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在算命嗎
運動會确實是能團結班級的活動,有項目的都在努力,沒項目的都在加油,熟的不熟的都可以湊一塊兒聊當前正在進行的比賽。
第三天只有上午有接力賽項目,比完算完各班積分就是閉幕式。夏烈身體上與跑步絕緣,但看到最後一棒的石昊向終點沖去時,心理上還是非常激動,上蹿下跳大呼小叫,宛若返祖。
十七班最後總積分拿了年紀第五,這對于一個只有32人的班級來說很優秀了,雖然一些男生看到沒進前三,免不了有些失落。
閉幕式結束,大家回到教室叽喳成一片,江問語拿着發的錦旗,提高了音量說:“好了同學們,運動會結束了,國慶長假也放完了,明天重新開始上課,要收點心了。高中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不知道大家适應得怎麽樣……”
江問語開起小班會,教室稍微安靜下去一點。夏烈沒什麽心思聽,他現在看到江問語腦海中就自動浮現他連進五球的畫面。
看不出來啊。
藏得真深啊。
開班會啰啰嗦嗦的,打球這麽厲害。
哎。
太挫敗了。
“……行,今天就到這。再次強調一下,冬令時上午的時間是不變的,大家還是要七點一十到校。”
教室裏拉椅子的聲音約着同路回家的聲音把江問語那句“大家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淹沒了。夏烈猛回神,問衛婷:“明天開始冬令時了?”
衛婷把椅子在課桌下擺放好,正準備走,說:“嗯,明天下午提早到兩點上課了。”
少了二十分鐘午睡時間。慘。
閉幕式時駱翊說了中午要跟他爸媽去吃喜酒,不能和他一起回家,夏烈起身也準備走。江問語走到了他面前,說:“夏烈,着急回家嗎?不着急的話聊聊?”
着急回家也得把時間給您騰出來啊。夏烈撐出一個笑:“江老師。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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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一前一後地出了教室,又出了教學樓,江問語很随意地說:“我看你昨天投籃挺準。”
這是誇獎還是反語?比起他自己不是差遠了嗎?夏烈摸不着頭腦,說:“沒,就瞎投。江老師投籃好厲害。”
“還行,帶上一屆的時候經常和學生們打。有機會也和你們幾個打一場,看石昊他們都挺厲害。”
怎麽還約起球來了?夏烈耐不住性子:“好啊。老師,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他們在朝着實驗樓的方向走,準确地說,是江問語開路,夏烈跟着。江問語本來還想再唠幾句日常,看夏烈一副“不想多聊,有話快說”的樣子,只好打住話頭,笑着輕搖了搖頭,說:“月考成績出來了。你物理成績還是不太理想。”
夏烈不是很在意成績的人,唯一一點在意全來源于對段莉的敬畏。他擰着眉問:“分數是……?”
“班上有四個滿分,基本都上了九十,你考七十多。”
分數和中考差不多,但中考物理難啊,班上大部分人上了九十自己還考七十多,就說不過去了。
夏烈想象着段莉在飯桌上端着碗卻氣惱得吃不下飯的情景,蔫兒得說不出話。江問語安慰他說:
“才第一次考試,沒什麽大關系,但還是要稍微重視點。這次卷子沒有難題,大家沒考到滿分基本都是粗心,沒看清單位、漏了條件、慣性思維這種。但我看了下你的卷子,你不是,你是真不會做。”
江問語笑起來:“很奇怪,你數學考了130,說明你足夠聰明,可物理題多繞了一兩個彎你就不會了。”
這有什麽好笑的嗎?被貶又被嘲,夏烈很是不開心,語氣冷漠了些:“我初中物理就不好,數學化學題我都分析得來,物理題不行。”
“我倒覺得不是你不會分析物理題,是你不願意。”
江問語怎麽總拿我開涮呢。夏烈火大,我不會自然就不願意啊。
江問語徑直往前走着,讀人心似的解釋:“‘不會’是你完全沒有這個能力,‘不願’是你有能力但你沒有想法去認真做這件事。你總說‘我物理不好’,其他同學也這麽說你,時間長了,你不自覺地給自己貼上了‘物理不好’的标簽,覺得‘反正我物理不好,做不來題考不來試很正常’,就再沒認真對待過物理這門課了。”
神他媽貼标簽,江問語有什麽資格說我“沒認真”?
