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魔鬼與煉獄.1
贏朗不屑否認,幾乎是背水一戰地盯着巴德父狼,渾身的肌肉都緊緊繃起,幾乎是調動了自己身體裏所有的感官和多年作為殺手對于敵人的判斷力。他那雙狹長俊美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巴德父狼手指尖的被水晶封印起來的卡牌,漆黑的眼瞳中閃爍着墨綠色的光芒——
一個孩童的記憶力會保存多久?
贏朗不知道,但是知道的是,在再一次遇見葉苒之前他幾乎是每天都活在仇恨的記憶中——
被王牌控制了神識的父親,打着正義的旗號殺害他族人的人馬族獵人,他淚流滿面與他分離的母親還有因為沒有足夠能力時,作為別人血袋的自己。
為了能夠活着,他放棄了銀狼一族所謂的尊嚴進入了巴克狼人部落,成為了伯格手中最鋒利的工具;
為了能夠複仇,他一次又一次地從鬼門關上走下來,只為能重新拿到那張銀狼王卡牌。
很久很久之前,每當他閉上眼,他都能看到自己的父親被其他的狼族按住了肩膀,而上一任人馬族黃金獵人的族長一箭射穿了他的心髒,取走了屬于銀狼一族的王牌。
而這一次,不管前方是無盡深淵或者烈焰地獄,他都将為銀狼一族的驕傲捍衛到底——
“那麽,來吧!”
崔以烈去救他的父親時,原本平衡的戰局被打破,洛麗塔狠狠地掐住葉苒的脖子,紅唇挑起一抹笑容:“看吶,你的那雙眼睛,有多令人讨厭,就有多令人讨厭!”葉苒因為掙紮露出挂在脖子上的白鹿水晶,洛麗塔眸光一掃,“怎麽,因為只剩下你一個人,所以波塔湖森林的主牌就給了你?!哈,沒想到,過了十年,你父親怎樣死在我手上,你同樣怎麽死在我的手上!”
葉苒被掐的騰空臉色通紅,沈珉皓一頭撞在洛麗塔的腰上,洛麗塔毫無防備吃痛之下放開了葉苒,而下一秒單純的少年默念訣保護層便将他與葉苒罩了起來。
惱羞成怒的洛麗塔憤恨地說道:“又是你!”說着,她手中的長鞭一揮用盡了十足的力氣打在保護層中,沈珉皓蒼白着臉擋在葉苒面前,像是執念一般守護着身後的少女。洛麗塔每打一下,沈珉皓的後背上便會出現一條帶血的紅痕。
葉苒幾乎是哀求地看着他:“珉浩,你不要這個樣子!你這樣下去,會被她打死的!”
沈珉皓緊咬牙根,轉移着葉苒的注意力:“小苒姐,你知道為什麽狼人殺的世界裏從來,守衛從來都是一脈單傳嗎?”不等葉苒問為什麽,沈珉皓喘着氣繼續說道,“因為……守護的人一旦出現,我們的背脊上将會烙印上那個人,一個守衛從來都只能守護一個人,一旦出現便是一輩子不能改變!而如果守衛碰不到命定的人,所擁有的能力将會不斷削弱。小苒姐,你就是守衛一族等了三代才等到了的那個人……對不起,我的能力還不夠為你而戰,但是請相信,至少我可以為你抵擋那些傷害!”
聽到少年的話,葉苒的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她緊緊地攥着手,第一次恨極了如今需要被人保護的自己。
此時崔以烈已經趕過來,見狀他瘋狂地将拉弓射箭朝洛麗塔發動攻擊。沈珉皓終于堅持不住,葉苒忙接住他,想起他們第一次相見時,這個男孩也是撲通一聲倒在了自己的腳旁,而自己仿佛一出現就給他帶來了纏繞着自己的厄運。觸手可及,盡是少年的鮮血,而她只能低聲對從男孩長成少年的人不停地說着:“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她,他也許還是單純地喜歡着炸雞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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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麗塔的臉被箭矢蹭到,她摸上自己的臉手指尖便沾染上血液,怒不可遏地看向同樣憤怒的崔以烈:“你、簡、直、找、死!”
崔以烈将崔正雄交托給下屬:“把父親還有村民們還有小苒帶走!這裏我先拖着!快一些!”下屬連忙背負過昏迷的崔正雄。月亮靜靜地在黑暗中,看着下面的修羅戰場,而駝背一號啧了一聲,“嗚哇啦,看來還是高估了人馬族獵人的實力,啧,看來游戲快結束了!”
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狼狽的村民、無計可施的獵人還有——
“被自己兄長踩斷了腿骨的狼犬,被父狼逼的依靠速度躲避的銀狼、在能力者夾擊下挂彩的盜賊和狼人、額,還有馬上就要斷了弓箭的人馬族黃金獵人!”
