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調查雲家後人
阿紫不顧一切地奔跑在偌大的宮中,什麽都不想,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哭泣。
她淚眼模糊的奔跑過一道又一道的殿門,一層又一層的石階,在沖入禦花屬前,腰上忽然一緊,一只手臂将她圈住,她的身子被拉進一個胸懷裏,讓人緊緊擁住。
她心跳加速,用力喘息,竟是不敢仰頭去看抱住自己的人是誰。
越過這人的肩頭,她驚恐的瞧見尤一東領着大批禁衛軍将他們圍住,她輕咽下口水,徹底清醒過來,得知自己方才幹了什麽蠢事,她竟然敢在禁衛森嚴的皇宮內苑裏狂奔,她不要命了!
她緊張地想推開緊擁住自己的人,可他不為所動,她試着再一推,他稍稍松開了自己,但仍沒讓她脫離懷抱,僅對後頭的人說——
“今夜之事不得張揚,退下。”
“奴才遵命。”尤一東應聲,立即讓所有禁衛軍退下,僅剩自己一人站在遠處守候。
“您……您怎麽追出來了?”她慘白着臉問谷若揚。
“你翻騰了朕整座皇宮,朕能不追來嗎?”他低下頭盯着她陣裏殘存的淚光。
“臣女……該死!”她臉色由白轉赤紅的道。
“你的确該死。”
她終于仰起頭朝他看去,見他神色陰沉難度,她心驚的往後退一步,這次順利脫身了,他讓她離開他的懷抱。
他目光高深莫測地望着她,“怕死嗎?不,朕不會殺你,朕會留你的命,這才能好好的折磨。”
她倒抽一口氣,“您是故意的,故意将臣女叫去錦繡宮,故意與德妃恩愛,故意刺激臣女——”
“你說得沒錯,朕是故意的,可你若不在乎,任朕再怎麽故意,你也不會受到刺激,更不會夜奔皇宮,鬧得雞犬不寧不是嗎?”
谷若揚唇角勾起,對她今日的“表現”很滿意,她如果不愛他,不會這樣失控,而今夜她若沒奔出錦繡宮,真敢給他看到最後而無動于衷的話,那麽失控的人就會是他了。
她終究沒教他失望,撐不了多久便跑了。
這便證明她心裏有他,教他心中對她缺席今日秀女典之事稍稍釋懷了。
然而,方才瞧她如入無人之境地穿梭在皇宮內苑裏,讓禁衛軍如臨大敵,自己若不出現,她恐怕會被當成刺客,魂斷禁衛軍的刀刃下,這生死一瞬也夠教他心驚膽跳了。
“臣女……臣女……”阿紫雪白着容顏,根本說不出話辯解自己的行為。
“朕雖不明白你到底有什麽心結才會這樣一再拒絕朕,但朕沒有死心,你若不急,咱們就再耗着吧!”看着她語塞的樣子,他愉悅的說。
“臣女以為之前已對您說清楚,臣女對您沒有——”
“你說過的話不必重複,朕沒有耳背,很明白,倒是你,這會兒還想激怒朕遷怒于皇叔嗎?”他嚴厲了嗓音。
她立刻搖頭,“別,別因我再牽累父王了。”自己那不堪的秘密,足以讓父王無顏見人,她不能一再連累他,想當初父王就不該收養她,那麽,也不會為她操心這麽多了。
他看她的目光在月色中閃着莫測高深的光澤。“阿紫,其實你該懂朕的,若不是逼急了,朕如何會為難你?”
她一眼望進他那詭谲多變的眸子裏,呼吸不由自主的屏住,腳卻忍不住的往後退去。他驀然握住她手腕,那力道就跟珞鐵似的牢固且剛強。
“阿紫,朕願意将一切都給你,包括皇後的位置,更包括朕這個人,而你究竟在遲疑什麽?”
