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沒有異議
主控室陷入一片沉默中。
孟莘捧着裝有狂化劑的盒子, 将當時從赤牙羅拿出,但沒有被她喝下的那一支也放了進去,她看上去面色如常, 但抱着盒子起身的動作有些急切。
“我會盡快的。”
孟莘無奈的看向蘭斯。
主指揮藍色的眼睛靜靜盯着她, 兩個人對視間,似乎什麽都沒說。
但蘭斯能夠感知到她的所有情緒變化。
當下,他拍了拍孟莘:“不要有壓力,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
能夠殺死母蟲,當然是好事, 但對整個戰争來說,這是全帝國都必須謹慎對待的事情,不是孟莘一個人的。
孟莘點頭, 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他的話。
從主控室出來的路上,她路過訓練室,邢宋和蘇西迩似乎開發了什麽新的樂趣, 兩個好鬥的人撞在了一起, 能從早上打到第二天早上,身上遍體鱗傷的躺進治療艙。而夏浮禮在他們之間,反而顯得格外穩重了。
路過時, 夏浮禮正好出來,見到她下意識叫了一聲:“小老師。”
孟莘夾着一點笑意:“你不用這麽稱呼我。”
夏浮禮愣了一下, 馬上着急的想要解釋。
就聽見孟莘說:“現在你也不需要學這些應付你父親, 我們都是同學, 叫名字就可以了。”
老師不老師的, 聽得孟莘也略有壓力。
夏浮禮撓了撓頭, 口吻一時半會還是改不回來, 于是只好繼續稱呼她:“都叫這麽久了。”
他嘀咕着, 然後看向孟莘手上拿着的東西,好奇問了一句:“這是什麽?”
孟莘眸光閃了閃,“沒什麽。”
她扯開話題:“你怎麽沒一起訓練,平時不是沖的最兇嗎?”
夏浮禮嘿嘿笑了幾聲:“在索拉星都打累了”,他看了眼還在繼續比拼的兩個人,發自內心感嘆:“這兩個人到底是吃什麽長大的,真的不會累嗎?”
孟莘在門外看了一眼,忽然就想到在原劇情裏,攻略邢宋的條件并不困難,對于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好像一點細微的感動都能夠讓他們一直銘記着,然後願意為你負赴湯蹈火。
但不知道為什麽,比起在乙游裏,攻略紙片人來說,好像看着這樣鮮活的一個人,活出他本該有的肆意樣子,要更加有成就感。
“小老師,你從來了軍區就格外倒黴,要不賣點轉運的東西保一保?”
夏浮禮想起孟莘的經歷,還為她捏把汗:“都是什麽運氣啊,掉進躍遷通道,跑到邊緣星,這會好不容易好運點,還暈着回來。”
他和孟莘并肩走着,期間聊着她的事。
孟莘自己也略有些無語,“往好了想,好歹是好壞參半,沒全壞。”
誰能說不是呢。
掉進邊緣星,撿回來了帝國上校,還進了第一研究所。
暈是暈了,但看研究所的老師們神色,似乎她暈倒還是什麽好事一樣。
夏浮禮倒也被安慰到,等孟莘到了房門口,才忽然感嘆。
“我也挺幸運,居然能和主指揮一起出任務,幸好我沒拖後腿。”
夏浮禮确實很努力,從進入索拉星就規矩的扮演着角色,有事總是沖的最快的那個,孟莘看在眼裏,于是笑着誇他:“你幫了大忙,不愧是帝國的優秀單兵。”
夏浮禮也笑着,兩人在這分開。
拿到狂化劑後,孟莘趁星艦回第一軍區的路上還有時間,緩慢的吸收着母蟲的精神力量,并激發出腦海中的更多場景。
白色高塔的模樣變得越來越清晰,整座高塔能看清內部結構。
低層裏堆放着一個又一個蟲卵,越往上,蟲卵的精神壓迫力量就越高,一旦有蟲卵孕育出了生命,就會朝着高塔外離開。
高塔外的奇形怪狀建築中,裏面的蟲族都消失離開,外面空寂的恍如一座死城,只有淡淡的精神力波動還丹蕩漾在其中。
離開高塔的蟲族朝着一個方向移動着,漸漸離開這座星球,前往一個極其眼熟的地方——赤焰前線。
孟莘從蟲族離開的軌跡中捕捉到這顆星球的大致方位,但定位白塔的情況卻仍舊一無所知。
她從治療艙中坐起來,修複液體在精神力的飛快耗費中快速消耗着,等到孟莘起來時,已經只剩下薄薄一層,甚至不如手掌深。
