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六月雪 (1)
夏日悶熱煩躁,六月雪是蒲公英白色的絨毛飄散在你的身側,純潔夢幻。清晨的陽光落在你身上,可是我還是覺得,陽光的溫度遠遠低于你的笑容。
窗外蟬聲擾人心,孟致遠給鄭雪梧上意大利語課,她都沒怎麽用心在記。
“為什麽這裏沒有空調?”鄭雪梧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渾身開始發粘了。
“意大利人不太喜歡在老房子裏裝空調了,裝空調會讓房子受損的。不過新房子裝空調就比較多了。”
聽了孟致遠的解釋,鄭雪梧微微皺起眉頭,在想下一次課要不要換一個地方上,但是又想到最近要給學生們出卷子,可能先要暫停一下:“致遠,最近期末有點兒忙,我覺得我們的意大利語課可能要暫停一下。”
孟致遠一想到可能會比較長時間沒法見到鄭雪梧,就有些失落,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點點頭:“可以,等你忙完期末,再繼續吧。”
“好,謝謝。”
孟致遠看她臉上倦色難掩:“看你挺累的,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我送你回去。”
鄭雪梧迎着他帶着些灼熱的關切目光,一下覺得很是怪異,不知道是害羞還是旁的,連連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孟致遠邊收拾資料邊說:“沒事,我就當散散步。”稍微歪着頭,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那雙眼睛幹淨得映出了她的影子,好像溫柔極了,像是從湖對岸吹來的裹着絲絲荷花香的涼風。
陽光熱情地傾灑在梧桐葉上,和風在葉間跳舞,這是“夏日之舞”,熱情灑脫,熱氣騰騰,生機勃勃。
鄭雪梧和孟致遠在樹蔭下慢慢走着,鄭雪梧比往日沉默,眼睛一直都是往下看的。風吹起她深藍的裙擺,不時拂到孟致遠的小腿上,她注意到風的調皮,覺得似乎這樣的距離有些“暧昧”,就不着痕跡地往邊上挪了一點兒,讓裙擺不會打到他。可是孟致遠卻自然而然地靠了過去,二人的距離好像更近了。
孟致遠停下了腳步,拉住鄭雪梧的手腕。
孟致遠:“我最喜歡這家店的gelato了,你要不要嘗嘗?”
他的手心,很熱,熱度傳過來,她的手腕好像要被灼燒一般。
她的手腕很涼,好像一塊從井裏打撈上來的玉石。一觸生寒,可他好像不願意放開。一定是因為燥熱的夏天,需要這溫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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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鄭雪梧邊回答,邊輕輕擡起他手心裏自己的手腕,假裝指了指,看起來在思考要什麽口味的。
孟致遠已經向服務員開口道:“你好,我要一個小的,要開心果和巧克力味的。”
服務員:“你好,2.8歐。”
孟致遠偏過頭問鄭雪梧:“小雪你要什麽口味的?”
“開心果和椰子。”
孟致遠:“你自己來試着點一下。”他認真地看着她,把“你好,我要一個小的,開心果和椰子”這句話的意大利語慢慢地說出來,還說了第二遍。鄭雪梧覺得其實不長,能記住,只是服務員盯着她看,孟致遠也盯着她看,她怪不好意思的。
鄭雪梧默念了一遍,然後才對服務員說:“你好,我要一個小的,開心果和椰子的。”孟致遠聽完,給了一個“說得不錯”的眼神。鄭雪梧看到了,又看到服務員贊賞的表情,覺得特別開心。
服務員:“你的意大利語說得不錯。也是2.8歐。”
鄭雪梧羞紅了臉說謝謝。
“我發現你特別容易臉紅,而且紅起來真好看。”孟致遠見她一張白皙的臉上泛起的紅暈,讓一張臉都粉撲撲的,嬌羞又可愛,還有她肯定不知道的妩媚,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聽孟致遠這樣說,鄭雪梧的臉漲得更紅了,那片紅暈不受控制地漫到了耳朵和脖子上。她嗔了他一眼,可她竟然忘了這記眼光,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挑逗多于警示。
鄭雪梧和孟致遠各自交了錢,拿了gelato後,和服務員道過謝,然後邊走邊吃。
孟致遠:“你也喜歡開心果味的gelato嗎?”
