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哪些行為可以産生平行世界,哪些不可以,在物理學理論裏是有說法的,因為“測量”有嚴格的數學定義,根本不只是“選擇”這麽簡單……所以接下來的內容“幻”的成分更多,可以當做作者在胡說八道,不要代入現實麽麽噠。
消毒水。
白大褂。
光亮瓷磚。
凱萊坐在醫院走廊的金屬座椅上。
正常人對醫院的印象應該是什麽樣的呢。
她想。
思維漫無目的地巡游,從門牌上的姓名上沿着時光回溯,陳舊的故事翻到扉頁,回到德克薩斯的盛暑。
印象裏她是鮮少生病的體質,小時候最愛撒嬌,甜軟得摔一跤都會掉金豆豆,每當出現了難受的症狀後,自己就先皺鼻子癟嘴巴,淚汪汪地撲倒媽媽懷裏,哼哼唧唧不願意撒手。
“凱萊,你會傳染拉伊莎的。”老爹舉着溫度計,看着她布滿潮紅的小臉,滿是無奈。
就不,她哼唧一聲,把臉扭過去,不開心地想,爸爸最讨厭了。
于是媽媽笑起來。
“約翰。”
冰涼柔軟的手伸過來,揩拭去她的淚水,捏捏她的臉,柔軟的唇落在她的額發上。
“讓我給你施一個魔法好不好?”那雙手主人的聲音溫柔得像是有魔力,每一句話都像是神秘的咒語,“我的星星。”
仙女的吻就是她們的魔法,媽媽就是她知道的最強大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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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總是相信童話故事,她依戀地蹭蹭那雙手,全心全意相信着仙女灑下的光塵來自月光,而自己就是天上掉下來的星星。
于是魔法生效,那些症狀消失,她接着去蘋果樹下打滾,把裙子滾得髒兮兮的,再帶着一身草屑泥土歡笑着撲向媽媽的懷抱。
仙女不會變老,仙女不會生病,仙女就算消失,也只是回到了仙境。
所以當父親帶着滿身酒氣擁抱她時,她只是疑惑地問:“媽媽不是回到仙境去了嗎?你為什麽要哭呢?”
為什麽要哭呢。
凱萊出神地望着對面的病房房門,脊背微微佝偻,手指規規矩矩地在膝蓋上交疊,轉動右手戒指的動作心不在焉又習以為常。
她已經在這裏坐了很久,卻又像是只坐了一瞬。有人從她眼前走過,有人駐足問她怎麽樣,她回答了一些,忽略了一些,說了什麽也不記得,所有人都像是模糊的影子,就好像加速到極致的影像,只有她是靜止的。
該不該進去呢。凱萊想。
進去會看到什麽呢。
她不懂那麽多事,從小開始就不懂。
不懂為什麽會愛,不懂為什麽會分離,不懂為什麽會有沖突,不懂為什麽世界不能簡單到只有得償所願。
就好像不懂為什麽自己會吸引戰争,會擁有這樣不可思議的能力,會有一天忽然發現,屬于自己的。
最大秘密。
沉默吞噬了時間,走廊安靜得像是停屍房,凱萊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清晰,平穩,并不如她想的那樣已經枯萎或者死去。
多奇怪呀。她想。
按理說子女總是比父母壽命更長,那麽他們總會有要送別親人的一天,看着沉重棺木沉入墓穴,被一捧捧泥土掩蓋,最後只剩下雪白的墓碑,年複一年傾聽着風中的低語。
所以沒必要——
她閉了閉眼,倏然站起身。
……
“西萊斯特·懷特?”
結束通話之後,佩珀·波茲依舊皺着眉,神情說不上是古怪還是微妙。
她盯着手機關掉的屏幕,像是遇到一個難解的謎題,眼底滿是迷惑之意。
“怎麽了?”
