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糖Ⅱ

第16章

李姝做完課件伸了個懶腰，一擡頭便看見剛上完課回來的林擇。

“林老師，”她撐着桌面揚手揮了兩下，“我們晚上要去吃小龍蝦，你去不去？”

林擇邁到自個的辦公桌前停住，放下課本揉了揉莫名酸澀的鼻梁：“今天有事，我就不去了。”

他淩晨五點鐘才睡，充其量就眯了兩個鐘頭，早上起不來床差點沒趕上早課。

方遠像個牲口一樣老往他身上咬，他擡手去擋，有兩口還咬在了手臂上。

李姝一聽這話，有點洩勁得嘆了口氣：“本來王川還叫了隔壁的肖揚，肖揚說要回家陪老婆，放我們倆的鴿子。”

她正閑扯着，外頭有個學生小跑着進來，找林擇要自己的練習冊。

林擇側身拉開靠內的抽屜準備給他拿，兜裏的手機卻忽的振動起來。

他翻了翻裏頭放着的書沒找着，示意小孩先自己找一下，接起了振個不停的電話。

“喂。”

小孩沒收着力，拽着面上的書往邊上一拉——夾在裏頭的小玩意兒蹦了出來，掉在地上轉着圈滾到李姝腳下。

“林老師你東西。”李姝彎腰去撿，低頭才看清是枚銀色的素戒。

這不是女生的骨節戴的尺寸，就算是林擇買來自己用的，大小似乎也不太合适。

她盯着戒指，忽然想起之前薛老師追問時，林擇說的那個做銷售的對象。

電話是方遠打來的。

他中午去了別的公司辦事，兩點鐘才吃上午飯，聲音有些發懶：“許立說他們下個星期就出院回家，叫我們這兩天不用去醫院。”

林擇掃視着桌上堆疊的書本，還在找着小孩的那本練習冊：“那買的東西記得下次帶去。”

嬰兒用的玩具還有坐躺兩用式的推車，都是半個月前就買好了的。

方遠對小孩的事一向不上心，當時在育嬰店裏也是興致缺缺得翻着宣傳冊，說賀禮就送兩瓶好的紅酒。

“我晚上回家吃，”說起這事方遠就不愛搭話，很快便把話題轉向了別處，“下了班我過來接你。”

林擇接完電話再去看李姝，對方還拿着戒指在發怔。

他看了眼她手裏的東西，又擡頭看向了她的臉：“怎麽了。”

“我，”李姝被他一叫回過神來，伸手把戒指還給了他，“我就是瞧着這戒指還挺好看的。”

李姝今天的事情不多，放學鈴響了沒一會便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林擇被兩個小孩纏着講試卷還沒法走，她就打了個招呼叫上王川先回了。

王川拿着手機查着附近的小龍蝦店，也沒注意李姝一路都沒怎麽說話。

兩個人一直走到操場邊上，李姝突然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剛剛那個是不是上回在酒吧裏碰到，跟林老師打招呼的男的。”

王川跟着她手指的方向，轉頭看向跟他們擦身而過的男人，表情有點茫然：“可能是吧。”

“什麽叫可能是吧，”李姝對他這個答案很不滿意，“你記不記得那會薛老師問有沒有女朋友，林老師說他有個做銷售的對象。”

“我覺得那個男的就是林老師說的那個。”

王川被她這個那個繞得腦子都糊塗了：“你到底說的哪個？”

“對象啊，”李姝的聲音一下拔高了兩個度，“你沒注意那個男的戴的袖扣跟領夾嗎，跟林老師抽屜裏掉出來的戒指是一個風格。”

信息量太大，王川沒聽多明白。

他沒注意到什麽袖扣領夾，林擇戒指掉地上的時候他也沒在辦公室。只是聽她一本正經得分析了一大堆，覺得好像是有那麽點道理。

“然後呢。”

李姝眉頭揪起咬着指節，看起來很苦惱：“好想找林老師八卦一下啊。”

剛代入劇情的王川握着手機，感覺自己是跟不上她的節奏了。

方遠在附近辦完事下了個早班，到學校的時候整好五點半。

他沒直接去教學樓，路過操場時接了個電話，便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不遠處的籃球場上有幾個小孩在玩球，半大的樣兒似乎在長身體，瘦得跟猴一樣。