崔以烈手中的弓箭被洛麗塔的長鞭狠狠纏住,能彈出最漂亮的曲子的手青筋綻起,空氣中能力的波動讓弓箭再也承受不住,啪地一聲斷成了兩半!崔以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斷弓,而迎面就是鞭子襲來的風聲,幾乎是狼狽地就地一滾堪堪躲開——
洛麗塔嗤笑:“沒有了弓箭的獵人,不如陪你玩玩近身搏鬥好了!”說着飛身上前,長袍如同黑夜裏張開的花朵。獵人依靠弓箭,而狼人以近身搏鬥為長,這已經是長勝負已分的較量!
原非野被巴基一腳踩在了胸膛之上,噗地一聲嘔出兩口鮮血,眼神帶着恨意看着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兄長,只聽他說道:“真的不想讓你就這麽痛痛快快地死去,”
說着,他的腳用力,原非野的胸腔便咔咔作響,疼得少年面目猙獰。而巴基拔出匕首,比劃着原非野的身體,笑容裏充滿着惡意與狠辣:“你說,是先挖了你那雙眼睛,還是先挑了你的手筋?”
原非野啐了一口:“你還不如幹脆殺了我!”
“殺了你?!”巴基仰頭一笑,“殺了你我以後還玩什麽?我親愛的弟弟,我,會慢慢地讓你享受痛苦,帶着你那肮髒的身份充滿着不甘地離去!哈哈哈哈!”
與此同時,渾身如同浸泡在鮮血中的贏朗氣喘籲籲地盯着巴德父狼,需要比魔化的父狼速度更快的速度才能讓他每一次堪堪躲過父狼的攻擊,但是不遠處的身後只聽到幾聲驚痛的喊叫:
“二哥!”“金俊恩!”
幾乎是下意識地回過頭,贏朗睜大了雙眼看着幾乎刺痛了心髒的一幕,他的眼眸變成了猩紅,直直地看着那一幕忘記了反應,而下一秒他就被巴德父狼一腳踩在了地上,巴德翻手握着匕首打開了贏朗的胸膛。
鮮血讓狼人興奮着,似乎只是為了讓贏朗承受着被打開胸腔那份痛苦,巴德并不急于毀掉贏朗心髒中的卡牌,而是将手中的水晶封住的王牌扔到少年的耳旁,瘋狂地笑着,“不知道吧,你如今打開胸腔的樣子跟當年那頭銀狼王簡直一木一樣!哦,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你的父親吧!”
可即便如此,銀發的少年張開口呼吸着,含着淚的目光緊緊鎖着遠處的那一幕,不知道是因為傷口太疼,還是那一幕太讓人心顫,整個人都在痙攣着,而帶着銀色光澤的鮮血噴灑在地上,像極了傳說中的修羅地獄。巴德擡起頭,看向遠處的那一幕,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艾蘭手中的刀捅進了伯格心髒的位置,滿身傷痕的金俊恩面朝着艾蘭擋在她的身前擋住了伯格的致命一擊。狼人充斥着力量與狠毒的手指穿過背脊切開心房時,發出了血肉分離的聲音。
少年幾乎用盡最後一抹力氣,反手将手中浸了烏蓬草汁液的匕首刺進了伯格腹下三寸的地方。
巴克狼人一族中所有的狼人從來沒聽過伯格如此凄厲的叫喊,而伯格身上緩緩冒着青煙,一縷一縷,逐漸加快,而空氣中充斥着酸臭腐爛的味道。
伯格教父抽出手,手掌心中攥着一顆鮮紅的正在努力跳動着的心髒——是金俊恩的心髒,他疼得喪失了力氣手臂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墜下,而心髒就那樣掉落在塵埃中一跳一跳地滾落到了艾蘭的腳旁。
伯格無法忍受身上讓人痛不欲生的苦。他凄厲地叫喊着,詛咒着,指着金俊恩他用着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惡毒的詛咒讓金俊恩下地獄——
那一聲聲凄厲的詛咒讓所有的狼人都不寒而栗,誰都知道被這樣詛咒後的狼人哪怕死去他的靈魂也會下無邊的地獄,接受背叛者永生的懲罰,并且永世不得超脫!
