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月雪(2) (1)
下了課,鄭雪梧拿着杯水從教室裏走到小花園,剛到小花園,手機就開始振動,她拿出手機看一下,屏幕上顯示“孟致遠”。
鄭雪梧:“喂,你好。”
孟致遠:“鄭老師,我是孟致遠。你這個周五下午或者晚上有空嗎?我們可以開始上古琴課了嗎?”
鄭雪梧想了想:“周五下午兩點半到四點開會,開完會以後就可以了。”
孟致遠:“那好,我四點去你學校等你吧。”
“你不用上班嗎?”
孟致遠笑道:“我們周五下午一般可以三點就走,我公司離你們學校就三站地鐵。”
鄭雪梧擡了擡頭:“行,但是你不要太早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準時散會。”反正自打她到來這兒,每一次開會都沒能準時散會,因為基本上就沒準時開始過。
“好。那就周五見。”
“好。”
挂斷電話後,鄭雪梧喝了一口水,往下一堂課的教室走去。
鄭雪梧在家裏備課,放在一旁的手機開始振動,她拿起來一看,手機屏幕顯示TIM的卡,劉昭來電。
他怎麽知道我的意大利號碼的?
鄭雪梧皺了皺眉頭,拒接接通,把手機放下,繼續備課。
不一會兒,手機有條短信進來,振動了一下。
鄭雪梧點開短信,就看到這樣的的話:梧桐,我是劉昭,你接下電話,你家裏人說你去了意大利,讓我聯系這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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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鄭雪梧反應過來,她的手機又開始振動,手機屏幕顯示TIM的卡,劉昭來電。鄭雪梧想,自己是有免費通話的,還是打過去比較好,拒接後,她就用TIM的卡給劉昭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劉昭接得倒是很快。“喂,是梧桐嗎?”
鄭雪梧:“是我。”鄭雪梧都不知道說完這兩個字該說什麽。
劉昭:“梧桐,你怎麽一聲不響就跑到意大利去了。”
鄭雪梧站起身來,扭了扭脖子:“沒什麽,就想換個環境。”她博士畢業留校工作,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太久了,也該換一換了。
“可你媽媽說,你走得很急。梧桐,如果是因為我的話,那你真的太沖動了。”
鄭雪梧抿嘴,苦笑。的确大部分是因為你啊。
但是這樣的話肯定不能直說,對吧,所以鄭雪梧還是很平靜地說:“沒有,不是因為你。”
電話那頭的劉昭有些洩氣或者說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不能追得太死地問:“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鄭雪梧實話實說:“明年2月底。”
劉昭很是驚訝:“這麽久!”整整一年啊!
鄭雪梧覺得劉昭的反應似乎有點兒超出她的預料,露出了一個有點兒虧欠但是更多的是玩味而無奈的笑容:“一年而已。”
電話那頭沉默了十幾秒:“梧桐,那你到底願不願意和我訂婚?”
鄭雪梧聽到這兒,閉上眼,再慢慢睜開,握着手機的手有些微微發顫:“學長,你別開玩笑了,我們不可能的。”
劉昭壓抑着,認真地說:“我不是開玩笑。”
鄭雪梧沉默,不知道如何作答,想了一下,還是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吧。“我在這邊很忙,暫時沒時間想這些。抱歉,學長。”
劉昭趕緊追問:“梧桐!你原來對我的喜歡都是假的嗎?”
鄭雪梧被他這麽一問就問住了,那些喜歡,自是不假。
“我……”可是要怎麽說呢?鄭雪梧自己心裏都理不清,如何說得清。
劉昭也不敢繼續逼她,聲音盡量溫柔地說:“你要是覺得在電話裏說不清楚,我就去米蘭找你當面談。”劉昭想快點兒見到她,當面跟她說,這樣隔着電話,隔着那麽遙遠的距離,如何能好好談。
這個建議把鄭雪梧吓得睜大了眼睛,她有點兒慌:“你千萬別來。學長,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可以嗎?”