鄭雪梧點頭:“以前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冰淇淋還有開心果味的。後來吃了一次,覺得真的很好吃。”
孟致遠:“開心果永遠是gelato的No.1。”鄭雪梧笑着表示同意。
孟致遠看她的情緒比剛剛好一些了,這才放下心來。果然,甜食會讓人開心。
兩個人拿着冰淇淋,在夏日的樹蔭下漫步,真好。
二人走到鄭雪梧家樓下,看着鄭雪梧上了樓梯,孟致遠才轉身離去。鄭雪梧從樓梯上來,看到鐘妍在站門口。
“嗨。”
鐘妍眨巴眼睛:“又是致遠送你回來的?”
鄭雪梧走到她跟前,沒有聽出她話裏的另一層意思,就直接回答:“嗯。剛剛上完意大利語課。”
鐘妍眼睛一轉:“哦?雪梧,我覺得,致遠對你,可不簡單喲!”
鄭雪梧拿出鑰匙打開門,聽到這話頓住,也只當她是八卦:“你亂想什麽呢?”
鐘妍先鄭雪梧一步,大步跨進鄭雪梧家,鄭雪梧跟着也進了門。
鐘妍:“我認識致遠這麽久了,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女生這麽上心呢!”孟致遠可是個典型的按照自己喜好為人處事的人,他不喜歡的搭理的人,話都不願意多說。
鄭雪梧換了鞋,脫下外套挂好,走到沙發坐到了鐘妍對面:“他只是為了報答我教他古琴才教我意大利語。”
鐘妍把鄭雪梧這兒當自己家了,比在隔壁還随意,拿起橘子就開始吃:“就算是這樣,那他看你的神情,對你的态度,和對別的女生不一樣。你看不出來,我這個局外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鄭雪梧不以為意,搖搖頭笑道:“真的是你想多了。我比他大差不多7歲啊!他只是把我當老師、當姐姐看待。”
鐘妍皺起眉:“7歲怎麽了?又不是70!雪梧,你對他的感覺呢?”鐘妍很認真地看着鄭雪梧,鄭雪梧都被她看得有些後背發涼的錯覺。
“我對他?就是對待學生啊!”鄭雪梧的音調有些拔高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鐘妍不相信:“是嗎?真的只是對待學生?”一雙大眼睛直直盯着鄭雪梧。
鄭雪梧無奈地笑道:“當然也是朋友。和對你一樣。”
鐘妍努努嘴:“我不信。你們啊,就是彼此看對眼了!但是你不敢承認,他也不敢進一步。”
鄭雪梧越來越覺得不能再繼續這個荒唐的話題了:“你別瞎說,怪尴尬的。”
“我怎麽是瞎說呢!有一句話叫做,世界上有三樣東西是怎麽隐藏都隐藏不住的,那就是咳嗽、貧窮和愛。你們看彼此的眼神都那麽的有愛,你們自己不知道,或者假裝不知道而已!”
鄭雪梧不知道如何同她掰扯,揚了揚手:“好了好了!別在這裏當情感大師了,我下個星期的卷子還沒出完呢,沒工夫和你貧了。”
鄭雪梧說着起身拉起鐘妍往門口走去,把門打開,就要把她扔出去。
鐘妍:“唉,我說你這個人,我是在給你做情感分析,你怎麽不領情呢!”
“等我忙完了再來分析,行嗎?”鄭雪梧裝出一副可憐樣,鐘妍也只好放過她:好!你先忙,過陣子我們再聊!
