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單身嗎
又一個周六下午,夏烈再次被驅逐出了家門,去問江問語題目。
不過這次夏烈老老實實整理了些第二章不太明白的問題。雖然江問語說他可以把問題目當作打籃球的過場,但他還沒心大到那種地步。
叩叩叩。
江問語喊“進來”。夏烈推門進去,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江問語旁邊的梁夢玥。
“夏烈,你先去教室待會兒,梁夢玥問完題了會叫你過來。”
“哦,好。”
梁夢玥也不過周末來問題目?
夏烈走進教室,發現周末來學校的非住校生不止梁夢玥。
比如趙兆在,小胖子可能是覺得自己月考考得太差,周末來學校和大家一起學習,效率高些;趙兆同桌不在,王一琛堂而皇之地占據了趙兆身邊的座位,夏烈知道為什麽王一琛總能考第二了。
拼命呗。
夏烈轉悠到自己座位,轉過身和趙兆打招呼:“兆兒啊,你怎麽在這兒啊?”
趙兆擡起小胖臉,不好意思地說:“我來學習。”
果然是。但是夏烈壞笑起來:“你是想來見葉清清吧。”
班上人都說趙兆喜歡葉清清。葉清清長得小家碧玉,說話輕聲細語,十足溫柔。被人欺負慣了的趙兆——雖然那些欺負多半是無惡意的調笑——每次聽到葉清清對他溫溫柔柔地說話都會臉紅,到後面看葉清清一眼都會臉紅。男生們一見他臉紅就起哄:小胖子又在想清清!
趙兆和葉清清都不是擅于分辯的人,尤其趙兆,心裏對葉清清确實有些好感,更是只會紅着臉低下頭。不過當事人不出面,旁觀者總有看不下去的,王一琛拿出一本書拍在桌上,邊翻開邊不帶感情地說:“聊天到外面去。”
王一琛脾氣差大家都知道,大家平時也都不太和他來往。教室裏暧昧的氛圍被他冷冰冰的話攪得蕩然無存,背筆記的背筆記,寫作業的寫作業,看課外書的看課外書,都不再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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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夏烈頗不欣賞他這種無情作風,故意說:“琛神怎麽坐兆兒邊上,是不是也喜歡葉清清?”說完看起來很酷地蹿出了教室。
趙兆聽夏烈這麽說,猛然覺得好有道理,不可思議地瞪着王一琛。王一琛覺察到毫無殺氣的目光,現場示範了一個殺氣騰騰,說:“別人說什麽你都信?”
趙兆打了個哆嗦,默默垂下小胖腦袋。
琛神很危險,調侃需謹慎,夏烈不想冒風險再進教室,在走廊上扒着欄杆看風景。他沒有等很久,梁夢玥從辦公室出來了,對他笑了一下算是問好,說江老師讓他進去。
這一笑駱翊見了心大概要跳快好幾拍,不過夏烈只是擡擡手說“謝啦”,往辦公室走去。
江問語又在笑着,不知道是和梁夢玥沒笑完的,還是見了夏烈笑的,笑着問:“你是來打招呼的還是……”
夏烈邊走邊換成單肩背包從包裏拿書和習題冊,續上話:“來問題目。”
江問語沒有太驚訝,說:“來吧。”
夏烈這次舉止端正,态度積極,江問語講到他覺得“對對對就是這樣我之前怎麽沒想到”的好思路,他就會在習題冊或書上粗略記錄一番,等回家再補全。這樣一番你講我記,加上一些不足挂齒的插科打诨,夏烈的問題全部問完時,已經過了一節課的時間了。
夏烈看到時間時唬了一跳:“這麽晚了?”
江問語起身倒了杯水給他:“還行。問的問題都挺好,眼珠子也沒有像上次那樣亂轉。”
什麽人啊,怎麽還觀察人眼珠子怎麽轉。夏烈接過水說“謝謝”,沉默了半分鐘,說:“江老師,你按補課費收我問題目的費用吧。”
這話僭越了,沒有學生教老師怎麽做的道理。江問語看夏烈明顯沒意識到這個問題,還一臉認真,輕笑了聲說:“學生問老師題目理所當然,沒有收費的道理。”
夏烈先皺了眉,然後苦着臉說:“可是看我媽的架勢會讓我每周六都來問題目,一周一周的時間加起來這麽多……。”
“我又沒什麽事,幹待在辦公室也是待,你們來問題目還能陪我說說話。”江問語突然停住了,幾秒後才重新笑開,“我好像一個孤寡老人啊——所以不要再提交什麽費用之類的事了。”
孤寡老人。
“老人”挺好理解的,“孤寡”……江問語單身嗎?
