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蟲潮開始
“也不算見過, 聽說吧。”
“據說,赫伯特開國的哪位陛下,殺死母蟲, 帶回了源晶, 鑲嵌在帝國大廈上。”
“但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關于源晶這個東西的記載,我也只是在夏寒聲老祖宗的手劄中翻到過,到現在也不知道這是什麽,不過根據那個時代的記載,真正獲得源晶, 進化到超S級的精神力者,感知到的精神海無限寬闊,力量極其龐大。”
“這些, 并不是一個S級的頂尖機甲師的精神海就能夠達到的。”
夏浮禮嘆了口氣,目光有些灰敗。
就算當初的精神域移植并非他本意,但到頭來他也是其中的受益者, 真的說無辜未免有些太蒼白了。
“全知變成這樣, 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夏浮禮擡頭,“小老師, 你還覺得我無辜嗎?”
他苦笑着。
孟莘看見他的眼中閃爍着遲疑。
就連他也不明白自己算不算得上清白。
可,孟莘思索着答:“這些事, 我們說了沒用, 軍事法庭會給予最公正的判決。”
“不管你和他們有沒有關系, 在你不情願的狀況下, 實行精神域移植和注射狂化劑等非法實驗, 你和童關乃至所有被這些非法實驗殘害的人, 都是受害者。”
孟莘看得出提及這些沉重的記憶, 夏浮禮身上好像壓着無形的枷鎖,道德的壓力讓他不願意帶着血跡斑斑的精神海創造屬于機甲師的成就,于是轉頭選擇成為一名單兵,卻沒想到會引發全知更加瘋狂的舉動。
他心裏未嘗不是沒有愧疚,或許也想着,如果最開始,自己就足夠優秀,不至于讓父親生出這些歪門邪道的心思就好了。
可人的貪心是無止境的。
“小老師,如果早一點遇到你就好了。”夏浮禮突然勾起唇角,真誠的感嘆,“那我一定可以成為一名不錯的機甲師。”
夏浮禮從最開始就不喜歡成為機甲師,這是真的。
但确實,在孟莘的帶領下,他也在這個被排斥的領域中,有不少收獲。
孟莘聽得出他話音中的頹喪,眼下帝國事務頻繁,軍事法庭的判決不可能很快執行,夏浮禮只能等,然後開解自己。
不是說,從慘案之中獲得了受益就一定是加害者。
真的論起來,所有被無辜卷進來的人都是受害者,真正的壞人只有那些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不顧他人人權和人格,踐踏人性的人。
“如果那樣,就太遺憾了。”
孟莘站起來,貼近光幕,低聲道。
“那帝國豈不是失去了一名優秀的單兵。”
夏浮禮身形僵了一下,擡頭希冀般看向她。
孟莘眨了眨眼,沒再說其他的話,只告訴他:“我的單兵作戰也很不錯,小李同學,期待軍校聯賽上的見面,希望那時候,你沒退步。”
夏浮禮手指微弱的動了動,看着她從另一邊緩慢的走出去,監控上閃爍着時間倒計時,是孟莘的探望時間結束了。
他直到士兵進來,才回過神,被兩人一左一右架着離開。
走出門時,夏浮禮還回想着孟莘的話。
他沒辦法自我衡量自己的罪過,不如就安靜的等待着。
帝國不會冤枉任何一個清白者。
從第一軍監獄出來,孟莘回到了研究所。
明溪正在檢驗前鋒部隊的機甲,聽到大門被權限滴開的聲音,轉頭看了眼。
見孟莘回來,便問她:“喲,回來了,怎麽樣啊,跟你的好朋友聊得還好吧?”
孟莘沒答話,她沉默了一會,惹得明溪訝異回頭,“怎麽?不理想啊?”
他壓低聲音湊過來:“真犯事了?”
