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殺手不太冷

第11章 ☆、章

殷杭正在院子裏幫高修洗昨天換下來的衣服，面頰上沁着一層薄薄的汗珠，襯得他的皮膚又亮又白。

忽然，他看到在院子裏的小孩子呼啦啦的沖到了福利院的矮房子裏，嘴裏興奮的喊着：

“有人要被領走啦！”。

他正擰着衣服，夠着腦袋往外面瞧了一眼，正好看到院長領着一對穿着講究的中年夫妻走了過來。

“殷杭，你看到高修沒有？”院長笑着問他。

殷杭注意到那對中年夫妻正在以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高修出去了。”他對院長說。

院長聞言，眉眼間閃過明顯的不悅，但面對身旁的中年夫妻，他很快将這份不悅掩飾了過去，

“有個孩子不在，不過也沒關系，我想那個孩子也不太符合你們的要求。”

說完他就讓殷杭趕緊把盆子裏的衣服曬好，跟他一起去會客室。

殷杭愣了愣，回憶起剛才那些小孩子們喊的話，狐疑地想這對夫妻難道是來這裏收養小孩的？

但高修跟他說過，一般人家不會收養六歲以上的小孩，那為什麽院長會把他喊過去？

殷杭的心裏七上八下，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找不到。高修早上吃完早飯就出去了，今天不用打工，也沒告訴殷杭是去了哪裏，弄得神神秘秘的。

會客室的門外圍了一圈小朋友，小家夥們都好奇的踮着腳往門縫裏看。他們一看到殷杭來了，立刻讓出了一條道，還調皮的指着殷杭說他要被領走了。

殷杭笑着沖他們掄拳頭吓唬了一下，這些小家夥立刻沖他吐起了舌頭，吓得一哄而散。

比起張陽這種年紀大又兇狠的室友，這些只有四五歲的小孩子要顯得可愛并且好相處得多。

走進會客室，殷杭發現裏面還站着福利院的另外五個孩子，年紀都在十歲以上，但其中不包括張陽，還有幾天他就滿16了。自從殷杭跟高修形影不離之後，張陽就再沒有在背後搞過小動作欺負他。

那對中年夫妻端坐在茶幾後的木沙發上，抱着手一個一個的打量着站在他們對面的孩子，偶爾小聲的向院長交流一兩句。

院長看到殷杭進來之後，就立刻向這對中年夫妻介紹起殷杭他們這幾個人的背景資料。

中年夫妻一邊聽着一邊點頭，其中妻子的目光明顯在殷杭身上要停留的久一些。

“殷杭，你站過來一點。”院長在介紹完之後，遵從中年男人的意見，示意讓殷杭站到他們面前來，

“這個孩子很不錯，剛來我們這裏兩個月，話不多，但很聽話，還會幫其他孩子洗洗衣服什麽的，長得也很清秀。”院長笑眯眯地對中年男人說，“剛才在院子裏你們也看到了。”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擡起頭看着殷杭，略顯深沉地問：“你想有個新家嗎？”

殷杭被這個猝不及防的問題問得心亂如麻——新家？遇到高修之後他就從來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他不需要去別人的家，他和高修會有一個屬于他們兩個的家。

殷杭誠實地搖了搖頭，避着夫妻倆的視線，低聲說：“沒想過。”

院長皺着眉頭瞪了他一眼，連忙把他的話接了過來，擠着笑臉說：

“你們倆別見怪，剛才我說了，這個孩子內向。他不是不想有個新家，只是不敢想，畢竟咱們這裏的孩子都不容易。”

殷杭差點立刻否定了院長的話，沒想到中年男人卻忽然站了起來，對院長說：“那就領養他吧，其他的這幾個孩子不太适合我們家。”他面無表情的看了中年女人一眼，“豔豔，你覺得呢？”

徐豔的臉頰上泛起了蒼白的笑意：“院長，那我們去辦手續吧。”

院長難掩喜色，一個勁的點頭：“好好，那麻煩兩位去一趟我的辦公室簽材料。”

殷杭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想到一切竟然發生的這麽突然，這麽快。

直到院長他們離開，會客室裏跟他一起的幾個孩子拍着他的肩膀走了出去，小聲議論着：

“看院長跟吃了蜜一樣的臉就知道，這對夫妻肯定能給不少撫養費。”

“殷杭，你走運了，要出去享福了。”另外一個孩子用不算太羨慕的語氣調侃道，“話說回來，高修去哪了？”

