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
持劍加入了戰局。
就在艾妮雅沖向怪物的那一刻,出現了難以想象的變異。
怪物以身體承受了昴與賽門的攻擊,然後突破了兩人的包圍網。它的身影宛如暴風一般,撲向了艾妮雅。
“什——”
連驚訝的時間也沒有,怪物已經來到了艾妮雅面前。
要是普通人的話,恐怕只能束手待斃了吧?但是艾妮雅并非普通人。如果以劍士的水平來看,在劄沃克王國之內,她可以被歸類在最高級之內。即使是在這種幾乎致命的情況裏,她仍然做出了反擊。
在翻轉的同時,艾妮雅手中的細刃劍化為一道閃光。她的肩頭被怪物的爪子劃過,怪物的身體也被那道閃光所傷。能夠在絕對的劣勢下扳回局面,這便是晨曦之劍姬的實力。
可是,即使是晨曦之劍姬,也不可能預測未來。
怪物所狙擊的目标——其實是伊德·米洛雷亞!
怪物無視于艾妮雅的攻擊,直接撲向了黑發青年。太過突然的襲擊,讓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致命的獠牙,就這樣狠狠地咬穿了伊德,然後将他拖行了好幾桑米(一桑米=一點五七公尺)。
怪物的紅眼露出了喜悅的光芒,它的狩獵終于成功了。
從牙齒間傳來的脈搏——
從舌頭上嘗到的血味——
從嘴角處感到的體溫——
被咬住的獵物,生命正迅速地流失,怪物很滿足地感受到了這一點。
伊德的半個身體遭到咬穿,怪物的下颚把肋骨通通擠斷了,利牙穿透了肌肉與內髒,同時也撕裂了血管。那是連樹木都能夠粉碎的致命咬噬,怪物相當确信,口中的獵物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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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股喜悅卻在下一瞬間消失無蹤。
巨大的灼熱感,從身體內部猛然炸了開來!
難以形容的灼熱從胃部竄升,在剎那間便燃遍了全身。那是無法從外部看出來,僅在身體內側産生焚燒的可怕高熱。怪物不禁甩開了伊德,發出痛苦的狂吼。
然而,怪物的痛苦并沒有持續太久。
帕尼放下克拉姆,撿起巨劍沖了過去。原先的和藹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兇惡臉孔。巨大的劍刃化為一道閃光,将怪物的吼叫給斬斷了。
帕尼的憤怒一擊有如雷霆,巨劍深深斬入了怪物的脖子,然後從中斷為兩截。艾妮雅接續了攻擊,細刃劍的突刺就像是木椿般,直接釘入了怪物的右眼。
“你這個混蛋——!”
怒吼着,帕尼将剩下的半截斷劍塞入怪物的口中,将它的嘴巴硬撐開來。
“艾瑟兒·雷特!”
黑發的女紋術師在名字被喊出來的下一秒,便沖到了怪物面前,将右手塞進怪物的嘴裏,同時朝着手裏的寶珠灌注魔力。
強力的雷電從怪物體內迸裂開來,伴随着巨大的爆音與沖擊,怪物被炸成了無數的碎塊!
帕尼、艾妮雅與艾瑟兒也被這股沖擊波給吹飛,統統滾倒在地。當他們爬起身子,看見化為碎塊的怪物之後,并沒有就此沉浸在勝利的餘韻中,而是立刻跑向伊德。
一向欠缺存在感的黑發青年,仍然靜靜地躺在自己的血泊中。
被咬穿了半邊身體的他,已經再也無法響應別人的呼喚了。
所有的一切,全部被火焰吞噬掉了。
那是不斷地變換着形體,燦爛到讓人心醉的華美紅焰。不斷地盛開、不斷地凋落、不斷地膨脹、不斷地萎縮,宛如一朵讓人難以捉摸的紅蓮。
那朵紅蓮,确實地把所有的東西給化為灰燼。不允許其它事物的存在,只是一昧地把森羅萬象都卷入破滅的渦流之中。
什麽都消失了,唯一存續着的,只有不斷燃燒的火焰而已。就算大地已經化為焦土,火焰仍然沒有消失。恐怕直到一切都歸于虛無,火焰才會悄然熄滅吧?
