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相見時難別亦難
9月10日清晨，若晨吃過早飯，去附近的花店買了五朵粉色的薔薇，還買了小海最愛吃的巧克力，剩下地就是等待。
鄭爽考慮了很久，終于播通了若晨的電話：“喂，若晨嗎？晚上八點半我來接你！”
“謝謝你，阿爽……”簡單的通話後，若晨挂斷了電話，屋子裏很安靜，但她的心卻無法平靜，什麽也幹不下去，就這樣一直坐着，守着這一束粉色的花。
鄭爽卻心事重重。中午，他和小海的父母交談了一下，晚上由他來照顧小海，小海的父母同意了，在醫院裏吃過晚飯就回去了。
鄭爽在小海的床邊陪他聊了一會天，但他一聲不吭，過了一會兒，小海就睡着了，七點鄭爽趁周圍都沒人了才離開去接若晨。
兩個人來時的路上，一句話也沒多說，若晨想着的是如何面對小海，分別這麽久，和他說些什麽呢？如何讓他安心休養？過去的一幕幕在腦子裏一遍遍重現開來。而阿爽也好像預感到了什麽，薔薇花的香氣彌漫在整個車裏，讓他感覺到了奇怪的氣氛。總覺得他是在把若晨送到小海的身邊，好像過了今晚，若晨就會永遠只屬于小海一個人。
到了醫院，鄭爽把若晨送到小海的病房外，自已沒有進去，而是找了一個遠一些的地方坐了下來。
病房裏亮着燈，若晨從窗口望進去，小海已經醒來了，一個人面對着窗戶坐着。他一動也不動，仿佛在想些什麽事情。這樣過了五分鐘，他突然站起身來，摸索着慢慢地向前走去，他吃力地拉開白色的窗簾，打開窗戶，把手伸向窗外……外面夜色已深，現在是深秋，天氣有些涼了。他的頭發被微風輕輕的吹起，寬大的病房服套在他的身上，仿佛他要飄起來一樣。他向後抑着頭，深吸了一口氣，這樣又呆了幾分鐘才把窗戶慢慢地關上了。就在他轉身回到床上去的時候，靠在桌子旁的拐杖被他的手弄倒了，拐杖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很響，也很刺耳，小海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鄭爽聽到聲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以為發生了什麽事，他看到若晨慢慢地走了進去。
小海聽到有開門的聲音，問道：“是阿爽嗎？你幹什麽去了？去了這麽久。”
那個人不說話，小海又接着說：“我好像把什麽弄掉了，你快幫我撿起來。”
若晨站在離小海三米遠的地方，不說話，她本想着開心的見面，沒想到一見到小海這樣，卻流下了眼淚。
小海感覺到這個人不是阿爽，他慢慢的向若晨走過去，雙手不停地探試着周圍的情況，生怕摔倒了。
若晨也向小海走過去，她握住了小海停在空中的手，小海感覺到這個人的手在發抖，這一定是一個很重要的人。他聞到了一股花香，仔細辨別，他知道是薔薇花的香味兒，“你是誰？”他問道。
若晨把小海的手放到自已的臉膀上，哽咽道：“小海，是我……”
“你是……若晨？！”當這個名字從小海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他自已都吓了一跳。
這一刻他等待了很久，一股巨大的喜悅湧上心頭，他很想抱住她，但他沒有這麽做，而是用手去感覺她的存在，頭發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什麽變化。他感覺自已像是在做夢，若晨就站在他的面前，但他卻看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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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晨組織了一整天的話要說，但此刻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小海終于開口道：“你為什麽現在才來看我？”
“我……工作有些忙，對不起！你好些了嗎？”若晨關切地問。
小海轉過身去，用冰冷的口氣說道：“你不是都已經看到了嗎。”
若晨不知道如何對答，自顧自的說道：“我收到你給我的禮物了，我很喜歡，也很感動。”
小海打斷她道：“反正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若晨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輕輕地問道：“小海，你為什麽這麽說？”
“噢，那樣的相冊，我有好幾個，我打算送給佳敏和雨薇每人一本，事情就是這樣。”
“小海……”若晨感到一陣眩暈，自已滿懷期待見到他，卻是這樣的結果，自已還傻傻地要向他表白。不對！這不是小海！
若晨追問道：“小海，你一定是在撒謊，你騙不了我！”
