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31
石小萌最終還是選擇主動辭職。
倒不是擔心自己被辭退丢面子，而是自那天之後，陳斐然對她更加好，比過去還要親密。
而這種親密和友善反而顯得刻意了，叫石小萌渾身難受，總覺得怪怪的。
外加考慮宋兆也不能真的就這樣每天跟着她當安保，最後，石小萌還是自己打了離職報告，申請辭職。
陳斐然知道石小萌主動辭職，提了不少優厚的條件想要将人留下，但這些全都被小萌拒絕了。
她離開的心意很堅定。
陳斐然問石小萌：“為什麽一定要走呢？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機會，還是因為……宋兆？”
石小萌想了想，回道：“是我自己不想做了。”
陳斐然悄悄打探道：“不是宋兆和你說了？不是他讓你辭職的？”
石小萌看着陳斐然，覺得她揣摩想得太多了，宋兆從頭到尾都沒和她提過半個字。
但陳斐然卻有女人敏銳的直覺，她看看石小萌，覺得那天的事情她應該是知道了。
心中悄悄嘆了口氣，陳斐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了，人她是想留下的，可到了這一步，留不下也沒辦法。
她甚至想，小萌和宋兆的關系該是不一般的吧，她那樣做，小萌沒有記恨她，也沒有和她撕破臉，真是已經夠給她面子了。
如果是許芯芮那個性格，遇到這種事，她也就不動聲色放石小萌走了。
然而陳斐然那個性格，就是間歇性自己作死，在石小萌要離開的時候，她突然看着石小萌，眼神幽深道：“小萌，人會面對很多利益，你會被被利益誘惑嗎？”
石小萌有些驚訝陳斐然會問自己這些，但說實在的，她做人這麽久，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并未想太多，什麽被利益誘惑？好像也沒什麽利益問題擺在她面前讓她自己抉擇的吧。
石小萌反問她：“利益，是什麽樣的利益呢？”
陳斐然深深望着她：“大到足以改變你人生走向的利益，可以讓你過上完全不同的生活的利益。”
石小萌心說，她的人生走向出現大的偏差目前只有兩個時刻，一個是從石頭變成人，還有一個是遇到教授，但每次她都是被動的那個，坑爹的根本就沒有利益擺在她面前給她動搖的機會啊！
石頭精也是人啊！
這人和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但她或許會因為也擁有了人類的情緒而沾染上選擇困難症這個毛病，但動搖是不會的。
因為她是石頭，她的心也是石頭幻化的。
所以——
石小萌堅定回複道：“我不會。”
可陳斐然卻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笑容，好像她經歷過世态炎涼，深知人世艱險的道理，擁有“吃的鹽比別人走的路還要多”的人生體驗。
她露出一副“小萌你其實什麽都不懂”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年輕女孩兒，嘆口氣，道：“那應該是你面對的選擇不夠多吧。擺在你面前的選擇越多，岔路口就越多，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不留神，一腳跨出去可能就是萬丈懸崖了。”
呃——
可是萬丈懸崖她也摔不死啊。
石小萌忍不住在心裏吐槽道，而且不但摔不死，她真的覺得懸崖是它們石頭最喜歡的地方了，就好像對人類來說西藏是洗滌心靈的高遠聖地，懸崖那對石頭們來說絕對有着同樣的地位。
要知道絕大多數小石頭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親臨懸崖，瞻仰懸崖大大英偉的身姿，如果有幸經過風吹雨打外加風化之後被懸崖大大接受，成為它身體的一部分……
媽呀！簡直開心得能升天！
當年小萌還是一塊很小很小的小石頭的時候，做夢都想重新投胎到荒郊野外，天知道她當年多羨慕那些投生在野外尤其是懸崖邊的同類們！
這麽想着想着，石小萌禁不住就有些思路發飄，一發飄，腦子裏幻想出自己這個石頭精被懸崖大大親自接見的情形，嘴巴直接咧開笑了。
陳斐然：“…………”
石小萌趕忙回神，她并未想久留，也不想和陳斐然讨論這些太過沉重和深層次的話題，她只是最後朝自己面前這位雇主點了點頭，認真道：“我不會。因為我的心是石頭做的，很堅硬。”
說完，留下一臉怔然的陳斐然，轉身離開。
石小萌離職，除了陳斐然，恐怕最覺得可惜的就是許芯芮了。
在小萌按照公司流程遞交辭職報告之後，許芯芮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想要再把她留下來，又說如果是在陳斐然那邊做的不開心，可以給她那排其他藝人，反正公司也不止陳斐然一個大明星。
但都被石小萌給拒絕了。
她跟着宋兆回到私人療養院，恢複了之前兩人一屋的“同居”生活。
于龍禁不住向宋兆感慨：“你對小萌妹妹是真愛啊。”
宋兆讓他有多遠就圓潤的滾多遠，不要在他們面前礙眼，更加不要讓難得的二人獨處時光再多出于老板這麽一條單身狗。
