,所謂急中生智,可算想起這只鳥是怎麽來的。
那是他們第一次來京城的時候,陳三月陪着他到處游玩,在一條小巷撿到的鳥。當時暮春只是雛鳥,看不出是個什麽品種,受傷躺在角落飛不起。陳三月一時好心,百般央求張子初救治這只小鳥。
張子初素來喜好養護花鳥,也有救治的心得,見他央求就起了戲弄之心,借機揩油,弄得陳三月又羞又惱。
而後這只鳥就被他們從京城帶回山北,視作二人的定情信物一般,被好生珍愛。
之所以給鳥取名暮春,也是因為張子初打趣他,從“暮春三月,莺飛草長”演化而來的二字。
張子初見齊禦風怒火中燒,連忙想到這鳥明明在山北,現在來了京城,陷是原主帶來的。他連忙道:“齊将軍誤會了,我既千裏迢迢從山北把暮春帶來京城照顧,怎會将之變賣?”
齊禦風斂容道:“那為什麽往日它見我都會飛來,今日卻不見蹤影?剛才見你院中如此安靜,打聽之下才知那些花鳥已經被賣去大半。”
張子初對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臉,心中暗道:“為什麽兇巴巴的也這麽帥,可惜是個受。”
現在不是花癡的時候,他對着外面喊了幾聲,常春果然破門而入,見齊禦風在此,也是吓了一跳。
“齊将軍,你怎麽在這?”
張子初不等他再問,連忙打斷:“暮春呢,快把暮春領來。”
“少爺,你不是說變賣所有花鳥嗎?下午我找到一個鳥販,把暮春和其他諸鳥都交給他了。現在府中只餘下極為名貴的幾只鳥,因他鳥販出不起價錢,故而都先留着。”
眼見齊禦風臉色鐵青,張子初先發制人,喝道:“混蛋,我只讓你賣鳥,但怎麽可以連暮春也一起賣!”他見齊禦風的臉上現出嘲弄之色,連忙補了一句:“你不知道齊将軍很喜歡暮春嗎?趕快去找鳥販把暮春贖回來,送給齊将軍。”
他連忙狗腿的對着齊禦風道:“沒想到将軍這麽喜歡暮春,若你早點告知,我定已派人将它送到你府上。”
齊禦風沒有答話,卻是定定看着他,似乎在思考他的話是否可信。
趁此機會,常春已經拉着張子初到一旁,小聲說道:“公子,齊将軍第一次來我們府上就很是喜歡暮春,你卻對他說這鳥是你心愛之物,望他離鳥遠些,莫要不小心傷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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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初尴尬不已,沒想到還有這等事,只好對常春道:“閑話少說,你快去找那鳥販,把暮春領回來再說。”
常春點頭答應,又看了一眼齊禦風,這才緩步離去。
院子裏一片靜寂,張子初想要說什麽又不敢開口,只好坐回桌上繼續用膳。他也不敢把齊禦風趕走,心中盼着常春速速把鳥領回方好。
古代的廚子果然不同凡響,煮的飯菜比他專門去吃的美食餐廳都要好吃許多。
他正夾起一只蹄膀要啃,忽見齊禦風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連忙道:“齊将軍用過膳了嗎?不如留下來一起吃?”
“以前你從來不愛吃這些。”
齊禦風的聲音很低很低,張子初差點沒有聽見,但好在四處寂靜,可算聽明白了。
不等他有反應,齊禦風忽然一臉心酸,自嘲的笑了笑:“原來你真的失了記憶。”
說完話,他已經越牆而出,仿佛不曾來過。
張子初揉了揉眼睛,見他真的走了,聽他剛才話中悵然若失的語氣,便有些不忍。
想他上輩子死得如此委屈,好容易重生成了威風凜凜的将軍,遇到自己正可報仇。沒想到運氣不佳,“負心人”已經失去記憶,便是将人殺了也沒有意義。
張子初慶幸自己脫險,又不免對陳三月生起幾分憐惜之情,到底是一個可憐人。好在如今齊禦風的身份等同開挂,滿朝也沒什麽人能讓他受委屈。
他等了約莫一個時辰,見常春還未回來,便熄了蠟燭準備就寝。古人睡覺也很麻煩,尤其去淨手尤為麻煩。
小厮帶着他七拐八拐找到地方,想要上前伺候卻被喝阻。張子初知道原主習慣衣來伸手,但這樣也等于沒有隐私,他實在不願意被一個陌生男人碰來碰去。雖然這個男人,也就是現在跟在身邊的小厮,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
這在現代幾乎是虐待童工了,在這林府有不少這個年紀的小厮。這樣一想,他決定明天把府裏的人裁撤些許。想到這裏,他又覺得奇怪,為什麽除了廚娘和粗使丫頭,自己身邊沒有近身伺候的丫鬟。他記得書裏有一個喜梅,原主這種大少爺怎麽會缺丫鬟?
他決定回頭問問常春,又不免想起依他所言,這宅子也是向人借的。這樣一來,不管外調還是在京中長住,他總要設法換個地方。在別人的宅子裏總難免束手束腳,尤其那個林如晉對自己還有別樣的心思。
他雖然也是一個斷了袖子的,但在齊禦風的眼皮子底下,是決計不敢再有什麽談戀愛的念頭。何況萬一哪天穿回去,那對方要被坑慘。最重要的是古人的三觀,大概率是和他不合的,所謂男寵大約就是衆人眼中的玩物。想要愛情,大約是沒有的。
想他做了那麽多年單身狗,如今在這古代搞不好孤獨終老,又難免有些感嘆。
張子初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見常春兩手空空地進門來,驚道:“怎麽?那鳥販把暮春賣出去了?若是如此,你大可翻倍把鳥再買回來。”
常春喘着氣道:“公子,暮春被瑞王的管家買走了。”
聽到瑞王二字,張子初覺得衰到家了,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家夥是本書的第一反派,但原文裏他似乎和齊禦風不對付,怎麽現在和自己杠上了?
