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趙莺莺脊背生了一層汗, 她打了個寒戰,顫顫巍巍道:“表、表哥?”
姜桓之前确實警告過趙莺莺不要去招惹林婳, 不過那會兒趙莺莺正忙着吃林婳的醋, 自然也沒有将自己這個向來守着規矩的正人君子表哥的警告聽進耳朵裏。
現在四目相對,他冰冷的指尖掐在她最細弱的脖頸之處,趙莺莺清晰地感受到, 他想要殺了自己。
“表哥,莺莺、莺莺知道錯了,莺莺再也不敢招惹林大姑娘了。”趙莺莺慌忙認錯, 她幾乎吓出了眼淚,又怕姜桓因此對她更加厭惡,硬生生将眼淚忍住了, 眼眶都紅了。
“回去吧。”姜桓松了手, 也收回了目光,好像她是個什麽不值得他分一絲目光的廢物一般。
他的力氣不小,這樣忽的松開手,趙莺莺又被吓得腿軟, 倉皇之際便跌坐在了地上, 但這一次,她已經不敢再撒嬌賣乖讓表哥将自己扶起來了。
她恨不能立即在姜桓眼前消失。
待趙莺莺坐上了馬車, 姜桓原本打算出宮, 又想到什麽一般, 轉頭往身後望去,他唇角微微上揚着,側面看着像是在淺笑一樣, 向虛空的位置看了一眼。
方才跟在趙莺莺身後出來的樂陽公主全然傻了眼, 在發覺姜桓似乎朝她這個方向看過來的時候, 她險些跌倒。
身旁的宮人不知樂陽公主在怕什麽,只以為是她沒站穩,及時将她扶住。
樂陽失了魂一般被人扶住回了宮,下人們原本要将扶往她自己的宮殿,但樂陽公主卻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非要去碧華殿找林婳。
尋常時候,樂陽公主雖然總愛提些過分的要求,但也沒有這般奇怪過,倒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下人們自然不敢耽擱,跟在樂陽公主身後便往碧華殿去了。
林婳還在寝房內歇息,她其實也睡不着,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叫她總不自覺去回想上一世的事情。倘若姜桓真的從未喜歡過趙莺莺,那她上一世豈不是便被趙莺莺給耍了一輩子。
她最早見到趙莺莺,是在敬了姜母婆母茶之後,趙莺莺便到她的身邊服侍,那會兒姜桓推脫有事,并沒有同她在一處。
姜母是如何同林婳介紹趙莺莺的來着,她是姜桓的表妹,若無林家橫插這一腳,嫁到姜府的人本該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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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茶當日,姜母這一句話,說得林婳臉面全無。親事是林家在聖上那裏求來的,姜桓不喜歡她,因親事對她生了厭惡,姜母對她毫不掩飾的嫌棄,只因為她原本給兒子定的娘子是另一個。
林婳當時只覺得天都塌了。
再後來,林婳常常見不到姜桓,卻總能從各種消息中得來姜桓去看了趙莺莺,姜桓待趙莺莺比她要好上很多。
時間一久,林婳便篤定了,姜桓心中唯有那趙莺莺一人,而她是破壞了他們兩情相悅之人的罪魁禍首,所以縱然那時趙莺莺常在她面前演一些故意惡心自己的戲,林婳也總覺得是自己對不住她,并沒有拿她如何。
如今想來,還真是便宜了趙莺莺。
上一世的姜桓縱然不喜歡自己,但定然也不曾喜歡過趙莺莺。
若非這一世的姜桓同自己說清楚這件事情,只怕林婳重活了一世,還被趙莺莺蒙在鼓裏。
趙莺莺回了姜府之中,便直奔姜母房中,說自己要回南州。姜母以為她進宮之後受了委屈,一開始還好言相勸,可後頭無論姜母如何勸,她都好似鐵了心要離開。
姜母無奈,最後嚴肅地看着趙莺莺:“莺莺,你如實告訴姨母,可是什麽人欺負你了?我們姜家雖然無權無勢,可也不是白在京城中待着的,若真是有人欺負你了,你盡管告訴姨母,便是沒有姨母,還有你表哥為你做主!”
原本便抽抽噎噎的趙莺莺,在聽到她提及表哥之後,直接便噤了聲,只一個勁兒搖頭說自己只是想家了。
姜母見狀更加心疼她,還要開口相勸,便聽門口傳來姜桓的聲音:“她也不是三歲孩童,自有自己的主意,姜家雖好,到底不是她的家,她想家了也正常。”
姜母突然聽到姜桓的聲音,本就一驚,再聽他說出這樣涼薄的話,不免又拉下了臉:“你表妹哭着鬧着要回家,你不幫着我勸勸,怎的還說這樣欠妥的話?”
姜桓不接她的話,只負手立在一旁淡淡地看着趙莺莺與姜母。
趙莺莺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從姜母的懷中掙脫出來,又朝她行了禮:“得姨母一番照料,莺莺感激不盡,只是莺莺到底還是想回南州,莺莺已離家許久,實在想念。”
“你那家中已沒了父母,有何可想念的?”姜母皺眉看着她。
“雖無父母,卻有親兄。”趙莺莺垂淚說了最後一句,便起身往自己房中收拾東西了。
姜母看着匆匆離開的趙莺莺,又看了一眼站在門口清冷着一張臉的姜桓,越發狐疑:“大郎,莫非你表妹是你趕走的?”
