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惡魔在暗夜孤獨.3
因為有一雙可以在黑暗中看清一切的眼睛,所以,他再一次清楚地看見那個女孩清澈的眼眸中有贊嘆,有懵懂,有憐憫的光卻唯獨沒有畏懼的神色。
為什麽,他不明白,身為一個平民,為什麽不害怕黑暗?
葉苒轉頭看着原非野,疑惑:“為什麽要害怕黑暗?”
“你不是……”原非野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見過許多被抓回部落關押在地牢的村民,他們是那樣畏懼着無盡的黑暗,那些人害怕的神情他又是那麽地熟悉。
“那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葉苒反問道。
原非野擡頭看着遠方的天際線,笑了笑:“作為交換,你要陪我看一場日出。”
葉苒狐疑地看着他:“我覺得你過河拆橋的事情不要做的太多。”
看來因為之前見過自己翻臉不認賬的前科,小家夥已經有了警惕的心思。
原非野失笑,他點頭:“好吧,大嬸兒,看在你陪我來這裏的份上,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贏朗犯了錯被關禁閉,不過你放心,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
當然,他所指的沒問題是保證能夠有命在,不過缺胳膊少腿之類的他就不敢保證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跟贏朗到底是什麽關系。”葉苒趴在石欄上,偏頭問道。
原非野低頭看着夜風吹動着少女身後的馬尾帶着暗夜獨有的溫柔,而他想也不想地說道:“這已經不屬于我回答的範疇。”部落裏的能力者分為兩撥,一撥存在于衆人的視線裏,一撥則是活動于看不見的角落中,贏朗原本屬于後者卻被伯格調到前者中,原非野猜也知道如果在教父沒有同意之前就擅自暴露了他手下第一能力者的身份,那麽下一個受罰的人,估計就要輪到他了。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呢?”少女洩氣地垮下肩膀,看着遠方。
而天際線已經出現了一抹魚肚白,原非野唇畔帶着絲笑,似乎看到了希望一樣,“等他承認了錯誤,就會被放出來。”他指了指身旁的位置,“本少爺不習慣彎腰跟別人說話,坐上來。”
葉苒撇了撇嘴吧,是啊,她身旁這位少爺一向習慣于用鼻孔對着別人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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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想歸這樣想,少女還是一個單手撐利落地坐了上去,“那他什麽時候承認錯誤?”
“阿西,我又不是他,我怎麽知道?!”原非野不滿地看着她,“看在你聽話的份兒上,如果你有急事找他,我可以幫你帶話給他。但是,我告訴你啊,只能一句啊!多了我也懶得記!”
葉苒怔了怔,“大家很想他……我也很想他。”
雖然那個少年毒舌得令人發指,但是他一下子消失……卻讓人越發想念。
原非野不是滋味地說道:“其實應該只有你想他吧。”
他……好像知道贏朗這樣保護她的原因了。
身為平民,卻依賴一個狼人,這在原非野的世界觀裏,似乎有悖常理,但又好像天經地義。
“大嬸兒,你看過天亮的樣子嗎?”少年看盡了天邊已經出現的火燒雲,帶着興奮地問道。如果說注定生來屬于暗夜與罪惡,那麽他最喜歡的就是,在深淵看向光明。
誰也不會相信,原非野最喜歡的就是在淩晨三點鐘時候,從不同的地方前往同一個目的地——天臺,然後耐心地等候着晨曦打破黑暗的那一刻。
葉苒睡意漸沉:“啊……見過啊,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見過這座城市……天亮的樣子……”因為生來沒有平衡的天賦所以曾在一段時間裏被保羅瘋狂地訓練走鋼絲,每次訓練完都是淩晨,而那個時候只要她路過天橋,就可以看到天邊初生的光芒。