鄭雪梧:“拜拜!”說完趕緊把門關上。
這鐘妍,真是人小鬼大。
鄭雪梧吐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心緒,走到書房開始整理試題。
活動廳的觀衆席坐滿了人,鐘妍拉着鄭雪梧進來,找位置坐下。
鄭雪梧附在鐘妍耳旁,低聲問:“都到了,快說,我們來幹嘛的?”
鐘妍很是興奮:“來看頒獎。”還一臉神秘兮兮。
鄭雪梧皺起眉頭,不解:“頒獎?頒什麽獎?誰領獎?你麽?”鄭雪梧以為是鐘妍參加什麽設計比賽拿了獎。
鐘妍還是故作神秘:“不是我。你等下就知道了。”說完還做了個“噓”的表情。
鄭雪梧撇了撇嘴。她從鐘妍的神氣語氣中,已經知道是孟致遠了。
不一會兒,主持人上臺致辭:“大家好,歡迎大家來到現場,我是保羅。今天我們将揭曉F&G青年珠寶設計師大賽的結果!我們先有請F&G公司設計總監為我們致辭并揭曉結果。”
F&G公司設計總監上臺,宣布結果:“大家好……三等獎的得主是Lucia!恭喜!”大屏幕上展示出了獲獎者的照片及作品的照片。
主持人:“恭喜Lucia,請到臺上來。” Lucia上臺領獎并合影留念。
F&G公司設計總監:“二等獎的得主是Marco!恭喜!”這時的大屏幕出現的是孟致遠的照片及他的作品。
主持人:“恭喜Marco,請到臺上來。”
孟致遠走上臺領獎,合影留念。鄭雪梧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并微笑地看着臺上的孟致遠。臺上的他穿着白襯衫和黑色長褲,簡潔利落。
“厲害吧!這個獎可是很難拿的,那個設計總監和評委會對作品要求非常高,學珠寶設計的學生能拿到這個獎就是一個莫大的肯定。”鐘妍之前也跟鄭雪梧說過,孟致遠有很高的設計天分,經常幫他們幾個出主意、改作業。
鄭雪梧只笑了笑,點點頭,沒說話。
頒獎結束後,鄭雪梧起身想要離開,鐘妍拉住鄭雪梧:“致遠還在和F&G公司的人聊,我們等一等他吧!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
鄭雪梧看向孟致遠的方向,他們正聊得起勁:“他看起來應該要和那些人一起吃飯吧!”
鐘妍:“應該不會一起吃飯,實在要和他們一起吃的話,我們也應該和他打個招呼再走。”
鄭雪梧點了點頭:“好吧。”鄭雪梧覺得鐘妍是個很好的朋友,不管對同性也好異性也好,都十分的真誠熱情,跟她在一起,不用擔心沒有話題,而且很溫暖、很有生氣。
孟致遠眼角的餘光掃到了鄭雪梧和鐘妍的身影,不敢确定地一愣,定睛一看,真的是她倆。鐘妍笑着沖孟致遠招了招手,孟致遠看到後也沖她們招了招手,然後跟F&G公司的設計總監快速道了別,就大步走向她們。
人逢喜事精神爽,孟致遠這步子跨得,真真擔得起“腳下生風”四個字。
孟致遠看了看鄭雪梧又看了看鐘妍:“你們怎麽來了?”
“怎麽,大設計師的光榮時刻,不許朋友見證呀?”
孟致遠有點害羞地摸摸腦袋:“我都沒想過能拿獎。”其實語氣裏是帶着些笑意,是難掩的得意。
“切!騙誰呢?沒想過能拿獎穿這麽人模人樣給誰看?”鐘妍完全不給孟致遠面子,直接戳穿他。
一直不說話的鄭雪梧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說什麽,就只好幹巴巴地道了一句:“祝賀你。”
孟致遠颔首笑道:“謝謝。”
這對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完全不認識呢!
鐘妍:“你等下有約嗎?我們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吧!”