托尼·斯塔克難得離開地下室,剛走上樓梯就看到自己的秘書小姐一臉不解。
他一邊用毛巾擦汗一邊走向浴室,嘴裏漫不經心地問:“是在猶豫約會穿什麽嗎?你穿那身珍珠銀的禮服很好看,相信我的審美。”
“……托尼。”佩珀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她緩緩擡起頭,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着納悶不已的男人,“是格洛瑞亞。”
托尼擦汗的動作一頓。
“哦,所以她回來了?”過了會,他才低下頭繼續擦汗,邊說邊打了個哈欠,“天,我覺得我該睡一覺了。賈維斯?”
“三十八小時,先生。”人工智能管家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禮。
“她問我能不能查到西萊斯特·懷特的消息,我告訴她了。”佩珀顯然不太理解為什麽格洛瑞亞會問起一個和她毫無關聯的人,但既然她問起,佩珀也就告訴她了。
托尼挑了下眉,感興趣地問:“那是誰?”
“……一個神盾局特工,本名不是這個,不過碰巧我知道她,菲爾和我提到過。”
說到這裏,佩珀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也低沉下去。
“她是菲爾的朋友,但是在去年九月的一次任務裏殉職了。”
……
從佩珀口中得到了CC的墳墓所在地後,凱萊乘地鐵到了那座墓園。
地鐵上,她望着對面窗戶上的人影,思緒飄得越發捉摸不定。
并不是不驚訝,只是那種情緒很淺淡,風一吹就能散去。剩下的就是平靜,像是鐘乳溶洞裏石筍上的水珠滴落,每一個新認知都只是咚一聲,餘音袅袅。
路過花店時,凱萊停下腳步,凝望着櫥窗裏的花束,過了會,她走進花店。
出來時,她的懷裏多了一束紅玫瑰。
這是CC喜歡的花。
挺奇怪的。凱萊想。
那樣一個特立獨行的姑娘,最喜歡的卻這種普普通通的花。
CC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你會對你半年的舍友的人了解多少?
黑發挑染淺金,鐵灰色眼睛。177cm,模特身材。
新澤西州,雙性戀,學霸,拉拉隊隊長,返校節皇後,哥特系lo娘,文學愛好者。
會寫詩歌,會唱歌劇,擅長鋼琴吉他架子鼓,化妝技術絕佳,飙車技術頂尖,三處紋身,十三枚指環,不抽煙不喝酒不嗑藥,然而看起來就像個不良少女。
最喜歡玫瑰花。
漸漸了解起來的時候,凱萊就覺得這個姑娘真是,活得既耀眼又張揚。
她們談天說地,CC一向和她親近,凱萊有時候甚至有點懷疑她是不是喜歡自己,甚至為此惴惴不安好久,不知道該怎麽拒絕CC。
當然那種事沒有發生。CC依舊喜歡調戲她,和她分享好吃的甜品店,和她一起苦惱論文,在考試前熬夜刷題,躺在床上暢聊過去和未來。
她還記得CC盤腿坐在床上彈吉他的樣子。她閉着眼睛撥動琴弦,微微側着頭,沾滿睫毛膏的睫毛長得驚人,輕而易舉地在塗抹了煙熏妝的眼下投下一彎陰影,描繪了豔麗色澤的唇微微勾起,嬌豔谲麗讓人想要親吻。
墓園裏理所當然地沒有人,凱萊抱着花走過一排排墓碑,目光掃過墓碑上镌刻的文字,搜索自己尋找的信息。
最終她找到了她想找的,她在那塊墓碑前駐足,沉默了很久,才彎腰放下那束玫瑰花。
“在我記憶裏,這是你最喜歡的花。”
她直接在墓碑前不講究地盤腿坐下,任由風衣後擺被她墊在身.下。
凱萊單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去擦墓碑上的浮灰,“不知道這裏的你是不是也喜歡這種花。”
其實真的不值得驚訝。想想神盾局的作風,一個能夠吸引來另一個宇宙的存在,任性地要求去上大學,尼克·弗瑞怎麽可能不放個心腹看着?
