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劍與斧的故事
“請轉回正題吧,為什麽會讨論到這邊來啊?”
伊德察覺到四周圍的氣氛有些微妙,因此試圖轉移話題。米洛雷亞聽了,便伸出右手用力彈了一下伊德的額頭,動作迅速到讓人完全來不及閃躲。
“你在說什麽鬼話?是你先挑起這個話題的!竟然将自己的錯誤歸咎他人,我不記得什麽時候把你養成這種卑劣的家夥了。”
“因為生長環境的關系吧?”
“這裏的環境很幽靜喲!在大自然的陶冶下,應該會變成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才對。”
“那就是教養者的責任了。”
“啊啦,有我這個年輕美麗、知識淵博、娴淑高雅、氣質清秀的老師在,應該是完全沒問題的啊,而且有時還會特別服務呢!”
“就是這點有問題……”
米洛雷亞與伊德彼此交換着在旁人耳中聽來,毫無意義的對話。艾妮雅輕咳一聲,這次換她企圖将話題拉回正軌。
“我知道了,剛才是我不對。那麽,可以繼續你先前所講的事情嗎?”
能夠爽快的承認自己的錯誤,這也是艾妮雅的長處之一。
米洛雷亞聳了聳肩說道:“這個嘛……不久前,我聽到了一個關于吸血鬼的故事。內容有許多地方跟你們的情況很類似,不過劇情更加精采。”
米洛雷亞單手支着下巴,以聽起來像是摻雜了惡意的聲音說道:“有個不自量力的笨紋術師,想要把自己變成不死生物。那個蠢蛋不曉得從哪弄來一些咒文與儀式,偷偷瞞着別人對自己使用。
“後來那個半調子沒有成功,卻變成了一個受到詛咒的可憐蟲,只能像吸血鬼一樣靠吸食他人血液來維持生命,白天則是躲在黑暗的地方跟地鼠做鄰居。”
“咦?”
“那個白癡紋術師,好像也是住在巴哈拉瑪的樣子,最近這幾天還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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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艾妮雅整個人差點彈起來,伊德趕緊趨前扶住差點翻倒的杯子,兩人的動作配合得天衣無縫。
“你是說,那個吸血鬼其實是個魔法師嗎?”
“真正的吸血鬼才沒那麽蠢,也沒那麽弱。假如是吸血鬼來做的話,你們就算再過個十年也還摸不到他的影子。”
“那麽,巴哈拉瑪的法師為什麽說他是吸血鬼呢?”
“你以為巴哈拉瑪的紋術師,會承認這種聽了會讓人笑到翻的蠢事?”
艾妮雅頓時恍然大悟。
米洛雷亞的話也并非沒有道理,證據之一就是在巴哈拉瑪,從頭到尾就只有法師們親眼見過襲擊者,而稱呼襲擊者是吸血鬼的人,也正是這些魔法師。
“巴哈拉瑪的紋術師們想要暗中處理掉這件事,所以正到處尋找那個白癡紋術師,不過目前還沒找到人哦!”
米洛雷亞的話中,存在着“可以從巴哈拉瑪尋求協助”的暗示。
即使明白了對手的真正身分,對于情況的發展依然沒有任何改變。羅亞倫還是拿對方沒辦法,只不過是将驅逐的目标由“吸血鬼”變成“吸血法師”罷了。如果可以從巴哈拉瑪那邊得到援手的話,當然是再好不過。
然而,巴哈拉瑪與羅亞倫之間的距離太遠了。來回的路程就要花上六天,吸血法師可不會乖乖地等上六天。想到這裏,艾妮雅做出了決定。
“我還是希望你能幫忙。雖然對手不是真正的吸血鬼,我們還是拿他沒轍。”
“哦,希望我能幫忙呀……”
米洛雷亞刻意把句尾的部分給拉長。年齡高達一百七十歲以上的美麗女巫,露出了含意深遠的微笑。
“你在來這裏之前應該就聽說過我的事了吧?我可是不會做沒有報酬的白工。雖然對方只不過是個不成氣候的家夥,但是好歹也算是紋術師,我想要求二十個金幣做為酬勞,應該不會太過分是吧?”
