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分別
大年初三的清晨，紛紛揚揚的雪花吞沒了室外所有的噪音，整個世界仿佛蓋上了厚厚的棉被。
時瑤在潮熱中醒來。她呼吸不暢，床單被褥都有些汗濕，後頸脹脹得發疼。她動一動，熱乎乎的被子裏就逸出一點甜味，好像奶茶。時瑤倏然睜開眼睛。
外面沒有動靜，爸爸媽媽似乎還沒睡醒，時瑤詫異地捂着嘴巴，防止自己發出什麽聲音。她感受着自己身體的異樣，腦袋嗡嗡直響，我分化了？
不同性別的分化感受是不同的，像溫筱陽，分化為Omega之後幾乎無法行動，身體發軟，感到極度的空虛，并且無意識地釋放信息素，但是時瑤沒有這樣，她只是感覺燥熱無比，并且十分想念某人的氣息……
時瑤嘆了口氣，略微緩解了些焦躁的感覺，伸手在枕頭下面摸了摸。
我就……聽聽他的聲音。她想。
花明決一夜沒睡，昨晚花振又喝得酩酊大醉回家，不管不顧地翻出花明決藏好的遺産，說什麽“既然你不同意去替我打工，那我只好賣掉這些破爛來抵押賭債。”
花明決忍無可忍，一拳把這醉醺醺的人渣打成胃出血。此時，他抱着媽媽的小盒子坐在醫院長凳上，看着面前的病房號發愣。
事情發展成這樣是有原因的。
花振在賭城輸了好多好多錢，他還不上差點被人廢了一只手，那些大佬們把花振壓在桌子上，臨要砍手的時候發現他長得還不錯，臨時改了主意。
他們想換個口味，嘗嘗鮮。
花振吓得屁滾尿流，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磕頭求饒，說自己是Alpha，腰不軟臀不翹，實在沒什麽意思。可那些人似乎不依不饒。
情急之下，花振摸掏出手機，翻了小半年的照片，找到一張花明決的證件照，瞪着眼睛朝那些大佬讨好地笑，指着照片說：“這是我兒子，還沒分化，給你們玩。”
大佬拿過手機，看到照片上略顯青澀的男孩，表情終于有些松動：“限你一個月內把他送到我這，不然……”
花振磕頭如搗蒜，終于得以脫身，而他回到家便對花明決說給他找了個工作，要他辍學去打工。花明決當然不同意，于是有了後面的事情。
醫院走廊上，不時有醫生匆忙經過，花明決沉着眼睛，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會送這個人渣來醫院，他明明想讓自己辍學去打工，明明一點也沒有把自己當成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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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了緊懷中抱着的盒子，心想：他要是也死了，我就連父親也沒有了。
時瑤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進來，看清來電顯示，花明決偏過頭去咳了幾下才接起電話，沒想到，話筒裏的聲音比他自己的還啞。
花明決一怔，擔心地問：“你怎麽了？”
“決哥……我難受。”
小姑娘的聲音委屈得像要哭出來，花明決攥着電話的手指都泛白：“你不舒服嗎？生病了？你爸媽呢，我去找你？”
話筒裏沉默了一會兒，花明決似乎聽到了略加忍耐的喘氣聲，好一會兒裏面才傳來時瑤細若蚊吶的聲音：
“不是……我，我分化了。”
那聲音像有觸角，順着話筒鑽出來，搔了花明決的耳朵一下，不知為何，他突然渾身發熱，臉紅到了耳朵尖。
“你……你……”他話不成句，莫名想到那晚見識到的溫筱陽，當初滿屋子的甜味他不是沒聞到，只是沒什麽感覺，可如果那個人是時瑤……
如果是時瑤委屈巴巴地縮在角落裏，如果是時瑤滿面飛霞地拉住自己衣角，如果是時瑤用水汪汪的眼睛懇求地看着自己，如果是時瑤……
“決哥，我好想你，我想現在就抱抱你，嗚……”
時瑤在被窩裏輾轉反側，哼哼唧唧，說話也聽不太清楚。花明決在這邊已經坐不住了，他感覺自己拿着電話的那只手正在被火焰炙烤，半邊身子都被小姑娘軟乎乎的聲音搞酥掉了。他恨不得立刻出現在時瑤身邊，聞聞她是不是比溫筱陽更甜。
“你等着，我現在就去找你，給我開個定位。”花明決沉靜的語調是他最後維持的尊嚴，他不想讓自己的急躁被時瑤聽出來。
放下電話，微信裏出現一個小紅點，他的心怦怦亂跳，想着那就是時瑤的家，嘴角也不自覺地柔軟起來，有了微微上翹的弧度。
然而，一道沙啞的聲音猛地刺破了這微薄的柔軟：“靜河名園，原來那小丫頭還住高檔小區呢。”
花明決倏然擡頭，看到盡在咫尺的花振的臉。
男人沖他露出一個笑容，充滿了挑釁與幸災樂禍，仿佛抓到了他的什麽把柄。他悠悠開口：“看來在你心裏遺産不如這個女孩重要。”
