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重晚光

第51章

年二十八因為要趕飛機，奚南起得很早。

早在前一晚向晚光就幫他收拾好了行李，所以等奚南折騰好自己，又吃了向晚光做的早餐後，便提着行李箱出了門。

這一次向晚光沒再推他的自行車出來，而是跑到巷子口打車，幫奚南把箱子放到後備箱，才跟着坐上了後排。

許是離分開越近能說的話越少，從巷子到機場的路上，兩人竟然一路無言。

奚南從向晚光手裏接過行李箱，對着向晚光揮揮手，笑着說，“我先走了啊。”

“嗯，”向晚光點頭，“到了別忘了給我發消息。”

“行，”奚南還在笑，“那你快回去吧，不是還要趕大巴回家麽？”

“不急。”向晚光笑了一下，說，“等你進去了我再走。”

奚南解鎖手機看了眼時間，再擡頭看向晚光，見他還是剛才那副模樣，不由無聲長嘆一口氣，在心裏暗怪向晚光不開竅。

機場突然響起廣播，提醒旅客抓緊時間過安檢。正是奚南這一趟航班。

向晚光聽見廣播，愣了一下，卻到底沒說已經到唇邊的話，只是跟着提醒奚南，讓他抓緊時間過安檢。

奚南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向晚光一眼，突然松手，往前一步走到向晚光身前，用力的抱住了他，嗔怪道，“都要分開了，你都不知道說些好聽的話哄我開心。”

“向晚光先生，我不在的這幾天裏，每天都要給我發微……短信，”奚南想起向晚光老家沒有信號，“然後乖乖等我回來。”

兩人距離極近，奚南溫熱的呼吸正好打在向晚光耳垂，讓向晚光好不容易平複下的心情，又變得躁動。

所以做完想做的事，正想往後撤的奚南，就被向晚光摟住腰，被迫摔進了向晚光懷裏，“閉眼。”

奚南一愣，不僅沒有推開向晚光，反而是挑了挑眉看着他，像是在問向晚光是什麽意思。

然而向晚光沒有解答奚南的疑惑，只是又說了一遍剛才的話，聲音略沉，“閉眼。”

奚南心被貓撓了般，沒再多折騰，聽話的閉上了眼，“好了，我閉上了，現在能跟我說……”

剩下的話，被向晚光的吻堵在了嘴裏。向晚光低下頭親了他一下。

“照顧好自己，”向晚光替奚南理了理頭發，溫柔的說，“另外，記得想我。”

向晚光這一動作，讓奚南臉上的熱意在上了飛機也沒消退下來。奚南揉了揉臉，想到剛才向晚光的吻，沒忍住擡手摸了下唇，然後漾出一抹大笑來，讓他原本因為要回家而低落的心情，也跟着高漲起來。

正如奚南猜測的那般，今年過年到底不在浮市，而是在美國。奚南望了眼窗外，趕在手機關機前給向晚光發了條消息，然後把手機關機，從随身袋子裏拿出眼罩，準備開始睡覺。

十幾個小時後，飛機抵達目的地。

奚南推着行李箱出機場時，奚遠城的助理已經開車在那等了。助理和奚南打招呼，奚南只點了點頭，将行李箱交給助理，他則徑直上了車，坐在後排開機給向晚光發消息。

下一秒系統提示有多條未讀消息，發件人都是向晚光。奚南快速掃了一眼，多是向晚光在報告行程。

他笑了一下，準備給向晚光打電話，只是很快奚南反應過來有時差，便沒打電話，而是戳進短信，給向晚光發消息說他已經到了，現在正在去家裏的路上。

奚南本來以為起碼他要等一會才能收到向晚光的回複，哪裏想到他短信發出去還沒多久，就聽手機一聲響，向晚光的回複已經發了過來。

明明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可是奚南就是覺得這其中有莫大趣味，捧着手機笑着和向晚光聊了一路。