是在算命嗎?這位少年我看你骨骼清奇,定是總覺得自己物理不好便不認真對待吧。
夏烈反感極了被別人揣測,僵硬地說:“我平時有認真學物理,不會的題都問了同學怎麽做。但遇到新的問題,我還是不知道怎麽分析,記起來了這一點又忘那一點。我覺得我是沒有學物理的天分,不是不認真。”
“你問了同學怎麽做之後有再歸納總結嗎?有隔幾天再拿出來做一遍嗎?還是只是當下懂了就過了?高中物理題幾乎沒有新問題,都是幾個套路,換來換去。”
歸納總結……隔幾天再做……好像都沒有,但夏烈在氣頭上,只想反駁:“看出一個題目是什麽套路不也是能力嗎?對物理我就沒有這種能力。”
你哪是沒有,你是能力就在身上還非要嚷“可是我什麽能力也沒有呀”,就你聰明嗎。
這話說了夏烈也聽不進去了,至少今天聽不進去。江問語心裏嘆了口氣。
夏烈看江問語不說話,以為是辯駁得他啞口無言了,想會不會太無禮,但更多的是覺得得意。他嘴角翹起來又壓下去,問江問語自己總排名多少。
行吧,先暫按下不表吧。江問語邊想着以後怎樣勸這個固執的小朋友,邊說:“總排名?你問的是理科排名吧?班級19,年級21。”
比中考進步了點,段莉應該能吃下幾口飯了。夏烈更得意了,說話恣意起來:“是理科排名。我政史地都沒怎麽做,總排名肯定涼。”
江問語沒指出這“涼”是涼到了班上倒數第二,只是笑着說:“大題随便編幾句都有一點分,你怎麽編都不願編。”
夏烈十分坦然:“考試時太困了。”
江問語想到他不知道多少節課是睡過去的,至少自己的課有一半,說:“你确實很嗜睡。”
夏烈不在意地笑了聲,看了看周圍的建築和花草樹木說:“我還是第一次到這塊兒來。”
“過段時間要帶你們來這做實驗,化學生物課應該也會。”江問語頓了下,“這裏挺漂亮。”
“牛……酷啊!”夏烈聽到要做實驗差點口不擇言,又突然想到問一下平時和自己你來我往說髒字的兄弟們的成績,“老師,駱翊考得怎麽樣?”
“班級第三,年紀第三。”
……我為什麽要多嘴。
夏烈放棄了問張臨,重新問:“第一第二還是阮非竹和王一琛?”
“是,他倆成績很穩。”
畢竟是神。“阮非竹總排名也是第一嗎?”
夏烈只是順着問了下去,并不懷疑答案。可答案非不順他意,江問語說:“不是,他總排名第二。第一是衛婷。”
衛……衛婷?
我同桌?
江問語沒注意他的怔愣,接着說:“說到衛婷,我前兩天和衛婷聊天時問她,和你同桌習不習慣,畢竟你們是班裏唯一一對異性同桌。衛婷說習慣,還說你人很好,很有趣。”
江問語是有意誇夏烈,老師鼓勵學生的慣用方法。可夏烈完全沒聽進去,注意力停留在他說的“我前兩天和衛婷聊天”。
和衛婷聊天?
他不是只找我這樣聊天?
他不是因為針對我所以叫我放學別走攔下我聊天?
“我過幾天會去你家家訪一次,去之前會給你媽媽打電話。”江問語預先通知着,沒見夏烈應聲,把手在他面前上下揮了揮,“夏烈?怎麽了?困了?”
“嗯?哦。”
夏烈沒緩過神,随便應了聲。他突然想到:江問語沒有在針對我,駱翊早就這麽說過。
本來該是件好事,夏烈卻意外地沒有開心。
“看,石榴。”
江問語停在了一棵石榴樹前,夏烈跟着停下,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看到樹上結了一顆石榴。在那顆石榴後,還有幾顆石榴。
“我們學校還有石榴樹?”
“有啊,還有枇杷樹、棗樹、橘子樹。”
“這是要建設果園嗎?”夏烈撇撇嘴,“我只知道有桂花樹和銀杏樹。”
“下次帶你去看。你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和朋友在校園裏多走走,我們學校是很漂亮的。”
這又提醒了夏烈,江問語肯定不止帶他一個人來看過石榴。夏烈想,這很正常,老師對學生一視同仁,沒必要覺得自己被特殊對待了。
在人群中尬找自己的特殊性是不成熟的表現。
夏烈這樣想着,反複地想着,目光緩緩落到了地上。地上也有幾個熟透了掉落的石榴,摔得裂開了,漾出一小灘石榴汁漬。
夏烈用力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真聞到了還是心理作用,覺得有淡淡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