“若晨，我為什麽要騙你？沒有理由！”
“你胡說！你根本沒有送給佳敏和雨薇的相冊，我知道！我從照片中看到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你一直還愛着我！”
若晨整理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小海，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麽大聲，你現在還病着，我……”
“心意？愛？我現在這樣還有資格談愛嗎？”
小海流着淚說道：“我現在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看不見！我再也不能搞攝影，不能去實現自已的夢想，這種感受你知道嗎？我還有資格談愛！”他的身體在顫抖着。
“小海，你別灰心，你的眼睛會好的！”
他定了定神，決絕地說道：“從那天你拒絕我開始，我就一直想忘記你！三年，三年的時間想忘記一個人很容易，我對你的那份感情早就不在了！”
若晨哭着說：“小海，我們先不要說了，等你病好了再說，我知道你現在受的剌激很大，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我會在你身邊照顧你，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小海生氣地甩開若晨說道：“我不需要你的照顧，你給我添的麻煩還不夠嗎？我希望再也不要見到你！”
若晨再也控制不住自已，哭着說道：“我不相信！你是在騙我！如果你對我沒有感情了，為什麽會寄錢給我？你說啊？如果你把我忘了，為什麽還把我們兩個的照片合在一起？”
“我寄錢給你是看在往日朋友的情份上，我把你的照片……合成……”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若晨睜大着眼睛望着他，希望能挽回什麽。
“那是因為……因為……那是因為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愚蠢！還會相信一個被拒絕了的人！你不明白嗎？我是想報複你，讓你也償償被拒絕的滋味！”
若晨手中的禮物和花掉在了地上，她輕輕地搖着頭，有氣無力地鼓起最後一絲勇氣說道：“我不相信！不相信！你騙人！你敢親口承認嗎？你要敢承認我就離開你，再也不見你！”
過了許久，小海平靜地說：“對，我不愛你了！我後悔遇到你！請你離開我的生活，離我遠一點！”
這一切都被鄭爽聽到了，他躲在門外，靠在牆壁上。有好幾次他想沖進去，把小海狠狠地暴打一頓，但他始終沒有邁出半步。
病房裏一片寂靜。
一會兒，他聽到若晨說道：“好，我明白了，如果我讓你這麽痛苦，那就注定不應該在一起，我會離開。”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快走到門口時，她又轉過身來說道：“謝謝你的禮物，我償到被拒絕的滋味了，你保重。”說完，她打開門失落地向外走去。鄭爽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小海把若晨趕走後，病房裏只剩下他一個人，他慢慢地走到若晨站的地方，撿起地上的花和禮物，緊緊的抱在懷中，一會兒他蹲在地上哭了，明明相愛，卻一見面就要說一些傷害對方的話，這是他不想的，但他知道自已必須離開若晨，這樣的自已不能給她幸福，他覺得他們的感情還沒有強大到能承受這一切，愛太脆弱了。
鄭爽追上了若晨，看到她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無精打采地。他二話沒說就把她帶上了車。一路上她也沒有說一句話，背對着鄭爽，望着窗外。若晨感到無盡的絕望，早上還信心滿滿期待着愛情，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失敗者，“以後再也不能見面了……”她不禁自言自語道。
鄭爽把若晨送到樓下，現在已是夜裏十一點了，他安慰了若晨幾句，剛要上車離去，若晨卻突然叫住了他。
“阿爽，等一等，我有話對你說。”
鄭爽遲疑了一下，走到若晨身邊，“什麽事？”
“我知道，你還是喜歡着我……”
她這時情緒有些激動，“可我必須告訴你實話，在我心裏，我一直愛着小海，我無法和你在一起，我答應小海了，以後也不會見他了，但即使這樣我還是只會愛他一個人，這一點永遠也改變不了。”說到這兒，她看到鄭爽的眼睛濕潤了，這樣的他讓若晨不敢直視。
她又說道：“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可我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你應該去找能給你全部愛的那個人。”說完她跑上樓去了。