感覺到助理停了車，奚南擡頭一看，發現已經到家了，于是他便飛速打字，将要說的話說完，又打了句晚安過去，然後就收好手機，推着行李進了院子。

這是奚南爺爺家，也是今年他春節要呆的地方。

奚南進屋時，家裏只有傭人在幹活，他用英語跟她們聊了兩句，在知道奶奶是出去逛街了後，便提着行李上樓，回了他住的房間。

奚南沒整理行李，将箱子推到一邊，便癱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奚南側頭看着随風飄動的窗簾，看陽光順着縫隙打進室內。

頗有歲月靜好之感，可是處在這樣的環境裏，奚南卻份外想向晚光。如果他在身邊就好了。

奚南拿出手機，對着窗戶拍了張照，心想下次回去一定要将這張圖給向晚光看。然後奚南抱着手機，慢慢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外邊的天已經黑了，奚南索性打開箱子，找了套向晚光幫他整理好的衣服，去洗了個澡。而等他出來時，家裏的傭人正好提醒他可以去吃飯了。

奚南随意的擦了兩下頭發，出門去了客廳，然後他才發現奚遠城也回來了。

奚南挑了下眉，叫了一聲奶奶，便在唯一空着的位置坐下。奚奶奶看奚南來了，連忙笑着給他夾菜，生怕奚南餓着了，“來來來，小南嘗嘗這個，奶奶親手做的，保準你愛吃。”

奚南抿嘴笑，正要回話，就聽坐對面的奚遠城夾雜着怒氣的聲音，“媽，他自己會夾，你別慣着他。”

奚南臉上的笑淡了下來，坐着不動了。

“我就這麽一個孫子，我不寵着點他我寵誰？”奚奶奶還是笑眯眯的，沒把奚遠城說的話放在心上，“再說了，孩子難得來一次，你有意見也憋着。”

說完奚奶奶又轉過身，和藹的看向奚南，問他，“小南還想吃什麽，奶奶給你夾。”

“不用了奶奶，”奚南笑了一下，懂事道，“我自己會夾，您夾自己喜歡吃的就行了。”

卻不想奚南這麽說，倒惹得奚奶奶不高興。她佯裝生氣的瞥了奚南一眼，直說奚南和她生分了，弄得奚南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奚南對着奚奶奶讨好的笑笑，軟着聲音撒了幾句嬌，才将人哄好，甚至還逗得奚奶奶眉開眼笑。

直到此時奚南才松了一口氣，跟着笑了起來。全程沒看奚遠城一眼。

奚奶奶笑夠了，才側頭去看奚遠城，問他，“阿城，苑然什麽時候回來？”

“苑然還有巡演沒結束，等她忙完還要一段時間。”奚遠城答道。

“今天都二十八了，她還要幾天才有空。”奚奶奶臉色變差，盯着奚遠城說，“我看她是大忙人，過年也不用過來了，就跟着她團隊出去巡演吧。”

“媽！”奚遠城急了，替苑然辯解，“我都跟你解釋過了，苑然這次巡演很重要，要不然她肯定早就回來了。”

奚遠城頓了會，補充說，“你體諒體諒她。”

“我體諒她，那誰來體諒小南？”奚奶奶怒道，“你忙我能理解，苑然忙我也理解，可是在生下小南後，你們還這麽忙，我就不能理解了？”

“老實說小南長這麽大，你們陪過他多久？你們有照顧過他嗎？”奚奶奶把筷子一放，“這麽多年你們夫妻倆除了會給小南錢，你們還會什麽？”

奚遠城冷着臉沒說話，但是從表情仍能看出他對奚奶奶說的話的不贊同。奚南坐在旁邊，好像沒瞧見這場面一般，表情如常的在吃着飯。

而奚奶奶看奚遠城這副

表情，心裏的火再度蹭地冒了出來，正張嘴想說話時，一邊的奚南卻叫了她一聲，笑了笑說，“奶奶快吃飯，菜都涼了。”