“沒問題。”
艾妮雅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答應了,米洛雷亞聽了不禁挑了挑眉毛。這是因為身為公主的艾妮雅,對于金錢有着比普通人還要不如的模糊概念,因此才會答應的這麽快,要是執事官海爾在場的話,恐怕會口吐白沫昏死過去也不一定。
“不過我還需要一些幫手才行。”
“你可以調派羅亞倫的士兵幫忙。”
米洛雷亞聞言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笑着說道:“……新領主該不會是個無能兼無謀的笨蛋而已吧?”
“咦?”
米洛雷亞的嘴唇牽成嘲諷性的弧度,眼中有着疑惑的光芒。
“你竟然敢說‘調派羅亞倫的士兵幫忙’?假如新領主真的給予一個冒險者如此大的權限的話,那我真想撬開新領主的腦子,看看裏面裝的是不是腐爛的枯葉呢,說不定已經有甲蟲在裏面定居下來了喲!”
艾妮雅這時才發現到,自己在說話時應該多多考慮才行。再怎麽說,一個使者被賦予的權限也不可能大到這種地步,除非說這句話的就是領主本人。
米洛雷亞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意味深長。
“嗯哼,嗯嗯,我知道了。不需要士兵,只要‘劍與斧的故事’那票家夥的幫忙就可以了。”
“抱歉打擾你們的談話,不過我覺得很難耶。”
伊德從中打斷了米洛雷亞的話,老邁的美女紋術師像是趕小狗一樣,對他揮揮手。
“地位只有到掃除階級的小角色滾一邊去。當老師發言時,沒有徒弟插嘴的權力。”
“是嗎?你想被賽門劈成六段的話,就去找他吧。他的斧頭無時無刻都在為了砍你而打磨得銳利異常,矮人對于胡子的仇恨是很恐怖的。”
“那有什麽問題?只要你們隐瞞一下就行了。對了,就說我是出外進行修煉旅行的神秘美女魔法師吧!”
米洛雷亞似乎認為這個點子十分傑出,自己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在抛下了“那麽我就先去羅亞倫了”的話之後,便沖出門去,當伊德和艾妮雅追到門外時,已經看不到米洛雷亞的蹤跡。
“已經不見了……”
“那個老太婆竟然先跑掉了,不會順便帶我們回去啊!”
“她就穿那種衣服,跑去羅亞倫了嗎?”
一想到米洛雷亞穿着那件近乎透明的薄紗裝在自己領地上亂逛,艾妮雅就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
伊德用腳往地面跺了幾下,在邊搔頭邊抱怨了一長串的牢騷之後,便背對着艾妮雅,蹲了下來。
“……你在幹嘛?”
“這裏可是沒有馬的,如果你不想被我用扛的回羅亞倫的話就上來吧!”
艾妮雅咬着下唇煩惱了一下,最後還是爬上了伊德的背部。這時的艾妮雅,心裏正蘊釀着諸如“要是他敢碰我臀部的話,一定要給他好看”這一類的危險思想。
“趁現在我先警告你喲,要是下次你敢再做出先前那種無禮的舉動,我一定會讓你後悔,自己為什麽會生到這個世上。”
“是是,我知道了啦。”
“我是認真的哦!不要以為我是在開玩笑!”
“好啦,我絕對不會懷疑你的決心。我要跑了。”
“等、等一下,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這兩個人就這樣吵吵鬧鬧的朝着羅亞倫奔馳而去。
帕尼拿着巨劍蹲在吧臺的後方,以不發出聲音的方式打了一個大呵欠。當他轉頭看見了身旁的克拉姆正準備偷拔起酒瓶的栓塞時,立刻以絞頸術阻止了酒鬼祭司的野心。
躲在窗邊陰影處的賽門打算用抽煙來打發時間,艾妮雅二話不說就将精美的煙鬥給搶走,并且用力抛到一旁。
賽門以怨恨的眼神瞪着艾妮雅,被怨恨者只是聳聳肩不理他。
貼在牆角的伊德開始想要打瞌睡,一旁的米洛雷亞見狀,便用力朝他的腹部來一記肘擊。米洛雷亞在伊德差點發出嘔吐的聲音時,迅速用手把他的嘴給蒙住,但是因為連鼻子也一起蒙住了,使得伊德感到呼吸困難。
在伊德好不容易得以呼吸之後,他悄悄用手肘頂了頂米洛雷亞,輕聲問她:“我實在是很懷疑,這個計畫會有用嗎?”