在他強勢的氣息下,她神色窘迫,但心卻為之顫動,他手往她背上移去,五指指尖按住她,把她按進自己懷裏。
“朕要你,就只要你而已,這樣……不行嗎?”
睥睨天下的九五至尊,竟是這樣婉言的乞求她的愛……
她阖上眼,任揪心的淚水滾滾而下。
然而此時錦繡宮裏的季霏嫣卻是錯愕不已,因為真的不明白發生什麽事了?
前一刻皇上還擁着她,下一刻,聽見尤一東喊了一聲,“郡主!”他便立即抛下她離去了。
雲縧紫,他是去追這丫頭了嗎?
為什麽?
忍不住回想起方才的一切,皇帝将阿紫叫來,一反往常的與自己親昵,但抱着自己時卻是心不在焉,難道,這些都只是為了做給那丫頭看?!
季霏嫣心慌意亂,成秋雨說皇帝喜歡那丫頭,皇後之位是為她而留,自己本來半信半疑,心想自己哪裏輸給那丫頭了,且皇上若真要立後,就算不是自己,也還有個莫香凝,哪裏輪得到那丫頭?
可這會,不得不信了。
她倏然站起身,砸了一座花瓶。不,她不認輸,皇後之位非她莫屬,誰也不能來搶!
阿紫缺席秀女典,自然沒資格獲選,不能再留在宮裏,隔日便與其他未被選上的秀女一起離宮,離宮前她想去與生病時曾照顧她的秦芬兒道別,這才曉得她就是那唯一被谷若揚挑中留下的人,如今她已被封為嫔,賜住宣榮宮,也已是一宮娘娘了,不好再見面,她只好在太監的催促下離開了。
她在出宮前接到谷若揚降罪的聖旨,讓她回王府後禁足。她尋思着,他只說回去後禁足,那在回去前自己還是自由的,因此先去探了雲暮,見他身子恢複良好,連身上的水泡也消去不少,應該不用擔心會留下醜陋的疤痕,終于放下心來。
她向大夫慎重謝過,又奉上一筆為數可觀的診金,這才回王府去。回去後,她立刻将自己鎖在房裏不踏出房門一步。
谷明華見她如此,不住嘆氣,女兒的心情他了解,傷人七分,自傷十分,出宮前,她再一次狠狠的拒絕了皇上,傷了那人的心,同時也傷了她自己的。
她不是不愛皇上,只是現實不容她愛啊!
他這苦命的女兒,本來會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命,一趟遠行卻教人毀了她一生,唉……
阿紫黯然離宮的這一日,有一個人去到承乾殿。
“那夜她去了哪?又見了什麽人?”谷若揚劈頭就問。
面前的正是他的暗衛,阿紫于秀女典前要求告假離宮,他派人跟蹤她,這會兒就是要問清楚她那日的去向。
“那日郡主先回了王府換衣服,之後便獨自趕往城郊的一處宅院,那宅院只住了三個人,一個婦人、一個長工,以及一個四、五歲的小少爺。”暗衛單腿跪地的禀報。
“孩子?”谷若揚皺起眉。
“她是去看那孩子?”他直覺問道。
“是的。”暗衛回。
“理由?”