孟致遠:“好啊!叫上莫恒一起吧!”
鐘妍掏出手機:“我給他打電話。”
孟致遠:“我們先出去吧,邊走邊說。”
鐘妍走得比較快,從門口出來,手機響了,她看了看手機的信息,臉色一下就不好了:“我導師急召,我不能跟你們去了。你們自己去吧,我們下次再約。”
鄭雪梧是被鐘妍拉過來的,完全沒有什麽準備,如今要她和孟致遠單獨吃飯或者是和孟致遠莫恒他們一起吃飯,她都覺得有些怪怪的。鄭雪梧拉住鐘妍:“我跟你一起回家吧。”
鐘妍擺開鄭雪梧的手:“我不回家,直接去學校,你們兩個去吃吧,吃得開心點兒!給我打包一份帶回去就更好了!”
孟致遠點頭:“好,你路上小心。”
“Ciao,ciao!” 鐘妍小碎步跑起來,去見她那個恐怖的導師了。
孟致遠:“她導師一直都是這樣,平時的作業都堆到期末才改,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給學生信息,讓學生去找他。我們走吧,你想吃什麽?”
看樣子,孟致遠不打算叫莫恒出來了。
“都可以。”天氣很熱,鄭雪梧也不是很有胃口。
“我們去吃涼皮吧!中國城不是有家涼皮店嗎?”孟致遠也覺得天氣熱,需要找些開胃的食物。
鄭雪梧和孟致遠點好之後,為了避免尴尬,鄭雪梧讓孟致遠講解他作品的設計靈感:“你剛才那套作品的設計靈感是什麽呀?”
孟致遠喝了口水,不想直接說:“靈感?嗯……怎麽說呢,你單單看圖片,像什麽呢?”
鄭雪梧想了想,搖搖頭:“我不記得了。”圖片很小,她也沒有仔細看。
孟致遠把手機拿出來,打開圖片讓鄭雪梧看:“你先看看。”
鄭雪梧拿着看了看:“有點兒……像八音盒。”
孟致遠皺起眉頭:“八音盒?這樣說也對。這個戒指的靈感就是我去看<最後的晚餐>時候看到聖母修道院的頂部,陽光下特別好看。你這樣說,還真的有點兒像八音盒。”
鄭雪梧看他笑起來露出的虎牙,真是少年春風得意:“哈哈,我瞎說的。”
孟致遠:“直觀印象、感受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很準确的。你翻下一張看看是什麽。”
鄭雪梧指着另外一個珠寶問孟致遠:“這個我看不太出來,是什麽呢?”
孟致遠解釋道:“這個是來自佛羅倫薩的聖母百花大教堂,你記得它的顏色吧?總的來說,我這套的設計靈感都源自建築……”孟致遠這麽一說,鄭雪梧突然覺得這個手镯上面的白綠相間的花紋很熟悉,真的就是聲明百花大教堂外牆的白和綠。
孟致遠繼續給鄭雪梧講解,鄭雪梧不懂建築,十句話裏有九句都進不了腦子,她突然好奇地問:“看你對建築怎麽有研究,為什麽沒有學建築設計,學了珠寶設計呢?”
這時候店員把涼皮和小籠包端了上來,孟致遠幫鄭雪梧把筷子擺好,才說:“設計有很多是共通的。而且有一句話,翻譯成中文就是,珠寶是最小的建築。珠寶雖然不能像大多數建築一樣給人遮風避雨,但是被人們戴着,是一種陪伴啊。而且,作為禮物,珠寶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不是嗎?”