“你是在懷疑我嗎?我想出來的計畫怎麽可能會沒用?”
“就因為是你想出來的,才讓人覺得不可靠。”伊德并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搔了搔自己的臉頰而已。
伊德将視線轉移到酒館的大廳上,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地板,照亮了放置在地上的黑色寶石。
這顆寶石就是米洛雷亞的作戰計畫。
在今天下午,當伊德與艾妮雅回到了羅亞倫之後,米洛雷亞早已跑到“劍與斧的故事”裏面去耍人了。
這次米洛雷亞變成了有着一頭大波浪紅色長發的十八歲美少女,對外謊稱是“為追求高深魔法與試探實力,而旅行四方的神秘天才美少女魔法師”。
聽見了這個稱號的帕尼露出了呆滞的表情,賽門滾倒在地上狂笑,克拉姆則是差點被酒嗆到。
接着米洛雷亞把酒館裏的一張桌子給炸翻,以證明自己的實力,卻引發了附近的騷動,當時的情況可說是混亂到了極點。
總之,最後艾妮雅以“受領主委托的代理人”身分出面,終于取得了帕尼和賽門的同意,幫忙協助捕捉吸血鬼。
米洛雷亞拿出了一顆十分漂亮的黑寶石。據她的說法,這顆黑寶石是“藏有奇妙力量的寶物”,并且信心十足的保證只要把黑寶石放在這裏,吸血鬼就會像是聞到蜂蜜香味的熊一樣,傻傻地飛過來。
之後的情形,就變成埋伏在酒館裏等待吸血鬼自己上門了。
希納絲聽見艾妮雅又要親自參與時,抱持着反對的态度,最後艾妮雅偷偷拜托克拉姆,用加了夢粉(一種幫助失眠症患者入睡的強力安眠藥,一般人無法取得)的茶,取得了最後勝利。
至于海爾一聽到米洛雷亞要求二十枚金幣做為報酬之後,二話不說就把那杯茶也灌了下去,在夢境中逃避現實。
總而言之,這批由酒吧老板、老煙槍矮人、酒鬼祭司、領主公主、瘋狂老巫婆和只會逃跑的青年所組成的奇妙隊伍,就這樣一直從黃昏埋伏到現在。
“老師……”
“叫我神秘美少女蕾妮。”
“……神秘美少女蕾妮小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吧,我準許你發問。”
“你先前說過,對方其實是紋術師吧?假如他認為這裏有人埋伏的話,會不會先丢一個火球過來啊?”
“不會。”
米洛雷亞很有自信的一口否定了伊德的想法。
“趁現在給你上一課。那顆黑寶石對黑暗之民而言,可是最具誘惑力的寶物,凡是感受到黑寶石力量的家夥都會傻傻的跑過來,那跟他們警戒心高不高沒有關系,他們就像磁鐵一樣會被引吸過去。
“所以說,我們只要待在這裏觀賞那個蠢紋術師晃呀晃的走進來之後,其他人把他幹掉的場景,就可以了。”
“這麽說,其實你根本就不用來嘛?只要把寶石借給艾妮雅就可以了,竟然還敢收取這麽高的報酬。”
“那是租金,租金!你以為那個黑寶石有多貴重?它的價值可是足以抵上半個劄沃克王國!我怎麽會放心把它放到你們這些人的手上?”
“那就不要用黑寶石做誘餌,只要自己動手就可以解決了。”
“才不要咧。跟吸血法師打架這種不優雅的事,交給你們去做就行了。”
“那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我只是想在最近的觀衆席上看熱鬧而已。”
“……”
伊德至此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雖然他腦中還有關于“沒有戰鬥能力的自己為什麽也要加入”的這個疑問,但是他直覺的感受到,絕對不會有什麽好的答案出現,于是幹脆保持沉默,等着吸血法師的到來。
這時的賽門很想将他的煙鬥給撿回來,但是艾妮雅卻一直拉住他的腰帶不斷阻撓。
由于再這樣下去,褲子有被脫下來的危機,于是賽門心不甘情不願的爬回窗邊,小聲的抱怨着:“我覺得你真是無血無淚的人,你竟然剝奪了老矮人那唯一的小小樂趣!煙鬥和斧頭一向是我的命啊!而你卻把我二分之一的命給丢掉了!”
