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盜賊的主牌.2
暗夜下,寂靜高臺用飛鳥銜起的鮮花堆成,而還帶着露水的鮮花所簇擁的是步入長眠的少年,舉行葬禮的儀式極其簡單,只有贏朗、林遠還有琥珀三個人為他送行。
“我從沒想過在我們中間會有一個人能殺死父親,更沒想到,那個人會是一直敬重父親的二哥。”林遠眼睛中閃過疑惑,望着高臺上沒有血色的少年,緩緩說道。
月光籠罩着少年的銀發上,而左耳上的十字架折射着冰冷華美的光澤。
贏朗擡着頭,長長的額發擋住他狹長漂亮的眼睛,而那雙眼眸在月華下閃動着水澤的光芒。半響,他緩緩說道:“他比我早些進部落,一千個狼人的小孩只能選出二十個,殺得最厲害的時候他在我身後為我擋了一刀從此,就自認是我哥哥,好像從那個時候起我跟老二就是生死搭檔,一直到現在。”
從外人看來,是他照拂二號多一些,但是贏朗知道,總是二號多遷就他一些。
林遠有些踯躅,他說道:“七哥,你還記得二哥說的話嗎?如今他落得這般下場,你便聽他一次話,別再和那個叫葉苒的平民來往了,狼人平民永生為敵是誰都不能改變的規則,二哥說得對,她真的會把你害死。”
琥珀不甘心地說道:“二號的下場是什麽我們大家都看到了,現在好不容易我們脫離了父親的掌控,贏朗哥憑你的本事大可以跟一號争一争部落阿爾法狼王的位置!何況……何況那個叫葉苒的,她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
“說夠了嗎?”
兩個人被銀發少年漫不經心的态度唬住,不明白到底是他們說的話起了作用,還是當那個叫葉苒戴上平民的王冠,贏朗終于看清橫亘在兩個人之間身份的差距。
贏朗點燃了樹枝,火焰如舌舔上花朵的莖葉花瓣,很快便沾染上金俊恩的衣角。贏朗隔着大火注視着金俊恩的側顏,半響,淡淡說道:“如今,父狼和教父死了,樹倒猢狲散,你們有什麽打算?”
林遠和琥珀相互對視一眼,怔住——伯格手底下的十大能力者都是孤兒,有的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有的是從角鬥場上買來的奴隸,有的是從一出生就被父母所抛棄。
而林遠和琥珀正屬于最後一種。
伯格屬于他們的肉體與靈魂導師,他們便為伯格出賣肉體與靈魂,而如今伯格死了,他們的靈魂自由然而身為狼人部落中的殺手,離開了庇佑下場可想而知。
琥珀望着贏朗,眼神裏閃爍着迷戀與崇拜:“贏朗哥,你去哪兒我就跟你去哪兒!”
林遠也點了點頭:“哥,我想跟着你。”
贏朗卻拒絕,他轉過頭認真地看着他們兩個人說道:“可是我想讓你們留在巴克部落。”見到琥珀想要說什麽,他示意她先安靜,“我會離開部落,這樣一號才不會對你們有所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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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遠問道:“七哥你想讓我們做什麽?”
大火已經完全覆蓋了金俊恩的身軀,贏朗微微擡起下巴:“找到部落中的聖水,然後交給我。我知道這對你們很不公平,如果你們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們。”
伯格用索心咒将十大能力者困在他的手掌心中,金俊恩破了他的罩門,相當于以身為爐,将所有的咒集結在自己身上再加上伯格臨死前因怨恨而生的詛咒,金俊恩哪怕死後,靈魂仍會被囚禁在煉獄,永世不得超脫。
而贏朗想要做的,無非是想要将他的魂魄帶出煉獄,為他尋一條通向往生的路途。
琥珀雖有些不願為金俊恩賣命,但是既然贏朗這樣說,她就不會違背她的意願。她和林遠相互對視一眼,說道:“好。”
林遠穩重,覺得有些不對勁,“那,七哥,你呢?”他們去找聖水,那贏朗又去做什麽呢?