劉昭皺起眉頭,很是無奈:“梧桐,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些什麽?”人人都說女人的心事你別猜,這下子,劉昭可算是明白了這句話。
鄭雪梧低了低眼,在看向窗外:“我就是想保持原來的關系,不要改變。”這句話,她其實在國內的時候,也跟劉昭說過一次,只不過是以文字的形式發的微信。
劉昭嘆了一口氣:“我們必須好好談談。”
鄭雪梧沉默,她當然不想和他談,見了還是一樣的。
劉昭:“你先忙,我這邊也有點事。記得以後不要不接我的電話,保持聯系。”鄭雪梧:“好,再見。”
“再見。”
挂斷電話後,鄭雪梧眉頭緊鎖地看了一會兒窗外,陽光晃在樹葉上的光讓她有些發暈。
鄭雪梧走進學校大門,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應該是信息。鄭雪梧拿出手機點開短信,短信顯示:梧桐,我現在準備起飛去米蘭,大概明天的上午8點到,到了米蘭再聯系。
鄭雪梧眉頭緊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劉昭是真的要來,她應該怎麽辦?
劉昭是何人?
他是鄭雪梧喜歡了八年的人。
他們的相遇,是一個簡單校園故事。大一春季學期很平常的一個周末,鄭雪梧從校外超市買了很多東西,提着兩個大大的購物袋,踉踉跄跄地走在林蔭校道上。然後,路過的劉昭看到了鄭雪梧,就順手幫了她一把,把她送回了宿舍。
鄭雪梧這個內斂自持的女孩子,一直不停地在說謝謝,連問人家叫啥名字都忘了,記起來要問他的名字,他已經轉身離去,走出很遠了。
再後來,鄭雪梧就有意無意地在A大校園裏尋找這個幫助過她的身影,終于隔了大半個月,在圖書館找書的時候,隔着層層的書架,她看到了他。
她那時候,三步并兩步小跑着過去,一雙清亮的眼睛帶着藏不住的笑意,看着他,都忘了那是在圖書館,就激動顫抖地說出了“嗨!好巧!”這句話,惹得劉昭不悅地皺着眉,舉起手“噓”了一下。
“噓,這是圖書館。”劉昭壓低了聲音。
鄭雪梧害羞地一下就紅了臉,低下頭,看了一下周圍,幸好沒有人離得比較近。
劉昭問:“你也在找書?”
鄭雪梧點點頭。
“找到了嗎?”
鄭雪梧搖頭。還沒找到書,但是找到了你。
劉昭看她的樣子,問:“是要我幫忙嗎?”
鄭雪梧趕緊搖頭:“不是。”
劉昭疑惑地看着她,她害羞地問:“同學,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劉昭笑了笑。原來,是要問名字呀。
“我叫劉昭,大二物理系的。你呢?”
劉昭,劉昭。名字簡單又好聽,真襯你。
鄭雪梧笑着說:“我叫鄭雪梧,大一漢語言文學。”
以後每每回憶起這一段對話,她都忘不了自己臉上灼熱的溫度,或許她看向他的時候,眼底的溫度也是灼人的吧,可是他不懂。
從那時候開始,鄭雪梧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劉昭,從操場到食堂,從圖書館到自習室,她默默地扮演着小學妹的角色,以好朋友的身份和他待在一起。
說是好朋友,不過是劉昭對外界的解說,但是鄭雪梧卻知道,這樣的朋友是失衡的,她想了解他、靠近他,但他卻并沒有那麽想要了解她。
比如說,鄭雪梧生日的時候,她媽媽給她親手做了蛋糕,她留着一份帶到學校拿給劉昭,劉昭半點都沒有往生日的方面想,只是以為這是她家裏的習慣,所以只說了“謝謝,謝謝阿姨”這樣的話。
鄭雪梧看劉昭,雙眸有如朝陽,炙熱而濃烈,但她是個很好的演員,将這份炙熱藏得很好,劉昭看久了也看不出來,或許就算看出來了,也不會有負擔更別說厭倦。被這樣美好的女子喜歡,是男子的榮耀。
劉昭看鄭雪梧,眼睛裏澄澈如雪後初晴的夜空,滿月光輝,看久了鄭雪梧都覺得有點兒涼。
八年,從本科到碩士、博士,鄭雪梧都在追随劉昭的腳步。或許,劉昭就是優秀的代表,這才讓鄭雪梧甘願追随。
可是啊,等了八年,鄭雪梧真正等到劉昭回應的時候,她卻逃了。
下午開完會,鄭雪梧從會議室走到室外,就看到劉昭等在門口,她驚訝地看着他。劉昭看到了鄭雪梧,她立馬走向劉昭。
鄭雪梧有點兒着急:“你怎麽真的跑來了?”劉昭很認真地說:“你還以為我開玩笑麽?”