“起碼你還有另外的二分之一呀。要打倒吸血法師,我想不需要用到煙鬥吧?”
賽門重重用鼻子哼了一聲。
“哼,吸血法師。我以前就一直認為魔法師不會是什麽好東西,現在竟然連吸血這種鬼技能都學會了,他們還有什麽不能做的?
“那個自稱什麽神秘美少女的魔法師也是很可疑。總之,跟魔法師扯上關系的東西都不會是什麽好貨。啊,雖然伊德那小子算是唯一的例外……”
賽門一失去了煙鬥,就開始不停發出一連串的牢騷,艾妮雅漸漸後悔把他的煙鬥給丢掉了。
然而賽門的情況比起克拉姆來還是好多了,他已經被帕尼的絞頸術勒到差點停止呼吸。酒館老板為了守護自己心愛的醇酒,即使要親手把祭司拉入永眠之境也在所不惜。
就在克拉姆差點見到了他所追随的歐加丁之際,酒館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所有人在那一瞬間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清冷的夜風發出呼嘯,吹進了酒館內,以昏暗的月光為背景,一個有着紅色眼睛的人形黑影伫立于門口。這正是他們等待已久的吸血法師。
吸血法師邁開步伐,搖搖晃晃的走進了“劍與斧的故事”內,他的眼神看起來像是被什麽迷惑住了,連一點懷疑也沒有就走了進來。他的目光直視着地上的黑寶石,仿佛這東西就是他追尋已久的戀人一般。
吸血法師走近了放置在吧臺前方地板上的黑寶石,顫抖的伸出了雙手,想要接觸它。
剎那間,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吧臺後方突然跳了出來。吸血法師連驚訝的機會都沒有,接受了祭司祝福的巨劍便将他攔腰劈中!
帕尼的巨劍穿過了吸血法師的身體。
足以劈開任何東西的豪快橫斬,确實的砍中了目标,然而劍鋒就像是劃過了空氣似的,沒有對吸血法師造成任何傷害。
帕尼沒有感受到砍中物體的感覺,仿佛自己只是在空揮而已。當然,這次的突襲也讓吸血法師吓了一跳,他的眼神立刻脫離了迷惑的色彩。
吸血法師趁着帕尼失去平衡的瞬間,伸出手想要抓住黑寶石,這時一把倒映了月光的銀色細刃阻擋在他面前。
艾妮雅的劍轉眼間便繪出兩條優美的弧線,賽門也在同一時間用斧頭正面直劈,但是卻也遭遇到跟帕尼相同的情況——武器穿過了對方的身體,卻無法造成傷害。
“喂,那家夥大概是用了‘曲光幻象’的紋術,現在你們看到的是虛影,他的本體在稍微旁邊一點的位置。”
米洛雷亞站在牆角,以看好戲的姿态提醒衆人。
秘密遭人看破的吸血法師聞言,不禁楞了一下,當他看到自己已經被包圍時,便突然揚起了黑色長袍,整個人飛升到接近天花板的高度。那個距離就算是帕尼也無法構到。
“在戰士最束手無策的絕望之際,總有歐加丁的庇護跟随着他們!有我天才祭司克拉姆在這裏,就算你趴在天花板上當壁虎也是沒有用的,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克拉姆以十分誇張的動作跳到吧臺上,接着一邊以右手高舉象征歐加丁的聖徽,一邊發出了完全不像人類所該有的奇怪笑聲。
不過他那一長串出場臺詞,顯然無法得到其他人的共鳴。只見吸血法師由空中往門口俯沖,雖然賽門立刻将斧頭猛力的丢出去企圖阻止他,但是并沒有打中他的本體。吸血法師就這樣飛出了門口。
“……”
連發揮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對手逃脫的克拉姆,看起來一臉哀傷,維持着自己的登場動作,這時米雷洛亞很快的撿起黑寶石往門口沖。
“那家夥會從空中對這裏發動攻擊哦!”
