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茵茵覺得有點不知所措，走出門，看着村子裏的人來人往，本來這會兒是應該做飯的，但是鍋都沒了，他們家今天中午肯定是不吃飯了。
正想着，就聽有人一邊跑，一邊興奮地大喊：“殺豬咯，殺豬咯！”
路上的好多人都圍了過去，七嘴八舌地問起來。
“誰家殺豬了？這不年不節的，殺豬幹什麽？”
“是啊，人家殺豬，你那麽高興幹啥。”
“沒準想着人家會分他一口吃的呢！”
原來那個大聲叫喊的人是村裏有名的二流子鐵牛，大家便都不給面子的說笑起來。
“嘿嘿嘿，你們別說，我還真就有的吃！”鐵牛神氣地昂起頭，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
人群安靜了一瞬，看他說話的樣子，好像是真的。但沒有安靜多久，就有人嗤笑道：“該不會是你姘頭家裏宰了豬，晚上要偷偷拿一碗來給你吧。”
大家聽了都忍不住大笑起來。
“胡說什麽呢胡說，”鐵牛再怎麽厚臉皮，被這麽多人一起看笑話，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他想到自己的任務，還有那肥油油的豬肉，就又有了底氣，“哼，有本事你們別吃，今兒宰的這頭豬，那可是顧家養的，肥着呢！”
“這豬就是再肥，也沒我們的份兒啊，你在這兒跟我們說有什麽用？”
“就是，這不是來勾我們的饞蟲嘛！”
村民沒了什麽興致，嘀嘀咕咕地就想走。
鐵牛抓住時刻，大聲道：“鄉親們，你們先別急着走，都聽我說！”
他雖然平時好吃懶做，不務正業，心思卻十分活絡，也有眼力見兒，不然這活兒也落不到他頭上。此時他見人們都看向了他，便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說道：“今天的這頭豬啊，咱們村裏的人，人人都有份！哦，當然，以後我們應該叫大隊了，咱們大隊裏的每個人，不管是三歲的孩子，還是七十歲的老人，人人都能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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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一片嘩然，人人都能吃，竟然會有這種好事？顧家雖然錢多，但一向比城裏人還清高，今天是要做善事請大家夥兒吃飯不成？
村民一邊覺得高興，一邊都擔心是空歡喜一場，有個年紀略大的桂花嬸忍不住問了出來：“鐵牛，你說的是真的不？他們自己家吃不好嗎，為啥要分給大家吃？”
“阿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鐵牛不以為然地看了那婦女一眼，“要知道，咱們現在已經是新中國了，我們有偉大領袖的指導，現在和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新社會的我們，人人都是平等的，我們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當然要大家一起吃肉了！”
“切——”桂花嬸被一個二流子教育了，心裏自然是不服氣。
“怎麽，桂花嬸，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
“你說的都對，但是你看看，顧家是不是就比其他人家好？他們家能吃得上白米飯，還能吃肉喝湯，我們呢，成天的紅薯玉米就鹹菜！”
“桂花嬸，你們家還有鹹菜就不錯了，你看看老沈家，連鹹菜都不一定能吃上呢。”桂花嬸旁邊的女人安慰了她一句。
鐵牛聽他們說完，才重新開始開口道：“各位嬸子、大叔，你們說的這些情況都是存在的，為什麽會有這些情況？這是因為我們國家還處于發展過程中，很多制度都還沒有完善起來。你們看，不說老沈家，就是我家，是不是也窮得叮當響？”
他看着大家都捂着嘴笑，也不尴尬，繼續說道：“那是我以前混賬，不懂事，就是思想上存在問題，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好吃懶做是要不得的，所以我在這裏宣布，以後，我林鐵牛，要重新做人，好好勞動！”
村民們都十分淳樸，特別是周圍有很多人，很鐵牛的老娘是一個輩分的，看着他說要改過自新，當然是贊許的。
“好，男子漢要說一不二，你今天說的，我們大家夥兒都給你記着呢！”
“是啊，你老娘一個人把你拉扯大也不容易，以後可別再整天瞎混了。”
“謝謝各位，我鐵牛一定說到做到！”他十分嚴肅認真地向大家抱拳示意，“那麽我繼續說，雖然我們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但還是存在貧富差距，這種情況我們的領導人當然也認識到了，他們一直在為了我們，日以繼夜地探索着。”