“你想幹什麽？”花明決警惕地瞪他。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病號服，明明是弱不禁風的樣子，卻偏要露出志在必得的壞笑，他湊近花明決的臉：“如果你不答應我的要求，那我只好去騷擾那個小丫頭了，上次她報警的賬還沒算呢，正好我找個機會一筆勾銷。”
花明決猛地站起來，揪着花振的衣領将人怼在牆上：“你不許動她。”
男人的眼睛跟花明決是一樣的墨黑色，他低垂着頭看着花明決，不說話，只是笑，花明決感覺背後升起一股涼意。
“是不是只要我答應你去幫他們做事，你就會放過她？”花明決雙手青筋畢露，咬牙問道。
花振似乎就在等這個答案，他輕笑道：“當然。”
“你怎麽保證？”
“我會跟你一起去另一個城市，離你的小姑娘遠遠的。”
時瑤在放下電話後就開始洗漱，她害怕錯過花明決，沖澡只沖了十分鐘，然後在父母熟睡中溜進書房，在媽媽的櫃子裏摸出一支抑制劑，她相見花明決，但不能弄出什麽騷亂。
針尖涼涼的，她沒什麽痛覺，反而覺得身體裏的燥熱被安撫了不少。她心裏有些忐忑，不知道花明決能不能接受分化成Alpha的她。
時瑤噔噔噔地跑下樓去，握着手機滿心期待，這是她變為成年人的第一天，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人是她喜歡的人，這一天要如何度過呢，可以什麽都不做，就靠在一起，白白消耗掉一整天嗎？
她幻想着待會兒一頭沖進花明決的懷抱裏，聞一聞他領口清新的皂香味，猜測着花明決會是什麽表情。
她等啊等，手腳都凍僵了，銀裝素裹的街道上一片白茫茫，冬天的早上沒有一個人影。
時瑤開始擔心，她一個接一個地給花明決打電話，都是持久的忙音。忽然，她的手機響起來，時瑤心裏一喜，連忙按起接聽鍵，上來就開始抱怨：“你怎麽還沒到啊，我都凍死了！”
電話那頭響起林靖的聲音：“你去哪了？在等誰？”
時瑤悚然，差點沒握住手機。她心下一緊，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林靖果然拿着手機站在她身後。金屬邊的眼鏡顯得男人表情更加冷漠，時瑤很少見到爸爸這樣嚴肅的樣子。
“我……”時瑤支支吾吾，心裏慌得很。
怎麽辦，要告訴爸爸自己和花明決的事嗎？他會理解我同意我嗎，還是……會狠狠地教訓我一頓呢。
林靖皺着眉頭，從大衣兜裏拿出一根拆封的針管：“你用了抑制劑？你分化了？”
時瑤本能地想要搖頭，頓了頓，又緩緩點頭：“對不起，我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們，可是……”
林靖一把拉過時瑤，表情緊張：“你怎麽會這麽早就分化？跟我去醫院。”
“什麽？”時瑤有些搞不清狀況，“分化不是正常現象嗎？”
林靖不由分說，直接拽着時瑤來到地下車庫：“你才初一，比正常16歲分化年齡早太多了，告訴爸爸，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特殊的事情，還有，你剛剛在等什麽人？”
時瑤坐在副駕，小心地觑着爸爸眉間糾緊的褶皺，心裏一慌便什麽都坦白了：“最近我……我被一個壞人堵在巷子裏，用注射器在脖子上劃了一下，只有一點淺淺的劃痕，我就沒有告訴你們，等人的話……我是在等那天幫我把壞人打跑的同學。”
短短幾句話，林靖覺得自己聽得快要心髒停跳猝死了。
“你被堵在巷子裏？還差點被注射什麽東西？你分化之後不告訴我，跑去等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同學？”林靖萬年冰山的臉上終于有了其他表情。
時瑤瑟縮在座位裏，極力靠向車窗那一邊，鹌鹑似的點了點頭。
林靖深吸一口氣，一腳踩下油門：“好，等從醫院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時瑤抿着嘴巴低下頭，悄摸摸地給花明決發微信：你先別來找我了，咱倆的關系可能要被我爸發現了，晚點聯系你
“叮咚”花明決收到一條提示。他坐在搖晃的公共汽車裏，悶不吭聲地拿起手機看，果然又是時瑤。
他盯着那幾句話，想到那天雪夜裏見到的時瑤的父親，那個男人似乎對自己沒什麽好感。如果時瑤聽他爸爸的話，就不會跟自己這樣的人糾纏在一起，那也不會有現在這樣仿佛生生撕扯開一樣的麻煩感情了。
好在，現在開始聽話也不晚，如果她不喜歡他了，至少她自己能好過一點吧。
花明決疲憊地閉上眼睛，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怎樣暗無天日的未來。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決哥憑借自己的英勇是不會有啥事的，要是有事，還有我們瑤瑤呢！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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