鄭雪梧無奈地抿着嘴唇,不知道怎麽回話。劉昭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兩個人的沉默有點兒尴尬,他反應過來:“一起吃個晚飯吧。”
鄭雪梧想到待會兒還要給致遠上古琴課:“我等下還有課。”劉昭剛想開口說話,就聽到一聲叫喚。
“鄭老師!”
鄭雪梧聞聲轉頭,看到孟致遠走了過來。
孟致遠走到他們面前:“這位是?”鄭雪梧介紹劉昭:“我學長,劉昭。”
孟致遠點點頭,打了招呼:“你好,我是孟致遠,鄭老師的學生,跟她學古琴的。”
鄭雪梧:“學長,我等下要給致遠上古琴課。”
劉昭看着孟致遠,再看向鄭雪梧,有點兒尴尬,不知道如何接下這話頭。孟致遠從鄭雪梧臉上的表情和她說話的語氣感受到了他們二人的微妙氛圍:“劉老師也在這大學上課嗎?”
“不是,我只是來看鄭雪梧,今天剛到米蘭。”
孟致遠聽了之後看向鄭雪梧,鄭雪梧有些尴尬地迎着孟致遠的目光,但不知道如何是好,這目光,也有點兒求救的意味。孟致遠看出來了,卻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兩秒後,孟致遠想到了一個辦法:“這樣呀,那要不這樣吧,我帶你們吃個飯,你們再單獨聊聊。鄭老師也剛到米蘭不久,肯定還沒去過幾家餐廳吧?”
鄭雪梧眉頭皺起:“可是現在離飯點還有一陣兒,餐廳都沒開門。”的确,這兒的晚飯一般是7點才開始。
孟致遠:“去吃Happy hour吧,和平門那家就不錯,順便能帶劉老師看一看和平門和城堡。”
劉昭點了點頭,對孟致遠投去感謝的目光:“這建議不錯。”
鄭雪梧其實不想讓孟致遠陪同:“會不會麻煩你?”
孟致遠搖搖頭:“一點兒不麻煩,走吧。”
鄭雪梧覺得,有孟致遠在,可以沒那麽尴尬,但是好像又是另一種尴尬。算了吧,先把這頓晚餐解決了再說吧。“好,那謝謝你了。”
三人一起向城堡走去。
走到廣場噴泉處,孟致遠就開始向劉昭和鄭雪梧介紹斯福爾城堡的歷史,把他知道的都一一告訴他們。但他們兩個都是心裏裝着別的情緒,眼睛雖然是跟着孟致遠的手指在轉,看的是他指的地方,但是耳朵聽得不是很認真,聽了十句,記不住兩句。
孟致遠:“如果你們感興趣的話,明天也可以來看看展覽。對了,城堡晚上開燈的時候特別美,鄭老師你來看過嗎?”
鄭雪梧被這突然的發問弄得愣了一下,搖搖頭說:“沒有。”
劉昭:“晚上一個人來很不安全吧,最近歐洲的治安不太好,梧桐你晚上不要一個人出來。”
鄭雪梧覺得這話讓她和孟致遠都有點兒尴尬,但還是點了點頭:“嗯,我一個人晚上不會出來的。”
孟致遠尴尬地笑了笑,聳了聳肩。
三人慢慢地走着,穿過城堡和公園,走到和平門前。
孟致遠:“這就是和平門了。”
鄭雪梧和劉昭擡頭仔細看。劉昭想了想,說:“有點兒像巴黎的凱旋門。”
孟致遠:“是挺像的,當初就是拿破侖攻占米蘭後,應該是1807年下令修建的。”
劉昭:“原來如此。”劉昭掏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
孟致遠指向對面的Duomo餐廳:“我們要去的就是那家店。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鄭雪梧點點頭:“好。”
鄭雪梧他們三人坐下,服務員過來把菜單給他們。劉昭趕緊發話:“梧桐,你不能喝酒,點果汁吧。”
鄭雪梧沒有說話,他記得自己不能喝酒,這挺讓她感動的。
孟致遠看着他們兩個說:在這裏點果汁,會有一點點兒奇怪,鄭老師一點酒精都不能碰嗎?
