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I love you
雪只下了兩天,卻積着了四五天。只是臨近月考,大家并不總有時間玩雪,尤其夏烈這種還在上競賽課的。
江問語之前講了三節課不等式,第三節 課着重講了看起來挺平凡的但賊好用用起來賊神奇的柯西不等式。江問語說這個不等式在大學數學裏依然很重要,但大學裏稱它為柯西-施瓦茨不等式,戲稱柯西洗襪子。
結果那節課上下來,夏烈什麽也沒記住,就記住了“柯西洗襪子”這五個字。
第四節 課,江問語終于回歸了高中知識順序,開始講集合。夏烈聽江問語講交集并集補集一度覺得自己這節課能跟上,事實證明,他想太多了。
中間休息,夏烈邊飛快地在筆記本上抄解題步驟,字跡潦草得他自己過兩天大概也看不出來是什麽,邊吐槽:“集合也這麽難,有沒有人性了。”
駱翊也沒有全聽懂,演算着江問語給的式子問:“第五題你明白了為什麽要從補集角度考慮嗎?”
“不懂。”夏烈站起來,“我去問。”
夏烈不僅放下了“江問語是同性戀”的心事,和江問語的關系甚至比原來更近了。有一個人正在問江問語第六題,他就也湊到江問語身邊再聽了一遍。
“我們是不是還完全不知道a、b可能的性質?那我們不妨分別考慮,當a、b均為奇數時……”
江問語很仔細地把四種奇偶性下的顯而易見的結論列了出來,剩下的給了提示讓那人自己接着往後想。那人說了“謝謝老師”走了,夏烈緊接着把課件放在了江問語面前,筆一指,說:“江老師,第五題一開始這裏,為什麽非得從補集考慮問題?”
江問語笑了下,從夏烈的角度可以明顯看到他面部線條變得柔和了。他說:“我先喝口水。”
夏烈他們看起來再難的題,到江問語那兒都是簡單的。江問語講得頭頭是道,夏烈聽得一愣一愣的,回去給駱翊講,駱翊也聽得一愣一愣的。
駱翊感慨:“江哥真的是太牛逼了。”
夏烈邊記筆記邊說:“是吧。每次聽他上競賽課,我都想他為什麽要教物理。”
駱翊來了興趣:“是诶。要不你去問問?”
“幹嗎我問。你感興趣自己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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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和江問語關系好嘛。”
駱翊本意是揶揄夏烈,不料夏烈不僅沒聽出來,還像貓被踩了尾巴似的炸毛說:“誰他媽說我和他關系好了!”
駱翊連忙說:“我開玩笑的啊。知道你和他有世紀之仇。”
又是誰他媽說我和江問語有世紀之仇了。
夏烈心裏不爽,說:“你不覺得問他為什麽教物理很尴尬嗎。萬一他有什麽難言之隐,是該告訴你還是不告訴你?”
駱翊皺着眉疑惑:“你難道不該擔心江問語因為這個記你一筆嗎?”
“……”
夏烈陷入了沉思。前排因為他們聲音過大被迫聽完了全部對話的衛婷,開始了即将要講的題目的第四次解答嘗試。
第五節 競賽課衛婷沒去,夏烈看着空蕩蕩的前排有點不習慣,第二天一到班上就問衛婷:“你不上競賽課了嗎?”
衛婷放下課本,說:“馬上月考,我想多留點時間複習,考完再去。最近又在排元旦晚會的節目,更沒時間了。”
夏烈理解。考試和晚會,一個體現個人能力,一個促進同窗友誼,看得比競賽重很正常。他沒再說什麽,從書包裏拿出語文課本準備背《氓》,餘光掃到衛婷拿着的課本,覺得不太對:“你在背……歷史?”
衛婷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夏烈有點驚訝,不太确定該不該問下去,衛婷卻先一步問他:“夏烈,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要學文科?”