“奴才見裏頭有大夫進出,還傳出藥味,顯然那孩子病了。”
“那孩子與她是什麽關系?”他神情犀利的再問。她說不能告訴他要見的是誰,他曾作過無數猜想,甚至疑心她真有男人,但從沒想過會是個孩子,這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這……奴才打探過附近的人家,都說那孩子姓雲,是孤兒,爹娘死前留了一筆錢給他,并交代兩個家仆守着他,因此他才與兩個下人共同生活,但奴才要再進一步查問,卻是什麽也問不出來了。”暗衛道。
“如此神秘?”谷若揚眉蹙得更緊了。“你說那孩子姓雲,阿紫也姓雲,這會不會是雲家的孩子?”後面這句他是問向尤一東的。
尤一東揪起兩道眉毛,分析道:“雲家十七年前是先皇倚重的将門,雲老爺子官拜将軍,可惜居然叛國通敵,洩漏軍機給金國得知,遭先皇得知後下令滿門抄斬,唯郡主讓王爺保下逃過一死。事隔多年,若雲家還有其他人僥幸活下,即便是遺腹子,這年紀也該有十六、七歲了,那孩子只有四、五歲,說是雲家的後人,不太合理。”
“所以這孩子不該是雲家後人,不過,朕有個感覺,只要查出這孩子的身分,就能得到阿紫拒絕朕的理由。”谷若揚眉心一動,斂目說道。
想起昨夜她受刺激奔出錦繡宮,自己強吻她,在他唇舌不斷相逼下,她被折磨得流淚,悲苦就像積雪重壓,無計可消除。他清楚曉得這丫頭是愛自己的,如今他必須知道的是,她不敢靠近自己的理由究竟是什麽?
“皇上說得是,那奴才這就找人去查那孩子的真正來歷。”尤一東馬上道。
“不用找別人,你去找萬宗離過來見朕。”他吩咐。
“皇上想找萬大人查此事?”尤一東訝然,那萬宗離是朝廷禦史,主子與郡主的事到目前為止知道的人不多,之所以不想張揚,一是主子不願讓郡主有壓力,二是郡主根本不想與主子扯上關系,兩人這般僵持着,主子便不好對外表露心跡,可這回主子居然讓一個禦史去查這事,這是有意公開自己與郡主的事了嗎?
谷若揚知道尤一東在想什麽,一道冷笑劃過唇角。“阿紫的事還不到公開的時候,如何也要等到那丫頭肯對朕敞開心房再說,朕會找萬宗離是因為他能幹,朕每每派給他的任務,再難他也能給朕辦得妥妥當當,所以阿紫這事交給他當能有收獲。”
尤一東恍然大悟,不過仍暗忖,那萬宗離年紀輕輕不到三十的年紀就已官拜二品禦史,備受皇上重用,而今再接手郡主的事,瞧來是越發得皇上信任了,這人的前途一片光明啊。
“奴才明白皇上的意思了,這就去宣萬大人過來。”他轉身要去宣人。
“等等,去找萬宗離前,先去一趟長公主那裏,讓她有空去慶王府坐坐。”谷若揚在他離去前另外交辦這事。
尤一東聞言想笑,主子對某人到底是狠不下心的,主子自己受折磨,也不忍那人受苦,主子只對一人上心,而那人唯雲縧紫而已!
午後,慶王府闖進了一個人,這人對王府熟門熟路,奴仆們見了她也不敢攔,讓她直奔阿紫住的紫雲閣。
這人便是長公主谷雁萍了,她芳齡十六,花顏似玉,活潑可愛,直闖進阿紫的屋裏後,
見阿紫躺在床上,以為她賴床不起,上去挖她起床,但當瞧清眼前人的模樣,谷雁萍不禁愣了愣,“阿紫姊姊這是幾天幾夜沒睡了嗎?怎麽這般憔悴?”她吓一跳的問。
眼前的阿紫雙眼布滿血絲,這臉色蒼白得像是見鬼了。
阿紫攏攏躺久了發皴的衣服。“我的樣子很慘嗎?”
