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記憶
當莫亞和路奇遭遇地龍的時候,地面上也發生了一件另她們意想不到的事。
“馬爾菲閣下，我們又見面了。”滿緬笑容的典獄長走進驿站，原本低頭沉思的大神官不安的看着畢爾菲特。
自從被人從監獄裏擡回驿站後，他就被囚禁起來，而那個記錄了他意圖染指監獄女囚犯的魔法球，早被專人送回明蘇帝都。
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明蘇皇帝讓宮廷法師給遠在南大陸的教廷發送了正式信函。
“典獄長……”
“神職者是一項很辛苦的工作，尤其是在東大陸。比起商業發達的西大陸和聖教的發源地南大陸，這裏的環境要差很多。而且人是有欲望的生物，我能理解你的行為，但是……你卻因為自己的私欲，而致使監獄裏的重犯逃走！！”
“典獄長，你聽我解釋……”
“沒有什麽好解釋的，我已經将您的行為報告我國皇帝陛下。聖都傳來魔法通信，說他們已經派遣出的督查使，馬上就會趕到白薔薇。”
“督查使……”馬爾菲冷汗直流，要是被督查使知道他在教區的其他惡行就一切都完了。
“典獄長……”從兜裏掏出一個鑲嵌有紅寶石的小盒子，馬爾菲把它送到畢爾菲特眼前；“這是極少有的火眼寶石，我把它給你，你能不能悄悄的放了我？”
有嬰兒拳頭大小的火焰石在陽光的輝映下映照出畢爾菲特表情冷漠的面容。
“你以為我是什麽人？一顆名貴的的寶石就想收買我放你走。大神官閣下，要是找不回逃走的所有囚犯，皇帝陛下不但會要了我的命，就連我的家族都會受到株連，你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我能讓你走麽？”
“無恥，聖教的名譽都被你丢盡了，馬爾菲！！”
“你這頭披着羊皮的狼，前任大神官怎麽會推薦你這樣的敗類當我們教區的大神官？”
“堕落的叛神者，你亵渎了女神的光輝。”
知道聖都的督查使即将到來，原先還有所顧忌的馬爾菲也管不了那麽多，當着神殿武士的的面以他剛掠來的寶石賄賂畢爾菲特。
相對于大神官道貌岸然的醜陋虛僞，為信仰而戰、将名譽視為與生命同等價值的神殿騎士自然無法認同馬爾菲可算做亵渎罪的行為，他們憤怒的指責。
“大人，督查使到了。”
書記官推開驿站大門，身後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騎士，如同太陽碎片般刺眼的金發，淡紫色的瞳孔中射出的冷洌光芒，能讓任何敢與他直視的人感到一種無法言喻壓力。
看到英俊的金發騎士走進大廳，正在争執的神殿騎士和馬爾菲都猛地一窒。
“……黃金……十二黃金薔薇……”
馬爾菲面色蒼白的跌坐地上，看到象征榮譽的金色薔薇紋章他就知道自己完了。沒想到教廷竟如此重視，連身為護教的最高騎士都出動了。
新法皇剛即位，十分注重第一宗教會人員亵渎案，于是就派遣了剛好在東大陸執行任務的教會最高戰士——“十二黃金薔薇”之一的半精靈西斯塔爾·文因監辦此事。
“聖騎士閣下。”
神殿武士欣喜的以左腳跪地，右手握拳放于胸前，向走進房間的黃金薔薇施以騎士的最高禮節。
英俊的聖教騎士身披做工極為考究的白色精靈鬥篷，上面隐含有數種魔法加持，金色的半身铠上镂刻了細致而精美的精靈文字，綴以盛開的薔薇紋樣做裝飾。
僅是華麗而言，就已經超過聖堂騎士最華貴的儀式盔甲，若不是有着與盔甲相媲美的容貌，普通人穿上只會讓人覺得辱沒了這件藝術精品。
“這是聖都簽發的調令，請你過目。如個沒有疑問的話，我們這就把亵渎神官馬爾菲帶走。”聖騎士公式化的講述自己此行的目的，由大門外又進入十名聖堂騎士，他們把癱在地上的馬爾非拉起後綁上了專門困制操法者的封魔繩。
“那個……聖騎士閣下，我還有一事想拜托您幫忙。”早就聽說十二黃金薔薇之一的光輝騎士有奪人心魄的美貌，今日一見果然不假。畢爾菲特知道十二黃金薔薇個個都是超一流的強者，随即就想到可以拜托他去追捕已經逃脫的特級重犯囚犯——莫亞·法西。
