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月雪
三月雪,是冷空氣強勁地想要征服阿爾卑斯山脈,卻被山脈的敦厚感化,到米蘭時,已經帶着些春的氣息,溫柔而嬌媚。像那二八少女不經意的回眸,帶着純粹無暇的笑容,一下落入喜歡人的眼裏。
她不知道,孟致遠第一次見她,不是在佛羅倫薩米開朗琪羅廣場旁邊的教堂前,而是在米蘭。
那天,是2018年3月2日,米蘭大雪紛飛。
可是直到他和她說分開的那一天,他才再次看到米蘭的雪。
米蘭不經常下雪。可能是阿爾卑斯山山脈的阻擋吧,就算緯度和中國哈爾濱差不多,但是雪下得比哈爾濱少得多了。
孟致遠到吧臺跟店員點了一杯Marhino和一個牛角包,然後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雪下得越來越大,窗外白蒙蒙的。大雪紛飛,忙碌的米蘭街頭仍是車來人往。
突然,對面人行道上一個撐着黑色雨傘的女子撞進了孟致遠的視野。
那女子穿着一身藏藍色長款羽絨服,腳踩長靴,頭上戴着一頂紅色貝雷帽,頭發很黑很長,發尾微卷,應該是個亞裔。雪霧迷蒙,孟致遠看不清她的五官,只看到她因為冷而泛紅的臉頰。
她拿着手機,像是在導航。她擡頭看了看門牌號,又繼續往前走了。
服務員把Marhino和牛角包端了上來,孟致遠道過謝,再轉頭看向窗外,那女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孟致遠有一晃的失神,但也沒多在意,端起Marhino喝了一口。
3月3日,上午11點06分,孟致遠坐在4路電車上,路過斯福爾城堡時,看到一個身影,和昨日那個藏藍色長款羽絨服女子有些相像。紅燈,車停了下來,孟致遠覺得,應該就是她了。孟致遠看着她,她正撐着一把傘,舉着相機在拍照。她換了一身黑色短款羽絨服,系着一條藕粉色的圍巾,映在雪地裏,特別好看。
離得遠,孟致遠也看不清她到底何表情,只覺得她是那般的寧靜,雪花萦繞在她身旁,不肯落到地上。
孟致遠舉起手機,隔着車窗拍了一張,但是很模糊。
綠燈了,車發動,孟致遠的視線還是一直留在那個女子身上,直到完全看不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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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4日,陰天,米蘭希爾酒店。
孟致遠獨自一人走到簽到處,莫恒在內場看到他,就走了出來。
莫恒:“致遠,你這麽早呀?”
孟致遠:“嗯,沒什麽事就早來了。”其實孟致遠是來蹭吃的,他基本沒參加過學聯的活動,要不是周末懶得做飯,莫恒告訴他今天的元宵聯歡會有大餐吃,他也不會來。
簽到處的人員把簽到筆遞給孟致遠,“你好,請在這裏簽個到。”孟致遠接過筆,“謝謝。”接着簽下自己的意大利名字“Marco”。
莫恒:“來,這裏抽個號碼,放到這個抽獎盒子裏,等下有抽獎。”
孟致遠從另一個工作人員端着的盒子裏拿了個號數紙條,撕下一半放進旁邊抽獎盒子,道了聲謝。
孟致遠:“我坐哪比較好?”莫恒指着舞臺左前方的那一桌:“你坐那一座吧,離舞臺近一點。”
孟致遠:“行,我自己過去就行,你先忙吧。”
“好嘞!有事再叫我。”
孟致遠走進去坐下,打量了一下四周,拿出手機看新聞。
簽到處進來的人漸漸多起來,一段序幕歌曲後,元宵慶祝活動開始。
幾個節目過後,就是抽獎環節。主持人從抽獎箱裏依次拿出三張紙條:“35號!12號!41號!請三位獲獎者上臺領取獎品!”