谷雁萍用力點頭。“慘,直可比拟我當初以為陸明雲只要功名不要我時一樣的慘。”自己的心上人是今科狀元陸明雲,陸家曾被冤枉貪污而家破人亡,如今平反後,陸明雲發憤圖強高中狀元,光耀門楣後谷若揚已指婚兩人年後成親。
可兩人并不是一開始就順遂的,陸明雲一心要複興陸家,言明有了功名才娶親,可這小妮子急了,以為他不要她,當時哭得死去活來,阿紫還特意進宮安慰了她好幾回,她現在是拿這事與阿紫比慘。
阿紫苦笑,“我與你哪裏一樣,你那未來的驸馬只是想着先立業再成家,這是有指有望的,而我卻是……”她悵然不語了。
“卻是什麽?阿紫姊姊倒是說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皇兄的,只要你願意,這還不是與我一樣能與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未來一樣是有指望的。”谷雁萍拉着阿紫的手說。
谷雁萍本來也不知道皇兄對阿紫姊姊的感情,是經由唐元寧夫妻得知此事,這之後她便一心盼望皇兄能達成所願的與阿紫姊姊在一起,本以為這回的選秀會是個好機會,皇兄定能藉此留下阿紫姊姊為伴,哪知阿紫姊姊竟是連出席秀女典也沒有,硬生生地讓皇兄希望落空。
“別說了,我不喜歡你皇兄,談什麽指望?!”阿紫別過頭去,澀然的說。
“分明是口是心非!也罷,橫豎我今天過來不是逼你承認喜歡皇兄的,我是來約你一起去喝知禮街那攤豆腐腦。走,那攤子好久沒去了,這會兒本公主嘴饞想念得緊。”谷雁萍也不與阿紫再說皇兄的事,拉着她就要出門去。
阿紫忙阻止的道:“我雖是告假才出宮,但畢竟缺席秀女典,皇上罰我禁足,我不能出去的,這一出去就是抗旨。”她一臉無奈。
谷雁萍朝她眨了眨眼,“我說阿紫姊姊真夠笨的,皇兄只說禁足,又沒說禁到什麽時候,總不可能禁你一輩子,況且,你也不想想,既是禁足,便什麽人也不能見,而我又怎麽能光明正大的來,這不是有人授意又是什麽?”她提醒的說。
阿紫一愣,原來谷雁萍是奉皇上的意思過來的,那男人終究不忍罰她……
“好了,這下你可以放心的跟我走了吧?走,咱們喝豆腐腦去!”谷雁萍不再廢話,拉着阿紫的手往外去了。
谷雁萍向來随性,出宮不喜歡帶一票人招搖,阿紫更是獨來獨往慣了,兩人都不愛丫鬟跟在身邊伺候,因此這一個公主、一個郡主,兩個金枝玉葉竟是身邊無人的上街去逍遙,不只如此,這還大剌剌的就在路邊與人搶位子喝豆腐腦。
這會兒終于搶到位子正大快朵頤,谷雁萍滿嘴食物的問:“這知禮街上好吃的東西不少,可就數這豆腐腦最好吃,阿紫姊姊說是不是?”
谷雁萍十分锺愛路邊小吃,而阿紫本來就不喜大魚大肉,對這庶民的點心也極合胃口的。
“嗯嗯,好吃好吃!”阿紫不在意吃相,大口喝着豆腐腦,她自從宮裏回來後,整個人失魂落魄,一連好幾天沒好吃好睡,讓谷雁萍強拉出來後,才感覺自己真的餓了,此刻的這碗豆腐腦喝起來可是比往常好喝十倍。
谷雁萍瞧阿紫食欲開了,吃得歡快,不再死氣沉沉,這也滿意了,如此就能對皇兄交代了。
她正想着這事,忽地,聽見有人掀了豆腐灘的桌子。
“這裏的老板欠錢不還,還做什麽生意?!來人,把灘子給本公子砸了!”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翩翩公子竟是帶着大批仆從,惡行惡狀的來砸灘了。
一時間不管是剛上門的、正在享用豆腐腦的,全吓得四散,這傩子的桌子一張張被掀翻,掀到阿紫她們這一桌時,兩人眉毛一擰,火大了。
“天子腳下,無法無天,這還有沒有王法?”谷雁萍怒道。
“天子腳下又如何,本公子看不慣的照砸!”那帶頭的男子說道。
“敢情你連皇上都不怕?”谷雁萍問。
“怕,本公子怕得很,不過還是有膽先将這豆腐攤砸得稀爛再說,所以本公子勸你別好管閑事,滾一邊去!”