“能被白晝和太陽所眷顧的人,大概,都會很幸福吧。”原非野緩緩說道,丹鳳眼裏帶着不為人知的羨豔。
因為光明永遠屬于白晝,而太陽照不到的深淵永遠都是黑夜的國度,冰冷、麻木還有令人心厭的罪惡。他是整個狼人部落中最奇怪的存在,就像本來注定屬于夜晚的他卻喜歡上了日出的華美一樣的奇怪。
看着天際被包裹在一層無比柔和的雲霭中,少年的臉上驀地出現了柔軟的笑意,是平日裏衆人見不到的溫暖。而一旁的少女正把臉頰埋在膝蓋中專心致志地打着瞌睡。
很奇怪的感覺,不像之前觀賞日出時由內而生的孤獨,帶着絲絲的悸動。
原非野拿起石欄上放着的奶茶靜靜地啜了一口,甜甜的巧克力味道便從口中溢滿了整哥心房。當晨曦的第一縷光芒照耀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臉上,他靜靜地伸出手放在少女後背靠近心髒的地方,手心下是暖暖的溫度,而從那裏正傳來齊整的心跳。
只要他挖下去,一切都結束了。
猶豫了半響,原非野移動手指轉而摸了摸少女的長發,他無奈地一笑,面向遠方出生的太陽一點點吞噬着夜晚,光芒打在少年的臉上帶着夢幻的色彩。
讓身旁的少女在夢裏停止呼吸對他來說,不過是一件簡單又簡單的事情。可是,那樣的話,就再也看不到那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不到她帶着憐憫和懵懂的目光。
想到這兒,原非野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低頭再次喝了一口手裏的奶茶——
而最重要的是,他可能再也遇不見一個不會害怕黑暗與夜晚的平民。
巴克狼人部落中的烈獄是所有狼人心目中的禁地,又或者從另一個意味上來說,是死亡之地。
凡是在那裏受到懲罰的狼人,一旦意志動搖,那麽便會輕易地失去生命,然後被當作垃圾一般扔給籠子裏飼養的野獸。
鮮血一般的岩漿在地縫中緩緩流淌,越往裏面走氣壓的強度就會越高,用來呼吸的氧氣更是少得可憐。
原非野抱着胳膊頂着越來越強的壓力跟在伯格身後,看起來輕松實際上卻感到呼吸正在變得困難,“教父,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伯格不急不緩地走在前面,“為什麽會這樣懲罰我最得力的屬下,而且,還是在現在這樣的一個特殊時期?”
原非野輕笑:“部落裏誰都知道7號銀狼是教父身旁最鋒利的刀,甚至,有的人還認為,他會成為下一位教父呢!”
伯格将手籠在袖子中,并不否認:“正因為他是我最看好的接班人,所以,我才會這樣磨練他,就像你的父親磨練你一樣。”
原非野笑臉一僵,他毫不在意地說道:“教父又在打趣了,誰都知道我是整個部落裏每個人的笑柄,是永遠登不上臺面的庶子。”而他所謂的父親,他的兄長,都從骨子裏漠視着他,帶着顯而易見的輕蔑。
“但是誰也不敢笑話你,不是嗎?”
伯格轉過頭看着俊美中帶着邪氣的少年,“父狼這樣對你有他的理由,畢竟,你的身份太過特殊,如果不能讓你在衆人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以後又怎麽能獨擔重任。”
原非野聳了聳肩膀:“這又怎樣,正好落的輕松,不是嗎?如果我那兄長知道我擔當了所謂的重任,恐怕又會來找我的茬兒了!”
伯格沒有戳破他,只是繼續走下去,等走到最深處的地方——銀發的少年□□着上身露出精壯的身軀,他被巨大的黑色鐵鏈淩空鎖在支撐着整個煉獄的石柱上。
只見他微微低垂着頭,銀色的發絲擋住他的眉眼,而作為懲罰不斷有兇狠的禿鷹撲來啄他紋着蒼狼的胸膛,而他鮮血淋漓的傷口會在下一次禿鷹飛來的時候愈合。
循環往複,飽嘗心髒被啄傷的痛苦。
這是原非野第一次來到煉獄的最底層,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懲罰。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這一幕,都知道伯格作為鐵血教父訓練屬下會嚴厲得絲毫不近人情,但是他卻沒想到,會到達這樣的程度。
如果不是因為贏朗的血液有自動愈合傷口的能力,恐怕他早就被禿鷹啄破了胸膛吞食了他的心髒!