說完,看孟莘表情并不太好,明溪猜測可能多少有牽扯,于是哼笑一聲,語氣不明的道:“你們這些學生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你這樣的,張口就要端星盜老巢的就算了,竟然還有和神跡搞到一塊去的。”
明溪不由得想,他只是年輕的時候玩的野了點,最過分的就是帶蘭斯爬到帝國大廈頂上去偷藍寶石,再就是把一只蟲族拖回了自家實驗室,想搞出一種專門針對蟲族的生物藥劑,結果還沒成功,就被蘭斯帶軍部捅了實驗室。
現在的孩子,怎麽不算把他當年的願望完成了呢。
不過真是妙啊,他要研究的是針對蟲族的藥劑,這般人倒好,轉過槍口,搞出了針對自己人的藥劑。
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孟莘沒回答,一時半會也說不清那麽複雜的事情。
但夏浮禮說的話還是在她心裏留了點印子。
“我給你幫忙吧。”
明溪八卦之心不死,試圖從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中看出一點端倪,但孟莘滴水不漏,上手就開始檢查數據,愣是一點不變,看的他自己都覺得無聊了。
不過多了一個人,手上壓力會減輕很多。
“檢測那邊的消息預估,要麽就是今晚,要麽就是明天,第一波蟲潮會朝赤焰前線屏障沖過來。”
“這些都要用最好的配置。”
每一個前鋒機甲都必須上很厚的一層精神隔絕材料,以防有高級蟲族王蟲子蟲,更甚至母蟲的精神攻擊蔓延。
說到這裏,明溪也正色許多,看了眼孟莘一絲不茍的記錄,他突然想到:“你今晚去指揮塔?”
最近軍事調配都很緊張,第一軍已經整裝人馬,蘭斯也在指揮塔關注前線情況。
孟莘點頭。
“主機甲師的任務很重,不像別人說的,一天到晚坐在指揮塔看別人浴血奮戰,那麽輕松。”
明溪從畢業進入軍部,一直和蘭斯合作,曾經他的主機甲師是童關,之後是他,當時的風涼話不知多少,都說主機甲師不用像其他機甲師一樣,在前線抗壓,也不用緊急的,掐着分秒修複機甲。
指揮塔有主指揮操控,根本不用機甲師費心,他又不像童關那樣聲名遠揚,最開始承受了不少壓力,才在日複一日的戰鬥中,真正認識到了自己的任務。
特別是主指揮失控的時候。
“你得記住,小孩”,明溪雖然平時懶散,整個人不着調,但正經起來,有一種別樣的魅力,他看着孟莘,神态有些慵懶,但語氣很認真,“主力單兵,是主指揮尖銳的刀,也是最後的盾。”
“但主機甲師,是主指揮的理智。”
明溪點了點自己的大腦。
“主指揮一定是戰場上,母蟲、王蟲,首要的攻擊對象,越是有智慧的蟲族越明白主指揮的重要性,你必須要保證他的清醒,确定他統率的戰場,沒有任何的外來精神力入侵。”
“一旦主指揮失控,作為機甲師的你,必須穩住他的精神海。”
孟莘第一次聽到有人和她說,她應該做什麽。
好像在大多數知情|人的眼裏,超S級的機甲師不需要教,就能做好一切。
但其實面對這場蟲潮,這場在游戲中,無數次摧毀她的劇情,孟莘心裏也充滿了不确定。
明溪看她虛心受教的望着自己,就知道她大概什麽也不了解。
确實,等到她進入指揮塔後,主指揮會教會她一切。
但,明溪覺得,至少她應該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你的精神力要和主指揮同步,一旦他勾連全部士兵,就沒有心力再去看周圍了,這個時候,你的精神力就是新的眼睛,要察覺所有的精神力量,同時,在指揮勾連下,安撫不穩定的精神力。”
“赫伯特的精神力極其不穩定,一旦主指揮出現崩潰跡象,你就要盡斬斷他和其他人的連接,極盡所能安撫主指揮。”
明溪手上動作不停,嘴巴也絲毫沒停,便說還講了好些個,以往他和蘭斯并肩作戰時候的突發事件。
等說完赫伯特精神崩潰前兆多恐怖之後,明溪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眼孟莘,壓低聲音,真誠的道:“我悄悄告訴你,一旦主指揮精神力崩潰,你直接斬斷他的精神力,然後——”
他比劃着自己的右手邊:“指揮塔的機甲師作為右邊有一個抽屜,裏面有兩支針劑,劑量特別大,一支鎮定,一支穩定劑。”
“先用鎮定放倒,再打穩定劑。”
“?”孟莘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明溪習以為常告訴她:“赫伯特的血脈吧就是這樣,太強勢了,一旦你想要強行安撫,他的精神力能馬上把你幹掉。”
“總之你多小心,一般來說,戰場沒有危險的時候,主指揮就是最大的危險。”
他說的孟莘臉色不斷變幻,最後一言難盡的将加入了精神阻隔的機甲歸攏,一起交給明溪。
“我下班了。”她揮揮手,剛想脫下防護服,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轉頭問明溪,“明師,你說如果一個機甲師的精神域消失了,但精神力量還存在,有醒來的機會嗎?”