當米洛雷亞跨出門口的同時,也預測了接下來極有可能發生的恐怖發展。所有人聽了急忙往外跑,就在克拉姆以漂亮的飛撲逃離“劍與斧的故事”同時,熾熱的火焰之劍也乘着夜風墜入酒館,引發了大爆炸。
“哎呀呀,竟然連‘鈍火之劍’也會用嗎?看來好像不只是半調子的程度而已。”
米洛雷亞雙手叉腰,以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發表評論。帕尼整個人幾乎變成了化石,張大了嘴,注視着自己的酒館被火焰所吞沒。
“米洛……不,蕾妮小姐,現在必須要靠你了。”
艾妮雅的聲音充滿了急迫,因為她看到吸血法師又開始吟唱咒文了。米洛雷亞聞言,只是聳聳肩,接着走到伊德的面前,将黑寶石塞到他的手中。
“你拿着它往東邊跑吧,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準停下來。”
“咦?”
“咦什麽啊!再拖就來不及了!快跑呀!”
“哦、哦,我知道了!”
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但是伊德還是照着米洛雷亞的指示拔腿奔馳。這時在夜空的吸血法師停止了吟唱咒語的動作,經過了兩秒鐘的猶豫之後,立刻朝伊德追過去。
“他會去追持有黑寶石的人,現在沒事了。”
米洛雷亞轉身,對其他人露出了燦爛無比的笑容,由于她的口氣顯得十分輕松,以至于其他人在思考了三秒鐘之後才察覺到事态的嚴重性。
“沒事個鬼啊!你竟然随便讓伊德當誘餌!”
“所以我就說魔法師都是沒人性的家夥!”
“趕、趕快去救他!”
帕尼、賽門和克拉姆一面破口大罵,一面臉色蒼白的朝伊德逃跑的方向追過去。只有艾妮雅留在原地,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直視着米洛雷亞。
“……你不會真的讓自己的弟子去做誘餌吧?”
米洛雷亞沒有回答艾妮雅的話,只是一直看着為了救伊德而慌忙遠去的三個人。望着這一小支拯救組合逐漸遠去的背影,米洛雷亞的嘴角呈現了微微上揚的弧度。
“……他也有了一群不錯的朋友。”
米洛雷亞以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音量自言自語。
艾妮雅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覺得石塔的魔女似乎還有另外的打算。
就在這一小段時間裏,羅亞倫也上演了一場熱烈的追逐戰。
羅亞倫最快的男人——伊德·米洛雷亞——以宛如疾風的狂飙式奔馳穿越了大街小巷。吸血法師在空中緊緊跟随着他,這場空與陸之間的競走賽,正進行到最高潮的階段。
“停下來!你這小子!”
“真停下來的才是白癡!”
吸血法師發出惡意的怒吼,想要捉住伊德,但是伊德的快腿是屬于四腳生物級數的水準,縱使吸血法師是用飛的,也縮短不了彼此的差距。
兩人之間一直維持着兩桑米左右的距離。然而吸血法師并不着急,因為身處于半空之中的他,看見了逮住伊德的契機。
伊德的行進路線遵照米洛雷亞所說的一直往東邊延伸,但是在遠處,卻有一堵牆擋住了他的去路。吸血法師已經盤算好了,當伊德被牆擋住時他就下撲展開攻擊,将黑寶石與伊德的血一起得手。
然而,他的夢想在一瞬間被打碎了。
伊德看見阻擋的牆壁時根本沒有就停止腳步,他竟然完全無視于重力的規則,直接以兩個大跨步就踏上了牆頭,接着以漂亮的飛躍跳下牆壁,再度奔跑!
吸血法師張大了嘴,差點為了眼前的情況失速墜落。
“你、你這家夥!哪有人這樣跑步的?你這種行為根本是污辱了牆壁的存在意義!給我停下來!”
“啰嗦!”