奚奶奶盯着奚南看了一會，見他表情如常，嘆了口氣到底是沒說什麽，如奚南願吃起飯來。

然而奚南雖然表面平靜，可是內心早就翻江倒海，各種情緒翻湧。都說富貴人家感情較尋常人家總要單薄一點，因為很多這樣的家庭結合，實則是為了家庭利益。

奚遠城和苑然的結合倒是意外，兩人是實打實自由戀愛走到一起的，然而縱使如此，他們也沒擺脫那條定律，只不過感情單薄體現在了奚南身上。

奚南從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錢，因為奚遠城苑然有默契般，紛紛選擇了用錢彌補少給奚南的愛。奚南小時候也試着求過他們的關注，想讓他們能夠停下忙碌的腳步，留在家裏陪一陪他。

只是結果都讓奚南失望，無論是奚遠城還是苑然，他們都有自己的追求，都不願意為奚南停下。

所以偌大的奚家裏，唯一能讓奚南感受到溫柔的，便只有奚奶奶了。可那段時間奚老爺子身體不好，奚奶奶忙着照顧老伴，每天家裏醫院兩頭跑，完全沒有多餘的時間再來照顧一個人。

奚南垂眸，不想去想往事，只是已經被影響了的心情，又怎麽可能說不在意就不在意。所以奚南又逼着自己扒拉了兩口飯，然後實在沒什麽胃口，就放下筷子，跟奚奶奶說了句他想先回房間。

奚奶奶也沒為難奚南，看他這樣，直接點頭應允，讓他回去好好休息。奚南點點頭，一句話也沒跟奚遠城說，轉身上了樓。

一進自己房間，奚南便卸下在外面常有的僞裝，展露最真實的自己。奚南摔倒在床上，閉上眼回想他這十幾年的生活，終究是沒控制住彎了彎嘴角，嘲諷的笑了起來。

很長一段時間奚南覺得他是多餘的，甚至他覺得他不應該出生，這樣就沒了後面那麽多煩惱。但是再長大一點後，奚南的思想開始轉變，并且慢慢變得不聽話，在學校混。

既然奚遠城夫妻倆不在意他，那奚南便再也沒有因為他倆而影響自己的心情。只是那麽多年缺失父母的陪伴，讓奚南打心底渴望愛，因而一上初中奚南便開始談戀愛，企圖在愛情裏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但是每一段感情都不長久，不僅僅是那段感情沒法再讓他心動，更多的還是奚南打心底抗拒将自己情緒交給另一個人，也厭惡和一個人維持一段關系太久。

所以每次戀愛談到一定時間，奚南就會以各種理由和對方分手，然後投入下一段感情。

他或許沒有那麽心動，但是戀愛讓他心安。

可是此時此刻，奚南躺在床上，餘光掃見外邊的夜色，卻發瘋了般想念向晚光。奚南攥緊被子，蜷縮成一團，心想如果那個人是向晚光的話，那他不介意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奚南本想像以前那樣熬過這段情緒低落期的，只是不知道是夜晚讓他心裏築起的堡壘變弱，還是知道背後有向晚光在，這一次奚南只覺得心髒揪着疼，多一秒都忍不下去了。

奚南想給向晚光打電話，告訴他說他在美國呆的一點也不開心，還想跟向晚光說，分開這麽久了，他哪哪都想他。

然而等他真拿出手機給向晚光打電話，在聽到手機那邊向晚光熟悉的聲音後，奚南滿肚子的話又都不想說了。

光聽到向晚光的聲音，奚南便覺得十分美好了，那些讓他心情差的記憶，在向晚光說話後，全被驅趕出他腦海，讓他腦中餘下的，盡是向晚光相關。

“嗯？”向晚光沒聽到奚南說話，不由叫了他一聲，疑惑道，“南南，怎麽了？”

愛人間

特有的稱謂，讓奚南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他努力想壓下不聽話上挑的嘴角，好讓自己不要笑得太開心，然而卻是徒勞。

索性奚南沒再憋笑，而是放肆的笑了起來。他沒再換擾亂他心情的事，相反像什麽事都沒發生般，噙着笑說，“沒什麽大事。”

“就是到晚上了，”奚南含笑道，“我想你的晚安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