明溪轉頭,挑了挑眉,有些驚訝于這個問題,但還是充分發揮自己的專業素養回答:“機甲師?”
他思索幾秒:“一般來說,是不可能的。”
“精神力量尚存,只能說這個機甲師生前的精神力極其強大,但在失去精神域之後,随着時間消耗,精神力量也會随之散去,他逐漸進入腦死亡,也就是我們說的植物人狀态。”
“但是嘛——”
明溪停下動作,擡頭,悠遠目光望向天花板,似乎有些渴望:“如果,他能夠在一種強大力量的影響下,重新修複起新的精神域,那麽可能還有希望。”
孟莘追問:“強大力量?”
他說的太含糊,讓孟莘重複了一遍。
明溪聳了聳肩,無奈的道:“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你說的這樣的情況在歷史上是有的,但那是什麽時代?夏寒聲那樣的時代!那時候超S級都能數出花來,誰知道他們說的什麽力量。”
“我看,八成就是母蟲的這種能量。”
明溪末了,還忿忿開了個比較冷的玩笑。
孟莘獲得了并不完整的答案。
她來到指揮塔的時候,還在想這件事,但很快,指揮塔中,主指揮的聲音讓她回過神,專心應對即将到來的蟲潮。
“坐吧。”
蘭斯坐在椅子上,聽到進來的聲音,轉動着椅子轉身。
他穿着軍部的統一服裝,整個人坐的極其端正,修長指節點了點旁邊的位置,懸浮在前方的數個光屏,拼接着整個赤焰前線的情況。
孟莘在一邊坐下,手不小心碰在右邊抽屜的一角,她下意識看了一眼,想到明溪的話,于是打開抽屜,看見裏面真的有兩支針劑,馬上面無表情關掉。
蘭斯餘光看着她的舉動,“這是用在我身上的。”
他不帶任何波動的語氣道。
“明溪應該和你說了吧?”主指揮看向孟莘,“一旦有問題,按他說的做吧,它旁邊的抽屜裏,還有更多的藥劑,如果一支不管用,就兩支、三支。”
蘭斯說的好像只是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但孟莘靜靜聽他說着,看着男人平靜的面色,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安靜做着自己的事情,等主指揮說完,才靜靜的答:“好的。”
蘭斯多看了眼她的神色,唇角微微勾起,但沒多說什麽。
作為主指揮,他很清楚自己站在什麽樣的位置。
蟲潮的來臨并不算猝不及防。
早在前線精神活動超出預算值的同一時刻,檢測員就向所有軍區發布了戰鬥公示。
同時,大批量的蟲族,開始朝着赤焰前線進攻。
最外層的屏障在強攻之下,如同薄紙一樣,被筆尖戳開了一個無比巨大的洞,洞的周圍蔓延着蜘蛛網一樣的裂縫。
在精神力攻擊中,裂縫很快,碎裂成了無數玻璃碎片,整個屏障瞬間坍塌。
前鋒部隊的機甲在屏障倒下的同一時刻頂在了最前面。
蘭斯的精神力蔓延在戰場上的每一個角落,小隊指揮勾連的所有單兵訊號,如同小溪彙聚江海,全部彙入主指揮的精神領域。
“精神力全程跟着我。”
蘭斯擡眸看了眼孟莘。
機甲師幽藍色的精神波動如同黑夜之中的螢火,在火爐一樣的土地上散發着平靜柔和的微光。
光芒和其他機甲師的精神力交纏,平穩的攔截下所有試圖穿越精神阻隔的蟲族力量。