姜桓只淡淡地看着她,沒吭聲。
姜母自己很快便否定了這個猜測,今日姜桓的許多舉動雖然确實出格了些,但想來也不至于做出将自己孤苦的表妹趕回家的事情。
姜桓向來知禮節,懂進退,哪怕從前再如何不喜歡那表妹,但顧及着表妹的面子,也從未真的讓她太過難看。
“也不知莺莺這鬧的是哪門子脾氣,她最是聽你的話,你若能勸,等會兒還是去勸勸她。她南州家中的兄長,豺狼虎豹一般,她一個弱女子在那家中如何能活得下去。”姜母最後只是低聲道。
她又想起來什麽,看着姜桓單薄的身子叮囑道:“對了,你身子本沒好,這樣着急去宮裏忙考試司的事情是要如何,既然這會兒回來得早便好好去房中歇着,将身子養好才是大事。”
“知道了。”姜桓應了一聲,便從姜母的房中離開了。
趙莺莺是當真在房中開始收拾東西了,她巴結表哥不過是知道表哥前途無量,想靠着他飛黃騰達,可如今這表哥并非她的參天搖錢樹,竟是會咬人的毒蛇,她吓也吓死了,哪裏還敢招惹半分。
姜桓到了她的院落外,只留下了一句話:“別耽擱時候。”
趙莺莺聽見他的聲音肩膀便下意識跟着顫了一下,收拾行李的動作也更麻利了些。
另一邊,樂陽公主知道林婳已經歇下了,左右看了一遍,只覺不信,還要前去敲門。
林婳是沒睡着,但也是和衣躺在了床上的,見她鬧得厲害,便起身穿了外衣前去開門:“殿下這又是鬧得哪門子事情?賞花宴可結束了?莫非是沒評上魁首生氣了?”
不應該啊。
“我方才見着姜大郎君,那個表妹,他們……”樂陽公主匆匆趕來,方才敲林婳的門的時候也半點兒沒給自己省力氣,此時吞吞吐吐半點,最後變成了一句質問,“你說你不喜歡姜大郎君,這話可當真?”
林婳萬萬沒有想到,她敲了自己的門半晌,最後說的還是這件事情。
“我本來是不喜歡的,但殿下你若再多問幾遍,想來我就要喜歡了。”林婳故意道。
“你,你千萬不能喜歡他。”樂陽公主像是聽到了什麽驚懼的事情一般,朝她強調道,“我這次不是因為我喜歡他才不叫你喜歡的。”
林婳挑眉看她,甚至懷疑樂陽公主莫不是又聽了誰的讒言,想到了這個方法來勸阻自己的情敵。
“他跟表面上看着完全不一樣,他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個好人。”樂陽公主又強調道。
林婳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殿下提醒。”
樂陽公主見林婳根本不相信自己,不禁有些着急,但一想到姜桓轉過身來淺笑着看她的那個眼神,樂陽便不住脊背發涼,那好像是被什麽陰森的野獸盯上了一般的恐懼感。
被那個眼神吓住,樂陽不敢直接開口同林婳說她當時看到了什麽場景,又或者說,姜桓聖人的形象傳播太廣,那樣的事情說出來,她篤定沒有任何人會相信她的話。
也正因此,樂陽公主才覺得更可怕。
那位姜大郎君,一直僞裝成溫文爾雅的模樣,叫天下人都以他為君子,可實際上卻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這日樂陽公主匆匆忙忙擾了林婳歇息,最後只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到最後,林婳只聽出了樂陽公主似乎受到了什麽刺激,還有樂陽公主好像在提醒自己,遠離姜大郎君。
那日之後,樂陽公主安分了不少,也不在林婳面前提及姜大郎君了。
轉了性子的樂陽公主每日都很安靜,朝華公主将她的變化看在眼中,也不覺得奇怪。
直到一日,樂陽公主的貼身宮人同她通報了消息,樂陽公主才又露出了那種受到了驚吓般的目光。林婳離樂陽公主本就距離不遠,她也聽到了,姜家府中住了許久的趙莺莺,要離開了。
林婳看了一眼樂陽公主的表情,之前一直想要将姜桓身邊女子都驅逐幹淨的樂陽公主,這會兒對這件事情的反應卻是十分奇怪。
上一世,直到林婳離世,趙莺莺都好好地在姜府中待着,趙莺莺自己看着也不像是願意離開姜府的模樣,又有姜母護着,這一世,她怎的這樣快便離開了。
林婳想起那日樂陽公主的奇怪舉動,她看向樂陽公主:“殿下那日匆忙來找我,到底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姜大郎君掐着趙姑娘的脖子,好像要殺了她一般。”樂陽公主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如實說了,她還不忘強調,“他當時的表情,不似作僞,和平常的模樣大不相同。”
樂陽公主緊緊盯着林婳的表情,不肯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生怕她不相信自己一般。
于是她便聽到林婳眼睛也不眨,接着問她:“殿下你可肯定當時沒有看錯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