孟致遠看了一下自己的卡片是12號,就站起身,根據工作人員的指引往臺上走去。
孟致遠走到臺中間,看到有點像前天那個窗外雪中的女子坐在臺下比較遠的地方,他盯着她看,卻有些看不清,直到頒獎嘉賓把獎品遞到他面前,他才把目光收回。孟致遠接過獎品,和其他獲獎者及頒獎嘉賓拍了照。
那女子正微微側着身子,聽旁邊的人說話,當她回正身子看向臺上,孟致遠的臉被相機閃光燈的光映得很不真切。
孟致遠領完獎走下臺,只見那女子和身旁的女生一同起身,往外走去。她們并沒有穿上外套、拿上東西,應該是去洗手間。
女子身着白色上衣、黑色高腰闊腿褲,一剪背影,濃黑的長發垂到腰際,真真是簡單卻有韻致。
等到女子和同伴回來,孟致遠終于得以看清她的面容。
一張勻稱的鵝蛋臉,幹淨白皙,上面綴着一雙清貴的丹鳳眼。妙的是,那還是一雙丹鳳鹿眼,兩個圓,暈倒眼尾就往高處挑,不動時是沉靜端方,眼珠一轉,一股不自知的嬌媚和俏皮就溢了出來。嘴巴很小,卻圓潤豐滿。那鼻子長得好不好呢?正面看不出什麽,待她坐下,孟致遠看到她的鼻梁中間有微微凸起之處,她的鼻子本就挺,加上這小塊的凸起,這鼻子像極了峻峭的山峰,但鼻尖處卻是稍顯圓潤的鼻節,恰好平衡了那處凸起。
她應該不是混血兒吧?五官單看也好、整體看也好,都是典型的中國美人的樣子呀,為何側臉的輪廓如此立體呢?
孟致遠一直盯着女子所在的方向看,直到莫恒來和他喝酒,他才回過神來。
“看什麽呢?有看到美女嗎?要不要我給你牽個線?”莫恒是學聯中的老人了,所以自認為在場的學妹或女同學都基本認識。孟致遠卻搖頭:“遇到喜歡的,我會自己去認識,不用別人幫忙。”
莫恒笑了笑:“這倒是你的風格。咦,鐘妍沒來嗎?”
“她最近腸胃有點不好。”孟致遠本來以為能和鐘妍一起搭個伴,沒想到這個吃貨臨陣掉鏈子。
“那下次再聚。你繼續吃吧,我去那邊敬下酒。”
孟致遠自己安靜地吃飯,也不和鄰座的人搭話,只是時不時瞥向那女子。他看到那女子的手機亮起,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卻拒接,還把手機翻過面來,想是不想接這個電話。
她安靜地吃着飯,時不時和旁邊同來的人交談兩句,舉止大方優雅,拿酒杯的樣子都別有一番韻味,這讓他想起了爺爺之前和他說過的“仕女圖”,也像電影裏的公主,但公主似乎更明豔動人一些,是整個宴會的焦點。她則顯得比較內斂靜氣,不注意看,目光自然就不會一下被她抓住,但是一旦看到她了,便很難移開眼了。
至少,他孟致遠是如此的。
只是她好像不太喜歡這紅酒,一頓飯下來,小半杯的酒都沒有喝完。聯歡會還沒結束,她就和同來的姑娘提前離席了,孟致遠本想等聯歡會結束,去打個招呼,但見她們步履匆匆,也就算了。
一個周末,天氣很好,鄭雪梧就到旁邊的公園去跑步。她跑了兩圈,到草坪處停下來稍作整理。
人挺多的,大家都喜歡春日的陽光,就連狗狗也喜歡。鄭雪梧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看起來像是亞裔的男子支着畫架在寫生,好像畫的是對面的雕塑。突然,一個球朝那男子飛去,一只大狗跟着球沖過去,男子和畫架一齊被撞翻。
被撞翻的男子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這時候一個小女孩跑了過去,那男子才站起來,拍了拍衣服,然後把畫架扶起來。
那小女孩沖着大狗用意大利語喊:“Marco!你又闖禍了!先生,很抱歉,您沒事吧?”鄭雪梧基本聽不懂意大利語,隔得也不算近,聽不清。
那男子笑笑,彎下腰,對着小女孩的眼:“我沒事。我也叫Marco。這只狗真大呀!”那只叫Marco的狗直勾勾地看着男子,總有一種下一秒就要再撲上來的感覺。
女孩再次發令:“Marco,不要沒有禮貌!您在畫畫嗎?您的畫沒事吧?”小女孩看了看畫架,上面的畫紙已經被弄髒了,她很是抱歉。
“沒關系的。”面對這麽可愛的小女孩,男子怎麽忍心讓她自責。
女孩走近了些看男子的畫:“您畫得真好!我也在學畫畫。”
男子笑道:“謝謝!你自己在這裏玩兒嗎?”這時候大狗又湊近了些,男子有點兒害怕地看着大狗,後退了一步。
女孩指了指左前方:“我爸爸媽媽在那邊。”
“那你快點兒回去吧。不然他們會擔心的。”他怕再這樣下去,他又要被這大狗吓。
女孩看出來男子對狗的恐懼:“您怕狗嗎?”
