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月雪(3)
鄭雪梧給孟致遠上的第一節古琴課,是在孟致遠在米蘭租的房子樓下的活動室。鄭雪梧坐在那張仲尼式古琴後邊,孟致遠坐在她旁邊,鄭雪梧帶了些教材的掃描件,就着琴,把琴的基本知識跟他講了一下。
鄭雪梧:“好,基本知識就是這麽多,如果你還想知道的話,我可以把教材掃描複印一份給你。接下來認徽位,一共十三徽,象征着十二個月加一個閏月。中間最大的這個是七徽,往左是八一直到十三徽,往右是六到一徽。等到學左手指法的時候,徽位很關鍵,現在先學右手的指法。這是挑,手指像這樣,拇指放在食指的這裏。挑的時候,不能掉手腕,大拇指把食指推出去的感覺,這個角度就差不多,挑完之後食指抵在相鄰的弦上。”說完,鄭雪梧從挑七弦一直挑到一弦。
鄭雪梧:“二弦和一弦特殊一點,要懸空。”完了之後停下來看向孟致遠,像是在問他看明白了嗎。
孟致遠還沒看明白:“你再彈一遍。”
鄭雪梧點頭,再挑了一遍:“看明白了嗎?”
孟致遠點頭:“明白了。”
鄭雪梧起身:“你來試試吧。”
孟致遠坐到鄭雪梧剛才坐的地方,伸出右手,做好挑的手勢:“這樣對嗎?”
鄭雪梧看了看孟致遠的手,靠近一點,握上他的手,擺正一點,然後松開:“試試吧,用點力。”
孟致遠試着挑了七弦:“這樣對嗎?”
鄭雪梧點頭:“對,繼續挑六弦。”
孟致遠又挑了一下六弦。
鄭雪梧聽到孟致遠這一下比較猶豫:“要幹脆一點。挑五弦。”
孟致遠挑五弦。
鄭雪梧覺得不夠:“還是要再幹脆一點,靠大拇指的推力。”
鄭雪梧站起身走到他身後,俯下身,挑了一下五弦和四弦:“像這樣,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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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雪梧站直身子,站在他身後。
孟致遠覺得這個“挑”的手勢有點像是跳印度舞還是中國一個少數民族舞蹈的手勢:“這個手勢有點奇怪。”
鄭雪梧其實覺得完全不奇怪,但又不知道怎麽回他,就說:“等你習慣了就不奇怪了。古琴的指法很多,這個是最基本的,以後加了左手的指法,一般眼睛都不太看右手了,所以你的右手指法一定要練得特別熟。”
孟致遠挑了一下五弦和四弦,這一次終于得到了鄭雪梧的認可。
“不錯,繼續。”
孟致遠挑了一下三弦二弦和一弦。鄭雪梧俯下身去示範給他看,挑了一下二弦和一弦:“挑完,食指要伸直。”
這時候,孟致遠聞到了鄭雪梧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有點兒暖暖的松柏加花香。她的長發拂過他的肩頭,有幾縷劃過他的臉,觸到他的皮膚,有些酥酥癢癢的感覺。
他竟然不敢動了。
鄭雪梧再挑了一遍:“你來。”
孟致遠挑了一下二弦和一弦。
鄭雪梧:“嗯,意思對了,接下來練習十次。”
孟致遠很是驚訝地看着鄭雪梧:“十次?”
鄭雪梧一臉平靜地看着他:“對。今天回去之後,你每天都要練三十到五十次。”
孟致遠瞪大眼睛,感覺她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鄭雪梧:“學琴就是要有恒心、多練。”
孟致遠收起驚訝的表情,認真道:“小意思,沒問題。”
鄭雪梧笑了笑,像是不太相信他的感覺。
孟致遠:“我覺得讓你這樣費心思教我,又不收學費有點不太好,要不然這樣吧,我教你意大利語,怎麽樣?”
