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還沒幫你……
運動會的開幕式愈發花哨,但是與高三學生無關。高三班級被允許,或者說是被要求,走最樸素的隊列,且輪到走隊列時才需要到操場外做準備,之前都可以,也就是必須,在教室自習。
但運動會正式開始後,大家還是玩得很開。大部分人能賴操場上就賴,都不願回教室看書。參加比賽、圍觀、玩游戲、聊天、發呆等等,哪樣都能成為對學習的逃避。
駱翊和石昊因為初賽感覺良好,成績出來前也沒閑着,運動會期間都在學校分給他們的小教室裏刷題準備着決賽,江問語大多數時間在那兒陪着他們。夏烈打探到這個情報後,也厚臉皮地去蹭教室,駱翊石昊做數競試卷,他就做理綜試卷,江問語給他們講試卷,他就睡覺。大家關系都鐵好,只當他是找個安逸的地方學習,并沒有多想。
運動會閉幕式結束後,不知道誰先起的頭,大家三四個湊一起拍起照來。有同學帶了照相機給比賽選手拍照,相機就暫時充公了。關系好的女生抱作一團甜甜地笑,中二的男生把籃球放自己校服短袖裏裝身懷六甲。
江問語笑着加入大家,女生把他圍一圈個個扮花癡臉,男生和他勾肩搭背,他都配合。各種各樣的胡鬧中,夏烈決心要做最誇張的那個,往江問語背上一跳讓他背自己,大家看得既不可思議又歡騰起來,起着哄拍下了這個畫面。
照片裏,夏烈在江問語腦袋上比兔子,江問語一只手後舉在夏烈臉邊比剪刀手,兩人笑得明朗。
只是運動會是插曲,枯燥乏味的學習與措手不及的意外才是常态。十月中旬數競初賽成績出來,駱翊和石昊果然進了決賽。王一琛差一點,在一等獎裏名列前茅,雖然如此,據小道消息,已經有大學向王一琛抛橄榄枝了。
但那些大學琛神并看不上吧。夏烈在做有機專項練習的間隙想。
他的情緒又壞下去,對他人的豔羨、自我的不信任、對現實的排斥、明年六月的未知令他脆弱疲憊、不堪一擊。漸涼的十一月,他坐在江問語家的書桌前又做完一組英語完形填空,江問語剛給駱翊石昊布置完接下來三天的任務從學校回到家,進書房看到夏烈坐椅子上伸懶腰。
上次夏烈在樓下等了很久,江問語之後去配了把鑰匙給他,讓他想來随時自己來。他走過去捏捏夏烈耳朵:“辛苦了。”
夏烈閉目養神:“駱翊他們還好嗎?”
“挺好的,按部就班地訓練。”
“真好。”
“你休息一下嗎?”
“剛做完,還沒對答案。”
“我來吧。”江問語拿起那本完形填空的書,翻到後面的答案幫他批改,“做得挺好,平均每篇錯兩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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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你總說,尖子生到最後,英語成績不會差什麽。”
“是。”
“但你看衛婷阮非竹,還是能靠英語拉我們的分。我完形錯兩題,他們能一題不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勢,就像你的語文,總能比他們高很多。”
“還不夠吧。”
“不要壓力太大,你已經非常優秀了。”
夏烈睜開眼,想拿過書看自己錯在哪兒:“我還是要再努力一點。”
江問語把書往邊上一丢,把他整個人從椅子上抱起來:“但是先休息,休息完再繼續努力。”
夏烈蜷在江問語懷裏,長腿挂他小臂上晃着,又笑又嘆:“下星期不來你家了,每次來學不了多久就被強制休息,成績怎麽可能上得去。”
江問語笑着把他放平在床上,自己也躺上去抱住他:“适當休息有助于學習效率的提高,給你的班主任一點信任。”
十一月中旬,江問語帶駱翊石昊去C市參加數競決賽,主辦方是全國有名的B中學。駱翊入住當晚給夏烈發消息:“B中好牛逼,我們住的是五星級酒店。”
夏烈看了笑,回複他:“好好享受,吃好喝好玩好,還有考好,給爸爸帶塊金牌回來。”
駱翊回了個“握拳”的表情。
夏烈又去給江問語發消息:“聽駱翊說你們住的是五星級酒店。”
。:是嗎,我都沒注意
灬:據說C市那啥特別多,你注意點兒,別出門亂晃被勾走了,不然打斷你的腿[/兇]
。:那啥是啥?
灬:……打斷你的腿[/兇]
。:哈哈哈哈,你不要總想有的沒的,照顧好自己,注意休息
灬:啊啊啊啊啊啊啊(惡龍咆哮
。:使用卡牌【勇者愛惡龍】
灬:???
決賽成績出來得很快,駱翊拿了金牌,但名次在金牌裏靠後,石昊拿了銀牌,名次在銀牌裏靠前。很快各大名校就找上了他們,駱翊和P大簽了降一本線錄取,和保送沒什麽區別;石昊在F大降60分錄取和K大一本線錄取中選了前者,對他來說,這倆學校降60分還是一本線都差不多,并且他努力努力還有希望沖P大T大。
第一次取得這麽好的競賽成績,一中在各個校門口拉了橫幅貼了喜報慶祝,各種大會上也進行表彰。駱翊和石昊成了全體高三生的羨慕對象,江問語也連帶着又出了一波名,但他心情并沒有那麽好。這次期中考試班上很多學生成績出現較大波動,有的是進步很大,有的是退步很大,夏烈是退步的人之一。
周日上午開完家長會,中午吃完飯江問語又回了辦公室,準備看看該找哪些學生聊聊。他坐下時覺得膝蓋抵到了什麽東西,一驚,桌子下傳來夏烈的聲音:“江問語,是我。”
江問語驚訝地看到夏烈手抱着腿坐在桌子底下,問:“夏烈?你怎麽在這兒?辦公室沒人,出來吧。”
“我想在這待一會兒。”夏烈放開腿,由坐姿變為跪姿,臉往江問語腿上搭,像一只貓。
江問語問:“心情不好嗎?”