鄭雪梧點點頭:“就是喝了會有點兒臉紅,心跳會加快。”
孟致遠指了指菜單:“那點這個吧,這個沒有酒精。”鄭雪梧還沒說話,就聽到劉昭說他也要這個。
孟致遠一愣:“不是吧,你也不喝酒?”如果就只有他一個人喝酒,會不會氣氛不太對呢?算了,景區的餐廳對外國人都比較寬容的,點什麽都行,服務員不會露出詫異的表情。
劉昭:“我等下有事要和梧桐說。”
“哦,這樣,沒事。我也選好了。”孟致遠揚手,示意服務員可以點餐了。服務員走近,孟致遠用意大利語把三個人要的飲品跟服務員說了一下并結賬。
劉昭為了不晾着孟致遠,先是和他聊起來:“你是在這邊上學還是工作?”
孟致遠:“我在意大利出生長大,家在佛羅倫薩。”
劉昭:“華裔呀,那你們怎麽認識的?”鄭雪梧聽到這個問題,不知道劉昭是什麽意思,正想打斷,孟致遠已經回答了。
“我爺爺以前是多卡大學的老師。複活節的時候,鄭老師去佛羅倫薩拿一些資料,那時候認識的。”
劉昭:“原來是這樣。”這樣一來,他就放心一些了。不然他怎麽看,都覺得孟致遠像是主動靠近鄭雪梧的。男性看女性的目光,他不會看不出來。
劉昭放心的目光落到鄭雪梧身上,她不知道如何反應,只能抿嘴笑了笑。
孟致遠問:“劉老師這次來米蘭住幾天?”
“三天。”
鄭雪梧看向劉昭,劉昭也看向鄭雪梧。三天?三天也太短了吧。
孟致遠不管他們的對視,繼續問:“還去別的城市嗎?”
劉昭搖頭。
“這麽匆忙?”
劉昭:“三天足夠了。”三天夠把他想說的話說清楚了。
孟致遠這個地陪很是稱職,在幫他們想三天應該去逛哪些地方,這時候服務員把三杯飲品端上來。
和服務員道過謝後,孟致遠對他們說:“你們可以進去拿吃的了,我先在這兒看着包。”
鄭雪梧:“學長,你跟我去吧。”
劉昭:“好。”
鄭雪梧和劉昭各自端了一盤吃的走出來,坐下,鄭雪梧:“致遠你去拿吧。”
孟致遠喝了一口酒:“我等一下再去。”三個人就着酒和吃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夜還是來了。
孟致遠看了看時間:“好啦,既然你們有話要說,那我先走了,麻煩劉老師把鄭老師送回家吧。”
劉昭點點頭,起身:“梧桐,我們走吧。”
梧桐?
孟致遠不喜歡這個稱呼,有點兒笨笨的感覺,沒有靈氣。
鄭雪梧看了一眼孟致遠,站起身來:“致遠,謝謝你。”
孟致遠笑道:“不客氣。明天你們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給我打電話。”
鄭雪梧:“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
劉昭:“謝謝。”
孟致遠招了招手,轉身離開。
鄭雪梧看着孟致遠遠去的背影,劉昭湊近鄭雪梧:“梧桐,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鄭雪梧:“走吧,去前面地鐵站。”
鄭雪梧打開門,開燈,把包和鑰匙放到櫃子上,把鞋換上:“你先進來吧,不用換鞋了。”
劉昭跟着鄭雪梧走進客廳。
鄭雪梧把外套脫下:“坐吧,要不要喝水?還是想喝點兒別的?”
劉昭看着鄭雪梧,燈光是有點兒昏黃的顏色,映得她的臉有些倦色:“好,給我杯水吧。”
鄭雪梧走進廚房,劉昭坐到沙發上,環顧了一下四周。客廳不大,沙發占了一大半的空間,茶幾上擺着兩本教材和幾本雜志。
鄭雪梧端着兩杯水走過來,把一杯水遞給劉昭,在他對面坐下。劉昭接過水杯,沒有立即喝:“謝謝。在這邊還習慣嗎?”
鄭雪梧抱着水杯:“還行,除了語言不通之外,其他都還好。”
劉昭直直地看向鄭雪梧的眼睛,鄭雪梧對上了又別開了。一時間,這客廳裏是像煙霧彌漫的感覺,讓人的眼睛有點兒幹澀,鼻子有點兒窒息。
劉昭:“梧桐,我是認真的,我來見你,是想當面跟你說,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原來是我沒有感受到你對我的感情,現在我明白了自己也喜歡你,所以跟你提了訂婚。如果你覺得太着急了的話,我們可以慢慢來。你千萬不要不理我。”
鄭雪梧越聽心裏越亂,心裏好像有幾股氣在亂竄:“我沒有不理你,只是不知道怎麽回答你。”
劉昭往前挪了一點兒:“那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這麽多年,你對我的關心肯定不會有假。”
鄭雪梧害羞又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是啊,怎麽可能有假呢?