鄭雪梧想了想覺得這個建議不錯:“好啊!這樣挺好的。”雖然在米蘭英語也基本夠用,但是能學多一門語言,了解意大利多一點兒,總是好的。
孟致遠:“那我這兩天看一下教材什麽的。”
“麻煩你了。”
“不麻煩。”
“現在先挑十遍吧。”
孟致遠回了一句“哦”,開始練習。
練完後,鄭雪梧接着把“勾”和“抹”一并教給他,帶着他練習,并劃出了需要日常練習的練習範圍。
“怎麽算是手掌發力而不是手指發力呢?我就是感覺不到它們兩個發力點的區別。”孟致遠一直彈不來這個“勾”和“抹”。
鄭雪梧已經示範過了,也手把手糾正了,還是沒有辦法讓他領會:“你先休息一下,我想想。”
鄭雪梧自己做了一下“勾”和“抹”的動作,聯想了一會兒,想到一個好主意。
“就像是你輕輕地招呼人,‘過來’、‘過來’那種感覺。”鄭雪梧邊說邊做——擡高手,感覺對面有個人,要把他叫過來。
孟致遠跟着她照做了。鄭雪梧看他手指發力和擺動的幅度,一下高興地笑了:“對了!就是這樣。”
孟致遠見她這麽開心地笑,也跟着她笑。她不笑的時候有點兒清冷,笑起來憨憨的,很可愛。孟致遠就這樣愣愣地看着鄭雪梧,直到她發現他的目光,才收起笑容,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偏過臉去。
鄭雪梧以為,是孟致遠看到她大笑露出來的牙肉,有點兒驚訝,所以心底泛出些不自在的感覺。她知道,她不能大笑的,因為人中有點兒短,大笑會露出牙肉,有些吓人,所以只能微笑,但是一旦高興起來,也就忘了不能露出牙肉的事情了。
若是開懷時都不能肆意地笑,那豈不是太拘着了。鄭雪梧家裏的長輩雖然也教導她要舉止得體,但從未限制過她的笑容,她也就沒多在意。只是到了青春期,正是敏感的時候,有一次被同班的一個男生取笑過一次之後,她才知道,原來大笑露牙肉很難看。
孟致遠回過神來,自己練習了一下“勾”和“抹”的指法。鄭雪梧再把教材上這三個的練習圈出來,讓他課後練。
一個半小時就在練習和不斷糾正中過去了,孟致遠說要送鄭雪梧回家,但是被鄭雪梧拒絕了。
“真的不用送。你想想,你送我回去,還要再回來一趟,多麻煩呀。”鄭雪梧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包包,然後幫着孟致遠把琴收進琴袋裏。
“那好吧,你到家了告訴我一聲。”孟致遠看着鄭雪梧挂着笑容的臉,迎着夕陽灑下的光,很是溫柔,她身上散發的淡淡香氣,更是暖香宜人了,還有一點兒缱绻的感覺。孟致遠心底升起了一股不知道怎麽形容的感覺,像是覺得很安心,又有些不安,好像有不舍,難以名狀。
她是這麽的近,他們中間隔着夕陽的光輝和空氣中浮沉的微小塵埃,他看得清她鼻尖和脖子上的痣,以及她唇上的紋理,聞得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可是,他們真的離得那麽近嗎?
鄭雪梧走到門口時,孟致遠突然叫住她:“鄭老師,天氣不錯,我們一塊兒散散步吧,帶你轉一轉,怎麽樣?”