孟莘将最後一支吸收完的狂化劑放回去,關閉治療艙的一瞬間,她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瑞亞上校的聲音,但一晃神,那聲音又沒了。
她搖了搖頭,感知着自己的精神力,發現在随着母蟲精神力的融合,她的精神力似乎也越來越強。
孟莘擡手看了眼,精神力頃刻間從精神海中出來,螢火般繞着她飛舞着,甚至引得周圍帶有的精神力波動一起舞動着。
這也算意外之喜。
在孟莘收拾自己的時候了,主控廳中,蘭斯突然打斷了瑞亞的話,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感受着腦海中精神力突然的波動。
過了幾秒,才在瑞亞擔憂和疑惑的目光中,讓他繼續:“接着說。”
瑞亞上校回想了一下自己報告的內容,然後流暢的接道:“目前看來,蟲潮的體量還在進一步增多,預計在明天或者後天,第一輪蟲潮就會踏入赤焰前線,其他軍區已經處于待命中,軍校生也分開插入有經驗的老兵部隊,協同作戰。”
協同作戰的意思是,不止有一隊出動。
在和蟲族長久的對戰過程中,赫伯特開發出小隊逐個擊破的措施,專門針對大批蟲潮,創造多個突破口。
一般這樣的前鋒部隊,都是帝國最精銳的隊伍,但在這個過程中,蟲族熟練實在太多,高火力并不能保證所有的蟲族都被前鋒部隊攔截,一定有一部分會以各種方式沖進赤焰前線,這時候就需要其他部隊交叉防禦,一般都是一支小隊,但由于軍校生分散在軍區之中,為了保證軍校生的安全,和早日控制蟲潮,為孟莘争取時間,在面對第一波蟲潮時,蘭斯多加入了一倍的隊伍。
他對季敏的安排部署并沒有意見,在作戰方案上簽字之後,就準備等星艦到達,然後回軍區。
結果才起身,就看見瑞亞盯着光腦,緊擰着眉。
“怎麽?”
主指揮淡淡問。
瑞亞看完新的通訊,擡頭看了眼蘭斯:“指揮,季敏說查到了全知和狂化劑的制作也有關系,很有可能是他們給神跡提供的大量研究材料,那個夏浮禮……”
瑞亞頓了一下:“他的狂化劑可能就是全知生産的那一批。”
蘭斯回想着夏浮禮這人,最開始見到他是在全知爆炸的時候。
自己家被炸,他沒有半點擔心,反而笑的格外燦爛。
後來蘭斯查到街道監控,才發現,很有可能就是這小子帶着孟莘,兩個軍校生,不知道用什麽手段,把全知大廈炸塌了。
“季敏懷疑夏浮禮和神跡有關,準備關押,帝國軍校那邊已經同意了。”
瑞亞補充。
蘭斯眸光沉了沉,思索了一秒,然後點頭:“讓她按流程吧。”
季敏行事一向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在很多事情上顯得有些極端,但不得不說,在針對狂化劑和神跡的事情上,謹慎是最好的方法。
星艦在第一軍區期待的目光中降落,第一軍兩方交接星盜關押,赤牙羅本人被高壓電流電暈,被人從星艦上擡下來。
蘭斯看了眼他,朝一邊的明溪道:“從他嘴裏問出來神跡的消息。”
他拍了拍明溪的肩,披着大衣的男人啧了一聲,反對的話到了嘴邊,就聽見主指揮一句話拿捏七寸:“劇本的事,就算過去了。”
明溪一哽,瞥了眼蘭斯的臉色,咬着牙憋屈的答應:“行,不就是審問嗎。”
明溪嫌棄的看了眼赤牙羅,腳尖踢了踢他,“把人送去研究所監獄。”
季敏正好帶了一隊人過來,明溪瞥見她,剛要打招呼,就看見女軍官走路帶風,眼也不眨從他身邊掠過。
看的明溪一頭霧水:“她怎麽了,一副讨債的樣子。”
蘭斯看了眼身後。
索拉星行動中挑選的三名單兵都是表現的極其優秀,甚至已經當成前鋒部隊預備成員培養的種子,季敏一向對單兵存有愛才之心,巴不得他們茁壯成長。
現在,這些種子其中的一顆要親手被她丢掉。
夏浮禮剛下星艦,還在和孟莘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天。
孟莘看出他有些漫不經心,還沒來得及問情況,就看見季敏上校在他們面前站立,伸手一揮,一隊士兵站出來攔住了四位軍校生的去路。
孟莘看了眼她。
季敏只冷漠的盯着夏浮禮,夏浮禮臉上帶着幾分心虛,其中竟然還有些輕松之色。
“夏浮禮,據悉,你涉及全知地下研究,參與狂化劑研發,精神領域移植,傀儡人計劃等多項非法研究,現第一軍區經帝國軍校及軍部批準,正式對你行抓捕關押措施,你是否有異議?”