伊德頭也不回的大聲回應對方的抱怨。
伊德唯一的絕技就是跑步,在經過了羅亞倫這塊怪物游樂園,長達十年以上的恐怖熏陶之下,他的逃命技術已經到達了天下無雙的境界。
即使在奔馳的路上有了障礙物,他也依然能夠以令人訝異的技巧強行通過。這就是羅亞倫最快的男人所獨有的最高絕技——“零障礙沖刺”!
這種完全推翻常識的跑步法,讓吸血法師失去了捕捉他的大好機會,于是這場追逐戰又僵持數分鐘之久。吸血法師眼看再這樣下去絕對沒完沒了,于是停止了追趕,靜靜地飄浮于半空中。
“小子,別太得意了……”
吸血法師雙手平舉,準備施展紋術。
“起始、驅轉、化衣、終末!自虛無中顯影,從隐沒中現形!”
吸血法師的雙手手套、胸前的項鏈與腰帶上,突然分別浮現了不同形狀的圖紋。緊接着,吸血法師以右手迅速在虛空中畫出了一個圖紋,并且吟唱起咒文。
“飄浮于大地之上的無盡之風在此彙聚,成為貫穿萬物之形,拉開看不見的弦,我的意志将成為風的箭羽。”
在咒文吟唱完畢的同時,五個圖紋立刻連結成一個魔法圓,吸血法師做出了拉弓的手勢,一支閃爍着青色光輝的風箭立刻朝伊德疾射而出。
這只是一種很簡單的攻擊性魔法,它的威力其實只相當于一般的棍棒而已,但是吸血法師瞄準的是伊德的頭部!
伊德在挨了風之箭的攻擊之後,整個人撲倒在地,以冰涼的大地為床鋪暈了過去。吸血法師很快的飛到了伊德的身邊,從他身上搜出了黑寶石。
“啊啊……”
吸血法師呆呆地看着黑寶石,發出了衷心的贊嘆。
倒映着淡薄月光的深沉色澤,仿佛具有能夠将注視者卷入迷幻漩渦之中的魔性,吸血法師就這樣露出滿足的微笑,一直看着黑寶石有數十秒之久。最後他好不容易才把眼光移開,将視線投到暈倒的伊德身上。
“害我費了這麽大的力氣,你就成為我的糧食吧。”
吸血法師擡起伊德,張口往他的脖子用力咬下,尖銳的白色獠牙突破了皮膚的阻礙刺入血管,血液慢慢的由受害者轉移到加害者口中。
當吸血法師吮飲伊德的血才過了幾秒而已,一股恐怖的灼熱感,瞬間在他的體內爆發開來!
由胃部至食道,從肺髒到氣管,吸血法師的身體內部同時感受到燒灼的感覺,那就像是星辰在體內爆炸一樣,連脊髓也充滿了炙熱的痛苦。吸血法師發出了凄厲的哀嚎,無止盡的高熱沸騰了血液,他感到自己即将被燒毀!
“為、為什麽……”
吸血法師喊出了在這世上被通稱為“遺言”的最後一句話,接着,身體開始冒出熊熊的熾紅火焰,傾刻間便被燒成一團黑色的灰燼。
就在吸血法師滅亡的同時,米洛雷亞與艾妮雅也乘着魔法之風出現了。
石塔魔女以眼角餘光掃視了不久前還被歸屬于生物的無機灰燼,于是一邊撿起黑寶石一邊投出嘲諷的毒刺。
“真是愚蠢的家夥,龍的血可是足以讓大地為之幹枯的呀。”
米洛雷亞的話引起了艾妮雅的好奇心。
“伊德的血是龍的血?”
“真是個沒禮貌的小女孩,就算你是個僞冒險家,在請教別人時還是要用敬語的。”
“啊,失禮了。請教一下,你剛才說的話可不可以稍微解釋一下呢?我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非常不得了的發言。”
“僞冒險家?”
“不,是上一句。”
“龍的血?”
“就是這個。”
“要解釋的話嘛,其實也只要一句話就能讓你理解了。”
米洛雷亞用手指指着躺在地上的伊德,以輕松的語氣吐出驚人的事實。
“他就是歐姆貝利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