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使不得呀!”
婚後三天,傳文終于從昏睡中醒來,環顧四下,一時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他掙紮着坐了起來,倚在窗臺上,朝外看去。一縷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睛。院裏鮮兒和糧正在嬉鬧。張大戶抱着水煙袋,坐在回廊下美美地吸着。
鮮兒說:“糧,你輸了,該罰了。”鮮兒抓着糧的手打一下說:“鼻子!”糧的手卻指向眼睛。鮮兒和糧笑得喘不過氣來。張大戶也笑了,說:“鮮兒,就這麽玩,好好陪你男人玩,你男人從來沒這麽高興過呢。”
劉媽從屋裏走到院裏,低聲地說:“老爺,飯好了。”張大戶吆喝說:“鮮兒、糧,不玩了,吃飯去。”糧意猶未盡:“爹,再玩會兒。”劉媽過來,低眉順眼地對鮮兒說:“少奶奶,飯涼了,趕快吃吧,都等着你呢。”鮮兒拉着糧的手跑回屋子。
傳文痛苦地閉上眼睛,他回憶着,但怎麽也想不明白。劉媽提着一壺開水進來。傳文說:“大嬸兒,俺這是在哪兒?”劉媽驚喜地說:“謝天謝地,可醒了,你昏死好幾天了,是你妹子救了你。”傳文孱弱地說:“大嬸兒,麻煩你把俺妹叫來,俺有話問他。”劉媽說:“好,你先等着。”
不一會兒,鮮兒氣喘籲籲地進了屋,喊一聲“傳文哥”淚流滿面。傳文問:“鮮兒,咱這是在哪兒?怎麽回事?你快告訴俺。”
鮮兒哽咽着把傳文昏迷期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傳文說:“你說的都是真的?”鮮兒含淚點頭。傳文氣得渾身哆嗦着說:“鮮兒,俺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貪戀富貴,沒情沒義,你,你……”
鮮兒哭着說:“傳文哥,你聽俺說,俺是實在沒法子了,俺不能讓你死呀,為了讓你活命,俺什麽都能舍呀!”傳文說:“那就什麽也別說了,咱倆走吧,要麽繼續往前走,去關東,要麽咱往回走,回山東,俺不能瞪眼看着讓你做人家的媳婦!”
鮮兒說:“哥,你聽俺說,你的身子骨還不行,你再養養病,養好了病你自己走吧,俺這輩子就這樣了,再也沒臉和你做夫妻了,雖說俺現在還是幹淨身子,可已經是潑出去的水了,收不回去了。戲文上唱的,朱買臣怎麽馬前潑的水,你都忘了?”傳文說:“鮮兒,你都是為了俺,俺不嫌棄你。”鮮兒說:“你不嫌,你爹娘知道了能不嫌嗎?”傳文說:“他們也不能嫌棄,是你救了俺一條命啊!”
鮮兒哭着說:“哥,你走吧,一個人幹幹淨淨地朝前走吧,別管俺了,權當俺死了。”說罷掩面而去。
鮮兒回到屋裏,糧還在酣睡。鮮兒搖晃着糧說:“糧,起來吧,中午別貪睡。”糧說:“就不起來,看你能怎麽樣!”鮮兒生了氣說:“俺叫你不起來!”一把掀起了被窩。糧耍起了大丈夫脾氣說:“我叫你掀被窩!”一腳蹬倒了鮮兒。鮮兒忍無可忍,把糧翻過身來打屁股,好一頓收拾。糧慘叫着,光着身子跑出去,喊道:“不好了,鮮兒打她男人了,造反了,要出人命了,快來管管吧!”
張大戶聞聽,攔住鮮兒命她跪下,又讓人拿了戒尺抽打着鮮兒的手心,一邊打一邊罵道:“你這個賤人,三綱五常懂不懂?我叫你打男人,你打我兒我打你,打死你,臭要飯的!”鮮兒嘴硬說:“打吧,有膽氣你打死我,不用你償命,俺還要謝謝你,打不死算你沒種!”
張大戶怒道:“我叫你嘴硬,我今天就打你的嘴硬!”糧他娘有些于心不忍,對劉媽暗示,劉媽會意地點點頭,上前勸道:“少奶奶,你就說句軟和話吧。老爺,你就饒了她這一回吧,少奶奶年輕不懂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她吧!”
