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重晚光

第74章

陶姜趕到時，包間裏只剩奚南了，而奚南正悶坐着喝酒。見此陶姜沒立馬叫奚南走，反而是跟着坐了下來，拿過一邊奚南剛開封的酒，作勢和奚南幹了下杯，便悶聲喝起酒來。

“你也喝？”奚南睨了眼在喝酒的陶姜，笑了笑道，“那等會怎麽回去？”奚南頓頓，提醒陶姜道，“酒駕可是違法的。”

“啧。”陶姜無所謂的笑笑，“要不然我總不能看你喝悶酒吧？”

奚南扯扯嘴角，沒接陶姜的話。陶姜也不主動找話題，看奚南沉默下來，也閉嘴不言，學奚南那樣悶聲喝酒。

倒是奚南先受不了這種氣氛，在陶姜詢問前主動道，“我遇到以前的朋友了。”

陶姜挑眉，心說讓奚南主動開口可真不容易，“和前任共同的朋友？”

奚南舌頭頂頂牙齒，輕聲道，“嗯。”

“那不是好事麽？”陶姜不知道奚南在糾結個什麽，“遇到朋友了，那你就可以找他打聽前任的消息了，免得你還得毫無頭緒地去找人。”

奚南苦笑道，“哪有那麽容易？”

他又喝了口酒，舌尖泛起苦澀，而随後這股苦澀蔓延到心上，讓奚南忍不住皺起了眉。

先前奚南和崔桡聊崩後，兩人便沒有再聊向晚光，而是将話題扯回了工作。奚南知道崔桡不會跟他說向晚光，所以哪怕心裏是極想的，奚南也沒再開口，在心裏計算再尋個機會好好和崔桡聚一聚。

只是讓奚南詫異的是，他沒有再提向晚光，可是臨走前崔桡卻是主動說起了向晚光。

“奚南，”崔桡站在門口，忽然側頭往後看，遲疑道，“對不起。”

“嗯？”奚南猛地回神，奇怪的看着崔桡。

崔桡見奚南這樣，無聲笑笑，眼底也總算露出點笑意，讓奚南找到些許熟稔，“沒事，就想這麽跟你說。”

奚南張嘴正欲說話，就聽崔桡繼續道，“畢竟向晚光以前那麽喜歡你，要是讓他知道我剛才那麽對你，怕是……”

崔桡沒把話說完，在将話講到一半後，他便無奈地搖搖頭，掐斷了已經到唇邊的話，語氣正經下來道，“奚南，我沒有騙你玩，你就繼續現在的生活吧。”

“至于以前那些感情，又或者那批故人，”崔桡低頭苦笑，說，“能忘的就都忘了吧，實在沒必要再聯系了。”

“你也不要試着去聯系其他人，我想不管你聯系誰，得到的答案也是差不多。”崔桡如是說。

奚南不服氣，失了平時的風度，略狼狽地為自己解釋，“當年我離開是有……”

“我們不關心這個，向晚光也不關心。”崔桡打斷奚南的話，從旁觀者的角度說，“而且就算你有理由，你是為他好，那你可以說出來。”

“原原本本的說出來，懂嗎？”崔桡聲音染上怒意，很是替向晚光抱不平，“可是你做的選擇是什麽？”

奚南牙齒打顫，想到當年他做的那些事，說過的話，一時憋不出半句話來。

“高中生确實沒什麽能力，你對上你父親也無異螳臂當車。”崔桡說，“但若是你敞開天窗說亮話，那麽現在你和向晚光不過是難以聯系的異國情侶，好過當初弄的那麽難看。”

奚南看着越說越激動的崔桡，竟然詭異的安靜了下來。他盯着因為情緒波動而氣息不穩的崔桡，頓了頓問，“你什麽時候和他關系這麽好了？”