夏烈絲毫沒遲疑:“是啊。”
衛婷笑了一下:“真羨慕你。”
夏烈覺得有必要說些什麽,可衛婷開始繼續背歷史了。譚深從不管他們讀什麽,只要求大聲讀就行,所以讀什麽的都有,甚至有讀物理筆記的。朗讀聲一陣高過一陣,夏烈意識到,自己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次月考難度全面提高,說是讓大家在做難題中體會自己适合學文還是學理。于是考完語文休息的二十分鐘,幾乎所有人都在瘋狂吐槽文言文之惡心,要翻譯的單字和句子要回答的問題全都摸不着頭腦,十幾分算是打水漂了,夏烈去廁所放水都聽到隔壁倆哥們在痛心疾首地嚎。
夏烈也很摸不着頭腦,只是他不懂的是,這些人都不看《古文觀止》的嗎,考的是裏面一篇原文啊。
像充滿氣的氣球,十分膨脹了。
不過二十分鐘後開考物理,這氣球上就多了個小洞,氣一點一點洩完。夏烈由不服到煩躁到憤怒,十分想找到之前那倆人一起罵出卷老師。他邊想邊把卷子翻到正面,看到“出題人”後赫然三個大字:
江問語。
夏烈不戰而潰,無力地趴桌子上想,初雪願望真是一點都不靈。
好在像他這種人,不是賦予了考試特別的重視時,考試的情緒只會留在考場裏,考一門忘一門,考完了就全忘了,考試難無非是早死早超生,超生了繼續來呀快活呀。
所以到了元旦晚會上,夏烈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白了大半的物理大題。
教室在下午已經被布置好了。牆、天花板、燈上拉了各種顏色的彩條,牆上粘了各種顏色的氣球,還有一些好看的氫氣球抵着天花板浮着。窗上貼了窗花,燈管被橙色和橘紅色的透光紙蒙住了,一開燈,教室裏都是熱鬧溫暖的氛圍。
往常占據教室中心的桌椅這會兒沿左右後三面牆擺放,留出中間的一大塊空地用于表演。夏烈坐在後面那面牆前挨着後門的角落位置,旁邊坐着駱翊。
七點剛過,主持人沈蔚和張臨在念開場詞,夏烈拆了一小包剛發到他面前的薯片,聽駱翊說:“張臨這孫子以為梁夢玥會主持,所以報了主持人,沒想到梁夢玥沒報主持。”
夏烈幹笑一聲,說:“這種事怎麽不商量好。”
駱翊不客氣地拿了片薯片咬得咔嚓響,說:“他可能覺得板上釘釘吧。畢竟初中時三年校元旦晚會梁夢玥都主持了,現在沒有校元旦晚會了,他肯定以為梁夢玥一定會主持班級元旦晚會。”
夏烈把剩下一點薯片倒給了駱翊,側過身邊丢垃圾邊問:“梁夢玥為什麽沒主持?”
駱翊嘆了口氣:“我比你想知道多了。”
夏烈想安慰他幾句,耳邊突然傳來巨大聲響,是開場詞念完開始放開場曲了,放的是《We Will Rock You》。駱翊“操”了聲,問:“這麽激烈?”
夏烈事先也不知道,看到坐在多媒體臺後的江問語在跟着歌輕微地晃,咧着嘴着喊:“那就燥起來啊!”