單身汪于龍表示很受傷，但出于作為朋友的人道主義關懷，他還是向從來沒有追女孩子經驗的宋兆遞交了他的誠意。
“就算她人被你從陳斐然那邊又給挖回來了，但是！你也不能真的就整天和她呆醫院養病吧？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嗎？電視劇電影裏都怎麽演的？約會啊！”
最後三個字成功顫動了宋兆某些方面的神經。
對，約會。
天時地利人和，只差精心安排一次完美的約會日程！
于龍本來想用他泡網紅的經驗給宋兆一些建議，然而被宋教授給無情的拒絕了。
被嫌棄的于老板有些傷心，揣着自己受傷的心肝，問宋兆：“你還嫌棄我？泡網紅怎麽了？飲食男女，我是男的，網紅小姑娘們是女的，泡網紅拿也是正經談戀愛的過程！你還瞧不上我了！？”
宋兆送他一個字：“滾！”
石小萌做人做了兩年，第一次去餐館還是老石帶她去的。
那時候她剛剛把走路學利索，但對自己屁股之下分叉的身體還是有些不太能适應，就那麽歪歪扭扭跟着老石進了a大某私人小食堂。
小萌記得，老石為她點了四菜一湯，說是慶祝她化精為人，從此之後她就不再是石頭了，她是一個擁有石頭精靈魂人類身體的真正的女孩兒！
而現在，她和宋兆面對面坐在某五星級的高檔餐廳內，窗外是夜路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窗內則是一派優雅的伴随着小提琴樂的歐式燭光晚宴。
說實在的，小萌覺得，這燈光太暗，她為了看清桌對面的宋兆，瞪眼瞪得快瞎了。
她也不知道教授今天是哪根筋打錯了，一定要大老遠開車跑到這種地方吃飯。
石小萌只能将一切的緣由歸結于——
錢太多，燒得慌！
而此刻，擺放着飯前開胃湯的飯桌對面，宋兆剛剛聽完石小萌描述她成人後的第一頓餐館。
他顯得格外有興致，嘴角始終勾着一抹淺笑，燭光下一對黑曜石般的眸子靜靜望着對面的女孩兒：“所以，”他說：“你一直對那頓飯印象深刻。”
石小萌之前吃過低端水準人均五六十的牛排，對刀叉的理解就是左手叉右手刀，面對如今手邊一排順溜下大大小小的刀叉勺子，她自動選擇了最大的那個。
他拿大勺子舀了一口開胃湯，喝完後才道：“是啊，印象特別深刻，你是不能理解的，我第一口吃你們人吃的東西，直接吐了！那時候我在老石那邊吃什麽吐什麽，感覺什麽都是滑膩膩，味道也奇怪，只有喝水沒問題，我連着喝了兩周的水，老石最後還特意帶我去吃那頓飯，氣得我差點拿石頭丟他。”
宋兆嘴邊的笑意加深，他都可以想象得出來當時石小萌炸毛的場景，笑問：“後來怎麽習慣的？”
石小萌：“不吃飯會餓啊。慢慢身體也适應了各種氣味，然後就開始吃東西了。其實我一開始還悄悄啃過石頭，但是牙疼，而且我發現我的胃好像也不是能消化所有的石頭，路邊的普通石子就消化不了。”
宋兆問她：“什麽樣的石頭可以？”
石小萌想了想：“純度高，硬度大的吧，比如寶石玉石之類的吧，不過不好找，很貴啊。所以我就放棄吃石頭了，老老實實吃飯，反正飯便宜，石頭太貴。”說完忍不住抿了抿嘴，側眸想了想，嘀咕道：“也不知道鑽石是個什麽味道。”
宋兆挑眉：“想吃嗎？”
石小萌當即瞪圓了眼睛，笑嘻嘻道：“想啊。”又暗自晃了晃腿，有些破不接待說：“教授，你要給我買嗎？”
啊！金主啊！展現你魅力的時刻到來了啊！
宋兆眯眼笑了笑，正要開口，就在這個時候，一位穿着黑色禮服的侍應生拖着一個黑色的底盤悄然走到桌邊。
“小姐、先生，晚上好。不好意思，打擾了。”侍應生恭敬道。
石小萌疑惑的望過去，宋兆點頭回應，開口道：“什麽事？”
侍應生将托盤放低，遞到宋兆面前：“先生，有一位本店的高級vip客人聲稱是二位的朋友，見兩位同再此用餐，讓我将禮盒送股來。”
禮盒？
石小萌望過去，只見那托盤上是一個包着金色絨布的黑色嵌金絲邊長盒，盒子看上去格外上檔次，也不知道裏面放的是什麽。
侍應生将東西送到，又禮貌恭敬的為兩人客人添上茶水，轉身離開。
那盒子就靜靜擺在桌邊，燈光和燭光的交相輝映下，黑色的盒面泛着一層淡淡的銀光。
宋兆能帶石小萌到這種餐廳吃飯，自然是這裏的vip客人，可這地方他其實并不常來，只是覺得味道好氣氛也不錯，适合約會，這才帶小萌一起吃飯。
朋友？哪個朋友會自己不露面，還讓侍應生送這麽一個盒子過來？
難道是于龍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嗎？
宋兆在石小萌的注視下将盒子打開，卻見黑色的底盒內托着一根長約十五厘米的純白色的羽毛。
石小萌一見那羽毛下意識就覺得眼熟，然而突然的，她瞪圓了眼睛看向對面的宋兆，宋兆也擡眼朝她望過來，兩人都在通一瞬間感受到了——好像有什麽牢牢拉扯住兩人的東西突然就解開了。
那似乎正是兩人之間既定的十五米捆綁距離。
一種匪夷所思的感覺瞬間籠罩在宋兆心頭。
他垂眸朝那盒子望去，只見黑色的黑子裏，羽毛好像現場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枯萎、風化，幾秒間便碎成了齑粉，又很快在空氣中蒸發，消散全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