“敢讓本公——敢讓我滾一邊去?!你不想活了!”谷雁萍差點說出自己的身分,但及時改口了,再怎麽說堂堂的公主在街上與人對罵也不像樣,再加上此刻身邊連個宮女太監侍衛也沒有,誰會信她就是西朝兄疼母愛的榮華長公主。
只是這身分雖說不得,這氣卻是不能忍下的。
“是你不想活了,我這帶來的人拳頭無眼,你自己不閃,萬一傷着活該,本公子不賠!”
“你!”谷雁萍哪裏遇過這等無賴,氣結不已。
忽然“啪”地一聲,那男子後腦杓被人打了。“誰敢打我?”他一愣後回身大怒問道。
“本郡主打的,你敢怎麽樣?”這說話張狂又打人的不是別人,正是阿紫,谷雁萍有身分上的顧慮,她沒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反正她平日行走在外就是這副德性,讓人欺不得。
谷雁萍見她動手開心的直拍手,阿紫姊姊就是夠霸氣,像這種人就是要給他好看!
“郡……郡主?那裏的郡主?”男子本想馬上修理回去讨回面子的,這一聽,先吃驚的問。
“慶王府的,怎樣?!有意見?”阿紫揚起下巴問。
“我是安樂伯的孫子李強,你就算是郡主也不能仗勢欺人的打我!”李強咬牙道,但話雖這麽說,安樂伯的孫子在王府郡主面前還是矮了一大截。
“哈,你砸人家的傩子在先,還敢對本郡主說出仗勢欺人四個字?你要臉不要臉?”他被阿紫說得面紅耳赤,“這攤子的老板欠我錢不還,我難道不能來讨?”
“他說謊,我爹沒欠他錢,他是栽贓,請郡主為小女子作主!”一名長相清秀的女子抱住阿紫的腿泣道。
這人名叫月兒,豆腐傩老板的女兒,阿紫和谷雁萍來了幾次光顧,自是認識月兒的。阿紫扶起她,“你起來說話,仔細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是。”月兒哭着起身。“這人仗着是安樂伯的孫子就敢強迫小女子做他的妾,小女子不肯,這人就因此翻臉,一個月來天天派人到豆腐灘鬧事,讓小女子做不成生意,日前還打斷小女子爹爹的腿,害得小女子爹爹這幾日卧床不能做買賣,只靠小女子自己打理生意。小女子氣不過告官,他竟是更為嚣張,道他是世家子弟,欺淩小女子一家是天經地義。”
“什麽?!你不過是一個安樂伯之孫就敢這麽狗仗人勢?!”谷雁萍一聽就冒火氣了,揪着李強問。
“狗仗人勢又怎麽樣,要你這什麽都不是的小丫頭管!”李強壓根不知谷雁萍的身分,沒将她放在眼底,伸手就推了她。
谷雁萍哪裏想到有人敢推她,這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到地上。
阿紫見狀這還得了,在地上撿了他們砸灘落下的棒子,一棒往他頭上打下去,他登時血流如注。
他怒極,“你——”
“本郡主這是讓你知道,什麽叫作真正的恃勢淩人,而你差得遠了!”阿紫瞪眼,她郡主的身分就足夠壓死這厮了。
他聞言青了臉,“你……你這是要與我作對了?!”
“沒錯!姓李的,本郡主要你向月兒一家賠罪,并且賠償砸壞攤子的損失,以及打傷月兒爹的療傷銀兩。”
他張嘴錯愕道:“你這刁蠻粗暴郡主……我……我懶得理你!”他心知得罪不起阿紫,居然帶着人想逃之夭夭。
“你有種別逃!”谷雁萍氣得大喊,以為就讓這厮逃掉了,卻忽見有幾個人追上李強,硬是将李強連同他的手下一起押回來。
谷雁萍與阿紫訝異這替她們将人抓回來的人是誰?正要開口問,這抓人的只朝她們身後點了個頭,便押着人走了。
“欸?這——你們要将這家夥押去哪裏?”谷雁萍将人叫住問道。
“公……小姐,這人損毀豆腐腦灘又傷人,我讓手下帶走了,之後會請安樂伯來領人,親自給交代的。”一名男子由她們身後走了過來,而帶走李強的正是他的手下。
聽這口氣,像是連安樂伯也不怕似的。
其實他本來要稱谷雁萍公主的,但立即想到她連被推倒也沒說出自己是誰,這便是不想輕易顯露身分,便只對她躬身作揖,權當見禮了。
谷雁萍覺得這人面熟,再仔細一看,記起他來了。“你是萬宗離?”