鄭雪梧停住,然後想了想,自己回家也沒什麽事情,就說好。
他們一路走着,孟致遠就跟鄭雪梧介紹這四周的建築和歷史,鄭雪梧聽着什麽十八世紀、十九世紀,特別像是在上歷史課,直到他們看到了兩株玉蘭。
一株白玉蘭,一株紫玉蘭,就這樣靜靜地在牆角盛放,一樹的白和一樹的紫,隔着風呼應着,恬淡的美。
草坪綠油油的,綴了些白色的小菊,遠遠看去,倒像是有些雪花灑落。
鄭雪梧看向那兩株玉蘭,一下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裏一般,站住不動了,她凝視着那些花朵,就仿佛是凝視着已經不再的往日時光。大學校園裏的玉蘭,是在哪座教學樓下呢?她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回憶啊,都像是裹着雲霧或挾着煙雨,讓你在一派迷蒙中找尋那斷落在時光裏的碎片,你能被它們偶爾泛起的點點星光吸引,可它卻不叫你看清,因為看清了,還有什麽美呢?故事,一個“故”字,多遙遠、多悠長呀,正因為事離得遠了,有了距離,甚至模糊了,不全是真切了,這才迷人。
他們兩個人身邊也有人走過,但是鄭雪梧看着玉蘭的時候,孟致遠就感覺,周遭只有她和玉蘭,甚至他都不存在一樣。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但是又不敢立即叫回她。
終于,鄭雪梧自己回過神來,莞爾一笑:“走吧。”她轉過身看向他的一剎那,他好像覺得,她的眼眸中,帶着玉蘭的香氣。
孟致遠看着她離開。她很喜歡穿長款的衣服,今天是一件卡其色的風衣,大步離開,風衣的下擺在陽光中漾起一陣陣漣漪。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他視線中後很長時間,他才回過神來。
4月21日,周六,鄭雪梧下樓倒垃圾的時候遇到了鐘妍,鐘妍約鄭雪梧明天一起去看家具設計展。
“什麽?LV也出家具?”鄭雪梧聽到鐘妍要去LV的展區,立馬吓了一跳。
“人家做皮革起家的,出家具很奇怪麽?”鐘妍白了鄭雪梧一眼。鄭雪梧想來反正閑在家也沒事,就答應下來。
第二天,兩人一大早就出門了,鐘妍帶着鄭雪梧去吃了早餐,意大利人的标配:卡布奇諾加牛角包。到了LV的展館,已經有一些人在那裏排着隊了。
“今天是最後一天,又碰上周日,人肯定不少。”鐘妍在地鐵上就這樣念叨,沒想到人真的不少。
走進展館,她們的目光就被擺放在角落上的LV經典皮箱吸引住了,還有一面滿是皮革花的牆,鐘妍還拉着鄭雪梧跟她一起自拍,鄭雪梧看人多不好意思,只說給她拍。工作人員出聲引導,她們才回過神來,走到服務臺,各拿了一張卡片,很厚的質地,上面印着就是牆上貼的皮革花,主調是紅和藍。
上樓梯時,鐘妍問:“雪梧,你聞到了嗎?”鄭雪梧很好奇:“什麽?”
“歐元的氣味。”
鄭雪梧一愣,反應了一下才知道她想說的是這裏的東西都很貴,然後噗嗤一笑,還沒等鄭雪梧想到什麽回複她的話,她又控制不住地拉起鄭雪梧的手,狠狠捏了一下:“啊!粉藍色的!”
鐘妍讓鄭雪梧擡頭看房頂,像冰淇淋一樣的藍,特別夢幻。鄭雪梧有一種錯覺,鐘妍是剛來米蘭,而她才是在這兒留學了三年的人。
上到樓上,鐘妍更是傻掉了,整個廳的頂部,全都綴滿了各種紅色的皮革花。
高低錯落,繁花盛開,熱烈如火。
鐘妍已經不管鄭雪梧了,自己舉着手機拍個不停。鄭雪梧也被這一簾的紅花驚豔到了,廳是意大利古典的客廳,牆壁和門上都有着精美的藤蔓雕飾,這頗具現代氣息的皮革花海,卻沒有顯得突兀,而是別樣的和諧。
随着觀賞的人群,她們慢慢走着,看到了一株株立在小展臺上的皮革花和其他以花朵為原型的家具。走到一處回廊,很是昏暗,乍一看,只有一廊不太亮的燈,仔細看才知道,展示的是LV極為簡易的“燈罩”,因為只有三根不太粗的皮革。
這時,聽到鐘妍叫了一聲:“致遠?你怎麽在這兒?”鄭雪梧聞聲看過去,看到了孟致遠站在朦胧燈光下。
他很高,比鐘妍高出差不多一個頭。
孟致遠:“來看展,你自己一個人嗎?”鐘妍:“和我鄰居一起,雪梧!”鐘妍說着,轉過身叫了一下鄭雪梧。鄭雪梧走上前去,微笑地打了聲招呼:“致遠。”
鐘妍詫異道:“你們認識?”
孟致遠點點頭。鐘妍一拍腦袋:“米蘭真的就這麽大。”鄭雪梧笑道:“你們怎麽認識的?”
鐘妍:“在學聯一起玩兒過幾次。你們倒是怎麽認識的?”