畢竟當時崔桡雖然和向晚光說得上話，但絕不是現在這種能為向晚光出頭的關系。

崔桡倒沒想到奚南會問這個問題，一時沒反應過來，在門口怔愣半天。而等回過神來

後，崔桡嘴角微勾，笑了笑沒回答奚南的問題。

不過崔桡卻也沒有再保持沉默，他睨了眼奚南，繼續道，“奚南，你認真想想我說的話，就別再固執了。”

奚南緊抿唇，道，“七年了，我回國為他回國的。”奚南笑了下，又說，“你不說也可以，你知道校門口奶茶店的老板娘去哪了麽？你告訴我她的聯系方式也行。”

“沒用的。”崔桡聞言苦笑，眼裏閃過一抹悲傷，補充道，“你找誰都沒用。”

因為找誰，得到的都是一樣的回答。崔桡扯了扯嘴角，在心裏補充道。

“你離開後的第……”崔桡頓頓，略過那個具體數字道，“向晚光他…”

崔桡話還沒說完，奚南就搶先道，“他怎麽了？”

“他啊，”崔桡拖長尾音，輕聲笑了下，推開門往外走，同時不忘說，“大概現在很幸福吧。”

奚南頹然地坐在座位上，盯着崔桡的背影，想到他剛才說的話，恨不能逐字逐句地分析，抽絲剝繭地找出他話裏的重點。

和崔桡的這場對話，奚南倒沒有被崔桡帶刺的話傷到，只是崔桡話裏行間的意思，卻讓奚南怎麽都沒法做到不在意。

直覺告訴奚南，崔桡話裏有意思，只是他想不明白崔桡那些未盡之言到底是什麽。

“別想那麽多了，”陶姜打斷奚南的回憶，“當務之急是工作，等你忙完了，有的是時間做你想做的事。”

奚南點了下頭，把酒推到一邊，“合同已經簽了，後續事宜過兩天再和對方負責人聊聊就行。”

見奚南聊起工作，陶姜也認真起來，“到時候我來？”

“我來……”奚南話頭一轉，“算了，你來也行。”奚南揉揉太陽穴，說，“過兩天我得出去一趟。”

“哪兒？”陶姜順口問。

奚南沒停頓，直接道，“江城。”

“不是吧奚南，這才幾天，你又要去那兒。”陶姜吃驚地看着奚南，“我真的……”

“瞎想什麽呢？”奚南睨了眼陶姜，糾正道，“這次是出差。”

陶姜張嘴正想說話，卻又聽奚南說，“不過其他事也是要做一做的。”

“……”陶姜心累，“行吧。”

奚南揚了揚嘴角，拿過他放在旁邊椅子上的衣服，帶頭往外走，“時間不早了，先回去。”

雖然崔桡說了那麽多話，可是卻并沒有觸動奚南的心。他不會因為崔桡的勸說而真的放棄自己的選擇，如今的他不是七年前的他，不像那時手無寸鐵之力，以至于一點小事都讓他們分開。

若是他還像以前那樣只能處于被動地位，那這七年奚南白活了，也徒然瞎受了七年的相思之苦。

陶姜聽奚南這麽說，也沒再糾結，跟着站了起來往外走，打算叫車送奚南回家。奚南沒拒絕陶姜的好意。

奚南早上九點的飛機，到江城也不過十二點多。而他這次過來主要是來聊代言的，只是他到江城時，最近大火的娛樂圈小花還在趕通告，一時半會沒法赴約。

經紀人知道奚南到了後，本來想過來接他的，免得奚南在江城人生地不熟，也沒什麽好玩的。不過奚南聽了經紀人的話，卻是婉拒了經紀人的好意，說，“等你們忙完了，再聯系我也不遲。”

聞言經紀人猶豫了下，卻也只能說好。

而剛從機場出來的奚南，站在機場外邊的馬路，盯着又有一段時間沒來的城市，不由有些晃神。

一個城市的發展變化，最能讓人感受到時間的流逝，數年前江城雖說也繁華，卻還不至于到了現如今這樣。

他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正想打車，視線卻突然落在馬路邊的某處，然後挪不開眼了。那是一處共享單車停放處，而此時一個穿校服的男生正靠自行車站着。