夏烈莫名地岔開話題:“我還沒幫你口過。”
他的臉頰貼着江問語大腿內側,臉正對着危險區域。江問語把他下巴鉗住,擡起他的臉看着:“夏烈,有什麽事和我說好嗎?不要走偏。”
夏烈眼神裏像有刀:“你記得嗎,今天是我們在一起一年。你不想我今天幫你口?我專門查了技巧。”
躲不開這個話題。江問語無奈:“我記得。但首先,這是一件情到深處的事。其次,用于發洩當然可以,但不該是在這種地方。我沒有在公共場所暴露自己的興趣。”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
“但這是公共場所。以前以後都會有其他人來。夏烈,保持理智好嗎?”
“你先把我頭放開。”
江問語松開手。夏烈咳嗽了兩聲,卻還是把臉埋在了江問語腿間,沉默地用臉蹭着一處突起。江問語嘆口氣,輕輕摸着他的頭發。
夏烈以為這是允許,開始像他們第一次做之前那樣,用牙咬開他的褲子紐扣,又咬上褲鏈,緩緩拉下。他已經能看到江問語的內褲,黑色的,令人興奮,他用牙勾住內褲的邊,企圖扯下。
下巴猛地被大力鉗住,脖子被迫仰起,夏烈上下牙磕在一塊震得颔骨疼,他皺眉擡眼,看到面色依然保持着溫和的江問語一只手高舉着,又猛然扇下。
夏烈下意識閉緊眼睛,準備為自己的荒唐行為承受這一巴掌,卻只感受到了一陣風。江問語的巴掌停在距夏烈臉頰五厘米處,然後緩緩落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他整理好自己的褲子,把椅子後移,說:“出來。帶你去看看我姥姥姥爺。”
下巴處還有被江問語鉗出的紅痕,夏烈立着衣服領子擋臉。他在花店外等江問語。花店門開時風鈴跟着清脆地響,江問語手拿三小束白菊花出來,遞一束給他:“拿好。”
夏烈不知道說什麽,沒話找話:“遠嗎?”
江問語說:“不算太遠。”
路程一共四十分鐘。夏烈第一次來到這種公共墓地,江問語走在前面,夏烈跟着他,敬畏卻又忍不住地看路過的墓碑。有的墓碑前放着新鮮的花,更多的擺着枯萎的花,有些甚至積了厚厚一層灰,像是很久沒有人來看望過。
江問語停在一塊有着風雨侵襲痕跡的墓碑前,蹲下放好花。夏烈也學着放下花,聽到江問語說:“姥姥姥爺,我又來了,還帶了……我的小男朋友。”
夏烈動作一頓。
“不知道你們會不會吃驚。之前沒談戀愛,也就沒和你們說過我喜歡男人……談了一年了,今天正好一年。他叫夏烈,‘夏天’的‘夏’,‘熱烈’的‘烈’,聽着就很讓人喜歡吧。我很喜歡他,你們如果見過他,雖然吃驚,但也會和我一樣喜歡他。”
夏烈站起來,很傻地鞠躬:“姥姥姥爺好。”
江問語果然笑了:“他有時候傻乎乎的,你們別見怪。”
夏烈不好意思地拍江問語,讓他別瞎說。
江問語笑夠了說:“但他有時候又特別聰明,就是機靈。你們以前總說我機靈,我在他面前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夏烈心一軟,聽江問語聲音漸趨平和:“我最近又想到,以前我遇到困難時,你們會說‘有什麽大不了的,姥姥姥爺都在’,所以你們不在了之後,我有段時間面對困難總很難挨……現在不會了。”
江問語輕輕笑:“是因為夏烈最近遇到了些困難,我才想這些,一些學習上的事。他掙紮得很難,要是你們在,也可以和他說‘有什麽大不了的’,但你們不在,就我來說吧,希望他能聽進去。雖然他最近叛逆,總聽不進去我說的。”
夏烈覺得鼻子有點酸,不服:“扯……”
“但我相信不管聽不聽我說,他都能克服。我也會陪着他。”江問語頓了頓,“行了,人你們也見過了,我去隔壁小泉那兒看看。過兩周再來看你們。”
江問語說完往右邊走,夏烈急急地又鞠了個躬,說“姥姥姥爺再見”,然後跟上江問語。江問語在右邊鄰着的墓碑前蹲下,放下花說:“小泉,好久沒給你帶花來了。”
夏烈看到,這個小泉逝世的日子比姥姥姥爺早挺多,再看出生年份,一算竟然只有十六歲。他這才注意到,照片裏是個表情略嚴肅的女孩。江問語蹲在他身旁解釋:“小泉是姥姥姥爺的鄰居,但……好像沒什麽人來看她,所以我記着的時候,都多帶一束花給她。”
夏烈喃喃:“她是十六歲的時候……”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麽事,墓碑很簡潔,也沒人來看。是個可憐的孩子吧。”
夏烈又看一眼她的出生年份:“她比我大五歲。”
江問語說:“但她的生命止于十六歲,她永遠就只到達了十六歲。”
十六歲。夏烈又想起江問語在姥姥姥爺墓碑前說的話,突然繃不住了:“江問語……”
江問語站起來抱住他:“沒事。都會好的。”
夏烈緊緊地回抱,江問語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在一點點變濕,像是下了雨。他的心情随着這陣雨終于輕快了起來,或許是因為知道,雨後總會有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