作為平時教導這群單兵的導師,季敏從沒有過什麽好臉色,她一貫是這群導師裏最嚴厲,最威嚴的那個。
但這時候,哪怕用冷漠的語氣念出這段話,眼裏也還是流露出幾分惋惜和不忍。
只要夏浮禮提出異議,她能夠代表軍部,重審全知搜查出的所有實驗記錄,為夏浮禮證明清白。
但他沒有。
聽完這一切的夏浮禮只是僵直的站在原地,他轉頭,目光澄澈的看了眼孟莘,朝她勾起嘴角,小聲說了一句:“小老師,真是不好意思,不能和你一起上戰場了。”
然後便看向季敏,平靜的回複:“我沒有異議,接受帝國和軍部對我的任何處置。”
季敏眸光一冷,盯着他半晌,才木然擡手,“關押。”
身後的士兵上前,為夏浮禮帶上金屬手铐。
-·-
孟莘回到研究所,才打聽到夏浮禮的事情。
明溪許是看她心裏挂念着,于是在孟莘準備接手工作的時候,才在一邊道:“我說,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哥哥給你走個關系,讓你進去看看?”
他看了眼孟莘手上的信息卡,有點擔心這張薄薄的卡片承受不住她過度剛折的力道:“你手裏的這東西,星盜加密的文件,碎了就修補不回來了。”
明溪涼涼道。
孟莘松了力氣,将信息卡上的精神信號取祛除掉,然後插進光屏。
“你有辦法?季敏上校不是說,無關人等不能進去麽。”
明溪哼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無關人等?你看我像?”
“小孩,記住一件事,你哥哥我在整個第一軍區,除了指揮塔,沒什麽地方去不了。”
孟莘了然點頭:“哦,指揮塔你去不了啊?真可惜,我好像能進呢。”
明溪臉色一黑。
是的,就在今天早上,孟莘作為主力機甲師,被安排到指揮塔,協助主指揮。
明溪則是留守第一研究所,讀取血刃信息,審問赤牙羅。
他似笑非笑盯着孟莘:“你去不去?”
孟莘收斂笑容,低頭悶聲道:“夏浮禮和全知做的那些破事壓根兒沒關系。”
哪怕是從游戲劇情,孟莘都找不到什麽關聯,夏浮禮極其厭惡所謂的家族産業,如果不是父親逼迫,他根本不會繼承全知。
但孟莘也清楚,劇情的不完善處太多了,她經歷的一切都印證着這是個真實的世界,并不能單純用游戲劇情衡量。
明溪聽了這話,沒認同也沒反對,只是簡單回答:“我不認識着小子,但我和季敏同事多年,小孩,要真的沒有任何聯系,她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
“ 你實在不願意,就去和你那同學聊幾句。”
明溪勸慰的說完,原本只是看孟莘記挂心事,自己順水推舟幫她個忙。
剛說完,孟莘就轉頭盯着他,目光亮晶晶,充滿暗示。
明溪翻了個白眼,秒懂:“得,哥來安排。”
季敏并沒有反對孟莘的探望,只是提出,希望她和夏浮禮交談的全程,軍部都必須有人監視着。
孟莘并沒有反對的機會,同樣的,她也希望夏浮禮能夠借此機會證明清白。
第一軍區監獄。
夏浮禮被帶領到一間密閉的房間,他安靜的坐了幾分鐘,聽到士兵說是有人來見他,心裏猜測着來人。
等看到是孟莘,突然驕傲的笑了笑。
“小老師,我剛才就猜是你。”
他猜想有兩個人,季敏和孟莘。
季敏早先就見過,孟莘卻不一定,更有可能一點。
孟莘在他對面坐下。
房間的構造很有趣,兩端各開了一道門,兩人從兩端的門進去,看上去像坐在一起,實際上中間隔着一層透明屏障。
孟莘在另一邊坐下,有些無奈的看着他。
“你早就知道了會這樣對嗎?我聽明溪說,全知的抓捕,早在索拉星之前就開始進行了。”
夏浮禮收斂了笑,“算是吧。”
“他參與那樣的事,遲早都會被帝國處置的,我早做好了準備,無論帝國最後給出怎麽樣的判決,我都接受。”
他說的太平淡了,孟莘不由得握緊了拳,盯着他問:“全知的事,你真的參與了嗎?”