他實在不想觸這個黴頭,但比起來他更怕齊禦風,思來想去,最終決定親自去一趟瑞王府。
聽完他的打算,常春連忙道:“公子,如今朝廷還沒給你指派差事,你還是平民百姓。若是送上拜帖,怕也進不了他們瑞王府的門。”
“你莫要多言,我總要去試試才行。”
張子初想了良久,決定翌日就去拜會這位反派,按照書裏說的,他和齊禦風是京城并稱的美男子。見一面也不算吃虧,何況他位高權重,想來不會為難自己才是。
他注意既定,便對常春道:“這府裏人太多,我要裁撤一些,明日把府中一列人等都給我叫過來。”
常春一愣:“少爺,這府裏只有我是你的小厮,餘下之人都是原先在這宅子裏的。你上京趕考就住在這裏,因怕照顧不周,故而林公子又送了幾個伶俐小厮來。”
言下之意,這滿宅子的人都不是他能動的。張子初聞言心中很不暢快,這不就等于落在林如晉的監視之中?
他總算明白為何府中沒有丫鬟。原主曾經娶妻生子,雖然妻子難産而亡,一屍兩命,但難保不會再續弦。這些小厮都是林如晉的人,自然也不敢招惹他。這如意算盤打得真是響。
算了,現在的他可比原主還不如,想這許多幹什麽。
張子初又道:“你明日随我一起去瑞王府。對了,那些花鳥你不是說很難有門路,那鳥販你是怎麽找到的?”
常春回道:“進京之前,林公子曾經吩咐,若有難處可以去找管家幫忙。這鳥販也是管家介紹的門路。”
張子初郁悶之極,不想招惹桃花,也有麻煩送上門來。他記得當時看原著的時候,這林如晉就惹出不少是非,看來想過太平日子,得盡早把這個人打發掉。
到了第二天早上,他醒來果見四周無人,松了一口氣,看來齊禦風是不會再來了。沒想到折騰一本書,搞得死去活來的兩個人,因為自己的出現一下子化解了一切。
記得當時看劇透,他們兩個人最終幸福的走在一起。
張子初有些茫然,自己的出現到底是好是壞,免了一段被虐的悲慘經歷,但也讓他們不能再續前緣。
他拍了拍腦門,這麽奧妙的問題還是別想了。
常春早就等在外面,伺候他用完早膳,兩個人收拾一通便出門去了。張子初本想步行去瑞王府,随便沿途觀光古代的街市,但聽說走到瑞王府需要半個時辰,就懶得走了。
他無奈的坐上馬車,時不時的掀開簾子看外面,但見街市上熙熙攘攘,好一派熱鬧景象。尤其那些衣着,十分古樸,真的就好像走進古裝劇,甚至更為精致一些。
張子初好奇心起,目不暇接,等到反應過來,已經來到瑞王府。
門口的人态度傲慢,常春好說歹說才願意幫忙遞名帖進去。張子初知道這門大約進不去,暮春只怕也要不回,心中打定主意,若是被拒就去一趟将軍府,找齊禦風好好道個歉。
他本來也不想再見齊禦風,但暮春對陳三月顯然非常重要,若透個口風去,到時候他堂堂一個将軍,應該有辦法自行尋回。
他正想着,忽然見一個年輕人從王府走出來。那年輕人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來歲,文質彬彬,笑吟吟的看着他道:“張兄,我替王爺迎你進去。”
張子初不認識他,本以為這是瑞王,見他這麽說便知道不是。這個節骨眼他也不能問常春這人是誰,看他這态度顯然和自己有故,當下笑着應他。
他與他并肩同行,對方又道:“張兄這段日子怎麽總躲在府上不出來,聽說你病了,不知可好些了嗎?”
張子初手心都是汗,勉強笑道:“好多了,就是這記性不太好。太醫說,再緩些時日便可大好。”
他一邊說一邊走,想要再說些客氣話,卻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那年輕人又說些閑話,邀他下月去城外山莊一起品茗賞花。張子初正嫌悶得慌,加之不曉他的身份,不好随便拒絕,便滿口應下。
他正專心聽人說話,忽然聞到淡淡的異香,頓覺身體酥軟。想來是什麽珍貴香料。他越過門檻往前,忽覺一陣急風迎面而來,身體自然而然的後退一步,靠在旁邊的柱子上。但見耳邊一聲怪響,他轉頭看去,卻見一支飛镖正插在距離自己不到一指的地方。
這一驚非同小可,張子初剛想發作,問是哪個不長眼的亂發飛镖。他轉頭看去,但見客廳上坐着一人,正捧着鳥籠逗趣。此人着一身玄色華衣,頭上戴着金冠,舉手投足間一派上位者固有的傲氣。看起來也不過二十歲左右,但眉宇間自有威儀,讓人不敢小觑。
他明知有人進門也不擡頭,笑道:“居然沒有被我的飛镖吓尿褲子,準你留下說幾句話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