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陰差陽錯
下了高鐵還要再轉乘一段路的汽車。時瑤她們幾個人包了一輛中包車，直接開到目的地。餘甜可興奮了，她心儀的大學就在這座城市，從高鐵下來之後她就一直處于亢奮狀态。
中包車裏加上司機七個人，聊得熱火朝天，對于剛剛高中畢業的她們來說，此刻的自由是無邊無際的，她們是剛飛出籠的百靈鳥，不管眼前是高樓大廈還是森林土包，都要好好地歌唱一番。
但時瑤一直沉默不語。她戴着一頂白色的編織草帽，穿了适合在海邊拍照的白色長裙，精心打扮得就像是期待着早點去到海邊一樣。可一直偷偷觀察她的周梓瑗心知肚明，她根本一點也不想看海。
“你為什麽突然提出要來這裏？”周梓瑗微微前傾，小聲跟坐在前座的時瑤搭話。時瑤稍偏了一下頭，車窗裏映出她消瘦的臉和削尖的下巴。她笑了一下，聲音倒是輕快：“你不希望我來？”
周梓瑗連忙反駁，又覺得自己反應太大，一時間窘得耳朵都紅了。
一旁的餘甜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她一邊跟人胡侃，一邊注意着時瑤的動靜，看到周梓瑗那個慫樣恨不得親自上去充當按頭小分隊，她在心裏暗暗地罵，垃圾周梓瑗，五年過去，只長個子，不長膽子。
餘甜想起昨晚電話裏時瑤對自己說的話，時瑤那時候的語氣聽起來很篤定，陌生得都有些不像她，她說：“有些人就像一顆流星，從你的生命裏瞬間就劃過去了，人們會因為沒有抓到流星遺憾嗎？”
“不會吧。”餘甜不知說啥，只好附和，可是，她立刻聽到時瑤的笑聲。
時瑤再開口聲音溫柔了些許，餘甜幾乎能想象到她講話時那種微微仰頭的神情，“可是我會。”時瑤說，“因為，那顆流星已經答應了我許下的願望，但卻帶着我的願望逃跑了，我必須，捕獲它。”
汽車上，餘甜搓了搓鼻頭，六月的酷夏裏，她不知為何感到了一絲涼意。
交點。
花明決回到自己的宿舍，他剛剛打完了今天的藥，雖然羅爺說這藥是體質增強劑，但他不可能相信羅爺的鬼話。每次打完，他都會覺得很累很困，今天尤其是，他不僅覺得四肢沉重得幾乎擡不起來，甚至感覺頭也暈暈的。
他簡單地沖了個澡，正準備睡覺，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那敲門聲急促且無禮，自從花明決被羅爺提拔為交點總管理之後，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樣敲他的門了。
一絲不詳漫上糾結的眉頭，花明決随手套上工作時的白襯衫和黑西褲，拉開了門：“什麽事？”
“決哥。”門外是羅爺前段時間找來的小孩，明明這孩子之前為了上位對花明決還是極盡所能地讨好，可今天他站在門外卻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羅爺找你，讓你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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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明決打量着他的神色，微微皺眉。他不記得自己在工作上有什麽纰漏，可如果不是工作又會是什麽呢？
“我十分鐘後到。”花明決想關門，那孩子卻突然擡手把門一擋：“決哥聽不懂話嗎？羅爺讓你現在就去。”
花明決發梢上還滴着水，就那樣直直地盯着男孩。
他的眼神黑沉沉的，那孩子幾乎有些害怕了，好在，花明決只和他僵持了一小會兒，最後，他還是跟着男孩朝羅爺的房間走去。
五年裏，花明決一直抗拒着這個房間，因為他太清楚羅爺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了。那個人狡猾又多疑，他盯上了你，就像一條在黑暗中窺伺獵物的毒蛇。毒蛇不會真的放它的獵物離開，他只不過是在等待時機。
花明決一走進去，那個孩子就退出了房間，在他身後關上了門。
“羅爺。”花明決像往常彙報工作時一樣叫他，可是卻不自覺地繃緊了身體。羅爺躺在藤椅上，手邊點着一個小香爐，絲絲縷縷的檀香合着煙霧缭繞在花明決身邊，花明決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但他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藤椅上的人閑閑擡起眼皮，拖着語調說話：“阿決，你是聰明人，你來猜猜，我為什麽急着叫你過來？”