鄭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沒想到三年的等待，依然會等于零，“若晨，我還有愛別人的能力嗎？那個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是你是誰？”
回到醫院，鄭爽看到小海已暈倒在地上，趕緊把他扶到床上，過了一會兒，他醒過來了，用虛弱的聲音說道：“若晨走了嗎？”
鄭爽答道：“嗯，走了，小海，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小海猶豫了一下，平靜地說道：“你都知道了，我和若晨注定不能在一起，我們兩個……我們擁有的是一段痛苦的愛情，我只能放她走，我不想讓她每天面對這樣的我，懷着彌補和歉疚的心情，這不是愛，我無法給她幸福。”說着，小海流下了眼淚。
鄭爽本來一肚子的氣，可現在卻發不出來，用一顆受傷的心是無法撫平另一顆心靈的創傷的，他面無表情，輕聲說道：“別哭了，這樣對眼睛不好。”
小海激動地把頭轉向鄭爽道：“阿爽，現在只有你，只有你能給她幸福！”
鄭爽依然面無表情，“你願意把若晨交給我？”
小海默默地點了點頭。
“可若晨剛才對我說，她只愛你！”
他看着桌子上的薔薇花，說道：“五朵代表什麽？她今天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來看你的，你知道嗎？”
小海說道：“我明白，但現在我給不了她幸福，只會帶來痛苦，阿爽，你能答應我嗎？別放棄若晨。”
鄭爽望着躺在病床上流淚的小海，說道：“那你是想讓若晨和她不愛的人在一起過一輩子嗎？你以為她還是以前那個對待感情猶豫不決，也不懂得如何拒絕的若晨嗎？不是！她改變了很多，她很清楚自已應該怎麽做，今天她正式向我坦白了，我很失望，但我更為她感到高興！你、我、若晨，還有佳敏都應該好好想想，都應該去尋找真正屬于自已的幸福了，離開的不應該是若晨，也不是你，小海，而是我！”
“阿爽……”小海被這番話打動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小海，不管你和若晨以後會怎麽樣，我希望你不要放棄自已，雖然夢想很重要，但實現不了夢想的人也有很多，何必呢？明天還會繼續，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愛情和夢想，還有很多事情值得我們努力，只要你肯去償試！大家，你的父母，還有小緒，都盼望着你快點好起來。”
“謝謝你阿爽，你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小海和鄭爽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有時候友情比愛情更長久，朋友有時候可以是一生一世的。
第二天，小海見到父母，心情好多了。
篤緒走到小海面前問道：“哥，這花兒是誰送的？噢，還有巧克力！”
小海平靜地笑道：“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
小緒撅着嘴說：“一定是最了解你的人吧？”
媽媽問道：“為什麽？”
“那還用說！因為薔薇是哥最喜歡的花兒，它代表浪漫的愛情，五朵代表的是無怨無悔，哥，我說的對吧？”
“噢？原來是這樣。”媽媽笑了笑問道：“小海，這是誰送的？”
“啊！”篤緒尖叫道，“不會是……”小海一把把篤緒的嘴給捂上了。
小海說道：“就是一個普通朋友！”
篤緒好不容易掙脫哥哥的手，跑到媽媽身邊，在耳邊小聲說道：“是劉若晨！”
小海尴尬極了，“小緒，你別亂說啊！媽，你別聽她的。”
媽媽聽了，瞅了一眼小海笑道：“談戀愛是正常的，你都這麽大了還害羞，我覺得那女孩兒挺好的。”
“誰呀？”爸爸在一旁問道。
小海平靜地說道：“媽，你別亂猜了，我們之間沒有什麽，昨天都說清楚了。”
爸爸和媽媽互相對視了一眼，媽媽開口道：“怎麽了？什麽說清楚了？”
“媽，你就別問了！”
這時爸爸在一旁補充道：“說清楚了也好，要不是她，小海也不會變成這樣！”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小海解釋道：“這和若晨無關，你們別怪她。”
“媽，明天能不能幫我辦轉院手續，我想回青島。”
“好啊！”媽媽點了點頭道：“這樣離家近些，代夫說了，你這會兒只能靜養，也不是完全沒有恢複的希望，你要對自已有信心。”
“嗯，我會的，只是讓你們受累了。”小海愧疚的說道。
小海又轉過頭對妹妹說道：“小緒，後天是我們的畢業典禮，我不能參加了，我給阿爽寫了一封信，你幫我交給他。”
“啊？噢！”
“不許偷看啊！”
“知道了，哥，你放心吧！”小緒連忙承諾着。