所以懷特特工成了她的舍友——不,她的名字也不是這個,墓碑上寫的是一個對她來說極為陌生的名字,所以你看,她對CC知道的更少了。
她那些設定大概也是出自編造,就算是虛構人物一般都有完整的人設呢,編劇編寫角色時先填一張詳盡的表格,于是最後呈現于世人眼前的角色設定都詳盡細節,豐富到足夠把她的人生襯托得蒼白幹癟。
你看,就這麽簡單。
“來之前我一直在想,”凱萊注視着墓碑上的字母,忽然開口道,“我來這裏幹什麽。”
“現在我忽然想清楚了。我想和誰說說話。”
她的聲音柔軟而低緩,但她的眼睛依舊盯着墓碑,沒有回頭的意思。
“你想聽聽嗎?”
她身後,有誰的腳步緩緩停下。
呼吸聲靜默悠長。
凱萊并沒有期待對方回答,她等了一會,便自顧自笑起來。
“先讓我想想,我該從哪裏講起好呢?”
她收回手,撚撚手指上沾着的灰塵,“你看過《無姓之人》嗎?”
無姓之人。電影從主人公的回憶開始,他回想童年的每條歧路,每個選擇可能導致的未來,從父母離婚選擇跟随誰,到成年後選擇職業和愛人,他可能是流浪漢、是科學家、是任意職業,他的選擇可能造就無數種未來,而他所經歷的過去只是萬條小徑的其中之一。
很久以前,凱萊就覺得,這類電影的魅力在于導演只是展現出一個故事,而并非作出解釋,所有人都可以選擇自己想看到的一面,作出屬于自己的解釋,讀出自己想要的故事。
“我其實也不确定自己的解釋就是正确的,你看,如果我的人生是一場電影,看到的人都會有自己的解釋對吧?概率,規則,量子力學,宇宙意志,科學,魔法。”
“但是這是……我能想到的最接近的解釋了。”
凱萊攤開雙手,一根根掰手指數着,最後她屈起所有手指,看着墓碑沉默。
過了會,她輕輕的說:“在高維生物眼中,低維是什麽樣的?”
“說真的,高維存在生命嗎?沒人知道,唔,或者說,沒有人類知道。”
“人類是幾維生物?三維?四維?所以能感受時間?現有的理論都是推測,最常見的說法是,在高維生物看來,時間是可以計數的……還是用電影舉例吧,就像《星際穿越》那樣,那也是一種猜測。”
“有人和我說過,操縱現在,通過現在修改過去,或者改寫未來,沒有什麽區別,時間只是一條線,對高維生物來說,或許平行宇宙只是時間流度裏掬起的水花。”
“終于還是談到平行宇宙了對吧?聽起來挺俗套的……畢竟各種藝術作品裏這個概念已經用爛了,對于這個概念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見解。”
“而我的理解……”
凱萊抿唇一笑,笑得有些奇怪。
“大概就是概率吧。”
“我的觀點是很多人都比較喜歡的那個,畢竟多世界诠釋聽起來就很浪漫——每一分每一秒,每個生命的每個選擇都在衍生出平行宇宙,哪怕是一個眨眼一次呼吸一個眼神,平行宇宙無時無刻不在誕生——說誕生是不是不太準确?或者說,在高維生物眼中,這樣的場景到底是怎樣壯觀呢?”
