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京淮話劇團招新，二班最後一共有八個人決定要去，其中，宋之岑是最早遞交資料的。張蘭山收齊表格，說等送達劇團審核，一有就消息馬上通知他們。
劇團收人要求雖然高，但不是一招進去就馬上擔任臺柱上場表演，且他們都是學這個專業的學生，一般沒有特殊情況，都會給予面試機會。
兩天後，報名的八個人果真收到了面試邀請，具體流程如何聞晚不清楚，只聽他們回來聊了幾句，說到場後發現人挺多，不比去劇組試鏡容易，規矩章程甚至更加嚴格。後續出結果又等了近一個星期，好在八個人都通過了，也算沒有白期待一場。
包括宋之岑在內的幾個人開始了每周有一半時間泡在劇場的日子，沒課的時候全天候着，有課便在課後第一時間趕過去。
其它七人裏分別四個男生三個女生，回來都有抱怨，說在劇院裏每天打下手、為瑣事奔波，活像是打雜的。然而雖然嘴上這樣說，該去還是照樣去，沒有一個人缺席。畢竟在張蘭山班上，就算嬌氣三年下來也磨得差不多了，寒冬臘月天六點起床就為了趕上出晨功的時間，一堅持就是兩年多，相比之下，打雜雖然沒經歷過，也不是不能忍受。
受這件事影響，沒有提交表格的其他同學也重新開始四處試鏡，聞晚反倒成了悠哉閑人。臨近寒假，馬上就是新年，周苓帶着手上的其他藝人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總共只和她通了一次電話。不外乎是讓她好好休息，耐心等待。
聞晚沒了別的事做，每天上課下課，作息規律得像是個老太太在養老。
偶爾也會想到在《長命歌》劇組時和裴予的交集，每一個相處細節都翻出來在心裏回味咀嚼，本該一遍比一遍清晰，卻一點一點被時間沖淡，隔得久了，有種恍如做夢的感覺。只有點開《長命歌》官博，看到那張屬于她也屬于麗妃的定妝照，才能找到一絲絲真實感。
12月28號，裴予正式殺青。
聞晚在朋友圈裏刷到他發的動态，照片中的他穿着那身熟悉的王公服飾站在庭院前，冷峻面龐上難得帶上了淺淡笑意，身旁是一衆劇組成員，都是熟面孔。
聞晚和他沒有共同好友，看到的每條他的動态，評論下都是光禿禿的。但她知道，點贊留下痕跡的肯定不止她一個。他的世界再如何也不至于荒落至此，甚至說不定，別有一番她所難以想象的熱鬧喧嚣。
她充其量只算是過客，雁過能否留痕，短短的幾個月相處在他心中意義幾何，她沒有半分把握。
聞晚捧着手機看了很久，從刷到裴予那條動态起，坐在床邊的姿勢就沒有變過。
許久，她終于給自己鼓了鼓勁，點開他的頭像，編輯消息發送過去。
聽遲：“前輩殺青了？恭喜。”
短短七個字，她卻費了好一番勁才決心打下。
對話界面一直沒有動靜，等了很久，屏幕光暗下去，指腹觸摸再次亮起，沒多久又暗，如此反複，待右上角的時間變了幾回，她才驚覺反應過來，已然過去了十三分鐘。
他沒有回。
是了，他可能在忙，有工作有人際往來，多得是事情處理，怎麽可能分分秒秒注意社交網絡上的消息？
聞晚扯了扯嘴角，笑的極輕。手機收進口袋，房門口突然出現一抹纖細人影。
“叩叩——”
路宜趿着棉拖鞋站在外邊，敲了敲門框，倚着牆道：“五天後我要去參加一個活動，你去不去？”
聞晚疑惑：“什麽活動？”
“德貿廣場開幕，活動策劃是我和其他幾個人一起寫的，當天要到現場去跟着。”
“你還倒騰這個？”
路宜點頭，“你就說去不去吧。我看你這段時間除了上課整天無所事事，閑着也是閑着，要不要出去走走？”
“有什麽好玩的麽？”
“大概……看明星算不算？”