大火越燒越旺,而贏朗的眼神越來越平靜,他不動聲色地挑起唇角,似笑非笑:“艾蘭交給金俊恩的那瓶藥,有兩個很大的疑點,第一憑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知道對付教父的方法,第二她幾乎是憑空便有了一瓶連部落裏最好的煉藥師也提取不了的烏蓬草液,這只能說明她的身後有其他人在操縱着。”
“而那個人,清楚艾蘭對于複仇的執着、俊恩對艾蘭的感情、教父對俊恩的信任以及幾乎只有教父自己才知道的對付自己的方法!憑借這樣的了解,敢肯定,那個人就在部落裏而且就在我們身邊!”
“還有,”贏朗撫摸着自己的胸口,嗤笑道,“為什麽放在崔家的水晶卡牌會出現在巴克部落,還是在那麽巧合的時間點上?”
琥珀不明白:“也許,就是父狼觊觎銀狼王卡牌呢?”
“一張無法解封的卡牌根本就是一張廢牌,父狼從不會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贏朗搖了搖頭,“起初我也想過,但是後來想到艾蘭跟那個人之間的關系,我便明白那個人是如何從崔家盜走這張牌的!別忘了,艾蘭的卡牌身份,是盜賊!”
林遠後怕地說道:“我們身邊竟然有這樣心思缜密的人?!那簡直太可怕了!七哥,那你覺得,那個人會是誰?”
波塔湖村民最後兩個遺孤對巴克部落一戰中,發生的變故實在是太多。
贏朗将到了嘴邊的名字吞下去,他回頭:“這個,我來負責就好,你們找到聖水便告訴我,我會來找你們的。”
這個名為狼人殺的國度,正義與邪惡如同白晝與暗夜的對立而存在,每個子民想要保護不被掠奪生命就要通過謊言、欺騙、結盟與背叛來保護自己,直到成為站在這個國度金字塔塔尖的王者。
這一切令人疲憊不堪,但是這種誘惑也讓每顆承載着納雅卡牌的能力者心動着,精疲力竭地追逐着那唯一的位置。
贏朗緩緩撫上心髒,手掌心下是心髒有力的跳動。
在葉苒臨走之前的那一刻,他沒有像從前一樣跟着她抑或是拉住她,而是放任她的離去。
因為那個少女離開前的眼神讓他感到陌生,陌生到仿佛不再是他喜歡的那個呆萌又天真的傻姑娘——
銀狼一族因為納雅王牌而毀滅,上一任銀狼王是納雅王牌的持有者,他被王牌中的靈控制着最後變得六親不認發了瘋。而那個發了瘋的銀狼王,是他的父親。
贏朗親眼看着那些打着正義與拯救的旗號的能力者,他們合力制壓着狂性大發的銀狼王,而他的母親只能捂住他的眼睛躲避着那些‘好心’的圍剿者,将他帶出那個修羅場,一如當年他看見還是艾蘭的葉苒時的情況。
而如今,他父親留下的納雅王牌中保存的力量在牌碎之前轉移給了他。
王牌,出現在狼人與平民之間,一切都注定要像法典封印上的話——除非白晝暗夜相逆,否則狼人平民永生為敵。
史瑞克馬戲團內——
賽保羅跳在桌子上,等崔以烈離開後朝葉苒咆哮道:“莫?你要跟這小子訂婚,你個小妮子,幾天不見你去哪兒吃的雄心豹子膽?!你才多大,啊,你才多大?!”
皮特抱着胳膊也不贊同地說道:“小苒,我也不是很贊同。”
新谷山山相互對視一眼,想起之前并肩而立的兩個人,雖然看起來登對但總覺得還缺少些什麽,于是投出反對票:“小苒吶,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再想想。結婚,畢竟是大事!”
捧着炸雞啃着的沈珉皓和原非野兩個人一人站在葉苒兩邊,兩雙眼睛瞪得老大,異口同聲:“堅決反對!”
面對一大波持反對票的人,葉苒面不改色地看着剩下的幾個——柯小鳳、小慧、卡珊卓拉、歐泰桑,“你們呢?也同樣反對嗎?”
歐泰桑老神在在地說道:“當然支持!”廢話,如果葉苒嫁人了,還會有誰跟他搶男神?!