聽到高修的名字，殷杭才如夢初醒。

他發瘋似的沖出會客室，沖到福利院外的馬路上，癡癡地望着沒有人跡的道路，眼淚一滴一滴的流了出來——高修、高修……你去哪裏了。

福利院的護工把他喊了回來，那對夫妻要求今天就帶走他，讓他回房間收拾東西。

前後不到半個小時，讓殷杭連把這一切消化掉的時間都沒有，讓他連跟高修告別的機會都沒給。

他故意把清東西的動作放得很慢，或許還有機會磨蹭到高修回來，可是院長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殷杭，不是太重要的東西就不用拿了，你的新家那裏什麽都有。”院長親自走到他身邊，幫他整理起了櫃子裏的衣物，他看到了因為停電關機而在櫃子裏躺了快兩個月的手機，“這個手機？”他好奇地問。

“我媽留給我的。”殷杭快速把手機收了起來。

院長微微搖了搖頭，往房間門外看了一眼，那對夫妻正在門邊等着他們。院長背着夫妻，悄悄在殷杭耳邊說：

“以後到了新家，你記得就不要提過去的事了，什麽‘我媽我媽’的這種說法，最好不要講。你要學會接受你的新父母，喊他們‘爸媽’。”

殷杭執拗地沒有回答院長，他怎麽可能對一個毫無血緣關系，才剛剛見過一面的喊“爸媽”。

院長看着他倔強的模樣低聲嘆了口氣，忽然轉移了話題：“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殷杭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有些意外的看着院長。

“生日快樂。”院子笑着摸了摸他的頭，“能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不是每個孩子都會遇到，你很幸運，一定要懂得珍惜。做人要往前看。”

殷杭的喉頭哽咽了一下：“謝謝院長。”

院長笑着點了點頭，替殷杭收拾好東西就把他送到了福利院門口。

福利院裏其他的小孩子都趴在鐵門邊看着殷杭，還有他身後的那輛高級轎車，眼裏閃爍着讓人心疼的期待和向往。

“來，殷杭，坐我這邊。”徐豔親熱地向殷杭拉了拉手，她已經先坐在了後排，他的丈夫趙瑞軒早早便坐在了駕駛座，正通過後視鏡看着他們。

殷杭緊緊的抓着書包，回頭望了一眼福利院有些生鏽的招牌，又久久注視着高修每次載他回來時都經過的那條路——那裏除了被路過的車輛卷起的飛揚塵土，什麽也沒有。

汽車發動了，院長和護工在路邊向殷杭揮手告別。後視鏡裏，殷杭看到張陽獨自一人躲在角落裏，向他投去了怨恨的目光。

徐豔試圖讓殷杭放松下來，汽車駛離福利院之後，就一直在尋找合适的話題，好讓殷杭跟她親近一些。

但殷杭始終一言不發，只是偶爾逼着自己擠出一個笑來應對徐豔，讓她不那麽難堪。他清楚的知道這件事誰都沒錯，或許如果換做是別人，這對夫妻對他而言反而是恩人，但偏偏他不是那個‘別人’。

他無法這麽快就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汽車駛出了福利院門前的馬路，再經過一個路口就能抵達市區了。

強勁的冷氣很快就讓殷杭的躁動不安的心緒平靜了下來，更确切的說，是讓他的心也跟着涼了。

徐豔溫柔地把他懷裏的書包拿了過去，放在了身旁的空位上，指着路邊出現的一排排小幢別墅說：

“我們的房子就和這些差不多，而且還有一個小花園，裏面會有一間屬于你自己的房間。”她頓了頓，自然的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殷杭的手背上，“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恩。”殷杭輕輕點了點頭，終于願意擡起頭看向車外。

這時，一掠而過的街景裏忽然闖入一個熟悉的身影。

殷杭激動的抓起門把手，把臉緊緊貼在緊閉的車窗玻璃上，追着那個身影看了過去——

高修騎着摩托車，笑容滿面的往回福利院的方向開了過去，車把手上挂着一個醒目的白色蛋糕盒和一個巴掌大小的塑料手提袋，手提袋上印着某個數碼店的店名。

殷杭從來都沒見過高修笑得像剛才那樣開心，他一定在想着什麽很快樂的事吧。

殷杭看着逐漸變成一個小黑點，往反方向與自己越來越遠的高修，傷心難過的淚水在眼眶裏轉了好幾個來回卻還是咽了回去。

他知道，現在就算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喊高修，也改變不了什麽了。從今以後，他和高修的人生，就像他們現在正在前進的方向，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兩個小時之後，汽車開進了一個高檔的別墅小區。

殷杭渾身的精力早就在這兩個小時的車程裏，在對高修的遺憾和懊惱中耗盡了。

徐豔說的沒錯，他的新家有一個草坪修剪的很漂亮的小花園，花園裏還搭着一個秋千架。

趙瑞軒把車停進了車庫，提着殷杭的書包，把他領到了厚重的防盜門外。

殷杭本以為他會掏鑰匙開門，沒想到他卻先按了按門鈴。

門鈴響了之後，夫妻倆在門外耐心的等了好幾分鐘，直到防盜門被人從內拉開。

殷杭吃驚的發現，開門的竟是一個看起來跟他年紀差不多大，坐在輪椅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