“小姐認出下官來了。”他微笑。
這人五官俊朗,眼神銳利,一瞧就是個人物。
“你怎麽會在這裏?”谷雁萍詫然的問。
“下官也是來喝豆腐腦的。”他說。
谷雁萍點頭,原來李強帶人來鬧時,這人已在這裏了,只是她與阿紫沒注意到他罷了。
“謝謝你們替月兒教訓那無良的纨褲子弟,月兒感激不盡。”李強被押走,月兒感激的向三人道謝。
“不用客氣,下官只是讓人順道擒了李強,真正見義勇為的是小姐與郡主。”萬宗離說。
阿紫聽了這話臉龐不免有些發燙,自己雖教訓了李強,但也打得他滿頭滿臉的血,這兇狠模樣可不是一個郡主當為的。
萬宗離瞧了眼她嫣紅尴尬的臉龐與神态,竟有些悸動,他對貴族千金向來沒有好感,認為全是一群喜歡裝腔作勢的矯情女子,可這位郡主似乎不一樣,頗為率真的一個人,難怪皇上對她另眼相待。
“不過是路見不平而已,月兒不用感謝,這就先去收拾被砸爛的東西吧,我們先回去了。”阿紫對月兒說。
“咱們才出來沒多久,這麽快就走?”谷雁萍還舍不得回去。
“還說呢,你皇兄雖說讓你放我出來透透氣,但畢竟沒有明說将我解禁,我這一出來就鬧事,萬一惹怒你皇兄,咱們倆都吃不完兜着走。”阿紫低聲提醒她。
谷雁萍這才吐了舌,可不是,今日之事若傳進皇兄耳裏,自己就慘了,會被罵到臭頭的。“好好好,咱們快走吧!”她馬上同意回去了。
“萬大人,今日多謝相助,咱們後會有期。”阿紫也識得萬宗離的,這人是禦史,近年
在朝中名聲響亮,辦了不少官員貪贓枉法的大案,讓人聞風喪膽,今日她們遇見他也算有幸,只可惜自己正被禁足中,不是交朋友的好時機,對萬宗離說完這話,她和谷雁萍就要離去了。
“郡主請留步!”萬宗離卻阻止她。
“萬大人還有事?”阿紫回身。
他點頭,“既然有幸巧遇,下官恰也有事想請教郡主。”
阿紫還沒說什麽,谷雁萍已經先按捺不住的問:“你這禦史不是專門查弊肅貪、彈劾百官的嗎?阿紫姊姊可不是朝廷命官,你要問她什麽?!”
他微笑,“下官叫住郡主,确實是為問案,這問的就是當年雲家被滿門抄斬的案子。”
阿紫聞言臉色一變,“你說什麽?”