“雖然大部分的逃脫的犯人均已抓回，但……有一個犯人卻逃進地下洞穴。大概是算準了我們沒有充足的兵力去幽暗地域去找她吧，這個狡猾的女人一定是打算走地穴矮人的通路。莫亞·法西不但是此次越獄的主要策劃實施者，也是監獄的特級重犯。如果不把她抓住的話……就算逃獄的犯人全部追回，我的腦袋還是保不住。”
原本還抱怨這次的任務過與簡單，但在聽說有人為了逃避追捕而進入幽暗地域，聖騎士俊美的面容總算出現了冷漠之外的表情。
“典獄長不必擔心，那個策劃并實施了越獄的主謀，我會親自把她抓捕歸案。”
※※※※
至于已經被列為追捕對象的莫亞，此刻的她尚未得知自己即将遇到一位可怕的追捕者。
再一次運用移動術，将體形巨大的地龍運回它的巢穴，莫亞已是滿頭大汗。
由于體積的巨大反差，原本只需要一次即可的移動卻額外的增加了十五次。
發現走動時腳下有細微的聲響，還沒有緩過氣來的莫亞只得再次拿出熒石照明。
在暈黃色的亮光下，她清楚的看到地龍豐厚的收集品。
陰冷潮濕的地面鋪滿了厚厚的一層金幣，其中不乏成套的盔甲與精致的武器以及閃爍着迷人光彩的各式寶石。
粗略的算一下，這間洞穴裏的財寶足以買下一個小王國，一頭成年地龍竟然可以收集到這麽多的財寶，在深入地下數百卡林的幽暗地域？
很快，答案就揭曉了。
在最偏遠的一個角落裏，莫亞找到了一個樸實的木箱，上面竟施有五個以上的封印法術.
這個洞穴應該是某個法師收藏寶物的地方，偶爾來覓食的地龍無意中發現了滿是財寶的洞穴，貪婪的天性促使它就留下，也注定了今日的喪命之劫。
“我還不想死！！”
一直昏迷的地龍突然從地上翻騰而起，除去震得洞穴翁翁回響的超大嗓門，它橫沖直撞的移動也連帶起不少的灰塵。
“閉嘴，你這個笨蛋。”
正在想下一步行走路線的莫亞也被地龍突然的行為吓了一跳。
“老、老大？？”
看到熟悉的身影，地龍停止暴走。
順着莫亞手所指的方向，它看到了一具已經沒有生命氣息的軀體。
“噢……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不是我的身體嗎？”
急躁地奔到只有上半身的屍體旁，地龍用它肥短的前爪碰觸已經僵硬的屍體，想破了頭也弄不明白究竟發是了什麽事。
“聽好，路奇，你已經死了。原本屬于人類的軀體已經死了，為了救你這個笨蛋我把我的保命符都用了。”原本，她只想用三個卷軸之一的“冰槍沖擊”攻擊地龍，可沒想到路奇先一步遭到襲擊，莫亞只得臨時改變主意，把卷軸換為“交換靈魂”。
生死一瞬，路奇的靈魂被強制換入地龍體內，他承受不住靈魂沖擊當場昏死，而那頭地龍卻倒黴的進入剛才還是嘴上肉的盜賊身體裏，它臨死都不相信自己竟然會敗給人類。
身為自豪的亞龍，它想過各種光榮的死法，甚至妄想有一天挑戰古龍，卻未想最後竟命喪在原本被它當作食物的人類手中。
就這樣，應該死亡的路奇占據了地龍強壯的身體。
把事情的大致經過說了一遍，所幸成年地龍已經掌握了語言能力，莫亞才能順利和成為一頭地龍的路奇溝通。
“我看我們還是先休息一段時間再離開，說不定附近還有其他的地龍，以我現在的狀況可沒法對付……”沒有法杖、法師長袍或是任何增加魔力的道具，莫亞也只能施展三級以下的法術。
打算等魔力完全恢複後再開啓那個神秘的木箱，筋疲力盡的莫亞勸說路奇安靜的呆在洞內休息，她運起最後一絲魔力在洞穴口張結阻擋生物進入的法陣。之後，又以洞窟內的殘留的動物屍骨點起火堆。
溫暖很快就驅走了充斥整個洞穴的寒冰氣息。
仍很虛弱的路奇很快就沉沉睡去，無心睡眠的莫亞靜靜的注視着火堆出神。
先前路奇瀕臨死亡時的影像，又一次激起了她塵封多年的記憶。
恬靜美麗的白玲，內向腼腆的拉特，愛逞能說大話的威利，聰明狡猾的巴隆安……
三年的學徒涯充滿了多少歡笑，多少快樂。
