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姜淳淵送了鄭谷雨回到家裏,各個房間走一遍沒找到攀舒。
打她手機,沒打通,又拔打陸宏手機。
陸宏許久才接電話,聲音含混:“我送攀舒回去了,什麽?今晚要讓攀舒住你那邊的?她沒說我不知道。”
聚會時看起來身體好了。
然而,還是有些不放心,姜淳淵鎖了門,開車往攀舒租屋趕。
淩晨一點,暗夜裏城市沒有白天的浮華,流光一般的霓虹燈也熄滅了,只有一盞盞路燈清冷孤寂的光照着地面。
晚上喝了不少酒,頭有些昏眩,姜淳淵降下車窗。
風呼呼灌進來,渾濁的腦袋微微清醒了些。
看到攀舒的租屋院門大敞着,姜淳淵如被兜頭淋了一盆冷水,渾身發抖,牙關顫栗。
各個房間都不見人,院門門檻外,攀舒的手機落在地上。
眼睛火辣辣生疼。
“陸宏……”姜淳淵顫抖着,強撐住,給陸宏打電話。
“那個男人!是那個男人綁走攀舒!”陸宏驚叫,酒醒了,從床上跳下地,往外狂奔,:“晚上的出租車誰叫的,挨個給出租車司機打電話,問下送我和攀舒的司機,那個男人跟我擦肩而過,司機在巷口,那裏有亮光,肯定多少看到男人的面貌。”
“行政部的郭敏安排的,你給她打電話,我這邊找熟人,失蹤二十四小時不能報案,我找找關系查路口監控。”
有線索就好,姜淳淵竭力逼自己鎮靜下來。
攀舒眼皮沉重,勉力想睜開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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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舒你怎麽還不醒來,你沒事吧……”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唠念,透着焦灼。
有些熟悉的嗓音,卻又想不起是誰。
男人一下一下輕拍着她臉頰。
攀舒在腦子裏搜索着認識的人。
男人起身離開,過了一會兒回來,臉盆落在地上的聲音,而後水聲淅淅,接着,攀舒臉頰微涼。
濕了水的毛巾在她臉上來回輕拭。
男人的動作很溫柔,像是侍候着易碎的寶貝。
攀舒想起來了。
男人是彭于飛。
這人和上學時一樣又傻又楞。
腦袋漸漸清醒過來,攀舒緩緩睜開眼,看清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難怪鄭谷雨說彭于飛是個瘋子。
彭于飛高中時個子就很高,不過那時瘦,像竹竿,隔了六年,更高了,燈光下,像座鐵塔,眉毛粗濃,臉龐輪廓剛硬,又黑又壯,上身穿着一件看不出本來顏色的長袖t恤,不知多少天沒洗了,像各種顏料傾倒在上面掃出來西洋抽象油畫,亂七八糟七彩紛纭,往下看,一條露着兩個膝蓋的水磨牛仔褲,膝蓋很髒,黑乎乎露出來,跟兩個骷髅一般。
攀舒無法相信,眼前的判逆少年,或者說藝術青年,是彭于飛。
上學時,彭于飛說話細聲細氣,跟她對視都會臉紅,腼腆害羞,秀氣幹淨,還有同學悄悄用小鮮肉形容他。
“攀舒,你醒啦。”彭于飛眼睛霎地爆亮,又很快垂下眼睫。
看不到他眼神的波動,只見他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喉間有吞咽之聲。
緊張、腼腆、害羞,攀舒熟悉的那個少年回來了。
房門忽然咚一聲巨響,有人破門而入。
是姜淳淵還是陸宏?
門板砸在地上,樓板跟着震蕩,攀舒擡頭看去,一根木棒當頭砸來。
眼前天旋地轉,什麽也沒看清,攀舒再次陷入昏迷中。
短短幾分鐘,長得像過了半輩子,姜淳淵只覺心髒被淩遲無數遍。
交警部門那邊熟人答應調監控,陸宏回了電話過來,出租車司機找到了。
男人在他們停車後緊跟着過來的,巷口那輛本田車就是男人開的。
因為貧民巷口開來一輛本田車,司機特意多瞄了兩眼,本田車的車牌記得清楚,男人的樣子也有大概印象。
交警調取車牌號,本田車是本市一家汽車租賃公司的。
打電話過去,負責人聽說出大事,吓得趕忙調出租戶資料。
——彭于飛,w城人。
出租車司機看了汽車租賃公司傳過來的身份證照片,證實就是他看到的那個男人。
姜淳淵呼吸放緩,緊繃的身體松懈下來。
“你認識這個人?”陸宏問。
“小舒的一個同學,喜歡她。”
在彭于飛手裏,小舒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姜淳淵揉揉額角,片刻的放松了,心頭那股子不安卻更甚。
午夜,馬路上沒什麽車,從攀舒出租屋外的路口查起,很快查到,本田車開進四季春酒樓附近一個居民小區。
姜淳淵和陸宏追查到那個小區,找到彭于飛臨時租住的房子,一齊變了臉。
門板倒在地上,上面幾個腳印,房間淌着水,一個打翻的洗臉盆,旁邊一塊毛巾。
空無一人,不見彭于飛,也不見攀舒。
攀舒再次醒過來時,聽得風呼呼刮過樹葉的沙沙聲,她在汽車裏面,打橫扔在後座上。
臉貼着真皮座椅,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汽車剛買時的真皮坐椅的味道。
汽車似乎走在山路上,崎岖巅簸,手和腳被捆在背後,眼睛也被蒙住,什麽都看不見,嘴巴塞着一塊布,說不出話。
彭于飛不會這麽粗暴地對自己。
攀舒借着汽車的颠動靠近車門。
她想拉開車門滾出車外,揣摸了一下車速後放棄。
她想在車門刮下油漆,以後作為尋兇的線索,尖細的指甲只撓下來一點兒。
汽車降速,攀舒弓着腰,把手探進座椅外側,指甲掐住,用力一摳,撕下一小塊皮革,飛快地收攏進手心裏。
急劇的剎車聲,接着,車門打開了,攀舒被粗暴地提出汽車。
身體淩空,她被扔東西一樣扔了出去,不知什麽東西在臉上身上高速擦過,仿佛利刃剮擦,火辣辣的痛。
身體落到實處,是繁茂的樹葉草叢中,斜坡,落地後又往下滾,與地面撞擊和枝葉磨擦引起一陣更強烈的劇痛。
意識還在,沒有昏過去。
很冷,身體不受控制地不停打顫,山風在耳邊呼嘯,沙沙作響,不時有似貓似貍似虎的叫聲傳來,寒徹肌骨的恐懼滲透周身血脈,疼痛更強烈,鋪天蓋地。
眼睛看不到絲毫光線,冰冷的黑暗兜頭壓下來,沉重得令人窒息。
身體的熱量在流失,死亡的陰影籠罩,痛苦、驚恐、絕望、崩潰……
攀舒僵硬地躺着。
好像天亮了,然而,身體狀況更糟,攀舒感覺到有爬蟲游走到身上臉上,還有鳥雀沖過來,在她臉上脖頸上啄一下,開始還有疼痛感,後來就無知無覺,身體僵硬,麻木了。
要死了麽?