蘭斯沒有一時一刻敢放松警惕,在前鋒部隊守住赤焰前線的每一秒,他都專注的看着蟲族的軌跡,下達命令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沓,光是那鎮定的聲線都能讓前線士兵充滿必勝的信念。
孟莘也是。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進入戰場多久。
只是精神力和主指揮的精神力交纏在一起,意識在每一個和蟲族交戰的士兵身上跳動。
周圍炮火響起的轟鳴聲如同在耳邊,烈焰和爆炸的氣浪吹得她感覺自己的頭發也在飄動。
蟲族腥臭的血腥,和斷裂肢體的汁液無比刺鼻,前線上的每一聲蟲族嘶吼和哀鳴,都讓人有一種想要把它的嘴撕爛的狂暴。
蟲族的精神波動能夠挑起人內心的暴戾,現在她連接着所有人,這些人的狂躁會伴随着連接,在她身上無限擴大。
這就是為什麽機甲師,需要自身對精神力掌控和穩定的高要求。
如果不是這樣,恐怕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
前鋒部隊将第一波洶湧的蟲潮阻擋在了前線之外,槍炮的聲音好像漸漸弱了下來,蟲族的嘶吼被無數的哀鳴壓了下去,孟莘緊皺的眉宇在此刻放松下來。
然後也只是一瞬間。
她感受到了一股裹挾着硝煙和熱氣的風。
那股風很輕柔的,悄無聲息的從前線的另一邊,緩緩吹動過來。
然後,緊接着,一聲無比嘹亮,又極其刺耳的高吼,從蟲族的群體中穿出來。
一個揮動着骨翼的,長着三角形的腦袋,看不清眼睛,但有着一個凸起的,炮筒一樣口器的奇行種,從蟲族的族群中,緩緩飛了上去。
他的口器伸出來,無比長的虹吸管,越過一群蟲族,伸到前線,然後狠狠一揮。
精神力伴随着虹吸管扇出來,将那一陣輕淡的風,從蟲族那一邊,推向赤焰前線的另一端。
一聲紊亂聲波穿出來。
那聲音極其空靈曠遠,好像山谷中聽到的回聲。
在聲波傳出的同時,骨翼蟲族的身體被四面傳來的陌生力量拉扯,然後撕裂。
蟲族的血液和說不上名字的腥臭汁液朝四周飛濺,或許是聞到同類碎裂的屍體的味道,或許是別的原因。
原本已經退後的蟲族,突然像打了雞血,又一次朝着前線沖了上來。
而與此同時,那股風裹挾着陌生的聲波,傳遍了赤焰星系。
陌生的精神波動,在骨翼蟲族碎裂的同時,侵入前鋒部隊的精神領域。
緊接着,飛快的順着和指揮連接的精神力,摧毀沿路的攔截和精神力阻隔,一路長驅直入,闖入指揮塔,主指揮的腦海。
孟莘在精神波動侵入的瞬間,下意識擰眉,但那股力量蔓延的太快了。
甚至不到一秒,蘭斯的動作頓住。
一股極其狂暴的波動朝周圍掃開。
孟莘感受到強大的推動力,指揮塔內部,擺放的所有東西全都被掃到地面,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連機甲師本人都被帶椅子扇了出去,多虧孟莘反應快,被掀飛的同時,就踩在指揮臺上,借力從椅子上起來,一個翻身,在另一邊穩住身形。
“砰!”
椅子被帶出去,猛地撞在另一邊,發出一聲巨響。
孟莘驚訝的擡頭,看向已經匍匐在指揮臺上的主指揮。
蘭斯額頭抵着臺面,緊握着拳頭,手背青筋猙獰的爆出,他閉上眼,腦海中的精神力爆發出恐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