見她吃驚,他斂了笑容。“雲家當年通敵叛國,下官認為有可議之處,所以想找郡主問問當年事。”
“萬大人認為雲家之案有什麽可議之處?”阿紫從沒想過會有人再對她提起十七年前的事,她驚訝後正色的問。
“雲家當年私通金國,造成陣前将士損失慘重,此事舉國皆知,但雲将軍到死都不承認自己叛國,下官覺得這事有蹊跷,想主動清查。”
“你想為雲家平反?”谷雁萍訝然。
“說平反太早,只是想重啓調查,将這事搞清楚。”
“好,你問,我若知道的,必回答你,但當年我也才三歲,知道的事并不多。”阿紫道。雲家的事她只敢放在心裏不敢多問,一來顧及父王的感受,以為她還念着本家,二來,雲家犯的是通敵罪,根本問不得,如今既然有人有心主動要查,她樂見其成。
“下官明白您能說的事可能不多,可您畢竟是雲家唯一的活口,下官能問的只有您。這裏并非說話的好地方,咱們不如換個地方坐下說。”
他将阿紫與谷雁萍帶到附近的茶樓,要了雅間坐下後便開始朝阿紫問道:“雲家當年是由雲将軍當家,雲将軍是郡主的祖父,您是雲家三子的麽女,郡主的娘則是慶王妃的表妹,您因這層關系才讓慶王爺收養,下官想問,在雲家上下被問斬前,郡主可曾聽過大人們談論什麽?”
阿紫蹙眉想了想。“當年雲家興旺,人口衆多,大人們談論的事小孩子們不會去留心,因此我對當時的事并無什麽記憶。”
她能活下來就是因為當時還年幼,倘若已是懂事之齡,相信盡管有慶王力保,先皇也不可能饒她不死的。
萬宗離沉吟了一會,繼續再問:“那雲将軍通敵的消息傳開後,府裏的人全被抓了起來待斬,當時,可有雲家人對您交代過什麽?”
“府裏衆人下獄待斬,男女與孩子即被分開,大人們死前沒來得及對我說任何話,況且,當時他們以為凡雲家人皆無一幸免都得死,不知我後來有幸能活下來,又怎會想辦法交代我任何遺言?”阿紫嘆息的說。
“那下官再問,你可曾為雲家不平過,甚至對先皇心生怨恨?”
這話一出,阿紫臉色驟變,連谷雁萍都沒想到這人問話會這麽單刀直入,不留餘地。
“沒有,我的命是父王救的,是先皇恩典才留下的,雲家的事我不知情,也無從恨起。萬大人這是要替雲家查案,還是要試探阿紫有無叛心?”阿紫嚴肅的問,眼底一片冰冷。
萬宗離此刻才露出歉然的表情,“下官說話直接,不加修飾,得罪郡主了。”
“你說話确實讨厭,連我聽了都不舒服。阿紫姊姊是協助你理案,不是你問案的犯人。”谷雁萍也不滿的說。
“下官也請公主見諒。”他亦朝谷雁萍道歉。
“我見諒你做什麽,要阿紫姊姊不生氣才行。”谷雁萍看向神情緊繃的阿紫,瞧她若不肯饒這人,自己也會對他不客氣。
阿紫心中雖惱,但見萬宗離眼神端正,并無任何惡意,這才緩下神色,“萬大人不愧是禦史,問案不留情,希望你能本着這态度,鐵面無私的厘清案情。”
“郡主寬容講理,既能不與下官計較,那就容下官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吧。”
“你問。”她含笑道,其實對這人她頗有好感,至少,他不拐彎抹角,做事公允。
“這雲家死了近百人,可知除了您之外,還有其餘活口?”
阿紫心口驀然一跳,“沒有,我是唯一活着的雲家人。”事實上,雲家的活口不只有她,還多了個暮兒,只是,暮兒恐怕永遠都是個不能曝光的存在……
他深看了她一眼後點頭,“那好,下官明白了,今日多有得罪之處,下官改日有機會定會賠禮。”
問到此,他起身,施禮後離去了。
阿紫表情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麽。
谷雁萍輕推了她,“阿紫姊姊,這人都走遠了你還看,這家夥長得是不錯,挺俊俏的,但你可不能被他吸引去,皇兄若是知道了,會宰了情敵的,你可別害皇兄失去一個得力的臣子。”她開玩笑的說。
阿紫臉一紅,回神瞪了她一眼,“你這是說哪兒去了,簡直胡說八道一通!”
她也起身往王府回去,那谷雁萍笑鬧的追上來,跟着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