全班的男生女生都被rock了,大家不約而同跟着節拍用力拍起桌子。主歌部分幾乎沒人會唱,但歌一唱到“We will we will rock you”就成了大合唱,尤其是“rock you”兩個字,大家吼得聲嘶力竭的,教室愈發吵鬧。
歌放了兩遍,氣氛完全熱起來了,江問語從多媒體臺後站起來,拿過話筒笑着說:“大家都很嗨啊。那今天晚上我負責音響等一切你們需要的,你們就負責好好地吃喝玩樂,臨時有什麽需要也可以來和我說,我都會給你們準備。”
下面響起一片熱烈掌聲,有男生放肆地喊“江哥威武”,又帶起一片起哄聲。江問語被迫停下講話,笑着等他們鬧完了才接着說:
“不過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想給每個人發一張空白的賀卡,大家在那張賀卡上寫上一段祝福并署名。不着急寫,到晚會結束前我才會拿一個箱子來收,大家的賀卡都放進去,然後每個人随機抽取。”
大家小聲議論起來,江問語說:“對,這個賀卡是你們互相寫給對方的,所以我希望,這個祝福是真心的、誠摯的、你們自己認為最好的。我也會寫一張,也會抽一張你們的祝福賀卡。好的,賀卡待會兒會發給你們,先讓張臨和沈蔚給我們報幕第一個節目。”
第一個節目是葉清清古筝獨奏,開場曲的熱鬧過後接了個溫婉的表演。
葉清清自己的古筝在她縣裏的家,這個是借班上另一個學過古筝的女生的,但絲毫不影響她的水平。趙兆看得眼睛都睜圓了,嘴巴不自覺張成一個“啊”的形狀,可突然,嘴唇被一個涼涼的東西抵住了。
“喝水。”
是坐在旁邊的王一琛把礦泉水瓶直接往他嘴上怼。趙兆看王一琛表情不悅,不敢不喝,但又想看葉清清,一心急反而嗆着了,忍不住要咳嗽,又怕打擾葉清清表演,強憋着不咳。
王一琛看在眼裏,又氣又惱,拍着趙兆的背說:“別忍着,輕輕咳出來。”
趙兆擡起小胖腦袋看王一琛,臉頰憋得泛紅,眼眶裏也蓄着了點生理淚。王一琛心疼,替他拍背的動作更輕了,臉卻還是面癱臉,說:“喝水都能嗆着,你是有多笨。”
趙兆知道自己笨,但被王一琛這樣說還是難過,默默垂下了腦袋。等古典雅致的音樂放完,班裏掌聲響起,他才想到自己忘了接着看葉清清彈古筝,心裏更難過了。
但王一琛心情好像好了些,給趙兆剝了個橘子吃,又把他拽得離自己近了點坐。
第二個節目是三個男生跳街舞,氣氛重新被搖滾風的BGM帶得火熱。一衆女生不在乎形象地尖叫作勢,這樣的火熱裏,向來冷靜自持的衛婷也敞開了嗓子吶喊。
班上買的一箱雪花噴霧器也派上了用場,三個男生穿的黑色皮衣很快被噴成了白色,還有人惡作劇照臉噴,他們只好邊跳邊躲邊樂。
“他們可以啊。平時真看不出來,他們還會這招。”
駱翊邊拍巴掌帶動氣氛邊感慨,沒聽到夏烈應和,扭頭看他目光直直的。他順着夏烈目光看過去,除了多媒體臺和江問語的一個腦袋什麽也沒看到,他出聲問:“喂,你在看什麽啊?”
“啊。”夏烈回過神,頓了下說,“剛發呆了。”
駱翊完全沒多想,畢竟夏烈目光終點并沒有什麽好看的。他拿起一瓶噴霧遞給夏烈,壞笑着說:“下一個節目有瀚神,準備好噴他。”
丁瀚的節目是和其他幾個人表演小品,他之後又有兩個女生唱歌,然後是一個互動游戲——搶板凳。
只是男女一組游戲對男生好像有點不公平,畢竟雖然女生們放飛了自我擠來擠去地搶板凳,男生還是不好意思和女生不管不顧地搶,所以最後勝利者基本是女生。不過最後一組游戲指定了男生參加,夏烈坐角落坐得要發黴,就舉了手。
椅子前後左右擺了一圈,大家繞着椅子走,音樂随機播放随機停,停了就要開搶板凳。夏烈的策略是快速通過左右後三個方向的椅子,在朝前的椅子前——面向多媒體臺的方向——就放慢腳步,随時準備搶。如此策略支撐着他走到了決賽,留下的那一張椅子也正是朝前的那張。
夏烈邊扶着椅背繞圈邊滿心歡喜地想,自己待會兒要以怎樣帥氣的姿勢坐下。又一次他繞到椅子前、另一個男生繞到椅子後時,音樂停了,他二話不說地坐下去,不料那個男生直接把椅子一轉自己坐了下去,他卻直接坐到了地上。
全班哄笑起來,那個男生也笑着說“烈爺,對不住了”。夏烈屁股痛得直皺眉,想,對不住你奶奶的。
倒不至于有什麽意見,游戲嘛,就是圖一樂,顯然這個效果達到了。夏烈緩了會兒準備站起來,面前突然出現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手的主人平時總愛笑,這會兒卻沒笑,問他:“你還好嗎?痛得站不起來嗎?”