“我現在教他古琴,他準備教我意大利語。”
鐘妍問孟致遠:“你最近忙不忙呀?莫恒不是說天氣好了有空一起打羽毛球嗎?”
孟致遠:“實習還算順利,不算忙,你們組好隊跟我說一聲。”
鐘妍:“好。雪梧你也一起來吧!”
鄭雪梧:“我?可以嗎?”感覺他們幾個都比自己小好幾歲,會不會玩不到一塊去呢?
鐘妍:“有什麽不好的,就一起玩兒嘛!老是自己一個人,多沒意思呀!人多熱鬧。”鄭雪梧也就默認了。
接下來,孟致遠就跟着鄭雪梧和鐘妍,邊看還邊和鐘妍讨論起設計來。鐘妍學的是建築設計,孟致遠學的是珠寶設計,但設計很多東西是觸類旁通的,所以也能聊很多。
他們走到了一張椅子前,鐘妍說它應該叫“情人椅”。因為這椅子是兩個橢圓的皮革墊子并排着,而兩個靠背的地方确實相對着的,所以特別适合情侶,靠着看書看手機電腦時,又能看到對方,但又不至于靠得太近,影響到對方。
而鄭雪梧卻仿佛能從這“情人椅”中,看到她的悲哀。或許她只适合在合适的距離處看着劉昭,不能與他攜手并肩。
從LV的展館出來,他們三個人就走向對面的自然博物館公園,春光正好,特別适合散散步。不遠處一樹紫色的花朵開得很是茂盛,草坪上有一對父子在練足球,爸爸帶着兒子做動作練習,這樣親子互動的畫面特別有愛。陽光太過燦爛,刺得鄭雪梧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鄭老師,你需要一副墨鏡。”孟致遠看到鄭雪梧微微眯着眼,還不時拿起手遮在眼前。鄭雪梧笑道:“是需要墨鏡,等下看到合适的就買了。”
三人來到愛馬仕的展區,鄭雪梧看了一下,覺得主題應該和“馬賽克”有關,因為大展館裏有幾個不同顏色的小隔間,不同隔間的牆面的顏色不一,但牆面都是一塊塊馬賽克拼成的;還有就是一些杯子、罐子上都印着馬賽克。雖然展出的家具不多,但是也挺精致的。
在每個小隔間裏的工作人員都是高高瘦瘦的男生,五官非常立體,統一身穿深色衣服,脖子上系着絲巾,這絲巾就像是點睛之筆,非常的有腔調,讓人感覺很是文藝和時尚。
“致遠,我覺得你也應該買一條愛馬仕的絲巾戴戴,你看看人家小哥哥,多帥啊!”鐘妍邊看帥哥邊在心底感嘆,要是自己有男朋友就一定要給他買絲巾,可是沒有,只能拿一旁的孟致遠說一說了。
孟致遠不以為意:“切!我覺得我不戴也挺帥的,鄭老師,你說對吧?”鄭雪梧覺得他們兩個的對話有一點點莫名的孩子氣,就像看兩個小朋友鬥嘴一樣,和藹地笑着點點頭不說話。鐘妍嘟囔了兩聲,說了什麽,也沒人理會了。
接着他們去的一個展館,只有四把椅子,全都是使用3D打印技術打印出來的。其中一把是叫Bow,像是一個貝殼;另外一把像是珊瑚;還有一把是純黑色的,比較常規的椅子造型;最後那一把叫Robotica,鄭雪梧看了好一會兒都沒看出來它像什麽。
鄭雪梧感受到了什麽是米蘭家具設計周,那就是走在街上都能碰到一個以保齡球為設計靈感的“吊椅木馬”。
他們三個人看到了下午兩點多才到了EATALY,饑腸辘辘,進去就趕緊先買了些巧克力和水果墊了下肚子,才上樓吃飯。
三個人都要了意面,因為比較快。吃過飯,在裏面逛了逛,買了些東西才各自回的家。本來孟致遠說要送兩位女生回家,但被鄭雪梧婉拒了,說又不是晚上,另外是兩人同行,就沒必要麻煩了。
4月27日,星期五,古琴課第二節,鄭雪梧把左手的指法也教給孟致遠了。孟致遠畢竟有鋼琴的底子,音樂素養高,學起來就比較快。看時間差不多了,鄭雪梧就說:“嗯,挺好的,今天就先到這兒吧。回去記得我給你圈出來的練習曲,每天都要練。”
孟致遠:“好,知道了,鄭老師。”他趕緊吹吹自己左手發紅發痛的大拇指和無名指。
鄭雪梧:“這兩天可能會起泡,如果起泡了就不要用力按弦,可以貼一點兒透明膠,練手法就好。應該不會破皮流血的,你也不用練太多,用力過猛也不好。”
孟致遠眨巴眨巴眼,很是可憐地看着鄭雪梧:“真的很疼。”剛剛練習時,他就不止一次喊疼了。
鄭雪梧被逗樂了:“你手上都長這麽多繭了,什麽疼不經歷過呀。”孟致遠被識破後還是硬撐。
孟致遠站起身來,笑着看着鄭雪梧:“好的,鄭老師,我一定會多練習,但是不傷手。”
鄭雪梧看着孟致遠頑皮的笑容,皺起眉頭:“你別叫我鄭老師了,聽着總覺得怪怪的。”
孟致遠:“那我直接叫你名字?”