“我一直很喜歡可能性這個詞,它幾乎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詞,你看,任何一件事都有發生的概率,哪怕這個概率再小,哪怕再不可能,也總有發生這件事的平行宇宙存在,所以這個詞代表所有,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她無力去改變的一切,她想要看見的一切,她願意為之去死的一切。
凱萊閉上眼。
“所以,”她輕聲說,“不是心想事成,不會崩壞時間,不能毀滅宇宙。”
“還是回到《無姓之人》吧,我的理解,嗯……挺奇怪的,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主角是高維生物在低維的投影。”
“他不是在時間河流裏徘徊,不是窺探不屬于他的未來,不是假設不曾經歷的人生,他只是用高維的視野來看他存在的世界,所以能看到每一個平行宇宙的每一種可能性,低維對于他來說是展開的、可觸碰的、可選擇的,每一個他都只是他在那個宇宙的投影——對,我認為那只是他做出一個個選擇,他将視線投向某個宇宙的他,于是他的意識便和那個化身重合,經歷他經歷的一切,直到他……”
她屏住呼吸,蒼白幹燥的唇被呼出的熱氣浸潤,濃密睫毛蝴蝶般顫顫欲飛。
“直到他不想要那樣的未來,于是他收回他的視線,将目光投向最初選擇的分歧處,投向有他想要的那種可能的平行宇宙。”
她的聲音輕得像是随時會飛走。
“不是心想事成,不會崩壞時間,不能毀滅宇宙。”
“我只是,離開了,而已。”
“我的目光離開了那個宇宙,選擇了想要的可能。”
“從來不是對戰場的絕對掌控,我只是一直在離開,每一次我以為的使用能力,都只是我在選擇新的宇宙,選擇我希望的那種可能發生的宇宙,然後成為那個宇宙的我。”
從一開始就是。只要她使用了能力,她就已經離開了最初的宇宙。
她早就離開了。
“當然也有疑點,這個理論只是我一路上慢慢想出來的,說是理論都不夠嚴謹……只能算一個猜想。所以有些東西我也沒辦法解釋。為什麽會是戰争?為什麽戰場之外我就無法離開?就像是最開始的一秒真空,如果我真的選擇了一個發生了一秒真空的紐約大戰的宇宙,那這又是怎麽發生的?”
“不過每個理論最開始都是猜想……一直想下去總會想出結論的,哪怕是把最初的猜想推翻也有可能,對吧?”
“而且,事實上一直這樣其實也沒什麽不好對不對?那麽多年我都沒有發現這點也過得很好,人每分每秒都在做出選擇,重要的是你現在選擇的道路,對不對?”
凱萊慢慢睜開眼。
因為閉上眼睛太久,最開始光線撞進視野時,她眼前是一片茫茫白光,等白光慢慢退散,墓碑上的文字慢慢清晰。
“但是如果我想改變的太多,多到一個普通人凱萊無論怎樣都無法改變,比如,我想逆轉時間呢?”
——然後她就會成為另一個凱萊。一個“能夠逆轉時間”的凱萊。
現在想想,問題早就出現了。
如果只是靠着一次次選擇,紐約大戰時“凱萊”還可以是一個普通人,兩個宇宙融合的宇宙“凱萊”還可以是一個普通人,但能夠操縱審判天平的凱萊還會是一個普通人嗎?
在來自天堂島的女戰士記憶裏,她是借到了時間女神的神器才能逆轉時間,所以她才會突然成為她,成為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
那審判天平呢?戴安娜看到天平時并不驚訝,是不是因為她早就見過?如果她沒有離開那個宇宙,是不是最後她會發現自己是向正義女神借了天平?
她想改變得越多,她就會越來越遠離自己最初的設定,遠離普通人,遠離庸常,成為不平凡,成為超級英雄,成為另一個宇宙有着天差地別際遇的自己。
所以。
“這裏不是我的世界。”
凱萊無聲地笑起來。
“媽媽去世的原因是胃癌,所以老爹對它的成因非常在意,從小到大,我從來沒吃過他做的飯菜以外的食物,每三個月他都會帶我一起去做檢查……就算他患上胃癌,也不可能是晚期才發現。”
“所以這個世界的老爹不是我的老爹。”
這個時間的CC不是她的CC,這個世界的小娜不是她的小娜,這個世界的史蒂夫不是她的史蒂夫。
但是有什麽區別呢。
她所能知道的事實是,她不能改變老爹即将和媽媽一樣因為胃癌去世的事實,就算她想老爹好起來,她也只是到了一個老爹好起來的宇宙,這個宇宙的老爹依然罹患胃癌,并且會因為這種癌症死去。
沒有區別。
而且。
“大概是無神論者的緣故吧,我不怕看驚悚片恐怖片……對我來說恐怖片的定義和別人不太一樣,我看過的最讓我害怕的電影……是《彗星來的那一夜》。”
“聽起來挺奇怪的……我也這麽覺得。”
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印象最深的臺詞是……”
“……經過黑暗區域的人都會落入一個輪.盤賭盤,最終随機地落到某個平行宇宙。”
她穿越“門”的行為,就是把自己投入全憑概率的轉盤裏,每一次穿越都無法回到原點,她為什麽天真到以為只是時間流速的變化?