他們曾經還一起炸過那棟大樓。
夏浮禮低着頭,不敢面對她的眼神,只是似乎笑着說這話,聲音卻略微顫抖。
“小老師,你知道嗎,真的論起來,我才算是一切禍根。”
他再擡頭時,眼睛已經有些紅了。
“夏寒聲的名聲太盛了,盛到整個帝國,沒有哪個機甲師不知道他的成就。”
“全知全靠她的他的蔭庇,可這麽多年了,就是再偉大的光輝都要用盡了,全知在機甲師中的威望愈低,他們太需要另一個聲名顯赫的機甲師來維持這樣的輝煌了。”
“我出生的日子太巧,正好在夏寒聲的時代漸漸過去,需要新的機甲師肩負重任的時候。”
“于是我被塑造成了這樣的形象。”
孟莘這時候還能安靜的聽着,直到夏浮禮說出關于地下八層的真相。
“我是一名S級的機甲師,但在帝國,人才濟濟,S級不知凡幾,全知主要的是絕對的碾壓,就像當年夏寒聲碾壓同時代的機甲師一樣。”
“所以、他想要自己創造一個超過了S級的機甲師出來。”
孟莘瞳孔一縮,擡眸看向他。
夏浮禮陷入了漫長的,痛苦的回憶中。
“在那時候,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擺在面前。神跡找到了夏寒聲之後,機甲師領域最具聲望的機甲師,他們和全知交易,目的就是,全知替神跡完成一個關于精神力轉移的項目。”
“這個項目的第一個實驗者,就是我。”
夏浮禮苦笑道。
在他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身上已經擔負起了一條血債。
從此之後,他徹底厭惡成為一名機甲師,每一次學習機甲知識,絕佳的天賦總會讓夏浮禮感覺自己的精神海建立在另一個摧毀的領域上。
所以他後來,在唐遲試圖對紀長纓動手的時候,不顧一切将人救出去。
就當是彌補當初的罪。
“後來,他發現我實在太排斥居機甲師了,于是又和神跡交易了一次,這一次,他為我注射了狂化劑,那個人說,狂化劑能夠讓一個人按照任何想要的方向存在,我爸信了。”
“注射狂化劑之後,我徹底失控了,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因為精神力崩潰去死的時候,精神海中的陌生力量,平複了暴動的精神力。”
“那時候我就知道,是童關大師。”
夏浮禮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悲怆,像是痛苦,卻又感激。
“我爸像吃了教訓,不敢再給我注射狂化劑,但他還不死心,所以研究了傀儡計劃,這個計劃最開始……”
“哈哈哈”,夏浮禮仰頭笑了幾聲,想聽到一個莫大的笑話,“最開始,是準備把我變成那樣的傀儡。”
“全知不需要有獨立思想的繼承者”,他怒吼道,脖頸上的血管爆了出來,顯得格外猙獰,“他們只需要一個,能具有號召力的身份,是不是傀儡都無所謂。”
“所以,我找到了你,學機甲師的知識。”
夏浮禮平靜下來,安靜看着孟莘。
他沒說,在遇到孟莘後,腦海中那一股時刻禁锢着他的力量,好像頃刻間消失了。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整個人如釋重負。
孟莘沒想過這背後還有這樣的事情,一時驚的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麽。
只接着夏浮禮的話問:“所以……你其實是全知打造的超S級機甲師?”
聽到超S級這個詞,夏浮禮輕蔑的笑:“怎麽可能呢?”
“小老師,你以為S級和超S級之間,是一個等級的問題嗎?那麽容易,就能夠創造一個超是S級的精神力者。”
夏浮禮說到這裏時,孟莘還沒有任何變化,在監獄外,觀看監控的季敏‘騰’的站起來。
她伸手去夠另一邊的光屏隔音器,邊吩咐士兵:“進去攔住他。”
瑞亞看她着急,問道:“你怎麽了?”
“殿下說,這些可以讓她知道。”
瑞亞突然明白季敏在着急什麽,忙回答。
季敏動作一頓,轉頭震驚的看他。
就看到同僚諱莫如深的點頭。
她突然明白了什麽。
此刻,夏浮禮的話也透過收音傳了竟然進來。
“超S級的成就,需要的不僅是精神力的進步,還需要一個重要的東西——源晶。”
“源晶?”孟莘重複這個詞,她沒在任何一本書裏看到過,極其陌生的詞彙。
“源晶這種東西,我只見到過一個。”
夏浮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