有個小孩掉頭過來瞧見他，運着球跑了過來：“你不是上回那個嗎。”

跟他一起打球的男孩站在後頭，擡手抹了下滿腦門的汗。

“找楊鈞東他們班主任的，”他這麽解釋小孩們誰都想不起來，“三分球那個。”

一說三分球旁邊的小孩哦的一聲反應過來。

他滿意得抱着球轉過頭來，嘴一咧沖坐在長椅上的方遠揚了揚下巴：“你這回不找人了？”

林擇接到電話的時候，題剛講到一半。

他以為對方是想問要等多久，邊在草稿紙上列着公式邊回道：“可能還有一會。”

“到走廊上來。”

方遠那邊似乎很熱鬧，能聽到小孩興致高昂的說話聲。他不知道方遠在做什麽，但還是起身跨到了走廊上。

操場那邊吵嚷得厲害，在這個時間點顯得有一些突兀。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林擇側過頭下意識往籃球場的方向望去：“怎麽了。”

他看見一個個子挺拔的男人站在小孩們中間，運了兩下球抛了出去。

籃球在滿是火燒雲的空中劃過，落入籃網中，漂亮的三分球。

方遠擡頭對他笑了一下。

六七點鐘的超市比想象中要熱鬧，果蔬區的那邊人頭攢動。

家裏的生抽好像不多了，挂面也只剩半把。

林擇站在貨架前想着還缺些什麽，方遠從後頭伸手在架子上抽出瓶生抽來，放進了購物車裏。

“晚飯想吃什麽。”

他收回目光看了眼推車裏的薄荷糖回了句：“都可以。”

他其實不怎麽挑食，尤其跟方遠比起來。

對方握着購物車扶手的手指在上頭敲了敲，似乎是習慣了這樣的答案，低頭笑了笑：“那我來定。”

收銀臺前結賬的人一直排到了拐角，林擇排着隊倒也不覺得難捱。

方遠買了魚買了排骨，洋蔥土豆杏鮑菇還有新鮮的雞蛋，多得跟囤貨一樣。

他就這麽看着，早上的困意爬上來，身體不自覺靠着推車的扶手，眼睛也有些聚不了焦。

他壓在扶手上的力太多，購物車支撐不住往前滑動。

方遠伸手從後頭拉住推車，他才後知後覺醒過神來站直了身體。

“困的話就靠着我眯兩分鐘，”方遠握着扶手的右手橫在他的腰側，正好将他給半環住，“電話在響。”

林擇低頭去摸出手機，屏幕上的顯示讓他的動作停頓了幾秒。

“喂。”他接起放到了耳邊。

“吃飯了嗎，”他媽聽起來還是老樣子，只是話不像以前那樣多，“吃的什麽。”

“還沒有，在超市剛買了菜。”

“怎麽回事喲還沒吃，”他熟悉的語調一下又跑了回來，“你瞧瞧這都幾點鐘了欸。”

他知道他媽是慣性思維，總覺得還是在老家，五點半下班，六點鐘就能到家吃上飯。

他媽在電話那頭說着，突然就沒了聲，安靜了小會兒又悶聲悶氣得開口道：“他呢。”

她問得是方遠，那個“他”字咬得不情不願。

林擇頓了頓還是直接回答了對方：“在旁邊。”

他媽沒有生氣也沒有繼續往下問，只是說：“你讓他接下電話。”

他側頭往身後看了一眼。

他媽的嗓門大，方遠在後頭聽了個七七八八，擡手把手機給拿了過去。

“幹什麽。”

她果然是不喜歡這個男人，光是聽聲音都覺得讨厭。

“我跟你說，”她壓着心裏的不滿，語速又快聲音又重，“林擇的血型是AB型的，他讀書那會有輕微的低血糖，所以以前每天早上我都要給他煮個雞蛋，下個月我要來看他，我包了蒸餃跟馄饨，把冰箱的冷凍室空一格出來。”

她自顧自得說了一大堆，東一句西一句沒個重點，最後重重得吐出口氣來：“你聽清楚了沒有。”

整個通話兩分鐘就結束了，林擇問他媽說了些什麽，方遠只是淡淡得笑了一笑。