凱萊低頭擦了下眼淚,忽然笑起來。
“這就是我了。”她說。
“我進入了那個賭盤……”
“……我已經回不去了。”
要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嘗試,她才可能找到她最初的世界呢。
她從一開始,就,回不去了。
“想開點,或者我幹脆就選擇一個喜歡的宇宙待下去怎麽樣?畢竟無論哪個宇宙的我都是我,雖然會有很多差別,比如說我就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喜歡吃什麽,被人發現問題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就算有一樣的記憶,我真的就是這個宇宙的我嗎?”
凱萊想了想,最後無奈地笑着搖搖頭:“這已經上升到哲學領域了。”
“你覺得呢?這些最早其實還是你告訴我的,只不過我沒仔細想……哦,是我的那個宇宙的你。”
她轉過頭,定定地直視身後站着的男人。
托尼·斯塔克漂亮的焦糖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的臉上像是戴了一張空白面具,那雙眼睛裏讀不出任何情緒。
凱萊微笑着任由他注視。
過了很久,鋼鐵俠才做出了回答。
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在沙漠中跋涉了多日,“如果你離開,她就會回來。”
“理論上是這樣……對吧?”凱萊說。
是啊,每個人都會這麽選的,他們都會選他們的凱萊,而不是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搶占了凱萊身體的她。
她低頭,繼續笑着,聲音隐約顫抖。
“我知道了,我會離開的。”
平行宇宙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麽呢?
凱萊想,她真的,真的很害怕它的存在。
她永遠不知道在平行宇宙裏,她的身份她的設定她的過去和未來會是怎麽樣的。她可能是德克薩斯的女孩,可能是正義女神的好友,可能是天堂島的女戰士,也可能是——
概率,或者說可能性到底代表着什麽?
人的感情也只是概率操縱下的結果,對嗎?
怎麽辦,她可能又要哭了。
“我會離開的。”
她緩緩閉上眼。
視野重新陷入黑暗,不知為何,凱萊忽然想起小時候媽媽給她讀過的童話。
那是她最喜歡的童話,來自堪薩斯州的小女孩多蘿西有着一雙銀鞋子,在經歷了一連串奇妙的冒險後想要回家,女巫告訴她她只要先并着腳,轉動鞋跟互相碰撞三次,就可以去任何她想要去的地方。
那時的她不羨慕任何魔法,唯獨羨慕那雙顯得普通的銀鞋。
“我真想想去哪就去哪。”她指着插畫,細聲細氣地說。
媽媽溫柔地親吻她的額頭,“總有一天,我的星星。”
總有一天。
然而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只想回家。
凱萊讓自己忘記。
忘記病床上的老人,忘記墓碑下的朋友,忘記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忘記剛剛瞥見的,托尼手指上一樣的戒指。
哪怕最不可能發生的事,也總有發生這件事的平行宇宙存在。
說到底,就算是感情,也只是概率可以操縱的。
……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呢?
下次會是什麽樣的宇宙呢。凱萊想。
托尼還在看着她,凱萊回給他一個最後的笑容。
“再見。”
她并攏雙腳,轉動鞋跟,互相碰撞三次。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接下來還會遇到什麽呢,又會發生什麽呢,可能性那麽多那麽多,或許她會迷失,或許她會疲憊,或許她會停留,但茫茫可能性中,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這是屬于她的戰争,這是屬于她的選擇,這是屬于她的旅程。而只要她身處戰場,她就不會輸。
遠方一直在等她。
于是,她去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