糧他娘也忙說:“當家的,喝點水,消消氣。”張大戶放下戒尺,對張趙氏恨恨地說:“這個賤東西,嘴就是硬,本來想吓唬吓唬她,還跟我耍橫,找打!”張趙氏微微一笑,對鮮兒溫和地說:“鮮兒,別怨恨你爹,他也是為了你好,回去吧。”
鮮兒回到新房。糧害怕了,又心疼鮮兒,撫摸着鮮兒的手心,關切地說:“鮮兒,疼不疼?打疼了?你等着,我給你報仇!”鮮兒杏眼一瞪問:“你怎麽報?”糧說:“我有辦法。”
他蹿到院裏站住了,不停地抽着自己的嘴巴。張家的人都跑出來了。張大戶驚異地喊道:“糧,你怎麽了?發什麽瘋!”糧哭喊着說:“你打我媳婦,我打你兒子。看誰劃算!”張大戶說:“糧,爹不是給你出氣嗎?”糧說:“你給我出氣,我給媳婦出氣,我要給媳婦出氣,要不她就不和我玩了!”
張家人哭笑不得。糧他娘說:“兒子,好了,你爹再也不打你媳婦了,回屋吧。”糧繼續哭鬧說:“不行,爹得給俺媳婦賠個禮,鮮兒沒打我,你可打我媳婦了!”張大戶說:“咦?你不是說她打你了嗎?怎麽又說沒打?”糧說:“我是說着玩!”張大戶無可奈何地說:“好了,我給你媳婦賠個禮還不行嗎?”
張大戶還真進了鮮兒屋,鮮兒大被蒙頭。張大戶說:“鮮兒,爹不對,爹錯了,不該打你,爹給你賠禮了。”糧他娘也勸道:“鮮兒,見好就收吧,你爹不知情,不是認錯了嗎?”
鮮兒哭着說:“俺是來給你家做媳婦的,不是讨打的。”張大戶說:“好了,鮮兒,爹再也不打你了,今後再碰你一指頭我不得好死!”糧一擺手說:“好了,你們都走吧。以後我的媳婦誰也別想欺負!”張家的人都走了。糧從懷裏掏出一把棗說:“鮮兒,你吃。”鮮兒撲哧笑了,說:“你從哪兒偷的?”糧說:“你不用管,我家裏有什麽好東西,放在哪兒,誰也別想瞞我。以後你要是不打我,我天天給你偷好東西吃,行不?”鮮兒說:“那你也別使橫。”糧說:“行,拉鈎。”
兩人拉了鈎。糧說:“我都知道,以後長大了咱倆還得圓房,圓了房才真的是兩口子,睡一個被窩。”鮮兒說:“不害羞,圓了房俺也不和你睡一個被窩。”糧笑着說:“不和我睡一個被窩?有辦法調理你。”鮮兒說:“你有什麽辦法?”糧說:“我就天天尿炕,賴你尿的,看我爹打不打你!”鮮兒說:“你舍得?”糧說:“嗯,不舍得。不睡一個被窩也行,你陪我玩。”鮮兒說:“怎麽玩?”糧說:“你給我當馬騎。”
鮮兒說:“才不呢。”糧說:“鮮兒,你就應了吧。”鮮兒說:“那你得先給俺當馬。”糧說:“也行,現在當也行。”說着撅着屁股,說:“你騎呀!”鮮兒咯咯笑着,騎着糧說:“駕!”劉媽端着果盤進來了,見此情景大吃一驚說:“我的媽呀,這兩口子,唱的是哪一出呀!”
夜裏,等糧睡着了,鮮兒又到西廂房為傳文擦洗,喂藥。傳文睜開眼睛,看着穿戴一新的鮮兒,痛苦地說:“鮮兒,你走吧,俺不用你管,但凡俺能動了就走,不拖累你。”鮮兒賭氣地說:“走就走,沒良心的東西,你好賴不知!俺這都是為了誰?誰知道俺的心哪!”傳文說:“鮮兒,俺不能留下,你這是把俺架在爐子上烤啊,俺受不了!”鮮兒說:“傳文哥,俺也不好受啊,可這都是命啊,認命吧。養好了病咱再說,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