鄭雪梧夾起一個小籠包往孟致遠的碟子中放,點頭表示同意:“對。”
孟致遠繼續補充:“雖然珠寶設計要考量的東西也很多,但終歸沒有建築的多。一個靈感,我就可以做一個珠寶甚至一個系列,但是建築不行,首先還是要考慮實用性。另外,珠寶我可以自己親手完成,從最初的靈感、畫稿,到最終的成品,基本都能一個人完成,但是建築就不行了,大部分的建築都需要別人的幫助。”
鄭雪梧:“自己能完成所有工序,厲害。”
孟致遠:“基本功而已,算不得厲害。”他臉上帶着的笑意,分明就是自豪的,這個少年在說自己的設計想法時,眉宇間都是飛揚的意氣。能找到自己喜歡、願意為之付出的事業,而且自己也正好擅長,那真的是太幸運了。
“吃吧。”孟致遠見鄭雪梧還在聽自己說,并沒有吃,就趕緊讓她開始吃。她吃飯時一般都比較安靜,不喜歡邊吃邊說話,如果一定要回答,也是完全停下來,很尊重對方。
吃過飯,孟致遠送鄭雪梧回家。一路上,孟致遠一直有意無意地看向鄭雪梧,鄭雪梧被他看得有點兒害羞和尴尬。
鄭雪梧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怎麽一直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孟致遠搖頭:“不是。”
走到樓下,鄭雪梧對孟致遠說:“謝謝你送我回來,回去的路上小心。”
“等一下。”孟致遠把一個小盒子拿出來,遞給鄭雪梧:“打開看看,我覺得這對耳環特別适合你。”這一路,孟致遠就是在看鄭雪梧戴的東西,突然發現,她全身上下都沒有戴任何飾品,就連手表都沒有。整個人清爽樸素是好,但是首飾能給她帶來些點綴,讓她看起來更動人。
鄭雪梧露出驚訝的神情,沒有接:“謝謝!我不能收。而且我沒有耳洞。”
孟致遠先是一愣,然後說:“沒有耳洞可以打呀!為什麽不能收?”
鄭雪梧面露難色,不知道怎麽措辭才好:“額……無功不受祿,你送這麽貴重的禮物,我怎麽能收呢?”
孟致遠:“你還沒打開怎麽就知道貴不貴重?我覺得你适合,我想送給你,你就應該收下。”
鄭雪梧看着孟致遠,還是沒有接。孟致遠堅持,他的手又往鄭雪梧面前遞了遞:“你打開看看。”
鄭雪梧接過,打開看到裏面是一對耳環,白綠相間,應該時和聖母百花教堂為靈感的手镯是一套的。剛剛孟致遠說是用了什麽切割法來着?翻譯成中文應該是糖果切割法。
“可是我……”鄭雪梧還是想拒絕。
孟致遠打斷她:“別可是了,你沒有耳洞可以以後去打;如果你不願意打,就留着也好。”孟致遠今天的白襯衫黑色長褲讓他比以往看起來都要成熟穩重,加上他這話說得很真誠、很輕,似乎有些請求的意味,鄭雪梧覺得不好意思再拒絕了。
鄭雪梧:“這樣不就浪費了嗎?”
孟致遠笑道:“有很多首飾做出來之後賣不出去,也有很多首飾的收藏性很強,我就厚着臉皮覺得自己的作品值得你收藏吧。”玩笑中帶着認真。
鄭雪梧看着孟致遠笑了笑:“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
孟致遠開心地笑了:“不客氣,真想感謝我的話,多請我吃幾頓你做的飯。”
鄭雪梧臉上閃過一絲為難的神氣,但是孟致遠沒有看出來。
孟致遠:“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晚安。”
“晚安,路上小心。”
“好。”
鄭雪梧洗漱完,坐在桌前,看着那對耳環,輕輕嘆了一口氣。她把盒子關上,收好。
鄭雪梧早上去晨練時,又看到有個亞裔男子在寫生,她越看越覺得像是孟致遠,走近一看,真的是他。
“致遠!”
孟致遠聞聲轉頭,鄭雪梧就站在他身後。一身運動服,頭發紮成高馬尾,清爽利落,臉上的笑容被陽光映照得很不真切。孟致遠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小雪?”