柯小鳳和小慧兩人從女人的角度認為崔以烈絕對是當仁不讓的老公人選,拜托崔以烈啊,RM集團的公子爺,這種好事還不攥緊除非腦子進水!柯小鳳白了一眼賽保羅他們:“小苒你別理他們這些臭男人,你放心,我們絕對支持你!”
“卓拉,”葉苒看向一直沉默的少女,“你呢?”
卡珊卓拉埋着頭絞着手指,一副糾結的樣子,半響說道:“我……我不知道。”
葉苒一默,整理了一下大家的的理由:“除了覺得年紀太小,還有太倉促之外,你們沒有其他理由了是吧?因為年紀小所以現在只是訂婚,太倉促……我覺得只要當事人和當時雙方的家族同意,就沒什麽好倉促的,畢竟崔家和艾森堡籌備這場訂婚典禮已經很久了。”
衆人沉默,雖然沒有話反駁,但是依舊覺得哪裏怪怪的。
原本衆人都知道與崔以烈訂婚的是艾森堡的艾蘭小姐,然而,不僅訂婚對象變成了葉苒,就連艾森堡小姐的身份也變成了葉苒。
“小苒姐,你為什麽要和以烈哥訂婚?”沈珉皓難得皺着眉,看着葉苒。
葉苒語氣平靜中帶着理所當然,她舉起手露出手指上刻着華麗面具的戒指,說道:“我要重回人生的軌跡,繼承父輩守護的艾森堡,既然要我接受了艾蘭的身份,這個身份下的一切我都要接受。何況,以烈說願意與我訂下婚約,他現在喜歡的人是我,這就夠了。”
原非野額頭上的美人尖醒目又漂亮,他那雙丹鳳眼緊緊盯着葉苒:“大嬸兒,那你喜歡崔以烈嗎?”
如果是輸給贏朗,他認栽,但是輸給崔以烈,他無論如何都不服。
葉苒垂下眼眸,她的面容平靜如水面對着各種各樣的複雜目光,像是戴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面具,将最真實的喜怒哀樂掩藏。半響,她擡起眼:“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
原非野一下子憤怒了,他跨步上前卻被沈珉皓給緊張地攔着,“沒有意義?!那你告訴我,這個問題沒有意義那麽什麽才是有意義的?!身份,地位,還是卡牌?!”
沈珉皓緊緊抱着原非野,低聲說道:“非野,你冷靜一下!”說着,少年轉頭朝衆人打着哈哈,“他腦子進水了,你們不要管他!”說完,就把原非野連抱帶拽地拖走。
葉苒仍舊是面無表情地看着一切發生,等沈珉皓把原非野拖走以後,她輕輕拍手,管家便上前将禮物與請帖放在桌上,然後恭敬地退到一旁。
葉苒朝僵住的衆人笑了笑:“這是請帖,希望到時候我能在自己的訂婚典禮上得到你們的祝福。”
“等等。”賽保羅一臉複雜地看向葉苒,“那,你現在到底是葉苒,還是艾蘭……嗤,算了,問了也是白問,沒有人傻到放着白白的便宜不占。”
葉苒動了動唇,剛想說什麽,這時,等在門外的崔以烈走進來,看了一眼屋裏每個人的表情便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他朝賽保羅溫潤地一笑,牽起葉苒的手對賽保羅說道:“保羅叔叔,還有大家,請放心,我會照顧好小苒的。”
然而,所有人沉默地看着他們。
崔以烈低頭朝葉苒一笑,而那個少女回之一笑,宛如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我的未婚妻從艾蘭變成葉苒,也許大家會覺得這是一段倉促的決定,是勉強在一起的約定。但是我要告訴大家,這是我這輩子最鄭重的決定。”他轉過頭看着葉苒,微微一笑,宛如神話中的阿波羅,“我的小女仆,也許,從很早很早之前,你就住進我的心底,連我自己都不曾發現。”
葉苒微微一怔,她從未聽過崔以烈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而身前的少年依舊笑得如同當初一般俊朗無雙,可是葉苒卻感受不到情緒的波動。
是王牌的靈,在封印她的情感吧?少女懵懂着、疑惑着。
“我曾弄錯了我喜歡的人,但是幸運的是,最終我還是找到了你。”亞麻色頭發的少年伸手輕碰少女的臉頰,語氣裏帶着鄭重與深情。
葉苒微微低頭,她不知道該怎樣去回應少年,而在外人看來這個樣子是少女的害羞。
“小苒不會真的喜歡崔家的少爺吧?”皮特跟保羅咬耳朵。
賽保羅嘆了一口氣:“诶,這傻小妞,喜歡了崔家那小子喜歡了那麽久,當初那小少爺沒瞧上她,我就不想再讓她再去找崔家少爺,沒想到現在還是一根筋地吊死在一棵樹上!”