花明決暗暗握緊了拳頭：“我不知道，請羅爺明示。”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空氣詭異地膠着起來，花明決感覺腦中的眩暈似乎比剛才更強烈，眼前的景象也仿佛被熱氣蒸騰過，虛虛實實地波動着。
突然，羅爺拍了拍手，打破了沉默。花明決猝然擡頭，看到衛真壞笑着從屏風後走出來。他感覺心口一緊，衛真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衛真，把你剛才跟我說的話再說一遍。”羅爺似笑非笑地吩咐。
衛真面對着花明決，一雙媚眼微彎，朝他做了個無聲的口型：你、完了。
“溫筱陽去找他的時候我就在隔壁，他們的對話我聽得一清二楚。”此話一出，花明決頓時僵住，手腳如墜冰窟般寒冷。
衛真無視他像要殺人的視線，繞到羅爺身邊，親昵地貼在他身邊，繼續道：“我親耳聽見溫筱陽說他在羅爺您這裏是忍辱負重，就盼着有一天能逃出去，好跟他的小女友團聚呢。羅爺，您不是最讨厭對您不忠的人嗎？”
花明決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氣得無法抑制地發抖，恨不得立刻撕了衛真那張嘴。
可是，羅爺卻沒有回答衛真的話，反而轉頭看向花明決，笑道：“他說的是真的嗎？”大有花明決只要反駁一句，他就會全盤相信的意思。
衛真臉色一變，有些慌了，他忙去拉羅爺的手，撒嬌道：“羅爺，你不信我？”
羅爺卻不為所動，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花明決：“告訴我，他說的是真的嗎？”
花明決眼神微動，瞥向朝他咬牙切齒的衛真，淡淡開口：“我從沒想過背叛羅爺。”
“好。”羅爺點頭，下一秒，他在衛真見鬼一樣的神情中一巴掌把人扇倒在地。衛真驚呆了，捂着臉滿眼的不可思議：“羅爺……他騙你！我，我真的聽到了！”
“衛真，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不肯重用你嗎？”羅爺彎腰擡起衛真的下巴。
小Omega哭得梨花帶雨，委屈巴巴地搖頭。
“因為你善妒，很煩。”羅爺松開手站起身，不甚關心道，“滾吧。”
大門在衛真的抽泣聲中“嘭”地一聲被關上。羅爺趕走了衛真，可花明決絲毫沒有放松，他幹咳了一聲，請示道：“羅爺，如果沒事的話我也回去了。”
“等等。”羅爺按住了花明決的肩膀。
随着羅爺的靠近，花明決聞到一股嗆人的辛辣味道，不知不覺，他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那股味道忽然朝他面部逼近，羅爺湊到他眼前，古怪地盯着他：“你看，我可以不聽任何人對你的诋毀，也可以給你無條件的信任，只要我高興，我可以讓你在交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當然，我也能讓你萬劫不複。”
“羅爺……”花明決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卻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他心跳如擂鼓，勉強咬牙想站起來，可腦袋裏的眩暈卻愈發嚴重。是檀香？還是羅爺身上的氣味？
他感覺自己胸口一熱，羅爺的臉近在咫尺：“阿決，我好像說過，我讨厭被騙。”一張從報紙上撕下來的照片倏然出現在他面前。
時瑤！花明決臉色蒼白，錯愕地去摸胸前的口袋，果然摸了個空。他感覺羅爺正抓着他的手腕解他的袖扣，說話的聲音忽遠忽近聽不太清，什麽賠償、什麽一筆勾銷……總之不是好事。
毒蛇吐信，野狗呲牙。花明決渾身使不上勁，只能跑了。
羅爺猝不及防被花明決一手肘拐到脖子上，兩眼一黑差點喘不上氣，他悶咳了好一會兒擡起頭，只看到大開的房門，還有花明決狼狽逃跑的踉跄背影。羅爺哼了一聲，眼中流露的兇光頗有一點讓對方插翅難逃的意味。
很快，各級保安一同收到命令——抓住背叛者花明決。