話說到這份上,夏烈只好多說幾聲“謝謝老師”。江問語挑了挑眉表示聽到了,理着桌上略散亂的草稿紙,突然想到:“你要是過意不去的話,把梁夢玥剛剛問的幾道題做了吧,算是補課費了。”
什麽?問完題還要當堂測驗的嗎?夏烈想我嘴欠個什麽,欲哭無淚:“你直接收補課費行嗎?”
當然由不得夏烈決定。
梁夢玥不知道從哪兒找的題,情景複雜,又難又刁,四個選擇題夏烈只有兩題有頭緒。他看江問語正盯着電腦鍵盤敲得啪啪響,快速地看了一眼手表,看到過了二十分鐘時異常心累,胡亂把沒想法的兩題選了C,說:“江老師,我做完了。都不太會。”
四題錯三題,對的那一題還是亂選的一個C。夏烈心裏燃起的 “好好學物理”的小火苗被撲得只剩一星半點。
“沒事,這幾題是有點難,”江問語把電腦調到睡眠狀态,“對你來說。”
合着其實不難。一星半點兒火苗也熄了,夏烈索性自暴自棄:“我水平做這些題還差得遠。”
“其實差得不遠,就一步之遙的事,只是你總覺得遠,總不敢邁出這一步,就越來越覺得遠。這幾題我先不講,你自己回去有空的時候再想想。下周再講。”
夏烈點頭,想下周的事就這樣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江問語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你有沒有了解過競賽?”
話題突然轉變,夏烈一愣:“競賽?”
江問語解釋:“就是數學、物理、化學、生物、信息學科競賽,學一些基于且高于高中的知識,然後參加考試。一路考上去如果拿了獎牌,就是國家級獎項,高考可以加分,還會有一些學校和你簽約,承諾高考降分錄取;沒拿到獎牌拿了省級一等獎也會有學校找你,就是學校的檔次差一些。”
“拿獎牌還有那個省級一等獎,難嗎?”
“我們學校前年和去年分別有一個人拿了數學銅牌,去年數學省一三個,物理一個,化學一個。我們學校只辦了這三種競賽輔導班。”
“那這和我沒關系了。”夏烈坦誠地說。
“以前可能是,但這個政策是剛改的。你們上兩屆的時候,省級一等獎就可以加分,還有保送資格,拿了牌就更不用說了。但從你們上一屆開始,競賽方面的保送資格取消,省一不加分。”
“這麽坑?”
“政策,誰都預料不到,很多學校也因此不再培養競賽生了。全國範圍內聰明學生太多,拿金銀牌的難度降不下來,但省裏靠前的幾個高中培養競賽生的力度小了,你們趁這機會好好學,拿個省級一等獎還是不難的,運氣好一點考進了冬令營,那就至少有銅牌了。”
“冬令營是……?”
“省級一等獎的前幾名。”
夏烈不是沒聽過競賽,他初中也假模假樣地在書店挑過數學競賽書買來做,然而做了也就是多做了幾道題而已。但江問語說的競賽聽起來和他以前了解的競賽完全不同,江問語說的感覺很嚴肅,很正式,也很有用。
夏烈捋了捋思路,問:“你的意思是,現在其他學校沒有培養競賽生,我們學校培養,考試的時候我們就能考得比他們好。這個獎是取前百分之幾發,不是取絕對分數?”
“對。”
夏烈驚了:“這不是撿漏嗎?”
是這個道理,但江問語沒想到夏烈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意外地笑了,指正:“有眼光不能算撿漏。讀書人的事,能算撿漏麽?”
夏烈想了想,點頭說:“算。”
江問語笑,想這小孩真不顧忌,說:“就算是撿漏吧,為誰撿呢?讓誰高考加分了降錄了呢?”