“我們是幸運的一代人，因為從我們開始，剛才我們所說的那些貧困和貧富差距，都将消失了！為什麽會消失？因為以後，咱們就從一個鍋裏吃飯，在一起耕田種地，人人都一樣，變成一個真正的大家庭！”
“你們看，為什麽顧家的豬宰了，我又喊又叫，這麽高興？還不是因為我能吃上肉了，而且不但我能吃上，各位看着我長大的長輩們，鄉親們，大家都能吃上了！這，就是我們的新社會！”
鐵牛越說越激動，那叫一個慷慨激昂，大家都愣愣地聽着。
“哎呀，我知道了，鐵牛要說的，不就和村長，哦不，大隊長說的一樣嘛。咱們剛剛把家裏的糧食和鐵鍋鐵鏟都交了上去，以後就大家一塊兒吃飯了，只不過原先自家只能吃糙米飯，現在有肉吃了，相當于咱們是拿粗糧換了肉啊，是不是，鐵牛？”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而且不但有肉吃，還有白米飯吃呢！今天晚上大家把家裏人都叫上，一起到大食堂來吃飯。過會兒村長還會有通知的，大家只管去準備好盛飯的碗就是，我可不跟你們說了，還得回家去叫上我老娘，拾掇拾掇一塊兒去吃飯呢。”
本來大家還想問這大食堂在哪裏，他們可從沒聽說過村裏還有什麽大食堂，不過鐵牛跑得太快了，而且反正村長還會通知的，到時候再看呗。
這麽想着，大家交頭接耳了幾句，也很快就散了，正準備把糧食交上去的人也不着急了，晚上先看看情況再說，要真是好，他們也可以交得更放心。
原本準備去別人家串門，問問大鍋飯靠不靠譜的人也都回家去了。靠不靠譜的，今兒晚上還不是都能知道了，還問啥問啊。
茵茵看着人群散了，想了想，還是去了大伯家。
大伯家裏也不怎麽有錢，還要贍養爺爺奶奶，雖然爺爺奶奶還能幹活，但兩個老人年紀大了，難免會有個頭疼腦熱的，那些費用只要不是太高，一般都是大伯家裏出的。
雖然如此，大伯家的情況可比他們家好多了。大伯家裏也有三個孩子，兩個堂哥，一個堂姐，和自家一樣，都是兩個男孩比女孩大。
但大伯家裏對男孩女孩都是一樣的，大伯母從來不會因為堂姐是女孩子就對她不好，兩個堂哥也不會欺負堂姐，更何況還有爺爺奶奶疼着。
所以茵茵一直很羨慕堂姐，甚至比起在城裏的表姐，她都更羨慕堂姐。
茵茵家和大伯家很近，出門走兩步就是，聽說以前他們家和大伯家是住在一塊兒的，知道她大哥出生以後，她媽一直鬧騰，這才分了家。
當然這只是她聽大人說的，事情到底是怎麽樣，自然是無法得知了。
茵茵走到大伯家門口，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了。
開門的是大堂哥沈衛國，他一向對幾個弟弟妹妹很好，茵茵很喜歡他。
“爸媽，是茵茵來了。茵茵，你吃飯了嗎，一塊吃點吧。”
沈衛國知道這個小堂妹在家裏一直吃不飽飯，所以看起來面黃肌瘦的，他妹妹春巧這麽大的時候，可比茵茵要高多了。所以只要茵茵過來，他們都會叫她一起吃飯的，只是茵茵太懂事了，很少會留下來吃。
“謝謝大堂哥，我就不吃了，本來是想過來找春巧玩的，你們今天這麽吃得這麽晚啊？”
她一邊跟着大堂哥往裏走，一邊問道。
“今天大家幹活幹到一半，就說要大家把家裏所有鐵器都交上去，支援國家的鋼鐵事業，連鐵鍋鐵鏟也得交，家裏也不用再做飯了，糧食都充公，以後都吃大鍋飯，人人都一樣。爺爺和我爸覺得這事不太靠譜，就去跟村長打聽了一下。”
“嗯，我中午放學回家的時候，爸媽正在家裏砸鍋呢，剛剛路上也聽說晚上要大夥兒一塊去吃肉。”
正說着，就到了沈大伯家的堂屋，一家人圍坐在一張圓桌上吃飯。
堂姐春巧給她加了一條凳子，硬拉着她坐下，大伯母也拿了一碗雜米飯和一雙筷子，讓她一起吃。
“大伯母，你們吃吧，我……我家裏吃過了。”茵茵很小聲地說道，還因為說謊臉色發紅，但她知道這年頭誰家都缺吃的，平時她連大伯家的紅薯都不好意思拿，更何況今天大伯母竟然給她盛了一碗飯，哪怕是雜糧的米飯，對茵茵來說也是非常好的東西了。
要是早知道大伯家今天吃飯，她就不過來了。
“胡說，剛剛不還說你家把鍋砸了，鍋都砸了，還怎麽做飯？”大堂哥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茵茵更窘了，低着頭不好意思看人。
“好啦，你快吃吧，不吃白不吃，吃了這一餐，你以後就是想再來我們家吃也沒有啦。”春巧拉着茵茵的手，把筷子塞進她手裏，十分貼心。
“是啊，茵茵快別不好意思了，在大伯這吃一頓飯怎麽了？”大伯沈振華也勸道。
茵茵看了看大伯大伯母，還有爺爺奶奶，見大家都是真心實意地要自己吃飯，也不好再推辭，免得一會兒菜都涼了，反而影響了大家吃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