若晨回到家裏，一夜未眠，她獨自坐在床上流了一夜的眼淚，心裏想着：上一次這樣難過是出國之前，沒想到，三年後回到這兒，還是因為同一個人傷心，不同的是，上次是我拒絕了他，這次是他拒絕了我。小海說的話還在她的耳畔回響，她不知道自已能不能做到，兩個人永遠不再見面，這樣的承諾太殘酷，尤其是對兩個□□的人，她不相信會是這樣的結局，但既然說了，就要做到，一想到這些，若晨的痛苦就會加倍。
愛情不會總是甜蜜，也會有痛苦，但痛苦是通往愛情殿堂的必經之路。
清晨，若晨被電話吵醒，一看是家裏打過來的，心想：都忘了告訴家裏一聲了。
“喂，若晨嗎？”那頭傳來母親熟悉的聲音。
若晨很想哭，只有親人會永遠陪伴在自已身邊。
“嗯，是我，媽，什麽事？”她清了清嗓子，顧做鎮定道。
“你也不說給家裏打個電話，我們都擔心死了……也沒有什麽事，就是想問你一下，你去看小海了嗎？”
“嗯，去看了。”
“情況怎麽樣了？那孩子好點了沒有啊？”
“嗯，好點了，沒什麽事了，能下地活動了。”
“噢，那就好，怪讓人擔心的！晨啊，你多鼓勵鼓勵他，發生這樣的事，別看是個大小夥子，心裏肯定難受着呢。”
“嗯，我會的……你們就別老是擔心了。”若晨心想，父母還不知道自已的事，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得多擔心呢。
“噢，對了，你見到他父母了嗎？”
現在若晨只能撒謊了，這還是第一次，“嗯，見了……”
“沒有難為你吧？”
“嗯，沒有。”
“嗯，那就好，我就知道，他們一定也是通情達禮的人，畢竟受過教育的人和我們不一樣，一定會理解你們的。”
“媽，其實，我和小海也沒什麽，只是普通朋友，您就別瞎操心了！”
“什麽？！普通朋友？怎麽回事？普通朋友你還擔心成那樣？”
“唉呀！媽，是真的，普通朋友，你們都誤會了！好了，我不多說了，我還有事呢，給我爸說一聲，我先挂了啊。”說完，她匆匆挂斷了電話，弄得媽媽一頭霧水，若晨也只能這樣對家人說了，她心裏感覺欺騙最親的人很難受。
晚上，若晨約了方澤去吃飯，也只有方澤這個傾訴對象了。
“什麽？小海他拒絕了你？”一聽到這個消息，方澤吃了一驚。
“嗯，”若晨不急不忙地吃着碗裏的面。
方澤看着她面無表情的樣子說道：“都這樣了，你還吃得下去？你等着，我去找小海……”說着，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剛要走，卻被若晨一把拉住了。
方澤回過頭望着若晨，他發現若晨也擡頭望着自已，他從來沒有見過若晨如此堅定的眼神，只聽她不急不慢地說道：“請适當地與小海保持距離，我不希望讓他以為我想通過你知道他的事，我已經答應他了，永遠不再見面。”
“若晨……”方澤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不希望任何人插手他們兩個人的事，現在最好的辦法是陪在她的身邊。接下來，方澤一句話也沒說，看着若晨一個人把所有的東西吃完。
吃完飯，若晨獨自回家了，方澤本來要送她，可她拒絕了。
若晨吃的有點多了，本來想和方澤倒倒苦水，可是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除了告訴他他們徹底分手了，連朋友也沒得做。
若晨心想：有些事情是不能與他人分享的，只能自已一個人來承受。誰能清楚呢？小海對我的意義，并不是愛那麽簡單。說着，她又拿出小海送給她的相冊，明明現在不是時候，但也許越不想看到什麽，卻越無法逃離。
小海，你真的要離開我的命運了嗎？本來你對我來說就是不一樣的存在，我不曾奢望過能得到你什麽，只希望在遠處看着你，可是現在，我連這樣的權力也失去了，從此我們兩個人的人生再也沒有交點，這樣的兩個人可以相愛的嗎？愛情有這樣的魔力嗎？除了生與死，還有什麽能把相愛的人分開？即便是有一個選擇了不愛，那麽另一個也應該做出相同的選擇嗎？如果可以那就不是愛情！佳敏說的對，相愛不一定要在一起，只要你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不管你在哪兒，不管你在幹什麽，人生中總有些是共同的。我們每一天都一起呼吸，一起關注各種新聞，一起說相同的語言，清晨迎着陽光出門，晚上同樣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家，不管開心也好，難過也好，我們都一同感受這個世界和我們的生命。只要在這個世界上有你的存在，我就不再孤單了，那麽我對你的這份愛也就有了寄托和存在的意義吧？小海，你已經留在了我的靈魂深處，我無法把你從我的記憶中删除，這份禮物是最好的禮物，與你相遇是幸運的，現在上帝要把這幸運收回去了，就讓我把與你的共同記憶珍藏吧！假如有來生，我還是期待與你相遇！若晨把這些感受都寫在了她的日記中，寫完自已難過的流下了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