交點很大，樓層多，走廊曲折。花明決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厚厚的地毯上，似乎不繃緊全部的神經就會立刻栽倒在地。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耳朵裏也充斥着自己雜亂的心跳。
究竟怎麽回事！遠處傳來噠噠的腳步聲，花明決咬了咬唇，閃身躲進了旁邊狹窄的配電間。
剛躲進去花明決就後悔了。這間又狹窄又昏暗的房間裏竟然充滿了甜膩的信息素味道，那股如同融化的水果糖一般的味道直直沖進花明決的鼻腔裏，攪得他頭暈目眩。
他堪堪扶着牆站穩，還沒緩過神，一個女孩子卻突然撲上來，抱着他涕泗橫流：“決哥！你是來救我的嗎！救命！救命！”
花明決定睛看去，是溫筱陽，他不是第一次見她這副樣子，渾身滾燙，目光迷離，她發.情了。
“離我遠點。”花明決擡手推她，他被溫筱陽身上的味熏得直惡心。可他居然沒推動。
一個又瘦又矮的小姑娘而已，花明決有些震驚，卻聽溫筱陽打着哭嗝，上氣不接下氣地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哭道：“決哥，我沒辦法了。當初羅爺招我進來，說好了只是做實驗對照組，可是……可是今天有個老男人看上了我，他們給我打藥，讓我……提前發.情，我好不容易躲到這裏，現在那老男人的手下還在找我！我……我惹上硬茬了！”
“什麽？”
“決哥，我求你了，你标記我吧，不管你分化沒有，只要你咬我一下就行！要是讓我陪那個老男人，我還不如去死！”溫筱陽難耐地扒在花明決身上，熱度和甜味一股腦地侵襲過來，花明決眉心突突地疼。
“滾開！”花明決一把甩開她，自己也踉跄着跪倒。
他越發感到意識不清，一個猜測也緩緩從心底冒出來。他伸手撐着地，頭低垂着，感覺耳畔發燒，腦中嗡鳴不止。
難道，我在這個節骨眼分化了？花明決用力眨眼，但無法阻止眼前的光景愈發虛幻。
溫筱陽聽到門外匆匆掠過的人聲，叫嚣着往別處去了，她聽出那些人是在尋找花明決。叛徒？是說花明決嗎？溫筱陽琢磨着剛剛聽到的話，再回頭看去，終于發現了花明決的異常。
“決哥……你這是……”空氣中多了一絲甜味，比溫筱陽自己的要清新一點，絲絲縷縷地從面前跪在地上的人身邊逸出。
他分化了？還是……Omega！
溫筱陽被這個事實震驚得腦子都清醒了不少。她伸手去推花明決，沒想到輕輕一碰，對方就順勢歪倒在地上。他緊緊縮成一團，看起來十分難受。
花明決比一般人分化得晚，據說越晚分化，當第一次情期到來的時候就越難以承受。溫筱陽回想自己的初次，那時她感覺自己好像正在被放在油鍋上煎，整個人熱得快要炸掉了，她都那麽難受，想必現在神志不清的花明決只會更糟。
溫筱陽咬着指甲，神經質地看着蜷縮在地的花明決，腦中飛速運轉。本以為他會分化成Alpha，可是沒想到，竟然跟自己一樣，分化成了沒用的Omega。現在他們二人的處境是前有狼後有虎，羅爺已經把花明決打為叛徒，就算把他怎麽樣估計也沒什麽問題。而剛剛追着自己的那夥人也許很快就要摸過來了。
溫筱陽沉下眼色，心想：那些人是那個糟老頭子的手下，對交點肯定不熟，我也沒被他們看到臉，或許，他們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到底是誰，他們……只不過在找一個發.情的人罷了。
時不我待，溫筱陽打定主意，立刻換上旁邊配電工的衣服。她臨走時回頭，猝不及防對上花明決的視線。
那雙黑沉沉的眼睛此刻更像是被蒙了一層霧，正半阖着盯着她。溫筱陽渾身一凜，心道我也是沒辦法，咬牙對他說：“決哥，反正你不幫我也逃不過羅爺的，你拒絕了我那麽多次，就幫我這一次，我……我一出去，就幫你報警。”
溫筱陽走了，配電間的門沒有合上，花明決的味道就那樣飄散出去。他掙紮着動了動，可是，他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萬念俱灰，花明決抖着手揪緊自己的衣領，将頭埋進臂彎裏。
“時瑤……”熱度高得像要将人融化，花明決念着這個名字，陷入無望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瑤妹英雄救美！猜猜決哥是啥味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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