男子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有一點兒。”
女孩開心地笑了笑:“哈哈。那我們不打擾您了!再見!”
“再見。”
女孩帶着狗離開,男子松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胸口。
旁觀了全程的鄭雪梧被這怕狗的亞裔男子逗樂,笑了笑,又開始跑步。
佛羅倫薩。
3月31日下午5點多,孟致遠從山腳往山上跑,經過米開朗琪羅廣場,又往教堂跑,他快到教堂時,看到那女子站在教堂前的花圃旁邊,看着遠方。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圍着白色的圍巾,臉上的妝容很淡,在這比較陰沉的天色裏,安安靜靜的,并不惹眼,但是孟致遠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或許是在等日落吧,畢竟來佛羅倫薩游玩的人,一般都會來米開朗琪羅廣場看一次日落的。因為這兒能俯瞰佛羅倫薩全城,滿城建築紅色的屋頂被夕陽的光輝籠罩時,整個佛羅倫薩都散發着一種別樣的魅力,溫暖親和,卻又有一絲絲的神秘。可惜今天天氣不太好,天灰蒙蒙的。
孟致遠不知道是什麽感覺,有點兒喜悅,卻也有些膽怯,他應該如何去搭話呢?第一句話說什麽?中文還是意大利語?
你好,你是中國人嗎?
Ciao,我之前見過你。
……
孟致遠想了好一會兒,也看了她好一會兒,都不知道該怎麽做。他覺得有水滴到自己臉上,一滴兩滴,慢慢地多了起來。
下雨了。
孟致遠擡頭看了看天,這雨應該不會下得很大,也就不是很着急。他擡頭看向那女子,看到她正在往山下走。
孟致遠鼓足勇氣走到她旁邊:“你是要下山嗎?”這一句話,孟致遠說得很是費勁的感覺,覺得聲音都不像自己的了。
孟致遠突然的靠近和詢問讓女子露出有點疑惑和警惕的樣子,她好像在想,他怎麽知道我是中國人的?
那女子看了孟致遠兩眼,點了點頭。
雨越下越密。
孟致遠說:“一起走吧。”邊說邊脫下外套。
“我們一起撐吧。”孟致遠支起外套,像是要給她撐起雨傘一樣。
那女子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她搖了搖頭:“謝謝,不用了,我自己跑會快一點。這山路很滑的,你自己小心。”說完就快步跑下山去。
她的聲音很好聽,有點兒絲絲的氣音,溫柔,像是沁在水裏的青絲,又像是傍晚時分從鄉村升起來的袅袅炊煙。
孟致遠看着她遠去的背影,露出了傻裏傻氣的笑容,搖了搖頭,有點後悔的樣子。
剛剛為什麽就突然和她搭話了呢?看吧,還被人家拒絕了。
孟致遠也快步向山下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嗯~女主是比照我十幾年的女神外貌寫的~應該一眼就能看出是天仙吧!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