伯格輕輕擡手,禿鷹便停止了動作,乖乖地飛到了他的胳膊上。
傷口飛速地愈合着,但是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少年的身軀,滴答滴答地從他黑色的褲腿上滴下來,在地上灘了一層。
贏朗擡起臉,失去血色的面容蒼白地吓人,銀白色的頭發緊緊地貼着他的臉頰。狹長黝黑的瞳孔透着墨綠的顏色,他看到了伯格和站在他身後表情複雜的原非野。
伯格看着沉默的少年,踱步說道:“這次的懲罰到此結束。”他的手一擡一道耀眼的紅光從他的手上發出來直直打中縛在贏朗身上的鐵鏈。
卡啦——
贏朗重重地落在地上,單手撐地,“謝謝教父。”
伯格緩緩說道:“預言家已經從水晶球中看到,狼人殺的國度即将會有納雅王牌面世,而其中一張就屬于平民。”
聞言,贏朗的身軀一僵,就連原非野臉上的表情都是吃驚的。
原非野提高了音量:“其中一張?說明不止一張?”
納雅卡牌會因為卡牌持有者的修煉而不斷升級,初級、初階、中階、高階、主牌,可是王牌卻是天生的,一旦面世那麽便是所屬種族中最強的王者,不僅如此狼人殺的國度則會因王牌面臨新一輪的洗牌。
納雅王牌會帶來無上的榮耀,也會帶來無盡的災難,就像上一任王牌的持有種族遭到了滅頂的懲罰。
贏朗的眼眸深深沉沉就像月光下的湖水,他像是在呢喃:“也許,會吧。”
“所以這些年,我們抓來的那些平民,不只是因為交易,還是因為想要抓住擁有卡牌的那個人?”原非野感覺到一陣荒謬——
平民與人類身體屬性最為接近,而那些貪婪的人類妄圖能找到可以和他們身體契合的卡牌,借此擁有能力;
而狼人不允許納雅王牌出現在平民中,所以只能依靠殘忍的手段,知曉他們心髒中最隐秘的存在。
“所以現在,”伯格淡淡說道,“你們之間的兩個人,如果贏朗能先找到那張納雅王牌,那麽将正式成為我位置的接班者,而如果是非野,那麽你可以實現你一直都很想要證明的東西。”
原非野抑制不住興奮和嗜血的欲望,他的瞳孔一下子變成了紅色:“非野明白。”
而贏朗平靜地低下頭:“屬下知道。”
等伯格走了之後,贏朗站起身撫着胸口冷漠地看着原非野,問道:“你怎麽來了?”
原非野看着他挑釁一笑:“來替某個人看看你到底死了沒!”
“放心,”贏朗似笑非笑地勾起蒼白的嘴角,“等你死的那天,我會給你燒紙。”
原非野眯着眼睛:“你覺得現在我如果在這裏殺了你,會不會有人知道?”他湊近贏朗,“放心,等你死了我會告訴大嬸兒,然後好好欣賞一下她傷心欲絕的表情。”
贏朗神情不變,但他的手一下子覆上原非野的胸膛,快到讓人措手不及,“洛麗塔難道沒有教導過你不要太過靠近危險嗎?”
他指間用力,原非野便低哼一聲,少年胸膛上的衣襟滲出鮮血,而贏朗将之前他跟他說的話送回,“那麽現在猜一猜,現在我如果在這裏殺了你,會不會有人在意呢?”
銀發的少年諷刺地一笑,看着原非野,然後松開了手越過他離去——
“記住,這是我第二次放過你。”
原非野站在原地氣得罵道:“靠,拽個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