劉昭先是高興,接着疑惑:“那你還擔心什麽呢?”
鄭雪梧嘆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你說那些話,我就非常害怕。學長,或許我對你的喜歡只是單純地學妹對學長的仰慕、好感,沒有想要和你有進一步的發展。”
劉昭越聽眉頭皺得越厲害,他不相信:“怎麽會?從大學到現在,都□□年了,要說是單純的仰慕,早也就淡了。”
鄭雪梧輕輕嘆了口氣,低下眼,沒有回答。她就是這樣,說不清的時候就會想要逃避,不去看他的眼睛。
劉昭有些急了:“梧桐,你是不是有其他的顧慮?還是我做錯什麽了?你說出來,我們才能一起解決呀!”
鄭雪梧搖搖頭,定睛看着劉昭:“我沒有什麽顧慮,你更沒有做錯什麽,我只是自己心裏不願接受。”
劉昭:“不願接受我嗎?”
鄭雪梧面露難色,她其實很難說清楚自己現在的感覺。
“是。學長,真的很抱歉。”她狠下心。
劉昭愣住,一時不知道如何回應,只是看着她。
鄭雪梧笑了笑,裝作輕松地說:“學長,我來意大利,其實只是想出來散散心,走一走,和你沒有太大關系。”
劉昭:“你的任期只有一年,對吧?”
鄭雪梧點頭。她是臨時接替的崗位,所以只有一年。
劉昭作出了讓步:“那我等你回國,回國後我們再談。”
鄭雪梧立馬搖頭:“學長你不要這樣。回國後,我也是這樣的想法和态度。”聽到這樣的話,劉昭的心底生出一股怒火來,他猛地站了起來,瞪着鄭雪梧:“鄭雪梧,你就是這樣的态度對待你自己付出的□□年的感情的嗎?你是覺得我配不上你,還是你覺得我好戲弄?你也太把感情當兒戲了吧!”他一口氣說完,像是把這段時間所有的疑惑不解、擔憂難過都發洩出來,眼睛裏的紅血絲頓時增多了,讓鄭雪梧看了很是害怕。
他是劉昭啊,她默默喜歡、愛了這麽多年的人啊,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心裏一陣鈍鈍的疼,像是被一個沉甸甸的東西砸了一下,又疼又酸。
心止不住地往下墜。
時光悄悄地溜走,加上男性不比女性注意護膚保養,劉昭又剛剛長途飛行了十多個小時,臉上滿是疲倦。沒有初見時溫柔和善的笑容,只有駭人的怒氣,這樣的他,讓鄭雪梧覺得很是陌生。
鄭雪梧吓得睜大了眼睛,兩頰泛紅,深吸一口氣,忍住了怒氣,還是用平日裏的語調:“學長,我承認我單戀你多年,但是我扪心自問,沒有打擾到你。你當然不會配不上你。我對待感情很認真,不可能有戲弄你的意思。如果你覺得你被冒犯了、被戲弄了,那我向你道歉。對不起。”說完,還颔首作了道歉的動作,接着別過頭去,久久沒有回過頭來。
劉昭立馬感覺到自己話說重了:“梧桐,我剛剛急了,說話難聽,你不要放在心上。”
鄭雪梧站起身來:“時間也不早了,學長你還是早點回酒店休息吧。”
劉昭尴尬又歉疚地看着鄭雪梧,想要再說些什麽,但鄭雪梧自顧自地走到門口把門打開,劉昭只好起身走到門口。
劉昭:“梧桐,我很抱歉。我們有什麽,回國再說。”
鄭雪梧深吸一口氣:“好,回國再說。”可是回國了,她應該還是要躲開的。
劉昭可算是松了一口氣:“那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劉昭走出門去,鄭雪梧等了一會兒,看他下了樓梯,才把門關上。鄭雪梧倚在門背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為什麽,為什麽等了這麽多年,終于等到他回應我了,我卻如此害怕?