鄭雪梧:“可以啊。”
孟致遠想了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可是我不喜歡雪梧,念起來有點費力。我叫你小雪吧。”
鄭雪梧瞪大眼睛,很是詫異:“小雪?”這個稱呼從來沒有人叫過,而且似乎有點兒親密了。
孟致遠笑得很是溫柔,一雙眼睛裏滿是如夏日星辰般的笑意:“對啊,小雪多好讀啊。就叫你小雪了!”
他第一眼看到她,是在雪中。雪純潔而朦胧,像極了她。一個“小”字,是親昵的,能拉近了他們的距離吧?
鄭雪梧看他呆呆的樣子,有點兒想笑,想了想,說:“随便吧,比叫鄭老師好。”
孟致遠接着練,倒是熟悉得挺快的。
“還不錯,再練一個星期,就可以學第一首小曲子了。”
孟致遠驚訝地擡頭看向鄭雪梧:“什麽?還要再練一個星期?”
鄭雪梧點頭:“對。只有基本功練紮實了,後面才能順利。你現在的左手指法還比較生疏,等下我需要一點一點地糾正。”
孟致遠看上去都有些不太積極、洩氣的感覺。
鄭雪梧感覺到了,趕緊安慰:“急不得。我學的時候,練指法練了兩個月才學的曲子呢!你已經算是快的了。”
孟致遠還是不開心的樣子,鄭雪梧就不知道怎麽開導了:“怎麽?不想學了?”
孟致遠嘆氣道:“成天練指法,很無聊啊。”
“那你剛剛開始學畫畫的時候,不也每天畫同樣的東西嗎?”
孟致遠一聽,覺得是有些道理:“好像也是。”
鄭雪梧笑了笑,這孩子可算是弄清些了:“那不就結了。而且剛開始練左手指法的時候,手肯定要破一層皮,生一次繭,你的繭還沒長好呢,怎麽練曲子?”
孟致遠龇牙咧嘴地看着鄭雪梧,表了一下決心:“我知難而進。”
鄭雪梧挑眉,鼓勵道:“很好。”
鄭雪梧把孟致遠沒彈好的地方細細地幫他糾正,再把泛音鞏固了一下,課程就差不多結束了。孟致遠站起身來,收拾琴:“小雪,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不想做飯。”
鄭雪梧:“現在?”
孟致遠:“嗯,我放了琴就下來。披薩怎麽樣?”
“好啊,我也不是特別想做飯。”自己一個人吃的話,可以簡單一些,做飯也是挺有樂趣的,但是前期的準備工作和後期的洗碗清潔工作比較繁瑣。
孟致遠:“那你等我一下。”孟致遠加快收拾的速度,把琴收好背起來,邁步走向活動室門口。突然,他轉過身來:“等我五分鐘。”轉身的幅度有點兒大,而且速度有點兒快,琴都被甩開了一些,看得鄭雪梧是心口一跳。
鄭雪梧:“不着急,慢點,別磕着琴。”
孟致遠撓撓腦袋,憨憨地笑了笑:“好。”
孟致遠選的那家店離得不遠,所以兩個人就走着去。今天的陽光也很不錯,曬在人身上,燙燙的,很舒服。
孟致遠:“你喜歡吃披薩嗎?”
