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過去這麽久了,我還是沒想明白你是怎麽想的。”陶姜一上車,就沒忍住發問,“放棄美國的大好前程,跑來分公司從頭做起,奚南,你是我認識的第一人。”
奚南趁機睨了陶姜一眼,不答反問,“那你呢?”他笑了笑,說,“你怎麽也回來了?”
“……”陶姜語噎,“這不大學同學,你去哪兒我去哪麽?”
“啧!”奚南笑了聲,視線重新挪回前面,聲音淡淡道,“從出國那天起,我就等着回國。”
陶姜啞然,隐約知道奚南說的是什麽了,便識趣的沒有再問。而奚南見陶姜沉默下來,好笑道,“怎麽不說了?”
陶姜側頭看奚南,見他臉色如常,才猶豫着道,“這不是怕戳你傷心事麽?”
和奚南認識七年,陶姜自然知道奚南心裏有個放了很久的人,還知道當年奚南做了錯事,一直想求得那個人的原諒,只是奚南找了那個人好幾年,卻無關于他的半點消息。
“沒事。”奚南搖搖頭,說,“這樣才正常。”
陶姜嘆氣道,“這次回來也去找他了?”
奚南緊抿着唇沒說話,不過陶姜見奚南這樣,心裏對他的問題有了回答,知道奚南這次肯定又是失望而歸。陶姜張嘴想安慰奚南,只是看見奚南的側臉,又什麽心思都沒了,覺得相比他去安慰,奚南更需要的是自我恢複。
奚南确實不需要安慰,就算是安慰,他想要的那份現在他得不到,索性還不如自我消化這些糟糕的情緒。然而有些事不提起奚南還能裝作不在意,可是一旦被人提起,那便怎麽都忽視不了,牢固地占據在他腦中,讓他沒法靜下心來去做其他事。
奚南初到美國時,奚遠城對他的看護很緊,甚至有段時間苑然還特意沒去工作,就守在家裏,生怕奚南還和向晚光有聯系。那一年其實不太好過,有時候奚南想向晚光想得緊了,只能多做幾道數學題,仿佛這樣向晚光還在身邊。
然而每每遇到不會做的題,奚南下意識想轉頭問,可是看到的卻是空蕩蕩的房間,并沒有他熟悉的那個身影。
也是這種時候,奚南才會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他和向晚光分開了。
奚南想聯系向晚光,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這麽做。并不僅僅因為他和奚遠城那一紙合約,更是奚南清楚地知道,就算他真聯系上了向晚光,不說向晚光還願不願意理他,光奚遠城這一關就不好過。
在沒強大到足夠地步前,奚南再冒不起一點險。
所以奚南聽奚遠城的話,在美國念高中,又在美國上大學,并且試圖擺脫奚遠城對他的控制。
大二那年奚南和陶姜夥同班上其他幾個男生創業,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後面還積極參加各種比賽,拿到了不少獎金,存了一筆不小的錢。
但是這些錢奚南并沒有攢下來,因為從大二開始,奚南一有機會便往江城跑,貪戀向晚光生活的城市的空氣,也試圖找到和向晚光有關的消息。
盡管每一次都失敗了。
“去了。”奚南苦笑,“還是沒消息。”
陶姜從上車起心裏就憋了些話想說,又怕說出來影響奚南的心情,才一直猶豫。但是此刻他看見奚南的表情,突然覺得沒必要顧慮那麽多,因為奚南比他知道的要堅強的多。
所以陶姜組織了會語言,便張嘴道,“畢竟也這麽多年了,不在這裏也正常。”
“他說過以後在江城定居。”奚南固執道。
“那是七年前。”陶姜糾正道,“上一秒和這一秒都能不同,何況這麽多年。”
陶姜見奚南還想說,便
又道,“再說了,你們都分手了,他也沒必要……再守着和你的約定。”
奚南啞然,想到從前向晚光說過的話,不由一驚。陶姜說的沒錯,向晚光确實沒必要遵守和一個‘違約’的人的誓言,而且向晚光那麽優秀,在向秦身體好後,不用顧忌家庭,理應朝更遠的地方走。
車裏一時陷入沉默,良久才聽到奚南聲音嘶啞的贊同了一句,“你說的對。”
陶姜看奚南這樣,一時懊惱,覺得他把話說過分了,“那個,我……”
“瞎想什麽呢?”奚南翹起嘴角笑了笑,随後斂去笑,盯着陶姜道,“我沒你想的那麽矯情,就這麽着挫折還不至于打倒我。”
“當初我追他時也沒少花功夫,況且這次我還惹他生氣了,他不想見我也是應該的。”趁還在等紅綠燈,奚南側頭看向窗外,嘴角挂着一抹淺笑,“現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我不着急的。”
地球是圓的,奚南相信心中有愛的人會重逢。
聞言陶姜先是一愣,随後輕聲笑了起來,沒有再說話。他認識奚南七年,見過不同場合的奚南,也知道他對待不同人的表情,卻唯有提起前任時,陶姜才得以看見情緒失控的奚南,也才能看見奚南柔軟的一面。
陶姜嘆了口氣,心道但願事情真如奚南所說,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吧。
因為奚南才到這邊公司工作,所以手上要處理的事很多,因而在把陶姜送到酒店後,奚南又急忙開車回家,準備看下午到他手裏的合同。
不比國外的總公司,分公司才經歷一場內亂,公司高層大換血,奚南可以說是接手了一個爛攤子。他回國兩個月,将公司管理層清了一遍,餘下的時間便全用來談合同,以帶動公司發展,然而任由奚南怎麽花心思談合同,成功率卻是低之又低。
下午助理給他的這份合同,是近幾周來唯一有後續的一份。
奚南翻了翻合同,尤其注意了一下關鍵點,然後才點點頭,跟視頻對面的助理敲定第二天的工作事宜,才挂了電話。
奚南靠椅子躺着,睨了眼還沒息屏的電腦,看清電腦屏幕上的壁紙,滿臉的疲憊瞬間被笑容取代,笑意甚至還蔓延到眼底,只是很快奚南臉上的笑又淡了下去。
因為他回國兩個月了,可卻還跟在美國一般,打聽不到任何跟向晚光有關的消息。
奚南扯扯嘴角笑,回想了下他最近的工作行程,想着等忙完這一段時間後,他一定要再去一趟江城,再去試一試運氣。
只是讓奚南沒想到的是,驚喜來的這麽猝不及防。
奚南看着對面西裝革履的崔桡,一時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沒說話。倒是崔桡先反應過來,對着奚南笑了下,然後伸手要和他握手,“奚總好,我叫崔桡,是這次合作的負責人。”
言語間盡是陌生,不帶一絲熟稔,好像兩人從未認識。
崔桡的話讓奚南醒了過來,他伸手回握,笑了下說,“你好,我是奚南。”
說完奚南也沒說其他,領着崔桡往包間裏走,同時叫來服務員,把菜單遞給崔桡,讓他點菜。
崔桡沒拒絕,在根據自己喜好點了幾道菜後,擡眸看奚南,問他,“這裏的特色菜是什麽?”