鄭雪梧的身子在顫抖,但是幅度很小,她自己也沒有感覺到。
第二天上午八點,鄭雪梧坐在書桌前看書。手機響起,鄭雪梧看向手機,顯示劉昭來電。鄭雪梧皺了皺眉,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鄭雪梧:“喂。”
劉昭:“喂,梧桐,你今天有安排嗎?如果沒有的話,可不可以陪我逛逛米蘭?”
鄭雪梧下意識地想要逃避:“我今天……”
劉昭出聲打斷:“我們先不談其他,你就當做是盡地主之誼,怎麽樣?”
鄭雪梧低了低眼,想了一下,的确是需要盡一下地主之誼:“好。那你想去哪裏逛?”
劉昭想了想:“就博物館、美術館這些都可以。”
鄭雪梧:“好。那我先想一下,等下找到了,就給你發地址。”
劉昭:“那待會兒見。”
其實鄭雪梧來米蘭後也沒怎麽好好逛,一來是因為課程量大,備課耗去了她太多時間和精力;二來是她本來就是那種比較喜歡呆在家裏、安靜獨處的人。
她打開之前幾位老師給她發的幾個鏈接,比較了一下,就把布雷拉美術館的地址發給劉昭了。但她擔心劉昭人生地不熟的,還是先去酒店和他彙合,再一起去美術館。
鄭雪梧和劉昭按照谷歌地圖的導航走到布雷拉美術館前。劉昭看着這兩邊的攤位,有點好奇:“這些是每天都有嗎?”
有賣畫的、賣首飾的、賣碗碟的……大多數看起來都是手工制品。
鄭雪梧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是東西都還挺別致的,你要是看到喜歡的,可以帶幾件回去。”
鄭雪梧看向前面的攤位,停住了。劉昭順着鄭雪梧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孟致遠在一個攤位前。孟致遠也看到了鄭雪梧,就沖鄭雪梧劉昭招手,鄭雪梧和劉昭走近孟致遠的攤位。
孟致遠:“你們來逛美術館嗎?”
鄭雪梧:“對啊。你這是在?”鄭雪梧看到孟致遠的攤位擺的都是一些首飾。
孟致遠伸手一劃,介紹道:“這是我和幾個同學做的一些小首飾,今天沒事,就拿出來擺攤了。”
站在一旁的女生對上了鄭雪梧的眼睛,鄭雪梧沖她笑了笑。
“她叫Gulia。”孟致遠介紹了一下。
Gulia:“Hello!”
鄭雪梧:“Buogiorno.”她回了一句意大利語的“你好”。劉昭也打了下招呼:“Good morning.”
Gulia盯着鄭雪梧看,笑了笑:“You are so pretty.”
鄭雪梧害羞地笑了笑,用意大利語回了一句謝謝:“Grazie.”
這對話讓孟致遠和劉昭也笑了笑。
鄭雪梧:“那我們先進去了,你們……好賣。”她一下子實在想不到什麽好的祝福,總不能說“生意興隆”吧!
孟致遠聽到“好賣”這樣的話,反應了兩秒,憨憨笑了笑當作感謝。鄭雪梧和劉昭對Gulia招了招手,然後向美術館內走去。
美術館不算太大,但館藏很豐富,可是鄭雪梧和劉昭對畫都不太懂,也沒做前期的功課,也只能是單純看看。他們就這樣慢慢走着,慢慢觀賞。看到覺得好看的、喜歡的就停下來多看一會兒,在兩三幅畫前恰好遇上懂的人用英語給同行的人講解,他們也跟着蹭着聽。聽了之後的感覺就是,自己的英語水平真的有限,日常交流可以,但是要理解藝術,專業術語沒有提前掌握,聽了還是一知半解的。
逛到差不多出口的位置,鄭雪梧走到那幅《吻》前面,就停下來了。她拿到的票,就是印着這幅《吻》。劉昭看到鄭雪梧停下來,就看着她的背影。
畫中,男子和女子在忘情的擁吻,男子身穿深紅色系的衣物,而女子的裙子時藍色的,可在畫面中是那樣的和諧統一,光線是溫暖的黃色,讓這場景很是溫馨,讓人動容。
劉昭突然很想走上去,抱住鄭雪梧,只是想抱抱她。但是他沒有這樣做,只是安靜地看着她,知道她邁開腳步,他也才跟着離開。
鄭雪梧和劉昭走出來,鄭雪梧看向孟致遠的攤位,看到他們還在,就和劉昭一起走過去。
孟致遠:“逛完啦?”