完全絕望的景致,無法讓人辨認出那究竟是遙遠的過去,抑或是遙遠的未來。
然後,火焰遭到了壓制。
有某種巨大的東西,挺身對抗那股足以燒盡天地的火焰。得到了敵人的赤色之炎,燃燒得更為燦爛美麗,卻也變得更加兇暴與殘酷。
對抗火焰的“某個東西”,有着巨大的形體與力量。“某個東西”就像是守護者一樣,它響應了渴望繼續生存的萬物之意志,聳立于天地之間。
那凜然無畏的姿态,比任何一個奇跡都更像奇跡。
奇跡是不會毫無意義地出現的。奇跡的存在,本身即是挑戰現實的反抗。
将絕對無法逆轉的殘酷現實給逆轉,讓絕對無法實現的願望給實現,藉由外力将不可能化為可能,這就是奇跡的真相。對于那些注定要被火焰給滅亡的萬物來說,“某個東西”的出現,即是奇跡。
奇跡的存在——那便是“某個東西”的真面目。
在不斷翻騰的火焰中,“某個東西”的形體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那個充滿力量感的身影,宛如古代故事裏經常出現的某種生物。
“……龍?”
睜開眼睛,伊德喊出了這個名字。
眼前所見到的并非火焰與荒土,而是有些陌生的天花板。從背部傳來的觸感,以及身上所蓋的薄被,伊德可以判斷出自己現在正躺在床上。
“唉呀,終于醒了嗎?”
身旁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伊德轉頭一看,發現翠絲特正坐在床邊,帶着淺笑注視着他。
“怎麽樣,身體還會痛嗎?”
翠絲特的問題,讓伊德想起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黑發青年低頭一看,身上的傷口已經痊愈了,衣服也換成新的了。
“克拉姆把你治好了。可是你一直沒有醒過來,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當伊德從怪物口中被救下來之後,克拉姆便立刻使用了治愈術。這位自稱是天才祭司的男人即使是處于酩酊狀态,所施展的神跡依舊無懈可擊。克拉姆搶在伊德斷氣之前将傷口給治好,可是伊德卻陷入了原因不明的昏迷,讓衆人十分緊張。
“我睡了多久?”
“你可是躺了一整天喲。”
“一整天……那麽,怪物呢?”
“當然解決了。你想喝點什麽嗎?我去幫你拿。”
“啊,謝了,那就來杯啤酒吧。”
翠絲特帶着笑容走出了房間,室內剩下伊德一個人,變得格外安靜。黑發青年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除了因為躺太久而全身酸痛之外,其它地方一切正常,克拉姆的治療術确實相當有效。
然後,伊德又想起了剛才的夢境。
充斥天地的火焰、荒蕪的原野、鐵鏽般的空氣,那些東西充滿了奇妙的真實感。當初他曾想詢問米洛雷亞自己為什麽會做這種夢,不過因為雜事纏身的關系,讓他忘了這件事。
(唔……該不會是受了什麽奇怪的詛咒吧……?)
伊德雙手在胸前交叉,偏頭思考着。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粗暴的跑步聲。緊接着,房間的大門“碰磅”一聲被打了開來。只見衆人站在門外,以恐怖的表情注視着伊德。
伊德以為臉上沾了什麽東西,所以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不過什麽都沒有摸到。這時大家突然沖進了房間裏,拼命拍打或是捏伊德的臉。
“你這家夥,終于願意醒過來了嗎?”
“歐加丁保佑,幸好你沒事!太好了!”
“有沒有哪裏還覺得不舒服的?克拉姆那家夥的蹩腳祈禱實在靠不住。”
“嗯嗯,還活着就好。反正只要沒死,一切都沒問題。”
衆人圍在伊德床邊,剛才的安靜氣氛已經跑得不見蹤影,變成了熱鬧又吵雜的場面。
艾瑟兒站在門口,用奇妙的眼神注視着這一幕。她的視線裏夾雜了安心的情緒,同時也帶着一絲郁悶。
“怎麽了,不進去嗎?給重傷初愈的朋友一個熱吻,這個點子如何?”
翠絲特手中端着啤酒,出現在艾瑟兒身邊。對于這個提議,艾瑟兒則是回敬以冷淡的目光。
“我跟他的交情還稱不上是朋友。”
“不想成為他的朋友嗎?還是不想只成為朋友呢?唉呀,少女心真是微妙呢!”