“你在畫什麽?”鄭雪梧走到他跟前,看到畫紙上是公園的一角,綠樹和游人。
“就随便畫畫。你來跑步?”孟致遠看鄭雪梧一身運動裝扮,覺得她應該是來晨練的。
“嗯。你繼續畫,我接着跑。”沒等孟致遠反應過來,鄭雪梧就已經跑出一米多遠了。孟致遠回過神來笑了笑,繼續畫。
鄭雪梧跑累了休息,看到草坪邊上長滿了蒲公英,一團一團的絨毛很是可愛,在清晨的風中搖曳着,一把把小傘悄悄地跟着風飛向遠方。
不一會兒,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女孩子搖搖晃晃地走向那些蒲公英,伸手摘下兩朵,轉身沖她的父母笑,用意大利語說着些什麽,鄭雪梧沒有聽懂。緊接着,那個小女孩的父母走過去,各摘下一株蒲公英,向女孩示範如何吹,小女孩笑嘻嘻地學着父母,用力地把小傘吹向遠方。
小女孩好奇而興奮地看着遠去的蒲公英種子,又蹦又跳的,好不可愛。鄭雪梧看了,也笑得很是開心。
小女孩突然看到一旁的鄭雪梧,一點兒都不怕生,對鄭雪梧打了聲招呼,招了招手不說,還對鄭雪梧吹了吹蒲公英。鄭雪梧被她可愛又溫暖的舉動感染了,對她回了一個吹蒲公英的動作。沒想到,小女孩竟然摘了一朵蒲公英,颠颠地跑到鄭雪梧面前給她。
鄭雪梧心頭一暖,彎腰接過蒲公英說謝謝,并牽着小女孩走到她父母面前:“她真的太可愛了!”鄭雪梧用意大利語說出這句話,小女孩的父母熱情地跟她說謝謝。
鄭雪梧蹲下,和小女孩一起吹蒲公英。
孟致遠轉頭尋找鄭雪梧的身影,就看到這樣一幅不忍打擾的畫卷。晨風清涼,陽光熱烈,鄭雪梧和一家人在綠油油的草坪上玩着天真的游戲,笑容純粹而溫暖。
蒲公英被他們吹得萦繞在他們身側,乍一看有點兒像是下雪時雪花飛舞。
孟致遠趕緊拿出手機,拍下這讓他不願移開眼的畫面。這也是第一次,看鄭雪梧笑得如此開懷燦爛。她無憂無慮的樣子,真美。
孟致遠從攝影棚出來,想到附近有家咖啡不錯,就拐了個彎去買咖啡,這時候他看到一個像是鄭雪梧的人在和一個意大利男子聊天,兩人就站在地鐵站邊上。這離鄭雪梧的學校和家裏都不近,是她嗎?孟致遠看清楚,确實是鄭雪梧,于是走過去,他臉上看起來還有些害怕的樣子,因為那個人手裏牽着一條法國鬥牛犬。
“You are so pretty today.”
鄭雪梧不着痕跡地拉開了些兩個人的距離:“Thank you!”
“你周末有什麽安排嗎?我們一起去爬山吧!”孟致遠聽到那人用英語問鄭雪梧,趕緊出聲叫了她一聲。
“小雪!”
鄭雪梧聞聲轉過頭:“致遠,你怎麽在這兒?”
孟致遠停在他覺得安全的距離,看了看那只狗,穩了穩呼吸:“剛剛拍完廣告視頻,準備回公司,這位是?”
鄭雪梧:“Aleberto,我學生。Aleberto,這是孟致遠。”
孟致遠:“Ciao,Marco.”
Aleberto:“ Aleberto.”