艾蘭顫抖着嘴唇看着面前的棕發混血的少年,她伸出手捧着面前少年的臉龐,纖長的手指上所戴的戒指染上鮮血,而她貓眼一樣漂亮的眼睛中滑落下珍珠一樣的淚水,一滴一滴從她下巴滑落。
金俊恩昏昏沉沉地擡起眼看着艾蘭,冷汗沾濕了他的頭發,發梢還滴着汗水。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住進了他心髒的少女,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為她做到哪一步,不顧尊嚴?背叛伯格?抑或是放棄性命——
他到底還能為她做到什麽程度這将成為一個永恒的謎題,因為這一點他沒有機會再去驗證。
“對不起,”少年小麥色的膚色上透着隐隐的灰白,他蒼白的唇微微一彎,帶着微微的得意,“我騙了你。”
伯格的罩門根本不是心髒,原本藏在心髒中屬于村民的卡牌早已随着他的心髒一同腐爛——
而真正致命的地方,是他的腹部下三寸的地方,那是他從村民進化為狼人的地方。
當失去了所有的一切,艾蘭曾以為自己已經沒有東西可以再失去、沒有眼淚可以去流淌,但她到如今才知道原來她的眼淚會像這樣落下,仿佛沒有盡頭,仿佛從此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拜托你,金俊恩,”一向高傲又自持身份的少女淚流滿面,“拜托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十年前,她跟戒靈做了交換,一生不言愛情,因為她知道自己不配擁有真心。
但是這一刻她願意放棄所有的一切能換得金俊恩的片刻呼吸。
手掌被塞入一個冰涼東西,感受着上面的紋路,艾蘭在垂目震驚之餘只聽到金俊恩在自己耳旁似乎忍着疼入骨髓的痛對她說道:
“當年……教父把這張卡牌給我的時候,我就在想,當卡牌離開的心髒時,你一定很疼。”
艾蘭顫抖着攤開手掌,掌心中靜靜地安放着刻有她姓名的平民卡牌,下一秒便有淚水狠狠地砸在納雅卡牌上。
就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個晚上,心髒劇烈地疼起來,和眼前的少年以血脈相連的感受。
“現在……我,也感覺到了。”金俊恩撐不住将頭靠在少女的肩窩處,微微一笑。
地上殘破的心髒仍在堅強而微弱地跳動着,仿佛在昭示着,少年對于人世、對于眼前這個少女的眷戀。金俊恩終于沒了所有的力氣,天旋地轉地倒在地上,艾蘭慌亂地抱住他,麻木地落着眼淚——
金俊恩的臉色幾近于灰敗,叫出她真正的名字,語氣裏帶着小心翼翼:“莫可,可不可以答應我兩個請求?”他看向遠處疼得抽搐幾乎辨認不出人形的伯格,聽着伯格嘴裏對自己的詛咒,詛咒着自己永世不得超生。
已經沒有來生,又何來超生的希望?
聽到少女哽咽着說我答應你後,金俊恩的眼角滑落一滴淚,嘴裏嘔出一大口血:“不管你是盜賊或是平民……我愛的那個人都是你,艾蘭,現在挖出我心髒中的卡牌然後祭獻給戒靈……詛咒就會被打破,然後……你就可以遇見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
他所知道的,遠比旁人以為他知曉的,要多得多。
艾蘭看向一旁已經快停止跳動的心髒,被淚水洗過的眼睛裏發出的光芒格外溫柔:“那第二個呢?”
金俊恩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嘴唇含笑像個奢求糖果的孩子:“可以吻我嗎?”
下一秒,柔軟的嘴唇便印在了他的唇畔,帶着鮮血的鹹澀和淚水的苦味。
艾蘭放下少年,除了淚痕面容平靜,她伸出顫抖的手指捧起掉落在地上濺上了塵埃的火紅心髒。那一刻,早已被伯格捏碎的心髒仿佛有感應一般在少女手中破碎開來,凄豔如歌,手中剩下來躺着的正是金俊恩的卡牌。
閉上眼,一行淚留下來,艾蘭緊緊地握住卡牌俯身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先是小聲地哽咽着,再是嗚咽如同幼獸,最後放聲哭出聲來——
我曾遇見一個少年,他說希望我能遇見真心喜歡我的人。但是我知道當遇見過他之後,我不會再有更多的幸運去遇見另一份同樣重量的喜歡。
命兩個狼人看守好贏朗,巴德父狼驚疑不定地大踏步上前看着渾身潰爛流膿冒着惡臭的伯格,最後看着當青煙放盡的時候,黑色的衣袍之下只剩下伯格的骨架碎在地上。巴德又驚又怒,下令:“将背叛者的屍體拖到伯格面前用沾了烏蓬草汁液的鞭子鞭撻成泥!”
這是對于死去的狼人最踐踏尊嚴的懲罰,狼人們深信,凡是屍體被烏蓬草汁液沾過,将不被阿努比斯神所寬恕罪孽,死後的靈魂将被關鎖在岩漿烈獄,生生世世不得解脫!
林遠和琥珀擋在金俊恩的面前,就算是會将父狼的怒火引到身上,他們也不能讓金俊恩受到那樣的侮辱!
巴德眼神中燃起憤怒的火焰,他手中逐漸出現光球,越拉越大:
“那麽你們,統統跟叛徒們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