“荒謬。”
艾瑟兒冷哼一聲,用“你在說什麽蠢話”的眼神望向翠絲特。最後她轉過身子,離開了房間。
“幫我轉告他。要是在首都遇到了什麽麻煩,就到公會找我。”
丢下了這句話之後,艾瑟兒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嗯……人際關系這種東西,還真是複雜吶。”
翠絲特看着艾瑟兒離去的背影,帶着淺笑喝了一口手中的啤酒。
劄沃克的首都帕裏森,是一座有着悠久歷史的古老城市。自從初代國王雷堤斯·多摩·克琉布利安建國開始,帕裏森的首都地位從未動搖過。
這座擁有數百年歷史的城市,乃是劄沃克最重要的經濟與文化重鎮。越是繁榮的城市,白天與夜晚的面貌越是不同。即使是在新月之夜,帕裏森的許多角落也依舊明亮,就像是永不褪色的鑽石一般。
然而,即使寶石再怎麽閃亮耀眼,也總有光芒照射不到的陰影存在。
在淡薄如紗的銀白月光下,一名矮小的灰衣男子潛入了帕裏森的某座宅邸。他的動作熟練又輕巧,行走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灰衣男子進入了宅邸內的某個房間。
那是一個與宅邸的雄偉程度極不相符的窄小房間,裏面只有一張桌子與幾把椅子而已。桌上點了一根蠟燭,那也是這個房間裏面唯一的光源。
灰衣男子踏入房間之後,便屈膝跪了下來。
房間裏面不只灰衣男子,另外還有兩個人影。其中一個人影坐在椅子上,另外一個人影則是站在牆邊。
“鼠耳草回來報告。”
灰衣男子開口了。他便是與翠絲特保持聯系,代號“鼠耳草”的間諜。
就像鼠耳草的花語乃是“敏銳”一樣,這名矮小的灰衣男子有着機敏的身手與反應。動作敏捷、潛行技巧高超、武藝優秀、臨場判斷力強,就一名間諜來說,他的資質無可挑剔。
坐在椅子上的人影點了點頭,火光無法照亮他全部的面貌,只能映照出大致的輪廓。那是一張年輕男子的臉。
“公主一行人,将于明天到達帕裏森。因為在路上受到阻礙,所以比預定行程晚了很多。”
“又遇到麻煩了嗎?這次又是什麽了?”
椅子上的人影嘆了一口氣,似乎對于艾妮雅一行人的遭遇感到不耐煩。
鼠耳草把關于黑衣人集團的事件給講了出來,當他說完之後,室內頓時籠罩在一片沉默之中。
“跟蹤的結果是……?”
“那個人來到首都,進入了東區的某間房子。我調查了一下,那是蒙爾斯費拉特公爵名下的産業之一。”
“又是這位惡質中年人嗎?惡質就算了,如果還是中年的話那就真的沒救了。奧斯頓這老家夥,實在是相當纏人吶。”
人影無奈地聳了聳肩。奧斯頓便是蒙爾斯費拉特公爵的名字,對他不抱好感的人,常以“蒙爾斯費拉特之狼”或是“惡狼奧斯頓”來稱呼他,由此便可看出這位公爵的為人。
“你可以下去了。”
人影揮了揮手,鼠耳草站了起來,用不發出一點聲息的動作離開了房間。
“……接二連三的想要綁架公主,這頭蒙爾斯費拉特家的惡狼還真是勤勞吶。他到底想幹嘛?你認為呢,金鳳花?”
後面這句話,主要是對着站在牆角的另一個人影所說的。
“那種事還用問嗎?當然是吃掉這個國家。”
被稱為“金鳳花”的人影毫不猶豫地回答。那宛如銀鈴般清脆動聽的聲音,乃是年輕女性所獨有的。
“這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是傻瓜嗎?”
“有時候我的确是如此懷疑的。”
“……感謝你中肯的批評。不過我想問的不是那個,在跑到終點之前,所選擇的路徑與跑法可是很重要的。”
“您想問的是,蒙爾斯費拉特公爵為什麽選擇這種手段嗎?”