鄭雪梧點點頭:“嗯。”
孟致遠拿起一枚胸針:“Gulia說這胸針很适合你,她想送給你。”胸針是一朵大大的紅色的山茶花,Gulia說适合鄭雪梧的時候,孟致遠還覺得有些詫異。他覺得這胸針不适合鄭雪梧,因為它有點兒張揚。但是看她平日裏穿的衣服都比較素淨內斂,這樣的配飾能把她想要自我壓抑的美外露一點兒。
鄭雪梧有點驚訝地看着Gulia:“真的嗎?好漂亮,但是我不能要。多少錢?我照價給她吧。”
孟致遠用意大利語和Gulia說:“她說她不好意思要,她想付給你錢。”
Gulia笑着對鄭雪梧說:“It is a □□all gift, just keep it.”
孟致遠:“這是她給你的禮物,你就拿着吧。”邊說邊拉過鄭雪梧的手,把胸針塞到鄭雪梧手裏。
鄭雪梧看着手裏地胸針有些發愣:“這怎麽好意思?”
劉昭掏出50歐,遞給孟致遠:“就當我送給梧桐的吧。”
孟致遠看向劉昭,好像有些不高興一樣,沒有接過那50歐。
鄭雪梧對孟致遠說:“收下吧。胸針很精致,謝謝你。I like it. Grazie!學長,謝謝你的禮物。”
劉昭看她笑得挺開心,也就開心了:“不客氣。”
孟致遠若有所思地看着鄭雪梧和劉昭,沒說話。
鄭雪梧:“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謝謝!再見。”劉昭也跟他們告別:“再見。”
孟致遠和Gulia對他們招了招手。
鄭雪梧和劉昭走遠了些,孟致遠還看着他們的背影。
Gulia問孟致遠:“她很漂亮。他們是情侶吧?”
孟致遠一愣,語氣有點兒奇怪:“誰說的?不是。”
Gulia一挑眉,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們都穿了黑色長款外套,鄭雪梧的是薄款毛呢大衣,劉昭的是風衣,兩個人走在一起,真的很像是一對。
接下來的時間,鄭雪梧帶劉昭去了米蘭大教堂,但是因為排隊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就沒有進去,只是在外邊看了看。
“這是世界五大教堂之一,另外四座是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佛羅倫薩的聖母百花教堂,還有倫敦的一座以及西班牙塞維利亞的一座。”
劉昭聽了鄭雪梧這樣的介紹,再看向這通體白色的教堂,頓時覺得它的美超出了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最頂上的雕塑是誰?”
鄭雪梧擡頭仔細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應該是聖母瑪利亞吧。”
劉昭輕笑道:“看來你對這座城市的了解的确不多呀,這個主教堂都沒有知道多少。”鄭雪梧不以為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太感興趣。”
劉昭:“我不懂建築,看不出什麽來,但是這顏色我倒是挺喜歡的。”
鄭雪梧點點頭:“是很漂亮,天再藍一點兒的話,會更好看。”鄭雪梧也喜歡聖母百花教堂,那可是連米開朗琪羅都說自己的設計只能得比它大,不能比它更美的教堂啊。
他們兩個站了一會兒,就有好幾個黑人拿着手繩、鴿食來問要不要買,安靜欣賞教堂的心都被打擾了,所以再看了一會兒,他們就去吃飯了。
來意大利,自然是要吃一頓正宗的披薩了,鄭雪梧就給劉昭點了一份瑪格麗達,面餅上面是番茄、cheese和羅勒葉,最經典的披薩。
鄭雪梧:“怎麽樣?好吃嗎?”劉昭吃了兩口,但好像不太喜歡的感覺。劉昭聽鄭雪梧這樣問,也不想矯情,實話實說:“好像不太習慣,這番茄太酸了。”
鄭雪梧噗嗤一笑:“你跟我鄰居說的一模一樣。要不然這樣吧,我跟你換,我這份沒有番茄。”劉昭倒也不推辭,兩個人交換了一下。
他們吃着,都不說話,安靜得有點兒讓鄭雪梧很不自在。但其實以前兩個人單獨相處時,都是鄭雪梧的話比較多,加上劉昭還在倒時差,有點兒暈乎乎的,不知道找些什麽話題。鄭雪梧想了想:“可惜最後的晚餐要提前很久預約,你這次就看不到了。”
劉昭笑着說:“沒事,其實不說,我都不知道最後的晚餐在米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