夏烈聳聳肩:“反正不是為我。”
江問語是覺得夏烈妄自菲薄了的,但他沒再勸,而是表達自己的看法:“其實我覺得,學競賽的目的不僅是為了拿獎,也是在學習高中知識之餘,去了解一些更有趣也更深刻的知識,開闊自己的視野,豐富自己。
“我總覺得,高中的知識并不需要用三年的時間去學。我們到高二下學期後段就會把所有考試內容學完,之後一年多的時間都是在複習,重複練習相同的知識點引申出來的各種題目以增加熟練度,而這種重複,僅僅是為了高考。
“我們完全可以不局限于高考,弄懂了每天每天學的知識後,學有餘力時,可以去了解一下更廣闊的世界。思維開闊了,反過來對高中知識的理解也會有幫助。當然這麽說太理想主義了,現實一點還是,邊了解邊拿個對高考有用的獎回來。只是理想和現實有時候是可以不沖突的。”
江問語在夏烈心裏的人設在他說這番話時,從“藏匿的殺手”逐漸轉變為“郁郁不得志的推銷員”。被這一大段話震住的夏烈愣愣地說:“那我考慮考慮吧。”
其實這段話不在江問語計劃內,和一個剛上高一的學生說“高中的知識并不需要用三年的時間去學”,過激且不妥帖。江問語心裏生出些自責,盡可能友好地說:“沒事,報名時間還早,要到冬天才開始上課。你可以自己再去查查相關的信息。”
“不過江老師,有一件事……”
夏烈頓了一下,江問語示意他但說無妨,他才接着說完:“我并不是學有餘力的同學。”
江問語莫名其妙被戳笑點。他突然覺得夏烈能正确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不會跑偏。他說:“對,你的餘力都是騰給睡覺的。”
班主任就可以為所欲為損學生嗎!
按以往經驗,夏烈覺得自己該撤了,不然事情會朝着對自己不利的方向一發不可收拾地發展下去。但他臨走前還是沒忍住說:“物理競賽我肯定不考慮,我化學也沒那麽好,我覺得我考慮一下數學競賽吧。數學競賽是誰教?”
江問語說:“我。”
看吧。
夏烈決定有多遠滾多遠。
不過為什麽江問語會教數學競賽?
夏烈在去車棚的路上想起來,江問語在T大學的好像是數學。
啧。學數學的來教物理,是我們學校的物理老師太少還是T大的學生太飄。
夏烈沒想到自己随便就猜中了兩個次要原因,但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是約了石昊打球的!
如果和夏烈說,他有一天會因為江問語忘記打球,他一定會想,腦子秀逗了嗎。此刻,秀逗的夏烈急匆匆趕去籃球場,企盼着石昊不要問東問西。
周二周三大雨,周四小雨,周五陰了一天,今天恢複了陽光燦爛。夏烈喘着趕到籃球場,籃球場上并沒有打籃球的人,倒是看臺上有兩個坐得很近的人,衣服皺着貼在一塊,邊界被陽光模糊了。
夏烈走近,拍了下坐右邊的弓着腰的大塊頭:“兄弟,對不起,來晚了。”又拍了下阮非竹算打招呼。
石昊直起腰,腿也伸直了,抓過阮非竹的手撸起他的袖子。阮非竹白皙的手腕上有一只表,石昊看了看時間問:“你問了這麽久題目?”
夏烈沒說自己還忘了打球的事,直接“嗯”了聲。
石昊舒展開比蜷着體積大了一倍,說:“你終于開始重視物理了!”
夏烈并不想承認,随便應着把這個話題過了,反客為主地問:“你的表怎麽在非人手上?”
“我怕打球撞壞了,讓他替我戴着。”
“哦,那起來打球呗。”
石昊卻重新蜷成了一團。太陽曬得這麽舒服,他靠着阮非竹和阮非竹看着同一本書,完全不想動:“不打了。你沒來時我自己打了會兒,現在背生物正背到一半。”
又是背生物,媽的,我又想起我生物作業沒做。夏烈不甘心,像薅草一樣地薅石昊:“是不是人啊?打球和學習你選學習?”
石昊沒應,往阮非竹那邊蹭了蹭,躲避夏烈的物理攻擊。
夏烈沒招兒,拿石昊的球自己一個人狂歡了會兒,出了一層薄汗。走之前他趁石昊坐着拍了拍石昊的頭,說他像一條大型犬趴阮非竹身邊,以為石昊會發飙,說完就溜了。
不過石昊完全沒生氣,聽夏烈這麽說,歪着腦袋看着阮非竹笑着“汪”了一聲。
阮非竹沒搭理他,把生物書又翻了一頁。
但石昊看到了他右臉頰的酒窩。
小小的,淺淺的。
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