椅子上的人影點了點頭。
“沒錯。老奧斯頓早在好幾十天前就來到首都,自從他來了之後,帕裏森的空氣變得更有血腥味了啊。那家夥在首都裏四處奔走,不斷培植自己的勢力,這點誰都看得出來。”
現今的劄沃克政權并非完全穩固,自從新國王即位之後,宮廷裏的派系之争便整個浮上了臺面。支持者、反對者與觀望者彼此牽制,拼命互相争奪著名為權力的甜美果實。流言像是擾人的細雨般不斷地飄舞着,暗殺事件也時有所聞,那是一個由野心與欲望所編織而成的醜惡世界。
蒙爾斯費拉特公爵對于新國王的即位抱持着強烈的反對态度,同時也是宮廷反對派的主導者。身為劄沃克西方最大領主的他,擁有難以忽視的可怕軍事實力,這頭惡狼如果揭起叛旗,将會演變為劄沃克的大災難。
“公主是一顆極為有用的棋子,蒙爾斯費拉特公爵當然也知道這點。不過他選擇的方法實在相當直接,那種強硬的風格、不考慮成功機率的膽量、反複失敗也不退卻的鬥志,确實符合他的為人。”
金鳳花以婉轉的說法形容蒙爾斯費拉特公爵的所作所為,如果簡化一下的話,也就是“那家夥是個學不乖的笨蛋”的意思。聽見了金鳳花的批評之後,椅子上的人影笑了出來。
“唉呀呀,他還真是個夠格被稱為勇者的男人呢。不過,他可是在劄沃克宮廷裏呼風喚雨了十幾年,至今仍然沒有被扳倒的惡狼喲。要是小看他的話,連骨頭都會被啃得幹幹淨淨。”
“那是因為,以前您沒有出現的關系。”
金鳳花輕聲說出包含了絕對信賴的話語。椅子上的人影沉默了一下,然後狀似尴尬地搔了搔頭。
“唔,被人太過期待也很傷腦筋呢……雖然說不論是品格、氣質、知性與臉蛋,我都比奧斯頓那老家夥強,不過比起兇狠與狡猾,我可是遠遠及不上他。”
“抱歉,我想您誤會了。”
“啊?誤會什麽?”
“我從不認為憑着品格或姿色之類的東西,可以贏得了蒙爾斯費拉特公爵。當然,我也從不期待您會有那些東西。”
“……有時候我覺得你好像不夠尊敬我哦?對于辛苦照料花圃的園丁,态度不是應該客氣一點嗎?”
“我的确是很尊敬您。”
“可是,我好像感受不到耶?”
“外在的形式常常是虛幻的,我對您的敬意與信賴,需要用心來感受。”
“抱歉吶,我是個心思不夠機敏的俗人。”
椅子上的人影不滿地嘟哝着。
深夜的密談,就這樣結束了。
桌上的蠟燭被熄滅,室內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次回預告
從雙拳的間隙裏,克拉姆的視線牢牢地盯着對手。
勝率僅有百分之一的戰鬥——白袍祭司相當明白這一點。
即使如此,他還是接下了這個挑戰。
用神力強化過的身體,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重擊。就算是再堅硬的铠甲,也有強度的極限。克拉姆的肋骨,早已斷掉了兩根。敵人雖然有負傷,但是克拉姆的傷勢比他更嚴重。
但是,絕對不能放棄!
力量的差距,就用意志來補足——
速度的差距,就用勇氣來彌補——
将生命燃燒到最後一刻,就像是蠟燭在燒盡前所放出的光芒一般。
只要擁有這股覺悟,就算面對再怎麽絕望的戰鬥,也能找出逆轉的機會,就算只是一剎那也好!
“來吧!這裏就是我所選擇的葬身之地!”
克拉姆往前踏出了一步,将靈魂灌注于拳頭之中。
最強武鬥派祭司傳說、就此展開!
……要是寫了一定會被退稿,所以絕對不會有上述劇情的第五集,敬請期待!
第五集 混亂王都
前情提要
關于上一集的故事,想必讓大家印象深刻吧?不過為了那些記憶力不好的人着想,雖然有點多餘,我還是會秉持着善心,為各位提醒一下的。
上一集是衆人離開羅亞倫,啓程前往首都的故事。同時也是我大大活躍的一集。面對不斷來襲的怪物,衆人不論是體力或精神力都到達了極限。就在隊伍面臨滅亡的那一刻,身為祭司的我挺身而出,将大家從絕境中救了出來!
不不,不要誇獎我,也不需要崇拜我。身為一個侍奉歐加丁的聖職者,這是我應該做的。別把我當成英雄,我只是一名祭司而已。
……啊?故事好像不太一樣?有嗎?是這樣嗎?
不,我講的應該沒錯才對。如果懷疑的話,請去把上一集重新拿出來翻翻看吧。
相信我,畢竟祭司是不會說謊的嘛,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