皮特聳了聳肩膀:“其實,如今看來兩個人也挺配的,何況小苒如今是艾森堡名正言順的大小姐,跟崔少爺不是正好門當戶對嗎?啧,保羅,沒看出來咱們的小苒還挺搶手的呀。話說,小苒模樣沒變但是我卻覺得像換了個人一般,擱以前要是這麽多人拒絕她肯定就該注意了!”
葉苒和崔以烈兩個人跟衆人道別之後攜手離去,賽保羅看着兩個人的背影不是滋味,他轉頭杵了一下皮特:“诶,我咋有種自家種了很多年的白菜,就被豬給拱了的感覺。”
皮特咳嗽了兩聲:“其實,我也有。诶,以後再相見小苒表演走鋼絲,恐怕就難了。”
說罷,兩個人都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另一邊,歐泰桑嘆了一口氣:“小美人魚終于,還是找到了人類的王子。”然而身旁的少女沉默得不正常,他回頭,“莫?三八,你今天怎麽了?你那閨蜜可是要訂婚了耶,你咋這麽安靜?一點都不像你!”
卡珊卓拉翻了個白眼,伸出拳頭給了歐泰桑一拳:“再說的話,姐姐把你揍進醫院!”
沒想到歐泰桑不懼卡珊卓拉的拳頭,反而認真地盯着她:“三八,你的眼睛腫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卡珊卓拉愣住,另一只手摸了摸眼睛,有這麽明顯嗎?
然而只聽見歐泰桑下一句話:“哦哦,三八不要怕,歐巴的肩膀借給你讓你哭個夠!”
卡珊卓拉磨牙一笑,直接一拳打在歐泰桑的眼睛上:“神經病!”
看到歐泰桑痛到眼淚鼻涕一起流的樣子,卡珊卓拉滿意地拍了拍手,然後,轉身離開。
走出馬戲團後,葉苒對崔以烈笑了笑:“回去之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做,比如速度與力量的訓練,哦當然還有訂婚的禮服需要重新定做,你就不用送我了,自己先回去吧。”
她記得,以烈并不喜歡別人麻煩自己。
少年的桃花眼裏閃動着探究的光芒:“小苒,我想鄭重地問你一個問題。”
早在他們二人在家族宴會中宣布訂婚消息的時候,崔以烈便問葉苒是不是真的想要嫁給他,還是只是一種權宜之計。當時葉苒沒想好,但是如今,風吹過少女額頭上細碎的頭發,她笑笑說道:“不是權宜之計。”
“不是這個,”少年長身玉立地站着,雙手插着兜引得路人頻頻注目,“我想問……你喜歡,哦不,你愛我嗎?”
如果說之前葉苒的目光讓崔以烈感覺得到她的真心,那麽現在,他動搖了。
……那大嬸兒,你喜歡崔以烈嗎?
……我想問你喜歡,哦不你愛我嗎?
理智告訴葉苒給予肯定的答複,畢竟眼前的少年是她暗戀了十年的王子,可是被層層封印起來的情感讓她無法做出下一步動作。
于是,葉苒眉眼彎彎地一笑:“這個重要嗎?”
為什麽每個人都要糾結于這個答案,喜歡與否,真的重要嗎?
管家已經打開車門,少女彎頭坐進去管家便把車門關好,葉苒坐在車裏看向怔在原地的崔以烈:“與其想些不重要的事情,倒不如好好準備一下訂婚典禮吧。如果讓叔叔不滿意,他會給你苦頭吃的。”
風揚起少年亞麻色的頭發,他朗潤一笑目送轎車絕塵而去:“知道啦,小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