奚南剛回國,攏共沒出來吃過幾次飯,對這并不是太了解,不過他猶豫了會,并沒有直說他不知道,而是根據他少有的幾次經歷說了幾道菜。
崔桡加上奚南說的這些菜,随後問他,“奚總有什麽想吃的麽,我幫你一起點了?”
早在見到崔桡,奚南的心思便不在工作上了,反而飄到了其他地方,所以現在聽到崔桡這麽問,奚南搖搖頭說,“夠了
。”
聞言崔桡沒再說話,安靜地坐着等上菜,任由氣氛沉默下來。然而奚南心裏就不如表面平靜了,他擡眸看崔桡,心裏憋了很多話想問,只是看見昔日的同桌,卻又怎麽都張不開嘴了。
奚南心裏清楚,在當年那群朋友眼裏,他就是一個負心渣男形象,而頂着這種形象的奚南,并不覺得他能從崔桡口中探聽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只是看着對面不複當年稚嫩的崔桡,奚南忍不住心裏的渴望。
但是讓奚南意外的是,在他還糾結着怎麽開口時,坐他對面的崔桡卻主動打破沉默說,“這幾年過的怎麽樣?”
奚南微怔,笑了下回答道,“還不錯。”
“那就好。”崔桡也笑了起來,不再寒暄,“菜都上來了,奚總挑你喜歡的吃。”
然而好不容易開了口的奚南,又怎麽可能會放開到手邊的機會,所以奚南沒接崔桡的話,猶豫了下問他,“你呢?怎麽進了公司工作了?”
當初奚南和崔桡偶然聊起未來要從事的工作時,奚南打趣他可以進他父母公司,做一名白領,卻得到崔桡一拳,說他以後要為夢想奮鬥,才不要做朝九晚五的工作黨。
可是誰知道數年後的崔桡,從事的卻是他當年嗤之以鼻的職業。
“誰還一直一樣呢?”崔桡笑了下,随後話題一轉,語氣尖銳地戳開奚南不敢挑破的窗戶紙,“當年你還說你會和向晚光在一起一輩子呢。”
奚南呼吸一窒,接不上話來。
而崔桡看奚南這樣,翹起嘴角笑了起來,仿佛沒看見奚南的表情痛苦,繼續說了下去,“你想問我他的消息?”
奚南沒說話,但是表情洩露了他的回答。
見此崔桡嗤笑了一聲,喝了口店家送的酒,好笑地看向奚南,反問他,“憑什麽?”
崔桡嘴角微勾,嘲諷地笑笑,“都七年了,該過去的不該過去的,也都變成了往事,已經不重要了。”崔桡停了會,後又繼續說,“至于當初那些理由,無論是誰都不需要了。”
崔桡給奚南倒了杯酒,冷着聲音補充道,“現在這種生活,對你們都好。”
奚南端起崔桡給他倒的酒,一口悶掉,聲音也冷了下來,“你不是他,沒資格替他回答。”
聽到奚南這句話,崔桡沒忍住笑了出來。他把杯子往桌上一丢,憤怒地反問,“那誰有資格?你嗎?”
“我......”
“前面我已經說了,現在這種狀态對誰都好,”崔桡睨奚南,苦笑道,“算我求你,奚南你放過他吧。”
崔桡垂眸,不去想這些年發生的事,更不像當初奚南剛走時那般替向晚光不平,極其想幫向晚光讨個說法,每天不間斷地給奚南發微信,哪怕一直沒得到回答。
就像他說的那樣,七年時間甭管好壞,都只值得放在過去,不值當拿出來回憶,又或者作為談資。
然而一心想要向晚光消息的奚南,聽了崔桡這話又哪裏靜得下來。他也不喝酒了,放下筷子,死死地盯着崔桡,破罐子破摔地問,“向晚光呢?”
但是奚南忘了,現在的他們不是七年前的他們,崔桡也不是對他有問必答的向晚光,所以在他問完這個問題後,奚南只見崔桡翹起嘴角笑了下,再往後什麽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