莫名地，奚南想起了數年前他來送夏冬，而向晚光騎自行車過來接他的場景。

男生低頭在玩手機，手飛速打字，像是在回複別人的消息，而他的嘴角噙着一抹淺笑，讓見了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奚南看見這一幕，突然心酸酸的，卻也知道男生在等人。果然幾分鐘後，一個穿碎花裙的女生，拖着個粉紫色的包，笑着朝男生走去。

而本在玩手機的男生，見女生過來，連忙收了手機，伸開手抱了女生個滿懷。女生也沒覺得不好意思，踮起腳吻了吻男生側臉，在将包給男生後，便乖巧地坐在自行車後座，等着男生開始騎自行車。

男生笑笑，往前背好女生的包，然後在女生的號令裏，騎着自行車往前。

正午十二點多的陽光下，溫柔和煦的秋風裏，男生的衣角被吹起，姑娘的笑聲散在風中，十幾歲的年齡，尚談着最好的戀愛。

奚南盯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忽然覺得眼睛一酸，同時不受控制地羨慕起來。而前方的姑娘不知怎麽的突然回頭，和沒來得及挪開視線的奚南撞上了視線。

姑娘微愣，一時沒回過神，傻盯着奚南看。倒是奚南緩過神來，明白這樣盯着姑娘看不禮貌，在對姑娘歉意地笑笑後，他便準備挪開視線去做沒完成的事。

可這會姑娘也回過神來，擡起手朝奚南揮了揮，放開嗓子熱情滿滿道，“中午好啊。”

她并不認識奚南，也不知道來日有沒有可能再見面，然而在這樣一個午後，她看見站在機場出口處的奚南，只覺得他被悲傷包圍。然後鬼使神差地她朝他揮手了，還高聲打了招呼，不外乎是想奚南知道，這個世界還是美好更多。

不管是什麽讓他心情不好，但愛意和善意會始終将他包圍。

奚南勾起嘴角笑了下，再來江城的傷感，因為這個小插曲而總算散了些。

奚南打車去提前預定的酒店，在把行李放好後，見時間還早，便想着出去轉轉，免得在酒店呆着心悶。

然而饒是奚南一直在心裏提醒自己不要去接觸和向晚光有關的地方，可是他一出酒店，就不受控制地打車去了當年向晚光住的地方。

巷子依舊，街道兩邊坐着乘涼話家常的老人，而當初兩人住了半年的房子，現在變得更加破舊，裏頭住的人也不知道換了幾波，早就沒有向晚光住時的痕跡。

這樣的地方奚南不會想再去。

他轉身走了，心裏想着既然已經破戒，那也沒必要再勉強自己堅持本就做不到的事。所以出了巷子後，奚南打車去了一中，想去奶茶店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上姜月亮這個甩手掌櫃。

大抵是遇到了崔桡，奚南覺得他的運氣在變好，所以他才下車，便看見了正走出奶茶店的姜月亮。

當年奶茶店門口挂着的風鈴還在，此時一陣風吹來，掀動門口挂着的風鈴，細碎的撞擊聲随風飄蕩，一瞬間讓奚南以為他回到了八年前的秋天，仿佛下一秒他推開奶茶店大門，便能看到冷着臉在做奶茶，淡漠地拒絕女生告白的向晚光。

但是姜月亮平淡看過來的眼神，卻又讓奚南霎時清醒，清楚地明白這不是那個午後。沒有向晚光，沒有檸檬水。

姜月亮也沒想到她會在這裏遇到奚南，不過她愣了下，便整理好表情，改變原來要走的方向而往奚南這邊來，最後在奚南面前站定，笑了下說，“回來了啊。”

“月亮姐，”奚南還像當年那樣叫她，說，“好久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