你才痛得站不起來,你全家都痛得站不起來。夏烈腹诽,卻毫不猶豫地抓住了那只手,另一只手撐着地站起來,說:“沒事。”
江問語這才笑了,收回手說:“本來接着就是你的節目,但我剛看你表情不對,就讓沈蔚調了下節目順序。你休息會兒,等這個節目結束,你和駱翊再上。”
教室中間果然已經站了個男生吹薩克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個男生和桌上擺的零食上,沒人再看向夏烈。夏烈想了一下,問江問語:“你聽過那首歌嗎,我和駱翊要唱的那首?”
夏烈不多才多藝,但憑着一個唱歌可以所向披靡。駱翊知道這點,硬拉着他和自己一起表演唱歌,并且要全程合唱,兩人聲音混在一處,聽不清誰是誰,顯得他自己唱歌也特好聽。
其實都是自欺欺人,班上那麽多初中同學,誰不知道夏烈唱歌好聽,駱翊唱歌是一坨……咳。
但駱翊自欺得很快樂,他找了一首抒情慢歌,情歌,在他心裏是專門唱給梁夢玥的。
這歌也不知道出名不出名,反正駱翊和夏烈說之前夏烈沒聽過。夏烈看着江問語,江問語笑着搖搖頭說:“沒聽過。”又補了一句,“正好待會兒聽你唱。”
仿佛回到朗誦《雨巷》那會兒,夏烈心裏想着,你要聽嗎,那就好好聽吧。他聽見自己堅定地說:“好。”
薩克斯表演沒有很久,很快就輪到了他們。歌名是《Those Words》,前奏39秒,夏烈安靜了聽了39秒後,開始和駱翊一起唱:
“I told you before
I’ve told you a thousand times
and I’ll say it again (Say it again)
That I told you before
I’ve told you a thousand times
and I’ll say it again (Say it again)
I, I, I, I, I love you till I go ah ah aah
I, I, I, I, I love you till I go ah ah aah”
這首歌很舒緩,很動人,夏烈和駱翊的——其實主要是夏烈的——聲音是很幹淨的少年音,比起原唱少了幾分空靈,但多了幾分深情。
大家聽得如癡如醉的,都沒空想夏烈平時看起來不正經又愛瞎哔哔,唱歌竟然這麽有魅力。間奏響起時,衛婷拿起了那束僅有一束、每個節目都共用的花,走向了他們。
看到同桌拿着花走來,夏烈有點得意,手準備好了接。衛婷笑着走到他面前,花在他面前一晃,晃到了駱翊手裏。
夏烈很驚訝,觀衆們也都很驚訝。夏烈知道間奏還有一會兒,拿起話筒說:“衛婷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大家都笑,駱翊也笑,厚臉皮接了句“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反正說的是眼睛,不是耳朵。他這樣說着,心裏同時還擔心梁夢玥會不會誤會什麽,忍不住看向梁夢玥,看到她和沈蔚一起笑得很開心。
倒是始作俑者衛婷一言不發,又看了眼駱翊,回了座位。
夏烈還在不平,索性更認真地唱起歌:
“I, I, I, I, I love you till I go ah ah aah
I, I, I, I, I love you till I go ah ah aah
I, I, I, I, I love you till I go ah ah aah
I told you before
I’ve told you a thousand times
and I’ll say it again
Say it again”
他們唱歌是面朝同學們,夏烈唱這最後一小段的第一個“ah ah aah”的時候突然想到,江問語說了要聽他唱這首歌,他也答應了好,那江問語有沒有在認真聽。
夏烈這樣想着,并不合适地轉了身,正好唱到“I love you”。
江問語在看着他,笑得很溫柔。
作話:那個,有一個bug是,在設定的夏烈上高中的那個年份,《Those Words》這首歌其實還沒發行,但為了劇情(以及我個人喜好quq)還是用了這首歌QAQ
之後涉及到歌曲的部分,應該都還是會這樣處理,還請大家見諒(手絹抹眼淚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