孟致遠看着Aleberto,彎了彎嘴角,眼神裏有些信號,他覺得Aleberto肯定能懂。
孟致遠笑着拍了拍鄭雪梧的腦袋:“小雪,星期六我們還要上意大利語課,別忘了。”
鄭雪梧有些尴尬地縮了縮頭。孟致遠這樣拍她的腦袋,好像有點兒親密了。而且,他們之前并沒有說好要上意大利語課。不過鄭雪梧還是非常感激他的突然出現,化解了她的尴尬,就順着他的話回了:“好的。”
孟致遠得意地對Aleberto笑了笑,用意大利語說:“她周末沒有空和你去爬山。”
Aleberto慫了慫肩,用英語對鄭雪梧說:“下次有機會再約,再見。”
鄭雪梧:“再見!”
Aleberto的法國鬥牛犬對孟致遠吠了兩聲,吓得孟致遠往鄭雪梧身後躲了躲,引得鄭雪梧和Aleberto都笑了。等到Aleberto離開,孟致遠才假裝淡定地跟鄭雪梧說:“他單獨約你,你可千萬別去。”
鄭雪梧先是脫口而出:“為什麽?”然後就意識到完全沒有問的必要。
孟致遠很擔憂還有點着急地說:“他對你有……有……對,非分之想。”
鄭雪梧嘴角揚起一抹笑容:“好,好。”她自然是懂的這些防範意識的,而且這個學生之前就做了一些讓她很不開心的事情,只是讓一個比她小這麽多的男孩子告訴她,她覺得有些好笑。
“笑什麽?你可別以為我在開玩笑。”
鄭雪梧看他一本正經的嚴肅樣,笑得更歡了:“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想笑。”
孟致遠瞪了鄭雪梧一眼。鄭雪梧收起笑容,問:“你怕狗嗎?“
孟致遠別扭地否認:“哪有,不是。”說這話時,根本不敢看鄭雪梧。鄭雪梧眼珠一轉,不懷好意地沖他“汪汪”了兩聲。孟致遠本來就處于尴尬別扭的狀态中,極容易被吓到,這不,就被鄭雪梧的這兩聲狗叫吓得哆嗦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鄭雪梧笑得不顧形象,彎着腰抱着肚子。
“好啊!你居然敢吓我!”孟致遠反應過來,沖到鄭雪梧面前就捏住她的右邊臉頰。惹得鄭雪梧“哎呀”了一聲,想往後躲。孟致遠本來只是打算捏一捏以示威脅,可是沒想到,一捏就舍不得放手了。
好軟好彈,粉□□白的肌膚近在咫尺,她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回,像極了芙蓉在枝頭迎風起舞的樣子。
鄭雪梧緩了緩,擡眼看向孟致遠,只見一雙烏黑的眼眸,靜靜地看着她。一時間,她竟也沒了動作,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四目交彙,周遭人來人往,但是與他們都半點關系,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孟致遠一下失了神,捏住鄭雪梧的手指居然加重了力道,他的手指稍顯粗粝,撫在她的臉頰上,讓她生生吃痛低聲喊了一聲“疼”。
孟致遠這才猛地放開,緩了緩問:“要不要緊?”
鄭雪梧:“沒事。”她別過臉,不讓孟致遠看。孟致遠卻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然後輕輕地把她的長發挽到耳後。他看到她右臉有些泛紅,心底立馬湧起一股懊悔,不該這麽用力的。
“抱歉。”孟致遠撫上那泛紅的臉頰。
“沒事。”鄭雪梧若無其事般地拂開他的手指,然後推了一步,擡頭平靜地看着他:“我該回去了,先走了。”
“好。”
鄭雪梧的心一直不停地狂跳,直到她上了地鐵,回到家裏,腦海裏都還印着孟致遠那雙烏黑的眼眸靜靜凝視她的樣子。
這天,鄭雪梧正要午休,就看到微信顯示:陸之昂發起視頻邀請。
鄭雪梧皺了皺眉,覺得有點兒奇怪,接通:“表哥,你怎麽有空跟我視頻呀?有什麽好消息要跟我說?你要結婚了?”鄭雪梧怕是她媽媽找他說了些什麽,讓他來給自己說教的,所以趕緊把問題引到他身上。
陸之昂:“不是,前兩天,我碰到劉昭了,他說了一下你們的事。我覺得,梧桐你很有可能是性單戀。”
鄭雪梧一愣:“啊?性單戀?你可別吓我,什麽是性單戀?”