一帆風順的完成學業、以天才之資獲得學院院生的頭銜，被一直仰慕的長者無微不至的親情關愛……
沉浸在幸福中的她,沒有注意到朋友們隐藏在笑容背後的虛僞和妒忌。
“為什麽……”
血泊中，莫亞抱緊逐漸冰冷的威利，難以置信殺死他的，竟然是最要好的朋友。
“因為你比我優秀。”白雪長袍染上腥紅鮮血，平日裏最和藹的白玲，以滿臉寒冰的表情訴說出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你出生低微，從不認真學習，卻能得到智者和長老的偏愛。而我，出生貴族的千金小姐卻輸給了無論樣貌或家世都不及我的村女，這口氣我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是啊……父親卻總是最寵你，卻把真正的兒子晾在一邊，這分明就是看不起我。我絕對不會讓出家族的繼承權落在你手裏！”那個最優柔寡斷、沒有魄力的拉特一臉兇惡的怒視着他總是稱為“姐姐”的莫亞。
“不，不是的……事情不是這樣……我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麽……”
“用不着狡辯！！身為院長的孫子、将來要繼承學院的本少爺絕不允許有任何絆腳石的存在。當你頂着“數百年一遇”的天才頭銜進入學院時，我們就不可能成為朋友！事事都總想出頭的女人，只會更讓男人讨厭……”
“原來……原來你們都是這樣看我……”一直當做知心好友的同伴竟是帶着這樣的心情和她相處，而那個自己最看不起的盜賊卻是唯一把她當做朋友的人，甚至……為了保護她而死。
是什麽蒙蔽了她的雙眼？是什麽封閉了她的心靈？
奢侈的豪門生活？貴族的頭銜？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
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才進入魔法學院？又是為什麽選擇不受歡迎的冷門黑魔法？
不是就為了結束四處流浪穩定的生活？不是就為了能夠平靜平安的過完漫長的人生嗎？
當初那個信誓旦旦不為名利所誘，不屈服貴族強權的人到哪去了？
“就是她！！神官大人，您看這女人剛殺了一個人！”
破門而入的騎士将兇案現場圍了個水洩不通，象征光明與正義的黃金铠甲反射出四周同學冷漠而幸災樂禍的表情。
昔日好友的指責化為無形利劍再次刺進早已傷痕累累的心靈。
“我們可以做證，這個女人是個邪惡的黑暗一族。她不但修學黑暗魔法，還四處搶劫，無惡不作！”
“對，若讓她完成剩下的學業，後果将不堪設想！”
“為了維護學院的名譽，我們一直沒有對導師說，可今天她終于高舉屠刀，将魔掌伸向善良的平民。僅是因為偷竊了一個羅西銀幣，她就殘忍的把盜賊殺害了，光明女神無法拯救她堕落的心靈。為了公理和正義，請務必懲罰邪惡的魔女！！”
精心編造的謊言、僞造的證據、昔人好友的證明，都讓學院的老師和旁聽的平民與陪審官員都一致相信，黑魔法學徒莫亞·法西是個無可救藥的堕落者。
“騙子！！你們這些虛僞的騙子！！！！”
在神殿武士蠻橫的壓制下，身心疲憊的莫亞被強迫跪在地上聆聽大法官的宣判。
“經審察，證人和證據可靠有效。主審官員與本席一致決定；剝奪莫亞·法西法努埃學院院生資格，判處終身監禁格裏格監獄。”
不！！！！
自噩夢般的回憶裏驚醒，看着睡死在金幣上的路奇，莫亞拭去額頭上的冷汗。
沒錯。悔恨的淚水早已流幹，自以為聰明的、單純善良的莫亞·法西已經死在暗無天日的死囚之城。
現在的她只為自己而活，那些幫助過她的人她會給予豐厚的回報，而仇視陷害她的人她必将以十倍還之。
抱着這種信念，莫亞度過了最艱難黑暗的歲月。
等回到地面，回到久別的醜陋人類世界，她會讓當年陷害自己的人後悔，為什麽沒有趕盡殺絕，也要他們嘗一嘗痛苦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