“明星？”
也對，商業場所開幕不管怎麽總會請人去站臺，何況是德貿這種集購物中心和寫字樓于一體的高檔商場。地上幾十層建築，高達兩三百米，還有地下層和裙房，占地三萬多平方米，更有一大批入駐的奢侈品旗艦店，不消多久，又是一個人潮集中點。
見路宜點頭，聞晚稍稍來了興趣，追問：“開幕嘉賓請的是哪個明星？”
前段時間爆紅的那個小花？接了好多代言的那個人氣鮮肉？不對，格調可能有點不夠……難不成是哪位影帝影後？
她心裏正盤算着，路宜臉上飛快閃過一絲難以察覺、亦難以形容的表情，聲音莫名有點緊繃：“開幕嘉賓，請的是許羨。”
四下靜了一秒。
“你說誰？！”聞晚驚詫不已，幾乎要蹦起來，“我沒聽錯吧？許羨？”
路宜淡淡點頭，“對，就是許羨。”
“我……”聞晚話都說不出來。
搞什麽鬼。
他？竟然是他？
“這個資源對他來說确實很好，作為嘉賓出席德貿集團旗下新廣場的開幕典禮，證明他的團隊或多或少和德貿搭上了線。”路宜道，“原本我和一起寫策劃案的幾位也以為嘉賓會是哪位影帝影後，總之，還蠻意外的。”
頓了頓，她又道：“不過也能理解，許羨畢竟紅了這麽久，人氣一直高居不下，近兩年新起來的小鮮肉們也沒有壓下他的風頭，他的公司力捧他是理所當然的事。德貿願意和他合作，應該也是看中了這一點。”
粉絲效應所帶來的經濟利益，有的時候還是很有用的。
聞晚仍有點驚。
路宜見她沒說話，挑了挑眉，“看樣子你是不想去了？那算……”
“我去。”聞晚定了定神，看向她，“五天後是吧？我應該沒課，有課也沒事，我請假跟你一起去。”
路宜嗯了聲，有點想笑又有點無奈，半晌道：“讓你翹課真是難為你了。不過說真的，你不會到現在還在讨厭許羨吧？”
“我不讨厭他。”
“那你喜歡他？”
“……不喜歡。”
路宜攤了攤手。
聞晚更無奈，“拜托啊六一，當初他們還沒解散的時候，那幾場大規模掐架你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回想起來還歷歷在目呢。好歹我本着‘一個團’的良心沒有黑過他，連句壞話都沒說過，他被外黑踩的時候，我也從來沒有落井下石，這樣對待一個和自家本命有争端的隊友，我已經做的很好了！”
說到當年的事情，粉絲專用詞彙冒出來不少。
路宜道：“裴予的粉絲也沒少攻擊許羨，飯圈的事情哪裏說得清誰對誰錯。”
“我曉得，我不是也沒說什麽。只是聽到他資源這麽好有點羨慕而已……”
“你羨慕？”路宜笑，“是替你家裴予羨慕吧？”
聞晚從床上抓了個娃娃扔她。
路宜穩穩接住，不跟她再鬧，“行了，你記下時間，存個備忘錄省得忘了，我回房睡個午覺。”
“這都五點了你還睡午覺……”
走開的人背對着她揮了揮手，聞晚只好收了話頭，後仰往床上一躺。
‘s.t’如日中天的時候，裴予和許羨是六個成員中人氣最高的。粉絲當然都希望自家愛豆是最好的那個，說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起了一股較勁的風氣，小到站位、鏡頭、歌詞，大到接什麽綜藝、演什麽角色、代言什麽廣告，統統都能争上一番，最後全都演變成了掐架。
掐也就掐了，畢竟都是粉絲間的事情，且大家顧及着組合的面子，大多只在私底下暗戳戳地內涵攻擊。但兩周年見面會前一天，裴予和許羨打架的事情一出，排練時進出會場又被私生飯拍到了确切的帶傷照片，立即引起軒然大波。
這一來徹底激化了兩家粉絲間的矛盾，過往的恩怨被樁樁件件搬到了臺面上，許羨粉和裴予粉撕了個痛快徹底，更有大半戰鬥粉自此相互撕破了臉皮。