鄭雪梧:“還行,一個星期吃一兩次還行,多了就覺得很膩。”
“你上次去佛羅倫薩有沒有吃剔骨牛排?”
鄭雪梧:“吃了,很不錯。”孟致遠又繼續追問是哪家店,兩個人就意大利的食物聊了一會兒,
鄭雪梧和孟致遠到了披薩店,服務員給他們拿了菜單,鄭雪梧的那一份是英語的。鄭雪梧看了一下,問孟致遠:“你有什麽推薦嗎?”
這家店是孟致遠比較喜歡的,它家的披薩他基本上都吃過了,他想了想:“基本上每一款都不錯,你喜歡吃火腿的話,可以點這一款。”孟致遠指了指菜單上的Triestina。
鄭雪梧看了一下菜單Triestina裏面包含的東西,想了想:“那就這個吧,好久沒吃火腿了。”
孟致遠:“我就嘗嘗他家的新款吧,我要Bianca.”孟致遠揮手示意服務員可以點餐了,服務員走過來問孟致遠:“請問你們要吃點兒什麽?”
孟致遠點了那兩款披薩和水。鄭雪梧覺得,自己不用點菜其實挺好的,雖然米蘭服務員的英文也還不錯,但總是害怕自己看了菜單也依舊不知道最後點到的東西會是怎麽樣的。而且鄭雪梧有點兒害羞,一說英語就老是擔心自己的語法、發音不對。
孟致遠邊擰開水往他們的杯子裏倒水邊說:“等下吃完你再看看要不要吃甜點。我們一般都是吃完正餐再點甜點的。”說完把倒好水的水杯挪到鄭雪梧跟前。
鄭雪梧接過水杯,點點頭:“好。謝謝。”她喜歡吃提拉米蘇,基本上在外面吃飯,都會點,所以也知道這邊的點餐規矩。
披薩上來了,孟致遠點的那份上面料特別足,還有一些玉米粒。兩個人開始切了吃。孟致遠:“你的這份怎麽樣?合你的口味嗎?”
鄭雪梧點點頭:“好吃,這個火腿很香。”火腿的确很好吃,但是對她而言都太鹹了,她趕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孟致遠:“我的也不錯。你要不要嘗嘗?”
鄭雪梧:“我吃不了這麽多,那要不然這樣吧,你切一點兒給我,我把我這個的三分之一給你。”兩個人交換了一下披薩,這一次鄭雪梧總算是可以“光盤”了。
孟致遠的那款披薩,芝士很多,難怪叫Bianca(白色)呢!但是搭配其他的菜在一起就很清新,尤其是芝士配着玉米粒,在口腔裏爆開的濃郁又清爽的感覺,真的太棒了!鄭雪梧覺得,她很有可能會再到這家店,就點這款Bianca。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孟致遠說:“對了,我現在沒有那麽忙了,我們下一次上古琴課就開始上意大利語了吧。”他已經選好教材,也看了一下,知道大概要怎麽上了。
鄭雪梧:“好。那就等着孟老師給我上課了。Grazie!”
孟致遠很得意地笑了笑:“Prego.”
到了點甜品的時候,孟致遠建議鄭雪梧試試其他的,但是鄭雪梧還是堅定地選了提拉米蘇:“我覺得其他都太甜了。”鄭雪梧攝入□□太多的話,她會有點兒不舒服。但是提拉米蘇剛剛好,有咖啡的香味,而且微微的苦綜合掉了甜膩感,她很喜歡。另外,每一家店做的提拉米蘇味道都有些差別,差別有大有小,吃的時候品一品差別,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呢。
孟致遠點點頭:“那下次有機會,我們一起去吃一下Mascherpa那家的提拉米蘇,口味特別多,還有開心果味的。”鄭雪梧一聽,立馬露出了期待的笑容:“好啊!”看到她像個孩子一樣、最本真無暇的笑容從眼底漫出來,孟致遠也跟着期待起來了。
吃甜食能讓人開心,看你吃甜食開心的樣子,我更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