她不甘心,至少,死之前,她得把作惡的人抓住。
攀舒握緊手指,掌心裏那塊皮革還在。
昏過去也許就醒不過來了。
跟六年前不同,這會兒,她有姜淳淵,姜淳淵一定會找她,她不會再空等。
嘴巴塞着布巾,雙手捆綁在背後動不了,攀舒拼力讓自己動起來,在地上蹭磨。
漸漸地,血液似乎又開始循環,疼痛感回來了。
鳥雀不再來,爬蟲還在蠕動,卻不再覺得可怕。
眼睛長時間綁着,眼前一片黑暗。
視角缺失,聽覺更加靈敏。
忽然間,攀舒模模糊糊聽到汽車發動機轉動的聲音。
有人經過。
攀舒更用力地蹭磨,努力發出聲響。
聲音越來越近,汽車輪胎壓過山道,漸漸地,就在左近,緊接着,傳來剎車聲,汽車停了下來。
“小舒……”
“攀舒……”
……
攀舒聽到姜淳淵的聲音,陸宏的聲音,還有彭于飛、鄭谷雨的聲音。
救星來了!
攀舒拼盡全力翻身,要弄出更大聲響。
啌嚓連聲響,身體往下掉落打滾。
原來之前躺着的地方還不是谷底。
樹枝、沙礫、碎石邊棱在身上臉上刮過,好疼!
“小舒……”凄厲的喊叫劃破長空。
有人從上面翻滾下來。
身體不再往下滾,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
圍着眼睛的布巾被扯開。
姜淳淵死死的,像是怕錯過似看着她。
他的俊雅的臉龐布滿擦傷,眼神狠厲,像只發怒的藏獒,比藏獒還狠,要一刀捅插敵人心髒,挖出來,橫切豎剮。
攀舒腦子裏緊繃的弦斷開,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好痛,身體每一個地方都難受。
“淳淵哥哥……”攀舒痛苦地喊。
“我在這。”溫熱的嘴唇貼上她的耳朵,姜淳淵輕聲說,“沒事了,安全了,我們現在在醫院裏。”
他說着話,搭在攀舒肩膀的手來回撫摸,“小舒,你身上好多傷痕,我給你擦擦消□□水。”
攀舒咬住嘴唇,想說讓護士給自己擦,又憋了回去。
姜淳淵把她抱起來,摟在懷裏,他那一側床頭櫃铛铛響了幾聲,刺鼻的味道傳來,接着,醮了碘酒的棉團壓住她頸側,攀舒疼得輕顫。
姜淳淵也跟着抖,臉色蒼白,似乎比攀舒疼得更厲害。
棉團離開又回來,反複抹拭,攀舒眼淚流了出來。
姜淳淵咬牙,按下床頭呼叫對講機:“醫生,三十九床病人醒了,擦藥水時疼得厲害,能不能用鎮痛栓?”
“鎮痛藥不利傷口愈合,對身體也有害,能忍住就不要用。”醫生說。
“可是她疼得厲害,我……”
“忍着就行。”攀舒挂掉對講機,說:“随便跟我說些什麽,分散注意力。”
姜淳淵猶豫,靜靜看她,清峻的眉眼寫滿心疼與無措。
攀舒探手去拿棉團,姜淳淵一把抓住她。
“我來。”他說,抿了抿唇。
棉團壓住頸部內側,血管豐富的地方,也是神經感覺最敏-感的地方,攀舒嘶聲吸氣,眉頭皺成一團。
姜淳淵沉默看着,忽然道:“你知道嗎?我給你擦藥水時,把你身體每一處都看完了。”
語畢,俯下頭,含住她的耳朵,舌頭像靈蛇游移,舔過耳廓勾挑耳洞。
攀舒失聲尖叫,“啊”地一聲未完,尾音因姜淳淵随之而來的動作而變調。
他傾身壓住她,把她抵在床板上,吻她,撫摸她,攀舒瘋了,她聽到他含混着說:“小舒,我要現在就占有你,我要和你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