陸之昂:“性單戀簡單地來說,就是你可以喜歡別人,甚至也會主動追求那個人。但是一旦那個人喜歡你,你就會沒有那麽的喜歡他,久而久之,會對他心生排斥、厭惡。你想想,你對劉昭是不是這樣的?”
鄭雪梧皺眉深思,想了想:“好像是。”
陸之昂:“我等下給你發幾篇有關性單戀的研究文章,你自己看一看。”
鄭雪梧:“好。”
陸之昂看她好像很擔憂的樣子,還是想開她的玩笑:“看來你的情況有點兒嚴重啊!都直接跑到意大利去了!”
鄭雪梧努努嘴:“你還拿我開玩笑,說明就不算嚴重。”
陸之昂搖頭:“你可別這麽樂觀,但的确也不算什麽大事,就是你不能被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而已。”
鄭雪梧瞪大眼睛:“那還叫不是什麽大事?”
陸之昂眨了眨眼:“其實啊,愛情也不是什麽必需品,是吧?而且慢慢來,可能可以調節好的。”
鄭雪梧眼角微垂:“萬一調節不好呢?”
陸之昂靈感一閃:“那你就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呗!”
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但鄭雪梧心裏只有一個想法:“真想一巴掌拍死你!”陸之昂是她姨媽的兒子,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也很好,相處都很随意的,很舒服很融洽。
陸之昂:“你啥時候回國?”
“明年2月。”
陸之昂一想還有大半年:“那還早着呢!你現在先不要聯系劉昭,等回來再慢慢來。”鄭雪梧卻沒有立馬回話,而是欲言又止,話到嘴邊不知道如何說。
“怎麽了?”陸之昂看出她的猶豫:“跟我有什麽不能說的?”
鄭雪梧:“我跟你說,你可別告訴學長,也不能告訴我媽,反正就不能和別人說。”
陸之昂點頭:“好。你說吧。”
鄭雪梧抿了抿嘴,鼓起勇氣:“我現在有喜歡的人。”說完,不敢去看陸之昂的表情,低着眼。
陸之昂先是一愣,然後有些激動:“什麽?在米蘭嗎?”
鄭雪梧小聲地回了一句:“對。”
陸之昂咳了咳:“那你也是單戀?”
鄭雪梧眼珠滴溜溜轉了轉:“不算吧,我感覺到他也有點兒喜歡我。”
陸之昂職業病馬上就來了:“那你對他是什麽感覺?他靠近你,你會不舒服嗎?會有抗拒心理嗎?”
“你是要拿我做分析了嗎?免費不?”
“免費。快說!”
“有,剛開始我還以為只是自己不好意思,後來就是不想見到他、不敢靠近他。他靠近我的時候,我也會有些想躲開。這讓我很尴尬。”
陸之昂:“那他知道你也喜歡他嗎?”
鄭雪梧一驚:“應該不知道吧!”鄭雪梧覺得自己隐藏得很好,除了那個古靈精鐘妍看出來一點兒之外,應該不會被別人知道了吧。
陸之昂追問:“如果他跟你告白,你會不會接受他?”
鄭雪梧其實也不是很清楚:“這個……可能會吧!”孟致遠就像那山澗清泉,她無法完全抵抗。
陸之昂:“但是你要跟他說清楚,你的情況,要保持好合适的距離,慢慢來,不然他的靠近只會把你對他的喜歡消耗掉,最終不歡而散。”
鄭雪梧支支吾吾地:“這……這……,我會跟他說的。”這種,要怎麽說呀?
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