聞晚不在意粉絲間的争吵掐架，她介意的是那次打架。彼此之間是真的有矛盾才會鬧到動手的地步吧？
那麽，假如裴予不喜歡許羨的話，無論許羨這個人有多好，她也都沒辦法對他産生好感。
床沿邊的腿晃了晃，聞晚嘆了聲氣。
想曹操曹操到，她正想着以前的事，耳邊突然嗡嗡一震，抓起一看，裴予的消息。
可惜，嘴角剛揚起，沒幾秒又失落放平。
少爺：“謝謝。”
——只有兩個字，他的回複簡短冷淡，除了客套的一聲謝謝，再無其它。
聞晚躺着，手機平着拿在視線上方，幾秒後，她閉上眼，随手将手機甩回了床上。
下午一點半，聞訊而來的粉絲們蜂擁将德貿一層擠滿了大半，人數有限制，尚有許多人癡等在商場外，即使無法進場也不願就此離開。
聞晚将路宜給的工作牌戴在身前，從一衆粉絲中快步而過的時候，非常無恥地在心裏感嘆了一聲——走後門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
商場內部很大，安保出動了不少，聞晚亦步亦趨跟着路宜轉了一會兒，找了個地方停下，靠着巨大的大理石柱休息。
正好能從側面看到露天處搭的舞臺。
路宜有事不好帶着她，叮囑了幾句便急沖沖走開。
聞晚樂得自在，混在安保人員當中悠哉悠哉地瞧熱鬧。
粉絲們的聲浪一重高過一重，尤其在許羨出來之後，那聲音震耳發聩，透明棚頂都快要被掀翻。
不得不說，許羨并非全無可取之處，至少他的人氣對得起他那張臉。
裴予的好看是帶着一點秀氣的俊俏，冷淡清逸，而許羨的五官立體深邃，可以稱之為美，且美得比較有攻擊性。
‘s.t’解散之初，他是最早離開原公司華星傳媒的，他如今的東家大娛娛樂出手替他付了解約金，免了一番糾纏，順利将人帶走。
其實當初有傳聞大娛同樣也對裴予伸出了橄榄枝，但最後為何沒有成，無人知曉。
聞晚看着那個站在臺上一舉一動皆好看得像是畫一樣的人，眯了眯眼。抛開別的不說，許羨的臉和他的運氣，別人不服都不行。如今他出現在這裏，更加證明了這一點。
看了一會兒有點無聊，聞晚雖然對他抱着微妙态度，畢竟不是他的粉絲，堅持了這麽久已是難得。扯了扯工作牌，她左右看看，沿着路宜剛剛離開的方向循跡而去。
轉着轉着不知走到了哪，這後邊設做了休息室，好幾個門上都貼了臨時的紙牌，但聞晚找不着頭緒，又不敢貿然敲門，只好放輕腳步，試圖靠說話聲音來辨別。
蒼蠅般找了找，實在找不到路宜，聞晚擡眸看了眼，她站的這條走廊和另一條垂直，前方就是一道三叉拐角，左右都可以走。
她不想過去，站定後掏出手機給路宜打電話。
信號不太好，聞晚原地轉悠走動，一道腳步聲從相連的走廊傳來，接近，又走遠。她回身一看，恍然間只看到兩個身影從拐角走廊大步過去。
走得快，她沒能看清，卻怔了一下，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手機還在響着嘟音，聞晚顧不上那麽多，連忙提步追上去。那是條快速通道，一路小跑追到後門，兩扇鐵門半掩着，外門只有風卷塵埃，壓根沒有半個人影。
路宜打來電話，問她在哪，為什麽電話打了不出聲。聞晚怔怔站着有些出神，“我……”
“你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那頭擔心的聲音讓她清醒過來。
“沒什麽，我到舞臺側邊去，你記得來找我。”
聞晚收起手機，長長抒了口氣。
幻覺嗎？
她剛剛……好像看到裴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